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强强]——作者:梦溪石

作者:梦溪石  录入:03-30

来不及多想,连忙行礼,自报家门,一见自己手里还抓着把银票,来不及藏好,不由满头大汗。
赵肃见他这毛毛躁躁,混不做作的模样,到起了几分好感,便也装作没看见他偷偷把银票往袖子里塞的动作,转而问起广元县的情况,赋税几何,田地几何,人丁几何,旱情如何等等。
邹靖平期限还有些紧张,到后来却是越说越流畅,许多情况张口便来,不假思索,显然平日里也下过不少功夫,不像其他官员那般成日只知道逢迎上级,鱼肉百姓。
换了旁的作风严谨的,性需要看不惯邹靖平变相向官绅们索贿的行径。但赵肃先前经过明察暗访,却知道这人官声不错,所的钱财也确实是用于民生治理上,不曾中饱私囊,又见他朗朗答出辖地的诸般情形,心中赏识也就更深了几分。



“你是嘉靖四十四年的进士?”
“正是,下官仅为三甲出身,不如大人远甚。”
邹靖平赔笑,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一点都不敢因为对方年纪轻就小看,要知道赵肃在四川官场上的雷厉风行早就出了名,别看现在和风细雨,一旦动真格就能要人命,更何况当今内阁首辅是他老师,太子殿下又是他的学生,翅膀硬,靠山更硬。

赵肃看了他一眼,正想说什么,却见赵吉从门外跑进来,神色张皇:“少爷,不好了,家里头来人了,说夫人,夫人……”
他跟随赵肃多年,少爷二字喊习惯了,即便赵肃成亲也没改变。
赵肃心中咯噔一下:“夫人怎地?”
“您快回府瞧瞧,来通报的人,说夫人要生了,情形怕有些凶险!”


第75章

赵肃愣住了,他出发前页曾算了日子,知道陈蕙的预产期市下个月,这才放心出门,可没想到竟会碰到早产的状况,两世加起来,他也是头一回碰上老婆生孩子的情形,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还是赵吉在旁边催促道:“大人,你可要回去瞧瞧!”
赵肃回过神,让它备马,又对邹靖平道:“本想与你长谈,如今看情形确实不能够了。”
邹靖平巴不得这位布政使大人快点走,这会儿他身上穿着那身道袍,脸上还化着浓妆,说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赵肃也许不计较,他却浑身不自在,闻言忙道:“事关大人夫人和子嗣,大人理当回去看看,就不必顾及下官了,下官在此恭送大人!”
赵肃点点头,走了几步顿住转身对他道:“不若这样你跟着我们回程一起走吧,我还有些话要问你。”
广元地偏川北,本也没有多大名气,可赵肃见他将这里治理得井井有条,为人虽不着调,却不像寻常庸吏,不由便想多问问情况,好有所借鉴。——他从来就不认为自己多了几百年智慧,便能战无不胜,大杀四方,在这个时代除了那些众所周知的名臣之外,也还有许多卧虎藏龙的能吏。


“啊?”邹靖平傻了。“这这,此去成都要几日,下官怕衙门里有事......”
他一心逍遥在这广元城里当他的县太爷,从来没想过要攀附着往上爬,眼下这种别人求之不得的机缘,对他来说却是大麻烦大包袱。
“往来几日,耽误不了什么事,再说这衙门里不是有属官吗?”赵肃惦记着陈蕙那边,没等他说完就打断,“就这么定了,走吧!”
说罢大步流星往外走去,她在外头这六年,虽还不能说位高权重,可有事一方大员,权柄在握,平日里说话温和,待人有礼,但真有正事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带了股雷厉风行的气魄,让人不敢违逆。
邹靖平无法,只得赶紧让人拿衣袍清水简单盥洗一下,然后匆匆跟上赵肃。


赵肃赶到家的时候,一场因陈蕙生产而起的混乱已经差不多平息下来了。
陈蕙诞下两名麟儿,如今都在奶娘的照看下休息,她生产那日血止不住,稳婆自然束手无策,亏得牡丹急中生智找来的大夫医术不错,生生吊住陈蕙一条命,可自那天之后,陈蕙的身体也大大衰败下来,这几天常常是昏睡不醒的。
牡丹守在内宅门口,见了赵肃归来,自然喜出望外,简单禀报了一下情况之后,问:“爷是先去看两位少爷,还是先去看夫人?”
赵肃道:“夫人如今情况如何了?”
一边问,脚步已经一边朝陈蕙住的屋子走去。
牡丹黯然:“大夫说夫人生产时失血过多,身体大伤,如今只能慢慢将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赵肃叹了口气温言道:“我不在的这几日,辛苦你们了,回头你们自到账房那里支取赏银吧。”
牡丹忙福了福身子:“这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二人说着话,转眼就入了屋内,里头药味弥漫,空气污浊,赵肃刚踏进去,就被熏得咳嗽几下,反倒让一直昏睡的陈蕙醒转过来。
赵肃做到床边,见几日不见,陈蕙又瘦了一大圈,面积凹陷进去,脸色蜡黄,头上还包着头帕,眼窝青黑,别说精神,连气息也几不可闻,不由有点心酸。

