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羞怯的说完后,牧师露出笑来:"请你们两个人都一同跟着我说:你往那里去,我也往那里去。你在那里住宿,我也在那里住宿。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
当新人说完之后,牧师愉快而稳健的说:"根据神圣经给我们权柄,我宣布你们为夫妇。神所配合的人不可分开!"
新郎将新娘紧紧拥抱住,亲吻她的脸颊和嘴唇。他们拥抱在一起,小教堂里他们的亲友都在欢呼鼓掌。这个时候flank离开了教堂,孔侑跟在他后面,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在想,那个女孩子会不会是我的前任女友?"flank突然说话。
孔侑一愣:"您为甚麽会这麽想?"
"因为你脸上的表情诚惶诚恐。"
孔侑失笑:"是这样麽?我只是不知道该说甚麽好。"
"你知道麽,在这个教堂预约婚礼至少要一年以上,所以说在此等待时间内,新人们可以后悔。"flank回头看见孔侑满脸错愕的表情,忍不住大笑着拍他的肩膀,"孔,唉,当然这是个美式的笑话罢了。"
孔侑哭笑不得:"是。"
Flank突然拉起他的手来:"孔,嫁给我。"
孔侑一幅惊讶的表情,他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Flank趁机亲吻了他一下,露出笑来:"不要像个受到惊吓的小猫好不好?我开玩笑的。"说完接过他手上的外套穿起来往前走,"走吧,我们回酒店。"
孔侑摸摸自己的脸跟上来,他心里觉得有种可笑的薄凉。小猫?不,flank,你可以称呼我为豹子,或是狮子。
第六十章 frenzy
是的,我怎麽会把他称为小猫呢?flank坐在酒店的房间里,擦着洗澡之后湿漉漉的头发,点燃了一支烟。烟气袅袅的上升,从开着一条缝的窗户飘了出去,散向四面八方。
孔侑这个人看起来是十分精明的,flank并不否认这一点。他的眼神那麽锐利,即便是遭受到怎样的屈辱,他仍然双目有神。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所有有经验的猎手都知道,这是一种危险的动物。
但,越是危险越是美丽。
Flank已经过了喜欢小白兔的年纪。他觉得自己非常尴尬,既不是年轻人,也不是老年人。如果是年轻人,那麽大可以白天日理万机钩心斗角,盼到下班就拒绝再用大脑,放纵肉体。如果是老年人,那麽无非是看破世情闲适散淡,等到不能动就拼命回忆往事,寿终正寝
但是他的年纪只能叫做新中年。快四十岁的人,玫瑰花和香水的美丽手段已经不愿意使用,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已经说得反胃,生活麻木空虚没有时间寻找浪漫的因子,整天绞尽脑汁的无非是尔虞我诈。
不是不累,而是不能说累。
现代人的苦酒,往往是自己作给自己喝。
Flank愉快的饮下苦酒,面不改色心不跳。成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是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社会下一步一步蜕变为没有血性没有感情的机器,又好去怪谁?不少人因此怨天怨地责备社会。Flank从不抱怨从不口出恶言,不是不会说,而是不需要说。
自己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是没有付出的。
Flank吸了一口烟,看着外面的街道暗下来,微笑着拉起一层窗帘。
对于孔侑,他曾经真心希望他能成为某个时刻的慰藉。不过孔侑太聪明,他要得太多太多,不是不能给,而是给了太危险。不如把他当作伙计,伙计不需要感情,只要聪明就可以。而且,伙计不分男女。
与其自找麻烦的分不清究竟是甚麽感情,不如快刀斩乱麻一清二楚。是就是,非就非,干脆利落。
今天在小教堂外面开玩笑的问了那麽一句,孔侑脸上的惊恐表情真是恰到好处,他们真是最佳排挡。
听到有人敲门,flank没有回头:"请进,我没有锁门。"
"flank先生,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您是想下去吃呢,还是拿到房间里面?"孔侑换过衣服,礼貌的垂着手问。
"我们今天晚上没有约客人吃饭麽?"flank看着外面朦朦的天色,注意到路灯路灯一盏一盏的点亮。
孔侑翻看了一下记事本:"不,是明天晚上约了客人。"
"那麽,我们不妨好好吃一顿。"flank回过头来笑笑,摁熄了香烟。
孔侑将他放在床上的西装拿过来,flank由着他服侍,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孔,你有没有兴趣作我的私人秘书?"
