惊蛰————少微子

作者:少微子  录入:01-07

此时,李轲的身边已围上了一群刀斧手,见第一招无效,便乱刀一起向他砍来。
可等他们的刀一落下去,却落了空;再一看,李轲已在几步之外。他轻轻一笑,那些人的咽喉随即喷出一股鲜血,统统倒地。谁也没看清他是什么时候出的剑。李轲轻轻一纵身,便跃上屋顶不见了。


李轲正在屋里酣睡。
突然一股幽香飘进屋来。他翻了个身,继续睡,再过一会,便一动不动了。此时,有几名身着夜行衣的人手执明晃晃的钢刀摸进屋来,待走到李轲床前,便一起砍了下去。可就在这一瞬,一道银光在屋里闪了一下。那几个黑衣人都立住了,接着胸口便喷出鲜血,倒地毙命。李轲已经跃出窗口。
他站在大街上。
他不是一个人站在大街上。
他的前方有一个飘忽忽的身影。
那个人蒙着面。
李轲便清楚了他为什么会在此地遇袭。
"分舵的人,"那个人说起话来轻飘飘的,"总是让人失望。"
李轲没有多说话,他知道自己杀了花想容,缥缈宫的人肯定会来拿他的。至于何时拿,不过是迟早的问题罢了。
可这个人却不动手,只是丢给他一样东西。
一封雪白的信。
一封没有内容的信。
里面只装着一张鲜红的纸。
这便是缥缈宫的催命符。
李轲虽然听说过很多次,可这还是他第头一次拿在手里。
"你不动手吗?"他反倒有些好奇地看着那个要马上离开的蒙面人。
那人一言不发
飘走了。
然后李轲看到了路萧。
路萧的脸色非常的白。
他冲了过来抓过李轲手中那封信。
"这不可能!"他竟喊起来。

清晨,李轲和路萧在某间路边的小摊上吃他们的早饭。
李轲突然看见了郭行风,他的身后还跟着红拂。
郭行风行了个礼,他一直是个彬彬有礼的人。
"红拂姑娘有事找你,可你在客栈的屋里却空无一人,她便来找我们。这里到处都有我们的眼线,所以......"他笑了笑。
李轲挺好奇,"你找我什么事?"
红拂看了一眼他身边的路萧,说:"我就是来还他个公道的。"
路萧一直脸色苍白,心不在焉。
李轲便笑,"什么公道?"
红拂一笑,"昨天得到的飞鸽传书,说抓住了萧雪衣。"
路萧和李轲都被震动了。
红拂又笑着说:"的确不是萧公子,而且我们在那宫里的线人也说,并不认识一个叫萧渐离的人。红拂在这里陪个礼道个歉,还请萧公子谅解。"
李轲跳起来喊:"那他......萧雪衣他现在人在?"
红拂撇撇嘴:"给他逃了。"
李轲立刻松了口气,可路萧的脸色仍然很紧张。
"其实是这样,"红拂娓娓道来,"近来缥缈宫大开杀戒,江湖众人气愤填膺,决定集结各路英雄好汉,前往讨伐,一空大师还特地要求我前来请求李公子......"
李轲马上说:"你先把话说完。"
"好。"红拂继续说,"一空大师曾在缥缈宫安插了一个人,但以防万一,未到关键时候,决不会面,但既然决定动手,自然要从他那里得知缥缈宫的所在之处。可这个人却在半路上被萧雪衣截住了,还好一空大师察觉状况不对,赶去救人,虽打伤了萧雪衣,那人却已经不保,还好他临终前终于说出了缥缈宫的所在之地。"
"那萧雪衣......"李轲问。
"因为讨伐缥缈宫一事事关重大,一空大师还要再去各派仔细安排,便绑了萧雪衣让众人带回少林,谁知那缥缈宫半路便来截人,救走了萧雪衣。其它的人,"红拂咬着牙说,"全被杀了。"
李轲突然发现路萧的脸已变得比死人还惨白。
待问清了情况,回绝了讨伐缥缈宫一事,送走红拂郭行风,路萧突然对李轲说:
"我要去救雪衣。"
李轲莫名其妙,"缥缈宫不是已救了他吗?"
"你不明白!"路萧突然喊,"若是被外人看见脸......"他咬着牙说,"雪衣便要死。"
李轲仍然不懂,"那......缥缈宫为何还要救他?"
路萧惨白着脸说:"缥缈宫宫主......那个人......若要杀一个人,便决不会让他死在别人手中。"
李轲突然心惊,可就在这一刻,路萧趁他不备,闪电般点了他的穴道。
李轲脸色变了,他的嗓音也变了,"路萧!你想干什么!"
路萧转身离开,"你放心,我点的穴,你不用半个时辰便可解开......"
李轲大喊:"要去一起去!"
路萧没有回头。
李轲再大喊:"那......那你知道在哪里吗?"
路萧突然停下,声音有些发颤,"我当然知道,那个地方我去过很多次......"
李轲怔怔地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路萧离去。

路萧在消失前留下唯一的一句话:

"若有不测,先救雪衣。"