撇开赵肃如今的官职地位,如今以他这具身体原来的身份,寒门小户出身的庶子,能娶到陈蕙这种大家出身的庶女,也还算是高攀了的,但赵肃早已不是当初的赵肃,他多了那几百年的灵魂记忆,莫说陈蕙,只怕放眼整个大明朝,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女子。
但赵肃既然娶了陈蕙,就没想过和这个时代其他男人一样,娶个正室,有纳无数小妾,左拥右抱,风流快活,这样除了内宅不宁,一帮女人成天勾心斗角之外,没有任何好处。所以虽然不会有爱情,可赵肃也把陈蕙放在对等的位置来看待的,内宅的事情一应交给她处理,从不过问干涉,闲暇时还会和她说一些外头的事情,开解开解她。


但赵肃身为一省布政使,每日都有处理不完的公务,往往回到家已经是深夜,精力有限,自然不可能常常陪着她,而陈蕙前半生那十几年,都在战战兢兢的环境中度过,早就养成患得患失,懦弱退让的性子,即便赵肃放开手脚让她掌管内院,她也端不起当家夫人的架子。
以前赵肃在莱州当知府时倒爷罢了,迁为布政使之后,几乎整个四川的官员都要仰他鼻,往来应酬多了起来,许多官家女眷都要来拜会陈蕙,替丈夫说些好话,又或者时不时举办一些宴会,请陈蕙过去参加,是谓“夫人外交”。这种应酬,却是陈蕙最不熟悉,也最不擅长的,而她潜意识里,也不喜欢抛头露面,更不会和陌生人扯着笑脸拉家常,往来几次,陈蕙干脆推拒了一切宴会邀请,也再很少出去见那些女眷,赵肃知道她性子,也不责备,由得她去,可看在外人眼里,却是这位布政使夫人小家子气,不懂人情世故,不免看轻了几分。


久而久之,陈蕙越发心灰意冷,不想出门,整日只待在内宅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背地里唉声叹气过好几回,心里却难免埋怨那些女眷,更埋怨自己的嫡母陈夫人在她出嫁前没有教她这些东西,只是这些微妙的心思,不能对牡丹她们说,更对赵肃说不出口。
赵肃劝了她几次,没什么效果,而自己也不可能时时照顾她,只能嘱咐牡丹等人多跟紧点,照看好夫人。他是个大男人,就算细心,也不可能事无巨细,陈蕙怀孕,他也知道没事要多陪着,所以就算再忙,每日也会抽出一点时间和她说话,却没想到陈蕙还是早产,甚至还难产。

牡丹见他们夫妻有话要说,便先退了出去。
陈蕙勉力睁开眼,瞧见是赵肃,身体一震,喃喃道:“你回来了......”
赵肃握住她的手:“是,我回来了,你不要想,好好养病
“孩子......”
“都好好的,没事”
她说话气力不济,很是费劲,几个字下来,已经气喘吁吁,面色潮红,赵肃忙安慰了她几句,见她又昏睡过去,这才给她盖好被子,走出屋子。


牡丹却还候在外头,欲言又止。
“奴婢有几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你讲。”
牡丹便把陈蕙生产前收到生母信笺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赵肃微微皱眉,别人纳不纳妾,又干他们什么事,何况那人还是他们的女婿,真是吃饱了撑的,成天没事就琢磨这些东西,居然还千里迢迢送信来。“以后那边来的信,你们先送来与我看过。”
牡丹连忙应是。
“两个孩子呢?”他问。
“请随奴婢来。”


