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一样的光芒围绕全身,
一簇簇跳动著,妖治而美豔。
原本平凡的面容开始一点点融化,露出另一副容颜,而霎时,
金光从头顶冲天,一声鸟啸,巨雀盘旋於上空,展翅飞腾,染红了一方云雾。
而火光里的人,红发披肩,烈如焰,媚如丝,绚如云霞, 宛若彩魁。
额间冥火般跳动著,左手手腕的凤形图腾妖娆著在举手投足里迷惑众生。
彷佛他是踩著滚滚千丈红尘而来,却落在了六道之外,芳豔脱俗,不沾人间。
清朗的笑,他傲睨著所有目瞪口呆的人,用极其轻柔的语调, 陈诉著事实,
"你们 都该死"
"清颜"
有人颤抖著轻唤 。
他却转过了头,温润的眼, 闪过一丝冷,
他说"你,认错人了"
第七回
战争中,死亡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还未看清敌手,就已经血骨无存。
凤王的火焰是燃尽万物的天火,是摧毁一切的力源。
不带一丝渣儿,无声无息,就能让所有人的人在顷刻成为孤魂野鬼。
如红宝石的眼看著面前的龙戬之,抬手,利爪收紧,眼见就要息了那人的生命之火,
却听采儿一声悲唤"您不能杀他"
"为何?"火红的眼不带一丝感情,却有著纯如婴孩的洁净。
"他就是龙戬之"采儿护著龙戬之道"主子说过,不能杀他"
凤王收回了爪,长而尖利的指甲锁回了手指,顿时,又是那根根葱儿般纤细的指头。
"你就是那个龙戬之?"凤王琢磨著眼前的人,笑道"天天窝著凤清颜的肉身里头看不到尘世, 你的名确是次次能从他心里听到"
"清颜没死?"看著凤王,龙戬之忽然不知该喜还是该叹。
"你失望还是开心呢?"凤王凑近脸,看著龙戬之复杂的表情。
龙戬之没有回答,却是贪婪的看著凤王的面容,让人摸不透他心里的真实。
"龙戬之,你的清颜都给你埋在土堆里了,你还在指望什麽呢?"凤王戳了戳自己的心脏,道"凤清颜从没有爱过你,而属於你的清颜也被你亲手杀死了"
"什麽意思?你明明站在这儿,就说明清颜没有死"
"傻子,都说了凤清颜没有爱过你!我从他出身就呆在他身体里头,怎麽会不知道?"凤王弩弩嘴,道"不信,你问问这丫头"
龙戬之看向一直没做声的采儿,一脸迷惑。
"主子的确没有爱过你!"采儿知道瞒不过,只得道"主子在两年前对自己下了情牵之蛊,再把引饵的魅生香沾在你身上,这样见了你自然蛊发被你吸引"
"魅生香?"
"是,就是每回你来时,屋子里燃著的接近於檀香的那股香味儿。那蛊虫吸食的香味越多,对你的情牵也就越深,特别是每次欢好,蛊虫就会在主子体内越发煽动情愫。所以两年来,主子一次比一次更爱你。"
"我明明亲手葬了他的,他也的确死在我手里"
"傻子,凤清颜体内有我凤王的灵力在,怎麽可能那麽容易死?"凤王嘲笑得看著龙戬之道"他暂时没了心跳後,我就以灵力给他续著命,保持龟息状态。"
"你将主子埋了离开後,我们就把他挖了出来。主子师傅带了他回朱雀调养,我们重新把那坟填了,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他为什麽要这麽做?"龙戬之恢复了沈静,却百思不得其解。
"主子从知道了身体里锁著凤王的灵体後,就一心担心会被灵体反噬。他知道,一旦灵子一说被传开,朱雀势必被拖到帝位的动乱之中,朱雀好不容易才脱离战场。他不想全族人再回到过去的血雨腥风中,所以,为了压制随时可能封解的灵力,他选择以爱力来压制灵力。而能与朱雀灵子相配的,只有身为青龙少城主的你。"
"不错,恒古以来,能与四灵兽之力匹敌的,也就是爱源之力。当年四灵兽相继泯灭,也是毁在一个爱字之上"凤王苦笑,却不仅看向龙戬之,道"你的容颜,确实与当年那条大青虫有四五分相像"
"大青虫?"
