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皇城的某处地方,却丝毫不受人们脸上幸福美满的笑容所沾染,吊丧的白潘挂满整座宅第,本该朝气勃勃、阳气鼎盛的府第,此刻却安静阴深地如同一座阴宅。
连宅第里的奴仆都照著总管的意思,穿著白色的吊丧服,禁声低头地乖乖做事,不敢发出任何声响,而服侍这个家大半辈子的老总管,则是担忧地在庭园外踏圈,不时抖著老手望向园内,少爷已经这样好几天了......
庭园内,百花齐放,争艳的花朵相互簇拥著一位青年,莲花池畔,一位潇洒俊美的美男子座立於凉亭里,英挺的剑眉,细长的凤眼、饱满的中庭、狭薄的唇瓣,组成了男子宛若神雕般的容貌,印堂中间流窜的正气,更为男子增添了一分情味、两分骏逸、三分帅劲。
飘逸细长的发丝与白绸缠绕,编成了辫子垂在背上,身穿著白衣的火莲,独臂的右手垂放在大腿上,一双丹凤眼眺望著远处、却又似在凝视著近物,漆黑的眼珠子里,灵魂混浊地未容下任何事务,只是静静地等待著,等待著时间的流逝。
石桌上,插在香炉里的檀香,撑不住重量,掉下了一节香灰,现在午时三刻。
泪水承载不住过多的心碎,一滴泪从火莲的眼框中掉落,划过的脸庞,最後墬落在一张残破的揭示榜上。
摊开在石桌上的破败揭示榜,是探子特地远从拓拔国带回来的,原本应该贴满拓拔整国告示板的朝廷公文,展转地从阮颜王那儿,来到火莲手里。
而揭示榜的内容,是如此书写著:拓拔国的今风将军,由於屡次失职,有违圣命,将於午时斩首於午门,尸首挂於城门,展示五日,以警示天下。
如今已是午时三刻.........
用仅剩的右手封住自己的嘴巴,火莲唯恐压抑不住来自心底最深处痛苦的呐喊,让声音流泻了出来,声音能用手封住,但泪水却不是闭紧双眼便能止住,滚滚的泪水如溃堤般从火莲的眼框里溢出,这扎心刺肺的痛苦,足已让一位壮汉咬碎一口钢牙。
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我深爱的他必须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泪水难以抑制的流泻,抽搐的肩膀难掩火莲的伤心。
不表示、不承诺,是因为早看到了这样的结局吗?火莲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却已无人能回答他了。
「呜...呜......」来自心底用鲜血酿成的悲鸣,连强大的外力也压制不住,从指缝间溢了出来。
「!? 哭得这麽伤心,可真伤脑筋了!」一道夹杂著尴尬气氛的老迈声音从火莲的身後传出。
而听到声音的火莲,立刻反射性地回过头去,警戒地望著对方,什麽时候有人悄悄地来到自己背後,自己却毫无所觉,惊觉自己太过大意的火莲,拧紧的剑眉与狭长的凤眼迸出严厉的气势,不容对方再进犯一步。
而突然出现的白衣老人,望著火莲如惊吓到的凤鸟,暗暗地握住靠在桌边的红璎刀,警戒地盯著自己,忍不住对自己的鲁莽感到汗颜,虽然这样的情形有利也有弊啦!
利的是成功让火莲止住了哭泣,弊得是被一位俊美的男子当做凶神恶棍般地盯著,也很不少受的!
「呵!你不用这麽紧张!我不是来伤害你的,只是有人托了我带样东西给你。」天山老人祥和柔善地面对受到惊吓的火莲说道。
见老人主动泄去了护身的劲气,火莲也微微放松了些警戒,将已握在手中的刀,又放了回去,眼神复杂的望著对方,不知老人是受谁之托?
