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梦浮生————天娜[下]

作者:天娜[下]  录入:01-07
第八回

夜总是特别的漫长。
外头电闪雷鸣,轰轰得震撼天地,预示著一场雨季的来临。
一道闪电,哗啦如琉璃轰然碎裂,爆破著划过耳际。
雪清颜在梦中挣扎著惊醒,额头上汗珠细密,急喘的胸口不安的忐忑著尚未从梦中清醒的魂魄。
在梦里,他看到自己那身雪白蓬松而厚软的皮毛,沾著血,一滴滴坠入青石缝中流向远方。
好象被一片豔丽而凄烈的红色布满整个天地,嘶叫和哀号中是他自己已不成人语的声音。
痛,钻心钻肺,比死亡还要可怕。
於是在闪电雷鸣中乍醒,却再也无法入睡。

雪清颜向来怕雷。
天劫之雷可以摧毁妖物的元神,收了命,化成粉末。
虽然他知若不是遇上劫数断不会惹上天雷,可从小就怕了一样东西是怎麽也改不过来的,就如同那剥皮之惧。
他抱著锦被下了床,蹑手蹑脚得跑到了右厢房的门口。
推门,探脑,他局促得站在门口,把自己整个儿笼盖在锦被之下,像个大雪球裹成一团的臃肿。
"少爷"他朝床榻的方向唤去。

其实宁子皓也毫无睡意。
白天在山上,雪清颜含羞却坦然的那句话让他心里怎麽都不能安生下来,就跟有只小猫儿伸著爪子绕在他的心尖儿,痒痒的,叫他反复著琢磨,嘴角不自觉上扬。
正自个儿偷著乐,却发觉他的宝贝儿竟裹著被子站在他门口而叫他,蹭一下他立马起了身,借著窗外朦胧夜色打量著雪清颜,问"怎麽了?"
雪清颜还没回答,外头又轰隆霹雳的热闹了一声,吓得雪清颜缩著脑袋眼里蓄满了泪花儿,糯米ci般的声音哭丧道"我做了个噩梦,睡不著。"
宁子皓一看雪清颜亮闪闪著的大眼睛立马就心疼起来,招了人上了榻,即刻就把人搂在了怀里。
"我自己有被子"雪清颜扒著自己的锦被怎麽都不松手。
宁子皓哪还听得下这话,一把拽下雪清颜手里的锦被扔到地上,把人硬给塞进自己的被子里贴了个紧。

外头雷声不断,雨点砸落大地的声音淅沥桫椤,仔细听去,一颗颗数得分明。
雪清颜就这麽窝在宁子皓胸口,一时说不出话来,可心里那份恐慌和不安却在一寸寸如退潮般散去。
以前打雷时,他总是蜷成一团躲在窝洞里,硬挨上一夜才能在晓明雨静後湿漉漉的睡去。
可现在,宁子皓正抱著他,一下一下有规律的拍打著他的背脊,好象真的天塌下来都有他在前头顶著,而自己只需要靠在他身边安静的闭上眼享受宁静就可以了。
这是凡人所谓的叫做依赖的一种情绪,雪清颜开始懂得自己喜欢上宁子皓,并依赖著这份他给予的温柔和守护。
活了五百十四年,原来,也会有那麽一个人,让他开始殷殷期盼著被保护的感觉。
或许,就从他救下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的。

雪清颜在心里划拉著算了算年岁。
宁子皓今天二十又五,若一生平坦安康,至少也能再活上个四五十年。
而他,一只狐妖,五百十四岁还没赶上入千岁等级,尚要在伏妖山上再修炼个五百年才能成指望著升入狐仙,且还要经历天劫,没个定数。
所以,若他拨个四五十年陪著宁子皓,对他千年的生命的来说,也只是个零头,他没有什麽可以犹豫和考虑的。
男男之恋的确有违人间常伦,可若说是报恩,到也不为过,大不了等宁子皓成亲生子了他再离开,也算功德圆满。
想到这,雪清颜更是打定了注意,放柔了身子瘫软在宁子皓怀里,冰冷的一双纤骨细手爬上宁子皓胸口,探入衣襟内一分一寸的向下方移动。