"就是苍龙"凤王的眼里多了份柔和
"主人以情牵让自己爱上你,其实是压了个赌。他自然知道你接近他的目的,而他要赌的,就是能不能在三年内,让你真的爱上他和他归隐山林。若成功了,他将一辈子都不解开蛊,而若输了,没有人知道结果会如何"
"所以,他爱了我两年,然後,被我亲手杀了?"
"是,很早主子就知道了你是灵帝之人,也知道了你去白虎军那趟是诱他以凤王之体现身,让灵帝亲眼见证了朱雀灵子存在於世。杀或收为己用,只有两条路,最终你还是逼他不得不提早结束了这场赌局"
"被你们救回後,他解了蛊,就成了羽大夫,隐居於蝴蝶泉?"
"是的。主子说,他输了,命不由己,他斗不过天,该来的总会来。"
"这一年来,我对亲手杀了他一事总觉得耿耿於怀。却原来,他醒的比我早,只有我一个人还在原地转著圈,心心念念这两年的日夜?"龙戬之自嘲的笑了起来,摇头道"我还真是傻"
"你欺骗他,他利用你,你们谁也没欠谁"凤王看著龙戬之
"少城主,主子是有不对,却也从未伤害过你。反而是你,两年来一次次的伤害他。每回从井鬼那里查到真相,他总是在真切的痛,包裹你一次次从柳巷街回来,那次主子跑去柳巷街,也不是贪玩,他是真的想看看你龙戬之心爱的男宠紫依,究竟是个怎麽样的人。你笑他吃醋,却不知他心里却早明白了透彻,直到你亲手杀了他,他才算彻底醒,解了蛊,作回了凤清颜。"
采儿想起了那夜,主子悲戚绝望的脸。
而醒来後,却只是静静地说了句"浮生梦,梦浮生,都散了。"
然後解了蛊,忘了情,不再痴恋,却日日夜夜,无法抛却那份痛了两年的伤口。
忘情不代表就能忘痛。
凤清颜明白,却只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看著自己的墓碑,他告诉采儿,清颜已经死了,他还是三年前的他,不曾为任何人动过心。
第八回
凤清颜这一次的沈眠,一睡就是三天三夜。
睁开眼後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龙戬之。
三天前,凤王出现的时候,他就藏进了那副肉体的最深处。
可是外界的一切还是都听进了耳朵,他也知道, 所有的真相已经揭开。
谁也没欠谁的,
这是凤王说的。
於是,他也坦然。
两人对看了很久,先开口的,是凤清颜。
"这个还你,物归原主"
递出的是那青龙的玉扳指。
"送出去的东西我没打算收回"
"那好,回头我埋回那坟墓边去"
"既然挖出来,做什麽还埋回去?"
"那会儿蛊刚解,心里的痛却深极了,看著它心里还好点。"
"那现在呢?"
凤清颜释然一笑, 却不回答。
"其实,如果那时我问你有没有一分真心的时候,只要你回答有,我就会起死回生,然後继续做你的清颜"
"那又怎样呢?你不爱我,我也不曾爱你,其实,一切都是假的。"
"是啊,一切都扯破脸了,也回不去。到是死了干脆点。"
"你是干脆了,却留我一个人在原地打转"龙戬之抬起自己的右手"我还记得我每个动作,亲手给你夹过的菜,亲口给你递到嘴边的茶水,亲自划在你手腕的伤口,杀过那麽多人,没有一次那麽愧疚的"
"你也只是愧疚而以"凤清颜握住那只手"我记得他的温度,可是,那是属於清颜的。"
"玄月说我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这话倒是说对了"凤清颜看著龙戬之,道"其实那样的结局,我早就料到,只是未想到那麽快 ,让人措手不及。我本不信命的,现在却由不得不低头,但我实在不想祸连朱雀一族,替我告诉灵帝,这场仗,我帮他打。但是,只是我,而不是朱雀。"
"你决定了?"