知道火莲信了自己的话,老人也不拖泥带水地便将怀中他人转交的东西,递到了火莲面前:「这是有人托我送给你的。」
老人布满皱纹与仓桑岁月的大掌里,有著一块被白巾包理的东西,火莲望著老人的手好一会儿,才伸手接下此物。
揣在手心中,火莲谨慎地揭开帕巾,一块未雕刻完成的红玉,尽显眼前。
眼前的红玉是再熟悉不过的东西,那是男人常挂在脖子上的东西,而原本狭长光泽滑溜的红玉,不知什麽时候多了图腾,未刻完的莲花,燃烧著火红的花瓣,半隐半现地於红玉之上,火莲!火莲!再没有人比他更配上到此物!
不敢自信手里所捧著的东西,火莲带著恐惧对老人吼道:「他这是什麽意思!!??」男人的思考与行为,有太多是自己无法理解、想像的,他总将自己藏地那麽深,想做什麽、想要什麽,从不让人知道,如今送著个来,又有何用?
对於火莲严厉的质问,老人也不知如何回答地尴尬得将琉璃菸斗放到嘴边,从怀中掏出打火石,小心地点燃菸斗里的菸草,吸了一口,缓慢地吞吐出淡紫色的烟雾。
对老人吐出的紫烟感到呛鼻,火莲甩著编成麻边的长发,索性连眼睛也闭上了,全当作是送客。
老人一口接著一口吞云吐雾,吐出来的紫色烟雾不见消散,反而越积越多,慢慢地将两人围绕住。
「嗯...忘了跟你讲,这烟可不是普通的烟。」老人用著轻快的声调说话,但言词间丝毫不见轻挑,这样严肃的词句,迫使火莲张开眼回望著他。
雾气越来越多,似乎让彼此的视线都受到了阻碍,最後菸管的火熄了,老人吐出最後一口菸,笑道:「这是十大神器之一的忘情烟,能让人忘却世上最深的情感。」
火莲望著老人,还没消化完老人说的话,全身却早已忍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很抱歉!受人之托,终人之事。」老人的样貌慢慢地被云雾所附盖,周身的一切彷佛都变得漂漂茫茫的。
火莲在紫雾的围绕中,看见了那英俊挺拔的男人对著老人说,希望自己能忘了他,忘却他为他带来的任何痛苦。
「不!!!!」对著那总是含著黑暗的金色双瞳,火莲喊出最痛苦的呐喊,声嘶力竭的声音也很快地便响片整座府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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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邈白芒的世界里,的天寒地冻的季节过去,雪地里隐约可见著冒头的青芽,远处蔚蓝的天空上,大鹰带著小鹰翱翔於天际,长年冰封的天山第一奇峰,也只有在这个季节,能看到一些生命的色彩。
天山奇峰的半山腰处,一处依著陡峭山势而建茅草屋,烧著乾柴的烟囱冒出阵阵灰烟,庭院前面搭起的棚子上晒著的乾菜和鹿肉,棚子下是冒满嫩芽的小菜埔,这充满人烟、温暖的小草屋与室外白雪蔼蔼的世界形成了强烈对比。
茅草屋内,躺在坑上的龙童,全身布满汗水,斗大的水珠不时地从额头上冒出来,身体的热气一点一滴地藉著自然的排汗系统排放出来,当热气散去,龙童也自动地苏醒了过来。
单薄的眼皮夹著精明的光芒绽了开来,全身虽然像是从浸过的水里出来,但龙童此刻却有说不出的舒爽感。
抬眼便望见为他擦拭著额上汗珠的玅臻,因自己的苏醒露出了惊喜的表情,配上甜美的笑容和陷在两团可爱的肉颊上的小巧酒窝,龙童心里有说不出的甜蜜。
没漏看玅臻在发现自己醒後,悄悄地将小手藏在背後的小动作,那纤细可爱的小手,因为长期接触过冷的雪水都冻地通红了。
唉!唉唉!小玅臻真是可爱地没话说!不愧自己为了他出生入死!心情大好的龙童,完全不受重伤初愈的影响,如同一头脱缰的小野马,立马扑向玅臻,小嘴对著小嘴,拼命地努力地用力地给他亲下去。
「呜!!!」被奇袭的玅臻一时反应不及,被龙童结结实实地吻著了,想反抗,人也被龙童牢牢地缠住,动都动不了。
从惊讶到沉沦,从沉沦到挣扎,最後脸色泛紫的玅臻,终於受不了地使出情急之下意外爆发的蛮力,一把将龙童推回了坑上。
「你是想害死我吗?」实在是太不长进了!哪有人接吻时是眼压著眼、鼻压著鼻的,压的自己都没半法呼吸了!真根本是变相的谋杀!!