孔侑笑了一声给他打领带:"谢谢您的抬爱,但我满足于作您的下属。"
"可是我看你对照顾人很有一套。"
"这要看对谁。"
"对我呢?"flank看似漫不经心的问了。
孔侑将他西装的外套拉平:"您?呵呵。"
"笑甚麽。"
"照顾您,是我的个人爱好。"孔侑微微笑着。
Flank哈哈大笑,伸手摸他的脸:"孔,你总是能令人愉快得恰到好处。"
"谢谢您的赞美。"孔侑神态自若。
Flank眯着眼睛打量他一阵才道:"崔允灿就在旧金山拍戏,想去看看他麽?"
孔侑一愣:"这...并不需要。"
"他没有绯闻,真不知是不是好事。"flank自己换了鞋子。
"公司希望他有麽?"
"你希望他有麽?"flank没有看他,专心的盯着看自己的鞋面是否光亮。
孔侑失笑:"我没有这个决定这种事情的权利。"
"不去想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或者说...不去谈论目前不能做到的事情。"flank看着他的眼睛,"谦卑,这是一种迷人的美德。这种美德只在复仇条件差一点成熟时表现。"
孔侑优雅的欠欠身:"我从不记恨。"
"多麽难得。"flank呵呵笑着,"我以为你是圣人。"
"我只是个凡人,有凡人的欲望和苦恼。"孔侑用忧郁的眼神看着他。
"我能帮助你麽?"flank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不,我已经麻烦您很多了。"
"这麽说...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麽?"flank哈哈大笑。
"您这样想麽?"孔侑只是耸耸肩,"我很抱歉。"
Flank看着天全黑了才道:"我们去吃饭吧。"
"ok!休息五分钟,下一场准备。"导演从摄影机后面伸出头来,喊了一声。
"大家辛苦了。"崔允灿放开拥抱的女主角,冲工作人员鞠躬致意之后,回到了休息区坐下喝水。
白兰这次公司临时有事要她留下,不能陪他来旧金山。但她安排了公司其他人员过来,崔允灿并没有感到不适应。非此即彼,不需惊讶。他裹了一下外套,九月的时候穿甚麽都会觉得不合适。
这次是拍一部都市爱情片,风格轻松活泼。没有甚麽太难的台词和表演技巧,也许称为偶像剧的电影版比较合适。崔允灿并没有掉以轻心,他无意识的对每个镜头都要求完美。
崔允灿喝了口水,走到导演身边,看他重放刚从的片断。
"您觉得怎麽样导演?"崔允灿看完这一段。
"挺好。"导演点着头,"我觉得不需要再改了。"
"是麽?"崔允灿歪着头,"虽然是久别重逢失而复得,一定要泪流满面麽?"
导演摸着下巴:"感情的自然流露,并没有甚麽不好啊。"
"要麽,就两个都哭,这样比较自然,不然显得女主角情深款款,男主角像个傻子似的。"崔允灿自顾说着,"要麽,就都别哭了。您看呢?"
导演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崔,你要是导演就好了。"
"嗯?"崔允灿抬头看着他。
"你要是导演,就怎麽想怎麽来。"
崔允灿讪讪的说不出话来,只好笑了一笑回身坐下。化妆师抓紧时间为他补妆,他深吸口气,也觉得自己一时失言了。毕竟,自己只是演员。演员是甚麽?是提线的木偶,一举一动都在导演手中。演员没有自己的意志,所有的情绪都在导演的掌控之中,在别人的故事里流自己的眼泪。
崔允灿心里叹息,真是不可思议。为甚麽在拍大叔电影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难道是因为大叔的手法更纯熟麽?