孩子都是早产,身体不如普通婴儿那样健康,牡丹他们不敢大意,特意请了两名奶娘分别照顾,赵肃一进门,就瞧见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其中一个好似刚刚睡醒,看见有人进来,便一直盯着他瞧,眼珠子乌溜溜的,十分可爱,另外一个比较瘦小,还在呼呼大睡。
两位奶娘见赵肃走进来,牡丹跟在后面,就知道这位必然是府邸的主人,忙起身行礼,又与牡丹一齐退出去,余下赵肃与大儿子大眼瞪小眼。
出生几日,营养充足,又照顾的好,两个娃娃已经没有刚出生时皱巴巴的模样,逐渐粉嫩白皙起来,即便是比较瘦弱的小儿子,脸颊也是圆嘟嘟的,让人很想伸手捏下去。


赵肃这么想着,也当真这么做了,手指伸过去,轻轻在那粉团团似的脸蛋上戳了一下 ,娃娃睡得香甜,连口水都流出来了,也没有被闹醒,赵肃眼角一瞥,大儿子正好奇地盯着自己看,眼神清澈得依稀可以看见自己的倒影。
赵肃一见此景,只觉得心底某一块蓦地柔软融化了,他两辈子加起来也有几十年光景了,可也从来没有拥有过自己的子嗣,处理一个朱翎钧,从前对小孩子,虽不讨厌,可也谈不上多喜欢,如今见到他们,才觉得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的,在这世上,还有两个人,身上流淌着自己的血脉。
他微微一笑,轻轻握住大儿子的小爪子摇了摇,对方却不怎么领情,打了个哈欠,闭上眼,也同他旁边的弟弟一般,睡着了。
赵肃又静静坐了会儿,想起跟他一道来的广元县令,才起身往外走。


邹靖平等了半天,还当赵肃把自己忘了,正乐得清闲,在书房里到处晃悠,发现书架上不唯独有那些四书五经,更多的还有如《大唐西域记》,《水经注》这种被时人称为杂书的典籍,不由有些惊讶。
等赵肃进来,便瞧见这位县令大人捧了一本闲书在那里看的津津有味。
“邹大人。”
邹靖平抬起头,见是赵肃,不大情愿地起身,还有些意犹未尽。“大人来了?”
赵肃听他话语里有点埋怨自己来得太早,打扰他看书的意思,便好笑:“怎么,你不想快点与本官说完话,好快点回去吗?”
邹靖平讪讪笑了一下:“大人说哪儿的话,您召见下官,是下官的福分。”
赵肃懒得和他扯皮,便直奔主题:“广元境内,有白龙江,清水河等,河流众多。”
“是。”邹靖平一头雾水,不知道赵肃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去年暴雨,各州府河流水位上升,洪涝成灾,但本官记得,广元却未上报灾情。”
邹靖平道:“是,每年雨季来临前下官都要命人修高加固堤坝,清理两旁淤泥积沙,疏散河道两旁百姓,但这法子也不是时常奏效,所幸去年洪水并不大。”
赵肃略一颔首:“你说的虽是寻常法子,可并非所有官员都懂得像你说的这样去做。”
邹靖平道:“下官也是因为先父曾在河道总督麾下效劳,这才懂得一些,历来科举只考道德文章,怎么会考经世致用之学?”言及此处,不由带了讽意:“这当官的,纵然想做点实事,可要是不知从哪来下手,也是害了百姓,像如今我们大明朝,清官倒有几个,可能臣连几个也没用......”
他蓦地住口,意识到自己吐槽过多,连带着眼前的赵肃也一起骂进去了。
赵肃挑眉:“这么说来,你觉得自己是能臣了?”
邹靖平苦笑:“下官哪来算能臣,可叹朝廷那些阁老御史们成争来吵去。又这么看得见百姓的苦楚?”


先前赵肃见他装疯卖傻,却又对辖下了如指掌,觉得此人是有些才干的起了招揽之心,待见了他这般说辞,便知道他看似随性,其实并不是完全超脱,只是满腔抱负施展不出,对官场失望,宁可龟缩在哪广元一隅,也不肯往上爬。
这种人不似海瑞那样谨守清白不肯变通,也不似寻常官员只会逢迎拍马,他心里还有自己的原则,所以假以时日,一旦有机会,有些能有一番大作为,这让他想起一个人来。
赵肃心下有了计较,也不表露出来,只微微笑着听他说话,间或询问两句,又留他吃了饭,这才放人回去。
推书 20234-03-30 :《天黑请闭眼》[年》:池远,奔三的老男人。不过他说自己是正当年。男人三十一枝花,他还含苞待放呢。池远是正了八经儿的高级知识分子。xx医药大学的博士生,毕业后留校做实验室教师。另外还与若干教授共同研究课题,带研究生。。。。所以他总觉得自己相较于教师更像一名科学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