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很简单,杂粮粥配着小咸菜。陈大娘又给尚瑾蒸了碗鸡蛋糕。
吃完早饭后,陈伯让陈大娘收拾好桌子,然后看向尚希,“尚希啊,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尚希紧了紧抱着尚瑾的双臂,表情也认真起来,“这个,我还没想好,只是,想先找一个地方定下来。”然后表情有些黯然,“来原那里家里已经没人了,我家里原本也算是殷实,如果仅仅是旱灾的话,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背井离乡。只不过,我们家所在的那个地方,在旱灾之前,就已经地动了。我爹,就是在地动时不小心被山上的滚石砸伤的,结果,伤的太重,就那么去了。娘也受不得打击,没多久也跟着去了。办好了两位老人家的后事,没过多久,又是一场地动。我就变卖了家里的地和房子,然后打算去别的地方重新安置下来。可是,没成想一场旱灾……粮食比金贵啊,一两银子,买到的粮食也只够一顿吃的。我怕手里的银子根本撑不了多久,就跟着逃荒的人打算去夜杨城。”尚希的语气并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只是淡淡的把大致的事情一一道来,却让人觉得真实。
“那你怎么会到这里?”陈伯虽然也同情尚希的际遇,但还是有一些疑问。夜杨,可是和陈家村隔着座大山的。
尚希苦笑了一下,“我原本是打算去的,听着同去的人说的,似乎只要到了夜杨就衣食不愁。
我,我虽然还未到弱冠,但是,也是手脚健全的一个男人,怎么能让人养着呢!”这话,倒是有些愤慨的味道。
陈伯有些发愣,然后忽然开口,“尚希啊,你念过书?”
尚希点点头,“识得几个字。”好吧,尚希很庆幸这个世界使用的是繁体字,而他在初中的时候超级迷恋那些热血漫画书,那些繁体字不敢说全部认识,但认识百分之八九十的字还是可以的。
当然,尚希可不敢说自己念过书,文言文这种东西向来被他认作是不可逾越的高山。如果老人家兴致一来让他露两手,绝对露馅。
陈伯在心里点点头,他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个尚希虽然是逃难的但却长的白白净净,手上连一点茧子都没有。哪个地方没有一些富户啊,而家里有些余钱的人怎么能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去念书考取功名呢。就像村里的孙秀才,虽然已经快到而立了,但是,还不是整天呆在家里读着那些之乎者也,地里的活全部交给他的老爹娘吗?同时也明白,为什么尚希的身上有着在他看来无所谓的气节。读书人嘛,都把脑子读的迂腐了,犯起倔来,还真不是老人家能理解的。
“尚希啊,你的文书还在吗?”陈伯开口道。虽然和这个年轻人认识还不到一天,但能感觉出这是个好孩子,那么,留在村里,也没什么坏处。
尚希却是一愣,文书?什么东西?反应了一会儿,觉得陈伯说的大概是身份证之类的东西。天知道自己怎么可能有,逃荒的时候,谁能想起来带着这个不能吃不能用的东西。
于是,尚希看着陈伯,摇了摇头,“早就不知遗失到何处了。”
陈伯倒是没怎么太失望,想想也是,逃难的时候,谁能把东西准备的那么齐全。“既然这样,那就直接把户籍落到我们陈家村吧,文书什么的,以后补办就可以了。”在村子里,除非出了什么大事,一般的情况下,村长的权利是极大的。
听了这话,尚希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终于不是黑户了。起身,把尚瑾放在一边,尚希深鞠一躬,满含着感激。
陈伯扶起了尚希,,说道,“不要多礼,以后,你也是陈家村的一员了。我记得村东面还有一间无主的空屋,你就先带着尚瑾去那里住吧。”
尚希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沉默了片刻,“陈伯,多谢您的好意。只不过,我手上现在还有些余钱,不知道,村里有没有待卖的房子和田。”尚希始终认为,不劳而获的东西拿起来是没有安全感的。所以他不能心安理得的跟着逃荒的人一起去夜杨城;所以他会在拿完那个死去的青年的前后找树叶把他的身子盖住,然后承诺会养大尚瑾;而这次,尚希是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有一处属于自己的栖身之地。
“你想置地?”陈伯有些惊讶的看着尚希。
“是。”尚希点了点头,“总觉得,有了房有了地心里才踏实。”
陈伯搓了搓牙花子,“真说起来,倒是有一户搬到县里的。不过,他家的房子可是好房子,价钱上,不低啊。”
尚希估摸着自己现在手头上的钱,他记得自己以前无聊的时候曾经查过古代的货币和现代货币的比率,一个铜钱大约是三毛钱,一两银子是一百块,一两金子是三千块。 “陈伯,你能帮我问个具体的数吗?”