"我还有选择麽?玄武和帝君会放过我麽?"凤清颜举起自己手腕,把那藏於皮肤底下淡红色的凤纹露了出来"它的颜色因为血越多而越来越深,我不知道以後这个身体究竟会是属於凤王还属於是我。 既然灵帝和帝君都知晓了我身上的秘密,你觉得,我还能戴著这个封印去哪里?这就是朱雀灵子的命"
"好 ,这里也不便久留,我们明日就启程回军营,我会派人传书给灵帝和白虎军。"
话说著,外头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紫依。
"少城主,该用晚膳了"
那日紫依走後没多久,就带了三十精兵回来,然而看到的,竟是一头红发的凤清颜和满地玄武兵的盔甲服饰。
那之後,精兵就留在了屋子周围时刻严密守卫, 而紫依也留了下来负责龙戬之的起居生活。
"嗯"龙戬之点了点头,随著紫依出了门,正巧和进屋的采儿擦身而过,还有像门神一样驻立在两边的井和鬼。
只见采儿端著食盆乐呵呵走进床边,说"主子,睡了三天没饿疯了吧"
嗅著那菜香,凤清颜莞尔道"死丫头,竟捡我爱的烧,真是成精了。"
不知怎的,龙戬之想起某个夜晚,自己冲回柳巷街拽著紫依就往厨房跑。
那时紫依问他"少城主饿了麽?怎麽那麽急?"
而自己却边跑边催促道"清颜醒了估计会饿,我想给他准备点吃的回去,这不只有你们这厨子还在开夥著麽"
紫依说"少城主,您这麽个宠法会把人宠坏了的"
自己那时是怎麽回答的?
他还记得清晰万分。
他对紫依道"没办法,这些年宠著宠著,习惯了。两年後他若肯归顺了灵帝,我也还这麽疼他得了,免得自己都不惯。"
而现在,凤清颜是归顺了灵帝。
可很多事,却已生生被斩断,回不去了。
凤清颜不再是清颜。
而龙戬之,也早已是亲手弑爱之人。
甚至,龙戬之开始怀疑,
这一场梦里,离去的始终只有凤清颜。
而自己,还在里面兜兜转转,寻不到出口。
爱著时不知道在爱,以为清醒地看著别人入戏,
明白後却被红尘那一戏看破,眼瞧著别人梦醒,渐渐远离,
而自己的梦,没有尽头,看不到边。
於是,他只能继续的不爱,生怕一丝坦露让自己乱了分寸。
"戬之"
那一声轻唤远了,
被埋在黄土之下,
那土里的不是别人,
是他的爱妻,凤清颜。
而爱人的一抹情愫,是跟著去了,化进了红尘,落成一滴泪。
随著那人闭眼前的一瞬刻进了他胸口,怎麽都拔不出。
这浮生一梦,究竟没有那死了的灵魂,看得透彻。
夜时
独自坐在房里的凤清颜。
冷冷的脸庞,清如明镜的双眸。
他听见身体里的另一个声音"当真要去?"
"没得选择"
"你知道千年前四族是怎麽消失与这六道的?"
"从小你就跟我说个没完 怎麽会忘"
"那你还去?帝君不会放过你的"
"我等著"
"孩子,你太执著"
"不是执著,我只是不想走你的老路"
"不惜生命?"
"你魂魄尚在六道,却真的开心过麽?"