缥缈宫主
路萧抵达那里的时候,已是午夜。
他心里很清楚人一般会关在什么地方。
他小心地放出迷烟,待守监的人全部保持着站立的姿态深睡时,便轻轻地潜入内室。
"雪衣,"他小声地叫着,朝那个蜷缩着倒在角落里的人跑去。
路萧刚把盖在他身上的白布拉起来,突然从里面放出了三根铁针,路萧一惊,迅速后跃,可就在此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轻易且快速地点了他全身大穴。
路萧跌落在地,外面照进来明亮的灯火。
那个人飞回去又坐在他那张华丽的扶椅上。有八个人抬着这张华丽而宽大的椅子,他们的身边全是举着灯拿着刀剑的人。
"我若不亲自出手,还真拿不住你。"他低着头看自己的那双手,好像很满意。
路萧恶狠狠地盯着他,"你什么意思?"他咬着牙说。
那个人抬起手,借着灯光继续欣赏自己的手指,"我是答应过你放李轲一次,可我并没有答应,"他的目光突然露出恶毒的笑意。他看着路萧,慢悠悠地说,"要放过他一世。"
路萧狠狠地盯着他,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那个人又笑了,"我就知道,雪衣有事,你一定会出现;而你一出现,"他阴森森地笑,"李轲便一定会出现。"
路萧盯住他,嘴唇已经咬得出血。
"你要清楚,"那人突然飞身过来抚住路萧的脸,笑意深邃,"你的雪衣在我的手心里。听话,啊"

李轲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只能去找郭行风,可郭行风也不知道缥缈宫的消息,只能等少林那边传信。
那天夜里,李轲正在客栈里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突然一把刀飞进来插在墙上,刀上钉着一张纸。
李轲的脸白了,他认得这把刀。
逆鳞。
他沉默地拔下刀来,看了一眼那张纸。
那张纸上只写了一个地名。

落魂崖

初春,春寒料峭。
草木还没有完全苏醒。
崖顶上空旷,连飞鸟都没有。
李轲静静地站在那里,他身后的半空中飘着三个蒙着脸的人。
他面前的不远处是一张又大又华丽的扶椅,被八个人抬着飘在半空中,有个蒙着脸的人身着一身飘逸的白纱衣坐在那里,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此人便是缥缈宫宫主,鬼罗刹。
李轲并没有看他,他看的是站在鬼罗刹脚下的两个人,这两个人的身后分别都有两个人看押着,而这些人的身旁与身后,都是缥缈宫的人。
这两个人便是路萧与萧雪衣。
他们的脸色都非常的苍白。
"知道自己为什么死吗?"鬼罗刹轻描淡写地说着,声音既轻柔又好听。
李轲淡淡道:"因为我杀了花想容,因为我是吕氏后人。"
鬼罗刹笑了,"因为你杀了我的三公子,玉蜂公子。"然后发出一阵轻柔而让人颤抖的笑声。
李轲不解。
"去年年前,"他好心地用很好听的声音说,"你杀了一个采花贼,叫张琢玉的,你可记得。"
李轲面露冷霜。他当然记得那恶心的人。
"你应该知道了,我不喜欢我的七位公子,在外面露出他们的脸,可张琢玉是个很擅长易容术的人,所以也就罢了。而你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杀了他,真是可惜啊......"他又笑了,好像这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李轲冷冷地看着他,不做言语。
"我不是不知道你是吕氏的遗族。讨伐我姐姐的人,我已经全部连根拔起;可是你呢,既然自己都不承认自己姓吕,也没有复仇之心,就算了。我是不是很仁慈呢?"他笑起来真的很好听,可是又让人毛骨悚然。
李轲看了路萧一眼,路萧却别开了目光。
"罢了,我今天心情好,所以,想和你玩个游戏。"他笑着说,"李轲,你可答应玩?"
李轲嗤笑一声,"难道我还可以拒绝吗。"
鬼罗刹便笑道:"好,我今天是必定要你的命,可是我可以放过这两个人中的一个,至于放哪一个呢,李轲,你来选。我保证说到做到。"他笑意盈盈。
李轲的脸变白了,他看到路萧在看着他。
他明白路萧是什么意思。

"若有不测,先救雪衣。"

他咬住了牙,手攥成拳。
鬼罗刹轻笑着托住自己的脸,"想好了吗,李轲?"他的言语既美好又恶毒,"路萧,萧雪衣,请你选一个。"
李轲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出来
"萧、雪、衣"
鬼罗刹仿佛愣住了。"你说什么?"他重复了一遍,"你说萧雪衣?"他突然爆出一阵狂笑,"我没有听错吧,你要救萧雪衣!"他继续狂笑,笑得趴在那张宽大的椅子上,"天哪,这个人居然要救萧雪衣!"
李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好,"鬼罗刹缓回气,笑着说:"我便放过萧雪衣。"话音刚落,他右手一伸,五指打开,顷刻间路萧便被他抓于手中。
李轲的脸刹那间惨白。
可鬼罗刹又笑了,"你放心,我不急着杀他。"说完竟一把将路萧向李轲扔过去。
李轲上前一步抓住路萧,立刻解开了他全身的穴道。
路萧咳了起来。
"你没事吧?"李轲抓着他问。
"还好。"路萧抬起头看他,一张苍白的脸。
"现在,"鬼罗刹突然冷冰冰地说,"可以动手了。"
话音刚落,那三位飘在空中的蒙面人突然包围了李轲和路萧。
"把人头给我提回来。"鬼罗刹漫不经心地说着,拎起萧雪衣。那八个人便抬着椅子飞走了。
李轲拿出逆鳞,路萧一怔。
"我们拼了。"李轲微笑着说。
路萧接过逆鳞,点点头,看着李轲说:"嗯。"