显然不是。大叔是一个专断自私的人,他甚至吝啬到不告诉演员究竟他要干甚麽,他只会告诉演员应该怎麽去做。最可恨的时候,他甚至不会说他要甚麽,而只会告诉你,你做的不对,不是他要的。
崔允灿呼出口气,怎麽又想起大叔来了呢。他懊恼的摇摇头,捏捏肩膀。站了四五个小时,有点累了。
那边的工作人员在挥手:"天使崔,该你了。"
崔允灿无声的笑了一下,化妆师离开他身边。崔允灿用力甩甩头发,这次他的形象太过新潮,长长的头发披在脑后,隐约有那麽点儿浪子独行侠的风范。
崔允灿立在摄影机前,等着那一声"开始。"
接着要拍的是在同一个街头,他和女主角吵架分手的情景。他误会了女主角,与她争吵,然后女主角又羞又气给他一巴掌。吵架不是难事,崔允灿虽然没和人吵过架,但总见过。
才说了几句台词,导演喊了停:"崔,你是在生气好不好?生气,生很大的气,你不要像平时说话一样好不好?"
崔允灿歉意的笑笑,重新来过。这次凶恶了几分,但导演仍不满意,觉得爆发力不够。崔允灿抓抓头,回忆山海屋里客人欠帐时敏浩哥的表情,这一次导演通过了。但后面又有问题,女主角给他那一巴掌拍了几次都没有通过。
女主角太怕伤到他,始终畏首畏尾,不敢真打,动作不免有些夸张和变形。崔允灿看她急得脸上冒汗,心里有些不忍,于是小声道:"没关系,你就真打吧。"
"真,真打?"女主角张大眼睛。
女主角是个刚在美国影坛冒起的小明星,似乎是叫mophy,有八分之一的亚裔血统。选她来和崔允灿搭配演出一对在美国讨生活的小情侣,也不知是谁的注意。崔允灿笑笑:"真打,怕甚麽?打的是我又不是你。就当遇上最讨厌的人好。"
Mophy这才咬咬牙,下定决心似的点点头。这一次果然没有留情,一巴掌挥过来,又准又狠。崔允灿只觉得眼前呼的一白,脑中停止思考两三秒钟,差点没摔地上去。
导演这次十分满意。崔允灿咬牙咬化妆师多往脸上拍粉,免得看出脸上的红印来。等这天的拍摄结束,mophy不好意思的过来跟他道歉,崔允灿呵呵一笑:"真没甚麽,你不用介意。"
"可是,可是..."mophy特别难受的样子,伸手想摸他的脸,却又停在离脸很近的地方,"毕竟,我是第一次这样子打人..."
崔允灿呵呵一笑拍拍她的手:"真的没甚麽,我是个大男人,皮粗肉厚的,打几下不要紧..."
话音未落,旁边突然响起一阵快门声。两个人回过头看,原来是等在一旁探班的记者。崔允灿觉得有点尴尬,这就要起身离开。Mophy却见怪不怪的笑笑,反而挽着他的胳膊大方冲着镜头摆出姿势来。崔允灿只好配合的笑笑,没等记者提问就匆匆离场了。
第六十一章 figurehead
第二天的早晨,崔允灿漫不经心吃着早餐。将面包掰成一片一片的泡进牛奶里,拿起手边的报纸,翻到娱乐版,自己主演的有一部片子得了奖,虽然不是最佳男演员,但他还是觉得快乐。又看到孔侑的剧本得到了提名,却没有拿奖。心里并没有幸灾乐祸的感觉,就与看一个陌生人的情况别无二致。
崔允灿放下报纸,开始思考自己的这种心态算不算已经过去了。是的,过去了,孔侑于他而言,已经过去了。但是,甚麽是没有过去的呢?
