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不利————玉焱浅夜

"用爬的啊。"陆昊宏完成堵门工作之后，边拍着手边走到我身边。
"哈？！"不知是今天发生太多事情导致我理解能力降低，还是陆昊宏的表达太过于梦幻，我脑中一时半会儿无法想象出他所说的逃离办法。
"哪，看那边那栋房子，"他边说边将手上握着的从活动晾衣架上拆下来的一根长支架伸了出去，只见长支架的那一头刚好能够接触到对面那栋房子的天台边沿，"果然这个长度就够，再旋长一点的话，就可以搭在两个房顶上面了......"
"等......等一下......你......该不是想......像香港电影里面那样......顺......顺着这个杆子爬过去吧......"我咽下数口唾沫，才勉强把一句话说完，说完后我立刻被自己所理解到的意思吓了一跳，因为一眼瞟过楼层的高度之后，我的双腿已经开始打颤了。
陆昊宏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将从晾衣架上拆下的两根不锈钢伸缩支架旋到最长，拧紧旋钮，然后加上两根短支架拼成了两格扶梯状，最后将这个简易扶梯状的东西搭在了两栋高楼的天台之间。
"我......我不要......这个......太危险了......虽然长度是够了，但是，万一......掉下去......是会死人的......"我抓住陆昊宏的胳膊，"你看清楚啊，这里是21层啊，不要做傻事......"
正在这时，顶楼的入口处传来了急速的捶门声，眼看着短钢管在剧烈的冲撞中就已经快要变形了。
"来不及了......"陆昊宏一脚踏上天台边沿，回过头来对我伸出手，"来。"
我看了看他，转头又看了看不停震动的铁门，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时间不允许我做太多思索，最终我只是将手递给陆昊宏，随即被他一把拉上了天台。
"要跳了。"陆昊宏在我耳边轻轻说着。
"跳？！"我转脸瞪着他，可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我只觉得身体被迫与身边的人一起离开了天台的边沿，向下坠去......

第 13 章
可怜的铁门最终不堪重负，完全变形的同时与门框彻底脱离，然后倒在地上。
啪哒啪哒的脚步声似乎要把整个天台踏平，闯入者在一瞬间的混乱之后渐渐聚集到了搭着伸缩杆的天台边沿。
"该不会......是用这玩意儿爬到对面去了吧......"有人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询问，随即引起一阵低沉的喧哗。
"下面情况怎么样？"似乎有人对着对讲机之类的东西问了一句。
"完全没有踪迹......"话筒那边响起一个略带嘈杂的声音。
"他妈的！"说着粗话的人一手挥向伸缩杆架，于是可怜的支架就这样开始了它的自由落体运动，直到跌至地面，粉身碎骨。
"那现在......要不要追过去？"有人有些犹豫地问。
"你告诉我怎么追？爬过去？你爬过去试试！"发话者一声怒吼，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领头的人终于发出命令，"撤。"
随即细碎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然后越来越弱，最后，整个天台上寂静地只能听到射灯工作时发出的轻微鸣响声。

"唔......"我瞪了瞪陆昊宏，指了指自己的脸。
"啊，不好意思......"他这才放开捂在我脸上最少10分钟的手。
"你想捂死我啊！"终于可以自由呼吸，我大口喘着气，然后揉了揉被身旁大大的射灯烤得发烫的胳膊。
"我怕你搞不清楚状况会乱叫啦，那可就死得惨了。"陆昊宏一脸的理直气壮。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事先连个招呼都不跟我至于会惊慌失措吗我？"
"啊哈哈哈......"陆昊宏假笑着抓了抓头发，站起身来，"刚才实在是时间紧迫，来不及解释啦......"
"是啊，时间紧迫，你还说了半天前因就是不说重点，只顾着为我解释您老的障眼法，您老还真是为我着想啊！"我没好气地说。
"下次不敢了下次不敢了......"陆昊宏一面打着哈哈，一面转身用力一蹬射灯顶部，双手一撑墙沿，轻轻松松爬上天台边沿，然后一跃跳下了围墙，站到天台内侧。
"你倒是进来啊，还嫌那盏灯烤得不够烫啊？"他趴在天台的围墙上，低头对着我叫。
我竭尽全力将头偏向楼房的墙面，不去看一些会提示我此时自己身处何处的景或物。
"我站不起来......"我无力地低下头。
"啊？该不会是刚才陡地跳下去扭到哪里了吧？"陆昊宏将头又往外伸了伸，声音中带着关切。
"我......"我咬了咬下唇，然后抬起头盯着头顶上的某人，露出百般无奈同时又无限怨念的眼神，"我恐高......"
"......"
其实这栋公寓顶部两层楼的面积会比其他所有楼层的面积小上一圈，天台下面一层的内空比其它所有楼层要高出些许，用于做健身会馆。大约是由于广告的需要，健身馆下面一层较上两层突出来的面积上被做成一圈宽约1米左右的露台，露台上安放了若干个大型射灯，每到晚上，这栋公寓的顶楼便会被照射的绚烂非凡。
而陆昊宏所谓来不及解释的，便是从天台边缘跳到距天台大约3米左右的露台上，在射灯射出的逆光以及障眼用的伸缩铁架的双重掩护下躲避来路不明者的追捕这件事情。