陈伯点了点头,“他们一家现在已经搬到县城里了,那房契之类的现在都在我这里。如果你想买那房子的话,没五十两银子是下不来的。”
尚希想了想,“陈伯,您能带我去看看房子吗?”价值五十两的屋子,在尚希的眼中,不过也就是一万五千块的RMB。比起疯长的现代房价,尚希觉得这个价钱,还真算不上什么。
陈伯的眼中带着些惊讶,忽然想起尚希之前说离家前变卖了家中的房子和地,也许,是真的有些积蓄吧。看来,陈三叔家的房子要有着落了,那可真是间好房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错字已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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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定房 ...
“那也行,趁着现在刚吃完饭,我带你去看看那个房子。”陈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然后背着手先走了出去。
尚希抱着尚瑾,落在陈伯身后一步,也跟了上去。
一路上,陈伯不时的在路上指点着,告诉这家是谁那家是谁,哪家的孩子最聪明,哪家的孩子最淘气。同时,也有扛着农具向田里走的人,看到陈伯,都不约而同的停下来寒暄几句。然后陈伯就会拉着尚希介绍给大家。
这么一路走过来,还没到那间宅子,尚希就在村民的眼里混了个眼熟。当然,他怀里那个看起来挺可爱的娃娃也为他加了不少的分。
又走了一段路,陈伯带着尚希到了目的地。陈伯从腰间掏出一串钥匙,从里面挑了一个然后打开了挂在木门上面的锁。
“这以前是陈三叔家的,不过他家儿子出息了,就把两位老人都接到县城里了。这房子就空下来了。”推开门,陈伯带着尚希进了院子。
院子里面修的很好,地上的土都是被夯实了的。虽然看起来由于没人住的原因有些荒凉,但是,尚希相信,只要把这里微微的修葺一下,绝对是个不错的地方。
陈伯指着一处用石头垒的露天的地方,“那里原来是猪圈,陈三叔原来是村里最好的泥瓦匠,这猪圈垒的没话说。如果嫌里面脏了,那儿,从井里打桶水,一冲,立马就干净了。这篱笆里面原来是养的鸡,不过,人都搬走了,这些活物要么带到县里去,要么就直接卖了。如果你得闲的话,不妨养一些,要不然,这空着还真是可惜。”说罢,走到一口井边,“这井也是上一代的时候他们家自己出钱打的,所以,陈三叔家不像别人家,想吃水还得去村里的大井里去挑。这在自家院子里就能打水。方便的紧。”
尚希点点头,虽然没有自来水方便,但是,如果自家的院子里有一口井的话,那也比自来水差不了多少。而且,这井还可以用来冰西瓜或者别的水果,想来也是不错的。
“这是柿子树?”尚希看着院子另一边,枝叶繁茂的树上已经结满了果实。
“嗯,没错。”陈伯点点头,“虽然他们家搬走了,但是,这树是动不得的。后院还有好几颗呢,枣树,石榴树,海棠树的。现在正是结果的季节呢。”
尚希笑眯了眼,满脑子都是无公害水果的字眼。
“这房子——是砖房?”尚希这下倒是有些惊讶了。一路走来,他在村里看到的砖房实在是少的可怜,大多数的房子都是土坯房。再想想院子里的那口井,尚希有些明白为什么这房子的价格一开始让陈伯有些为难了。
“是啊,全都是青砖大瓦房,村里的独一份。”陈伯哈哈笑着,“就连老头子我家,也才就一间大瓦房呢。不过,这瓦房就是好,冬天的时候,一把火如果烧好了,能暖一天呢。走,带你进屋里看看去。”
一间正房两间客房,一个厨房,尚希依次的转了一圈,然后推开厨房的窗子向外看去。“咦,后院这是菜地吗?”