死秃驴!原来你这麽看我不顺眼,亏我这麽地担心你!半夜为你拭汗,守在床边等你醒来,没想到你一醒来,就想变相地谋害我的性命!真是气煞我也!玅臻气地七窍生烟,原本犯紫的脸也顿时充红地如同愤怒的关公。
意识到自己鲁莽地做了什麽,龙童只好打混般地搔了骚头,设法平息玅臻的怒气:「没法嘛!太高兴了!」如此说著,但话语中完全无一丝的歉意,而洋洋得意的味道还占了不少。
知道要死秃驴认错是不可能的事,玅臻「哼!」了一声地将手里的布巾丢回盛著雪水的盆子里,嘟著小嘴,赌气地转过身去,「师傅说等你醒了就到山顶上去找他,不要贪玩怠惰了吩咐。」心不甘情不愿传达老人的话,但玅臻的心里已不气龙童了,反正从没一次是真正的生气过。
「是吗!」师傅说了什麽不重要,重要地是玅臻原谅自己了。
如阳光般耀眼的笑容在龙童脸上划开,配上龙童左脸上隐隐泛著光泽的铜面具,刻划出一幅幸福的图画。
天山奇峰的山顶上,与山下渐露朝气的气氛不同,这里长年都是冰冻著,如千年不化的寒石屹立在群山之首。
伫立在千年寒池边的老人,气定神闲地进入入定状况,静静地等待十八个月一次的日全蚀。
「师傅!你找我们什麽事?」背著巨刃一手拉著玅臻的小手,在师父面前,龙童才真正看起来像是个孩子。
从冥想的状态中回复过来,望了牵著小情人一脸幸福洋溢的徒儿一眼,天山老人别过脸重重地叹了口气:没想到徒儿竟然学人给我谈早恋......真是教徒无方啊!!老人伤心地想著。
日正当中,原本高挂在三人头顶,晒地人头皮发麻的烈日,莫名地被一只不知哪儿伸出的黑暗之手所垄罩,渐渐地失去它灼热的光芒,变成了一个无底的黑洞。
而就在此时,千年不化的寒池渐渐地退了冰,蓝色的液体在表面浮动,如同果冻般介於液体与固体之间。
看准了时机,老人一把抓起搁置在一旁的尸体,将他投入池潭中,貌不美,只能算得上是清秀的阮颜清,宛若沉睡般,渐渐地沉入池底,身上那股浓浓的书卷气,就算到死了依旧给人温文尔雅、柔和的感觉。
再次见到阮颜清,玅臻依旧莫名地产生一股热潮,传至下腹去,某个不争气的小东西便硬了起来,意识自己产生了怎样的变化,玅臻连忙窘迫地躲到了龙童的身後去,不敢再多看阮颜清一眼。
注意到了玅臻直往龙童怀里躲的窘状,天山老人用能理解的眼神慈祥地看了看玅臻,再见到自己徒儿,盯著即将沉没,永远冰封在这寒极之地的阮颜清,竟一点异样也没有。
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龙童,随即理解地摸了摸对方的头,天山老人感概地对心爱的徒儿说道:「唉......徒儿你快变成男人吧!」
「啥?」知道老人话里多半是嘲讽,龙童不削老人言词地发出一声惊呼。
「噗!!!」对於这一老一少逗趣的对话,躲在龙童身後的玅臻,忍不住笑了出来。
玅臻清脆的笑声回盪在海拔三千多公尺的天山上,季节还再流转,时间的沙漏从来未曾停止流动,总有一天龙童会成长为一位强大且杰出的男性,和玅臻手牵手走过著一辈子,而勾尽天下男人心的十大神器──勾魂玉,将随著阮颜清永远沉没在千年寒池的底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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