"还好这栋楼最上面这几层设计得比较不一样，不然就死定了......"被陆昊宏半拖半抱地从露台上拉到天台上之后，我脱力地坐到地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要不是它构造特别，我也就不会带着你往上跑了好不好，那不是自己找死。"陆昊宏顺势坐到我身旁，抬眼望着天上为数不多的星星。
"哈？你该不会是......在那种情况下，临时就想到了逃脱方法吧？"我不可思议地盯着陆昊宏。
"谁会没事算计着被人追的时候要怎么逃啊？"他回我一脸更加不可思议的神情。
"呃......说得倒也是......"我吐了吐舌头，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陆大少爷这么灵敏的反应能力的，比如，我自己，就是一个，碰到这种事情连自行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哪还有多的脑细胞去想着怎么逃跑啊？
"其实刚才我上楼的时候就发现不对，那一整层楼的感应灯没有一盏亮的，估计是那些人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弄坏的，不过当时并不知道还有这一出，但是走到房门跟前的时候发现门锁的部分，有被锯过的痕迹，门缝还透出电灯光来，所以想着肯定出了什么事情......"
"一般人碰这种情况应该都会先报警吧？你居然还拿钥匙开门？找死啊？"此刻，我又开始严重跟不上陆昊宏的思维节奏了。
"那是为了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啊，再说了，不开门的话我怎么确定你的状况？要是指望等警察来解决，说不定门一打开就看到的是你的陈尸现场了好不好。"
"狗嘴里......"在咬到自己的舌头之前，我极不情愿地把后面半句吞回了肚里，"是......我知道，狗嘴里本来就吐不出象牙......哼......"像泄了气的皮球，我干脆把脸转向另一边，不去看每次都可以把我噎得没话说的某人。
"好啦，你就别计较这些了，那些人到底是谁啊？找你干嘛呢？那么吓人的阵势。"
"我哪知道啊？我不就一介普通百姓贫苦良民吗我？谁知道还碰上黑社会入室逼供，真是莫名其妙。"
"‘入室逼供'？"
"嗯，他们突然闯进来问我什么东西在哪，我哪知道他们要的那东西是什么啊。"
"东西？什么东西？"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啊......说什么我爸留给我的，我怎么不记得我爸有留给我什么东西......"
"你爸留给你的？"陆昊宏忽然双眉紧锁，细细咀嚼着我的答话。
"有什么问题吗？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前段时间我天天在医院里照顾我爸，怎么可能他留给我什么我都不知道......"
"等一下......"陆昊宏抬眼看向我，我这才突然觉察到那句话里面似乎有某个词语用得不妥。
"......‘留'？！"我们异口同声地说。
"‘留'？我爸明明还活着，怎么会用留这个词？难道说......"一道闪电劈过我的天顶盖，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假想突然在我心中形成。
"是你的亲生父亲生前留给你的......"陆昊宏一语道出我心中隐约浮现的猜想。
"怎......怎么可能......"
"要不然，还能怎么解释？"
尽管极度不能接受，但似乎只有这种解释最符合情理。
"可是，21年了，我当时还是个婴儿，就算他真的给了我什么东西，我也不可能会记得啊，再说......都过了21年了，为什么他们当年不搜，现在反而来找我要？这不是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没错，但是......看样子他们是动真格的，我们不能一直被动下去，让他们占上风，所以，现在一定要赶快搞清楚他们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才好对症下药啊。"
"但是，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垂下眼睛盯着地面，"或许，应该问问我妈？"
"嗯。"陆昊宏投来鼓励的眼神。
"呀......"我左摸摸右找找，才发现少了一样重要的东西，"我的手机......好像丢屋里了......"
"用我的吧。"陆昊宏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我。
可拨通了号码后完全没有任何提示音。
"怎么会......没有信号？"我盯着屏幕看了半天，代表信号的短竖条真的是一根都没有，"这里应该是屋顶吧......"
"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为了防止我们跟外面联系，所以装了屏蔽。"
"还......还可以这样玩？"我真是欲哭无泪。
"不论怎样，要先离开这里，万一他们又回来就麻烦了，而且，他们在不确定我们是否还在这栋楼里面的情况下，很有可能留下人手在出入口把守，估计想溜出去还得想点办法，如果能溜出去的话，我们再去找你妈。"
"唔......可是......那......要怎麽办？"我好不容易稍稍放下的心，因为这句话又一下悬了起来。
"时间刚好。"看了看手表之后，陆昊宏打了个响指，朝我笑笑。
"什么意思？"我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21点整，还有半个小时夜间水上有氧课程结束，到时候我们可以跟着健身会员的大部队一起混出去。"
"混？那要怎么混？"
"这个嘛，看着办咯。"陆昊宏神秘一笑，接着拉着我从楼顶小心翼翼摸到了健身俱乐部的偏门处，趁着没有人注意，悄悄溜进了健身会馆的更衣室。