狐妖本就生性妖媚,只不过他平日糊涂笨拙,从未散发过媚术惑人。
但若真要说到一个惑字,就算再怎麽差劲,对付凡人也是足足有余了的。
雪清颜的眼渐渐散发出一阵迷离的散光,微蒙蒙得湿润著水气,像一个黑漆而深幽的黑潭,见不到底,隐约里还有跳动如火焰的红光莹亮在眼珠周围。

宁子皓诧异於雪清颜忽然散发出的浓烈而直白的情欲之色。
纯纯的袭入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催促著他撞进他的身体完全的拆骨入腹。
宁子皓被自己的冲动鼓舞著沸腾,一个翻身压住了雪清颜,撩开他一身白色里衣,眼里只剩下那具几乎燃烧他所有理智的躯体。
白皙的皮肤,光滑的触感,微微发烫的体温,诱惑著他如膜拜一一吻过,从胸口游走至腰间,然後贪婪得停留在双腿内侧。

雪清颜修长的双腿打开,攀附在宁子皓腰上勾起,玉臂也庸懒著挂在宁子皓肩头,歪著脑袋在他身侧轻吐呻吟。
宁子皓的每一次撞击都是有力而强韧的,好象永远都不会停,永远也不会放开那双牢牢拥抱著他的双手。
一次过後,宁子皓在余韵中不舍得停留在他体内,眷眷亲吻著他的唇和面颊,好象怎麽也不亲不完似的。
雪清颜觉得痒,皱了皱鼻子,侧过脸躲避过接连的袭击,忍不住笑道"王八蛋,够了,真的很痒"
"怎麽可能够?恩?"宁子皓故意抽动了下身体,让彼此连接著的那块炙热之地因为摩擦而异常敏感得开始颤动。
雪清颜红了脸,双腿却更紧紧勾住宁子皓,咬了咬唇,却问"王八蛋,你说过的‘只要我宁子皓喜欢你,就算天塌下来我都是要和你在一起的',是不是真的?"
"当然"
"无论我是什麽?"
"当然,无论你是什麽"
宁子皓派人去查过雪清颜的底,可寻了半天却没有明显结果,只知前阵子因为京里有个大案牵扯了众多官员,不少被流放充军,想这雪清颜,十之八九也是某个大家里逃出来避难的公子。
"清颜,无论你是谁,我宁子皓要定的,就是跟天抢我都不会放手!"

宁子皓的话让雪清颜怔然,他究竟喜欢上了怎样一个凡人呐?胆敢指天抢人,与天斗法。
雪清颜忽然觉得一股遥远的感悲震鸣著他的心神,飘渺的抓不住看不清,只是很痛很痛,却痛的是那样涨满著幸福和欢悦。

激烈的喘息中,他流泻出美妙而尖细的呻吟。
"子皓。。。子皓。。。"
他念著他的名,在每一次被顶入深处而眩目的白芒中,迷离著放纵和沈沦。

人与妖,他们的故事,於高潮中渐渐开启命运的齿轮。
轮回著,走向早已预知的不悔中。

第九回

宁子皓已经很久没有梦到那一片金灿灿的太阳花海了。
耀眼的阳光下有人脸忽闪忽现,被阴影遮盖,怎麽都看不清楚。
然後,他看见自己如对待珍宝般将那人搂在怀中,几乎可以看到那人嘴角抿起的笑容,让人心生涟漪,一圈圈荡漾著暖暖的幸福。
即使是在睡梦中,他也能感觉到那份真切而热烈的宠爱,他予他,竟是那样的熊烈和炙热。
可是,就如同过去每一次梦到相同的情景,他仍旧还是看不到他的脸。
宁子皓焦急得皱起眉,睡颜有些痛苦和扭曲的痕迹,而紧箍住雪清颜的双手揪得发白,正在拼命汲取著彼此配合著的体温。
梦中的场景突然转换,他知道,会是另一片熟悉的红。
如火如焰,如血如殇,流彻大地染遍泥泞,他的悲痛由然而生,阵阵抽搐著心脏,感觉什麽正在一点点从身体里流失。
最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而去。

忽然,臂弯里多了一个人的份量。
直直看去,一头火红的发,一双紧闭的眼,一颗宛如朱砂的血珠。
他知道这是他的爱人,正逐渐在他的怀中失去温度和呼吸,走如混沌的冥暗。
不。
他听见自己撕裂心扉的叫声,咳血相随。
而那永远永远都看不清的容颜开始慢慢变得清晰而明朗,同时他听见梦中的自己一声声凄厉的追悔"清颜"