“是啊,是菜地。一些应季的青菜都是自己家里种的,又方便还省钱。”陈伯走近了,也往外看去,“看见那个小土房了吗,那地方是柴房。家里烧的柴火都是放在那的,就算下雨也淋不到。”
尚希点头,心里对这房子满意的不得了。虽然是旧房子,但是原主人已经把这房子规整的差不多,不需要尚希自己在特意的收拾。而且,如果买下的话,花不了自己多长的时间就可以入住。这点让尚希特别满意,毕竟,总是借住在别人家里并不好。
“怎么样?尚希,你看着房子合不合你意?”陈伯站在院子的边上,从爬上栅栏的黄瓜秧上摘下根黄瓜,送进了嘴里。
“挺好的。”尚希没心思玩那些虚的,只想着怎么尽快入住。这可是原汁原味的农家小院啊,自己向往很久了。“陈伯,您看我们什么时候把房契什么的都交接一下……”
“哈,你倒是个急性子。”陈伯笑着摇摇头,“算了,你要是急的话,我们现在就去县城,带着房契去找陈三叔,然后到衙门交接一下。顺便把你的户籍落下来,文书也补办好了。”
尚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是真的有些急,这房子他很中意,要是不尽早定下来,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
陈伯先带着尚希回了家,然后从屋子里找出两顶草帽来,“先拿着帽子,这一会儿还不显,但一会儿走在路上的时候,那日头可是毒的很,带着草帽也能遮遮荫。”
尚希接过草帽,然后有些为难的看着怀里的尚瑾。这么热的天,带着一个小孩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轻轻的捏了捏尚瑾的小脸蛋,尚希笑眯眯的说,“瑾儿啊,爹爹要去县城里买房子,你先在陈爷爷家里等爹爹回来好不好?”
尚瑾没有反应,还是那么无辜的看着尚希。
尚希笑了笑,然后走向陈大娘,“大娘,我去县城里带着瑾儿也不方便,您能帮我看顾一下吗?”
“行啊。”陈大娘笑的很是淳朴,她唯一的那个独子虽然已经成亲了,但是却还没有孩子,陈大娘现在看到别人家的小孩都欢喜得不得了。更不用说尚瑾的长相本来就讨喜,虽然瘦了点,但是,老人家只会更疼着他。
然而,尚瑾却不干了。两只手紧紧的抓着尚希的前襟,就是不从他身上下来。
尚希有些尴尬的朝陈大娘笑了笑,然后又好言好语的说着尚瑾,“瑾儿听话,爹爹出去有点事,晚上还会来的。”一时间,只是习惯性的解释了,也不知道这两三岁的孩子到底能不能听明白。
尚瑾还是不说话,只是死死的挂在尚希的身上,头也埋在了尚希的怀里。尚希有些无措的抱着他站在院子里,没一会儿,就感觉胸口湿了一块。
尚希把尚瑾从怀里拉开一点,一低头,就看见一张流泪的小脸。尚希不记得以前是在那本书上看到到,说无声流泪的时候是最动人的。这时候,他倒是想说这完全是P话,一个两三岁不到的孩子,本来应该是被家人宠溺在家里过着小皇帝生活的,是应该一不如意就大哭出声来满足自己的要求来的。但是,现在这样一个孩子却完全的压抑着自己。
尚希有些心疼了,然后他看向陈伯,“陈伯,这日头带着孩子去没问题吧。”
“这孩子看起来弱了点……”陈伯有些犹豫,不过也看到了尚瑾那张流泪的小脸,“我也给他找个草帽吧,遮一遮的话,应该不碍事的。不过,路上带个水葫芦吧,里面多装点水,在路上给他多喝点水。”
尚希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就是央着别人帮自己,结果还给人添了麻烦。最后,尚希主动要求要拿那个多出来的水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