"我这辈子的回头率加起来大概都没有现在这么高......"四十三分钟之后，我们终于用某种光明正大的方式走出了所谓的危险地带。
"那还不好？"身边某人耸耸肩，口气无比幸灾乐祸。
"好个屁，这种回头率我宁愿不要好不好！"我一把扯下脸上的潜水镜，恶狠狠地瞪着陆昊宏，"我们应该是在跑路吧？现在弄得这么打眼，你不怕又出什么岔子？"
"你看有人追上来吗？"陆昊宏夸张地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引来更多好奇的目光，"再说，越是有人看着我们，他们越不方便动手，就算认出我们并且跟上来，暂时也无济于事，这样反而省了很多麻烦。"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指了指我手上捏着的潜水镜，"还有，戴上去。"
"......"我把牙床咬得咯咯作响，无奈无法反驳，而且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改变现状--为了能让自己看起来像刚锻炼完毕的健身会员，并且将脸孔遮起来以便混出大楼，陆昊宏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两副潜水镜，两个游泳帽，两条泳裤以及两条浴巾，而我们，不得不脱下自己的衣服，换上泳装，裹上浴巾，变装之后冲出公寓楼之后，行走至大街上，备受瞩目。
"不过，为什么我们非得继续穿成这样走来走去的？很丢脸耶......"我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地缓慢移动，而陆昊宏则是不动声色地四处留意可疑人物。
"穿成这样搭车也怪吧，而且在车上面如果发生什么事情不太好逃脱，再说，我们现在是去找你妈，要是不幸被跟踪，不就把你爸妈的住处也给暴露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是......这么远的路，用走的会死人的啦......"
"不如......先向你妈确定一下，我们再看有没有过去的必要，"陆昊宏从手提袋里拿出手机递给我，"站到公用电话亭里面打好了，我帮你把风。"
"还把风呢，又不是在抢银行。"嘴上说着，我立刻溜进最近的一处公用电话亭。
拨通号码后，我的心忽然悬了起来，随着一声声嘟嘟的提示音，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妈，是我......我想问你一件事情......是关于我的亲生父母......"
三分钟后，我走出电话亭。
"确实是有留咯？"陆昊宏看了我一眼，得出结论。
"有这么明显吗？"我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过听我妈的描述，好像根本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他们要那个干嘛呢？"
"我怎么知道，不过我们一定不能让他们先找到就是了，不管是什么东西。"
"要不要，干脆报警？"
"报警说什么呢？说我们被抢劫还是被追杀？他们现在在暗处，没有明显的犯罪征兆找不到任何动机，我们也完全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种情况警察应该是不会管的。"
"呃......纯请他们当保镖不行吗？"
"你以为你谁啊？"陆昊宏白了我一眼，"死了那条心吧，我们还是自己想办法先去找你妈问清楚。"
"......嗯。"
"反正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走一步算一步咯。"

第 14 章
不知是不是不明追捕者欲擒故纵，我们一路上除了必须接受人们热烈的注目礼之外，居然什么意外事件也没再发生。
当然，即便如此，小心谨慎的陆昊宏同学仍旧选择了一条七弯八拐的逃亡路线，致使我们到达目的地所用的时间比正常情况下多出了两个多钟头，于是回到家的时候，时针指向了23点47分。
一进门就被母亲十分隐蔽地拉到了储物间，以往整整齐齐装满陈年旧物的大木箱子被翻了个底朝天，不用问，那一定是母亲为了找出那个所谓的我的生身父亲留给我的东西而造成的。
"爸呢？"关上门，母亲将脚边的零散物件收拾到一起，而我和陆昊宏也随着她的动作而动作。气氛突然怪异起来，于是我开口问了句无关紧要的话。
"早睡了。"母亲一直背对着我，这让我感觉越发压抑。
又忙活了一阵，母亲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递过来一样东西，"喏，你要的。"然后顺势坐在了身后的一捆旧书上。
"那天我回去育婴房的时候，刚巧碰上你......爸......"她顿了顿，"他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焦急，我便过去问他有什么事情，他就把这个塞给了我，还说，一定要给他的孩子戴上，千万不要弄丢了，很重要的......我答应了，然后，他又行色匆匆地走了......我想，他那个时候已经知道要出什么事了，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母亲叹了一口气，目光始终停留在那口开启的木箱上，没有向任何地方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