一模一样的脸,竟然是清颜。
宁子皓猛然从梦中苏醒,豁然睁开双眼,惊异著神情直愣地瞪著房顶悬梁不能动弹。
梦後余恐,心乱如麻,无形中团团而升汇聚於心的力量指引著一切,宁子皓这才觉得一丝庆幸从脑海中划过。
不管梦是如何,至少,他的清颜现在正睡在他的怀里,触手可及的距离,没有隔断天涯,没有碧落差之黄泉的不可追寻。

这麽轻易就喜欢上一个人,喜欢到心口发疼发颤。
究竟是源於那离奇得频繁而现的梦,还是根本那就是前世未清的情未放的人?
宁子皓疑惑的看著雪清颜安详和静的睡脸沈思,却是越看越爱,怎麽都不会觉得腻。
"没关系,总之,我是找到你了"
宁子皓释怀著凑近雪清颜面颊,印上一个浅啄之吻,安安心心得再度睡了过去。
□□□自□由□自□在□□□
再醒来已是日晌三竿,太阳都晒到了屁股。
雪清颜滚著锦被翻了个身,扑!一声连人带被摔下了床榻。
"哎呦"他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还沾在被子上磨蹭,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是掉在了地上,只能拥著被子直起了腰。
一阵清脆的笑声从上头传来,雪清颜抬起脑袋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明白是宁子皓正趴在床沿,手肘撑著榻上的金丝绣花垫儿,手掌捏著拳状托著个下巴,暴露在半空中的上身赤裸裸的,还能窥视到小腹线条紧致而精瘦的肌肉。
宁子皓正用溺死人的眼神瞧著他,满脸儿笑意浓浓,直把雪清颜看的从脸红到脖子,他才用另只手戳了戳垫在自己手臂下的垫儿,慢悠悠得开口道"昨夜好心给你腰下垫个垫儿撑著,就怕累著你,怎麽这一醒就只见著垫儿,你到滚了下去?"
雪清颜恨不得找个地洞挖了埋起自己,憋了半天,气鼓鼓道"两个人睡,没习惯"
"还不快起来?地上凉"宁子皓伸出手臂拉了拉雪清颜的被子。
雪清颜闻言想站起身,谁知腰酸著无力,好不容易站起身又一个踉跄,直扑向床榻上倒去。
宁子皓伸开双臂把人接了个满怀,对著正趴在自己胸口的人儿道"怎麽一大早就这麽主动?难道昨晚儿还不够麽?"
"呸,王八蛋你想得美!"雪清颜说归说,脑袋却不依不挠的压在宁子皓身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靠上,"我还没睡够呢!"

"少爷,小王爷那派人来传您去正殿"
屋外头突然传来宁宝的声音。
宁子皓一个哆嗦,赶紧穿了衣下了床,"清颜你自个儿再睡会,我去看看哥哥找我做什麽"
"恩"雪清颜尚未完全清醒,随意点了点头,又倒头睡了过去。

这边宁子皓却是一阵心悸,生怕是自己和雪清颜胡闹传到了哥哥耳里,赶紧理了衣裳连早膳都没用就匆忙奔向正殿。
到了正殿的书房,宁子馨正坐在一张朱红色古董雕花桌案前埋首执笔,见是宁子皓进来他便朝案下左侧的雕花圈椅抬了抬下巴,示意宁子皓坐下来等他。
刻把功夫,宁子馨才放下手上的朱砂笔,挺背抱胸打量著宁子皓问"听闻你新收了一个小厮?"
宁子皓看著眼前这张与自己五六分相象却极度冷俊而刻板的脸,心下直冒寒气,硬著头皮回道"是的,之前书房那个小厮笨手笨脚,所以我让管家给打发走了,就换了个新的"
"噢?查过底麽?宁王府可不是随便什麽人想进就能进的!"宁子馨冷眼扫过自己弟弟镇静的面孔,挑著眉等待答案。
"哥是不相信我麽?子皓虽不如哥哥,但孰轻孰重还是知道的"
"我只是怕你一时贪玩惹出祸端"宁子馨的目光垂落於桌案,顿了顿道"希望只是个简单的小厮,子皓,你说是不是?"
"哥哥多虑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还要处理些公文"