李轲与路萧背抵住背站定在包围圈之中。
李轲毫无惧色,背后的路萧也心平静气地站着。
包围住他们的人也都静静的站着。
他们都在等着动手的时机。
风突然停了。
就是现在!李轲心想,他拔出剑,还未出手,突然身子一震。
他低头看着自己。
他看见了一柄刀。
一柄刀的刀尖。
正正的从他的胸口穿出。
他认得这柄刀。
这是一把锋刃锐利,刀身通透的好刀。
长一尺两寸
他的全身突然像浸泡在冰水里

路萧。

刎颈之交
路萧这一刀捅得很干脆。
刀身完全没入李轲的后背,再从前胸穿出。路萧手中只留了个刀柄。
李轲伸出手抓住那露在外面的半截刀锋。
紧紧地抓住
抓到手中渗出血来。
那把刀突然又被猛地抽走,就和它插入李轲的身体时一样干脆利落。
李轲的左手心被割出一道深深的刀痕。
李轲跪倒下去,血如泉水般喷出来。
那三个蒙面人只是冷冷地看着,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李轲很艰难地
缓慢地
几乎是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来
他看着此刻眼前的路萧
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
又好像不明白。
路萧很清楚李轲此刻在想什么,所以他说
他平静地说:
"你问。"
李轲看着他
看着这个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的路萧
却突然觉得他温婉的眉目变得有些陌生
"为什么?"李轲问。
路萧静静的看他,并未说话。
一个蒙面人笑了笑,"李轲,你就没觉得奇怪,缥缈宫一共是七位公子,你杀了两个,萧雪衣又被宫主带走了,我们这里有三个,你说还有一个,是谁呢?"
李轲瞪大了眼。
"我是缥缈宫的人。"路萧淡淡地说。
李轲突然露出不解的神色。
路萧便笑了笑,"你是说为什么我不蒙面?你怎么这么可爱?"路萧笑着说,"和雪衣一样可爱!外面的人看见的,不过是‘萧渐离'的脸罢了!"
李轲咬着牙,他还死死地抱住一丝希望。
"阿满!"
路萧脸上的神色有一瞬的静默。可接着他便带着一种嘲讽的口吻说:"我只是路萧。至于玉满这个人,"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残酷。"杀,"他平静地说,"取而代之。"
李轲顿时觉得血冲上了大脑,他大吼一声,举剑便向路萧斩去。
路萧只是轻轻一点地便跳开去,然后镇定地看着眼前大量流血,用剑支撑自己勉强站立的李轲。
与阿满的那些事情只有他们两人知道,所以当路萧第一次露出那道伤痕时,他便从未怀疑过。
"你怎么会认识阿满?"他抓住剑一字一顿地说,几乎将牙咬碎。
路萧平静的看着他,慢慢说,"因为你杀了玉峰,我们七个功力是差不多的,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先彻底查清你的底细,看有没有什么是可以利用的。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小乞丐落到了我的手上,"路萧用一种李轲从来没有听过的漫不经心的音调说,"他有次喝醉了酒,说他小时候和你很熟,可他和妹妹被人贩子捉走了,虽然逃了出来,却和你们两个都走散了。而你这个时候,已经小有名气,江湖上经常听说你的事迹,但他不敢去找你,觉得自己现在没脸见你,"路萧慢悠悠地说,"不过既然他这话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便命人把他提来了。然后呢,我就让他把你们小时候的事情全部一五一十地讲给我听。"
"阿满怎可能告诉你!"李轲简直不可理喻。
"他不说?"路萧突然露出一种狠毒的表情,"我有办法让他说!"
李轲再次发狂地砍向路萧,可路萧仍然只是轻易地躲开。
李轲跪倒在地,凭着剑在勉强支撑。
他恶狠狠地看着路萧。
"你冒充阿满接近我是为了杀我?"
"先获得你的信任。"路萧还是很平静地回答。
李轲冷笑一声,从嘴角流出的血在一缕缕的落到地面上来。
"然后才是杀你。"路萧继续说。
李轲盯着路萧。
他盯着路萧的眼睛。
李轲的眼神仿佛变成了一把刀
一把闪着寒光的刀
可路萧还是毫无惧色地,平静得有些过分地看着他。
他几乎受不了路萧用这样的一种眼神看着自己。
好像这是一种很正常的事情
然后突然,他觉得有些好笑
也对
这的确是一种很正常的事情
人与人之间的一种
背信弃义
罢了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他沉着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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