身体里有股隐痛,来自千年,在记忆洪闸开启处蠢蠢欲动。
他知道那人已流不出泪,却还是止不住持续著千年的悲伤。
第九回
一路回到军营用了三日。
三日里他们鲜少说话,客客气气互相以礼相待,
拥得再紧的身子还是会有分开疏离得一天。
现在龙戬之的怀里是一个叫紫依的人,而凤清颜的心里只有一片荒芜,
似乎曾经的一切都已烟消云散,而剩下的只是为了一场战争。
再见凤清颜,玄月是最雀跃的一个,
他冲进凤清颜怀里,说"就知道羽大夫果然是你"
看著站在一边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的白音梵,凤清颜摸了摸玄月脑袋把他还给了对方,
"好好去爱不要想太多,你已失去玄武就不要再失去爱人。"
这是他送给玄月的话,他真心希望著这个孩子可以幸福,一如当年。
战火再开。
连天的厮杀、血流成河、染红了一方土地。
生命变得没有了意义,只有无尽的杀戮,通向修儸之狱。
封印开启,鲜红得凤纹图腾在手腕处光彩夺目,似无边的耀芒点著千年的孤寂。
凤王告诉龙戬之,凤清颜不会回来了。
他放弃了这个身体缩进了轮回,因为为他不想看到无止境的杀生, 那是作为为雀灵子最脆弱一面。
龙戬之怔然地看著眼前的凤王,还是那张容颜,还是那样弧度的嘴角,还是那副修长丰逸的身体,但已经不是凤清颜了。
清颜的灵魂去了,而带著清颜的记忆的灵魂,也跟著去了。
那晚他抱著紫依,一遍遍的亲吻,一次次的进入,他问,你去哪了?
紫依说,我在这呐。
於是他抬起他的双腿狠狠挤入,撞击著来回摇动直到精疲力竭。
他说,清颜,你去哪了?
紫依默默躺在一边没有作声,他不知道怎麽去安慰。
没人可以阻止一份哀伤的蔓延,因为这种哀伤是历经失去复得後再次的失去。
偏偏失去的人没有资格去要回一切,甚至,连大声哭泣的资格都没有!
醒来後,龙戬之还是那个龙戬之,
坚韧的脸庞、痞痞的笑却冰冷、看似温柔的眼闪著精芒。
他肆虐著血腥在战场上无往不利,不是修罗胜修罗。
白音梵调侃道"要不鬼面给你,我这修罗的外号也一并让你接了吧"
白音梵已经很久没有带鬼面上战场了,他现在的眉眼间总是带著一分情三分媚,
常常直勾勾得看著某人,然後闪起的笑能夺人的魂魄,而那糯糯的声调里总是玄月玄月著没完。
白音梵说,他不想像龙戬之,待到碎了才想起来完整时的那颗心的模样。
现在的他,可以没有白虎,但不能没有玄月。
因为没了白虎,他还是白音梵;而没了玄月,白音梵也就没了。
天下起了雨,
踩著一溪溪的血水,
龙戬之看到了从火焰中踏著雪白的赤足回首而望的凤王。
凤王爱红不似凤清颜爱白。
凤王常常一袭烈红的霓裳锦衣,流光溢彩,惹人不敢直目。
那是一种瑰然的靡丽,带著远古神话的色彩,凝重的把这山水硬生生漂染成苍白。
他透著凤王的灵魂,看得是凤清颜的身貌;
凤王透著他的身貌,念的是苍龙恒古的原神。
凤王常说"龙戬之,你很像那条大青虫,连笑起来不疼不痒的样子也非常的像"
龙戬之问"你和苍龙,是恋人麽?"
凤王点点头又摇摇头,回忆把眼神拉的很远,於是他说了一个很美丽的神话。
盘古开天,四灵兽镇守四方。
东 青,配龙。
西 白,配虎。
南 朱,配雀。
北 黑,配武。
而四方守护的即为中央正黄的帝君。
若四方各按己命到是天道所归,也就相安无事,偏生西虎与北玄暗生情愫下疏於职守,让西与北差点轮为妖道横生之狱。
而同时,南雀也因苦恋青龙而冒然逆天,甘愿以神化後的男子之身承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