宁子皓松了口气,起身出了正殿,看到迎上来的宁宝後忍不住瞪了眼道"以後给我盯紧点儿,我那屋除了你谁都不许随便进来"
"是,小的回头就吩咐下去"宁宝看著自己少爷心情不好也猜上了八九分原因,心哀道这事就算有心隐瞒也是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捅到小王爷那的,只愿盼著多瞒一天是一天了。
"少爷,我让人准备了点吃的给您传屋里用吧?"宁宝突然想起来少爷还没用早膳,看看这日头,都快要赶上午膳的时辰了。
"不用"宁子皓正准备踏回院的脚忽然收了回来,在原地踌躇了半会後果断转了身,朝著正殿的大门外走去。
"少爷,您这是去哪儿?"
"去喜庆班,听说来了个新旦角,咱去凑凑热闹"宁子皓说著加快了脚步,到是把宁宝给懵了。
"可是少爷,那。。。"宁宝话还没说,却见著自己主子又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恍然过来,赶紧小著声凑到宁子皓耳边道"这雪公子那边?"
"嘱咐人给他送点儿吃的,看著别让他出北院"
"小的明白"
"哎"宁子皓叹了口气,闷道"原本还想带清颜出去走走的,这下可麻烦了"

第十回

雪清颜不明白为什麽一整天都看不到宁子皓,他百无聊赖地坐在正房门口的台阶上,从日头西晒等到了月转星移。
正靠著廊杆柱子睡的正香,却感觉忽然腾空而起,宁子皓一张红熏微醉的俊容就摆在他面前。
"怎麽睡这儿了?"宁子皓抱著人踏进正房,跟著他身後的宁宝赶紧在外边顺手替俩人关上了门。
"你去哪了?"雪清颜冰冷的双手搂著宁子皓的腰贴著不放。
"有事出门去办"
"不会又是去猎白狐了吧?你答应过我的"雪清颜有些紧张的抬起脑袋。
"当然不是。尽瞎想"宁子皓用自己鼻尖蹭了蹭雪清颜的鼻子,温润著嗓音道"这些日子我会比较忙,你乖乖呆著不许乱跑知道麽?"
"带我去不行麽?老在屋里闷的慌"雪清颜皱了皱鼻子,大咧咧坐在宁子皓腿上蹬著两条长腿摇晃。
"不行,我是办正事。等忙完了我就带你出去玩"
"切,小气"雪清颜嘟囔了声,转了个身滚回床榻上往锦被里钻去,"那我就自己出去玩"
"不行!"宁子皓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大"你是书房里的小厮,哪有主子不在就自个儿往外跑的道理!"
雪清颜听了也觉得是个理,可心里就是不舒服,拽起被子把自己包成粽子道"你是少爷你是主,我这丁点儿屁大的小厮哪敢不听你的话!哼,把人吃干抹净了你就摆谱了啊!可以啊,王八蛋,以後你休想碰我一根头发"
宁子皓听了哭笑不得,踢了鞋跟著爬上床,硬把雪清颜的脑袋从被子里挖了出来,揉著他的脸道"清颜,你打哪儿学来的乱七八糟的话"
"书上都这麽写的。"雪清颜又重重哼了一声,撇过脸不看宁子皓快要抽筋的表情。
"清颜,清颜,我的清颜呐,你怎麽能这麽可爱?恩?就跟我小时侯救了的那只狐狸一样!"
"谁跟狐狸一样了!我才不是狐狸"雪清颜藏在被团里的手朝屁股後头摸了摸,没尾巴,呼了口气这才定下心。
"清颜,再闷下去,我怕你要把自己憋死了!"宁子皓扯了扯被子,凑上身柔声道"我给你带了醉香楼的荷叶叫化鸡回来,你真不出来吃点麽?"

雪清颜跟小扇子一样的睫毛扑腾扑腾刷了两下,嗖一下从锦被里跳了出来,叫道"鸡呢鸡呢?我怎麽没闻到味道?"
"有点凉了,我让宁宝去厨子那用烫水温温再给你端来,瞧把你给急的!真跟狐狸一个模样!"
雪清颜缩了缩脖子,白了眼宁子皓"怎麽,我就爱吃鸡了,你管得著麽?"
"怎麽管不著,你可是我的人,你爱吃啥不告诉我这怎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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