崔允灿又拿起本地报纸,看到了昨天那张尴尬的照片。记者揣测他和mophy处在热恋中的消息让他忍不住开怀大笑,不由自主调侃起自己来。
没多久,工作人员打电话通知他该下酒店大厅来坐车去片场。崔允灿利索的收起报纸,戴上帽子下楼来。车子一路往今天的外景地去,他合上眼睛让化妆师上妆。
早上要拍几处街景。崔允灿昨晚已经背熟台词,此刻默默记诵。Mophy从另一辆车上下来,风情万种的和他打招呼。崔允灿应了一声,低下头继续酝酿感情。Mophy却走过来搂住他的手臂:"真是对不起。"
"甚麽?"崔允灿一愣。
"你看了今天的报纸吧?我也不知道那个记者会乱写。"mophy一脸委屈。
崔允灿顿时明白过来,他和气的笑笑:"没甚麽大不了的,我是个男人,你大概吃亏多些。"
Mophy可怜兮兮的望着他:"你不生我的气麽?"
生气?我现在比你有名,你借我炒作上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甚麽好怪的。崔允灿笑笑,不着痕迹的脱开她的手:"你该去准备一下了,导演马上就会叫我们过去了。"
Mophy来不及回答,崔允灿已经礼貌的欠欠身离开。Mophy在后面跺脚撅嘴,崔允灿统统没有看见。
这是条漂亮的街。两旁种满了法国梧桐,金色的叶子,和缓的风。朝阳一丝一缕的落下来,映照在两侧高大的建筑物上,优雅的,多情的,温暖的。
崔允灿拍完前几个镜头,mophy的睫毛膏在拍刚才那个拥抱镜头时沾到了他的右眼下方。只好停下来让化妆师补妆,化妆师要他往左侧看,嘴里嘟囔着必须要重新修一下眼角和脸部的线条。崔允灿笑着依言看向左侧。十米外有一栋银色的写字楼,大约十二三层,大幅透明落地玻璃窗。崔允灿心不在焉的看着,脑中复习下一场需要的台词。
写字楼二楼有人在走动,因为离得近,看得清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手上拿着一大堆东西等着复印。整洁的白色裙子上别着一个蓝色的徽章。可惜徽章上写甚麽看不清楚,崔允灿不由自主想,会不会是一个笑脸,或是某个她喜欢的卡通人物?当然,如果是公司的名牌就真是煞风景了。名牌...崔允灿不由打量那栋写字楼,却没有找到它的名字。
崔允灿摇摇头,化妆师扶住他的头,叫他不要动。他回身歉意的笑了一下,就又转过去坐好。
这个时候有辆黑色的小车驶来停在写字楼前,车里的男人推开门下了车,将车钥匙交给了从楼里出来接他的保全人员。他转过身来站在街边,看着保全人员将车驶入旁边的地下停车入口,无意的抬手轻轻拨弄了一下额前的头发。黑色的头发,略略有些长,盖住了肩膀,往前遮住了脸的一部分。这个男人穿着件白色的麻布衬衣,散着胸前的前两颗木纽扣,隐约看得见线条分明的锁骨。非常白的皮肤,也许是隔着一段距离的关系,崔允灿觉得他站立的姿态十分熟悉。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于是继续看着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等保全人员开车走了之后才转身往写字楼里走。他走路的姿势无疑非常优雅,左手自然的贴在腿侧,不急不徐。两条腿修长笔直,迈步从容。微微有些习惯性的弓着腰,似乎在思索着甚麽。
崔允灿不知怎麽就探着头想看清那个人的样子。那人正要进门,却像想到了甚麽似的突然回过头来。他认真的看了一阵这边的摄影队伍,眼光在摄影机上流连了几秒钟,就又转身走进写字楼。
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崔允灿已经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用力的眨眨眼睛,盯着的那个背影已经转进大厅旁按了电梯。崔允灿猛地站起来,不顾化妆师的惊呼,他用力的跑向那座写字楼。
那个男人进了电梯,电梯门就要合上。崔允灿大声喊着等一下,却被保安拦住,他也来不及解释,拼命往电梯那儿挣扎。纠缠之间电梯门叮的一声合上了,里面红色的数字似乎是指向11楼。崔允灿一跺脚,转身就要找楼梯想追上去,但紧随而来的化妆师一把拉住他,喘着粗气道:"我的老天...崔,你看见上帝了?跑这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