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旁围观的范子衿直接扭过头去,无视了齐修远毫无力度的揍人过程,等到动静停止了,这才扭过头来道:“表哥,是我让浩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揍人的。”
齐修远这才收敛了怒气,“这是为何?”
“表哥,谁都知道浩然脾气急,吴善才给您栽赃了这么大的事,浩然要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才奇怪呢,现在不是更好?吴善才不是连门都不登吗?回头您给吴家送些药材过去就是了,浩然下手有轻重,也就让他三个儿子卧床休息四五天而已。”
齐修远满意的点头,“还是子衿聪明,”转过头去面对齐浩然时又板起了脸,“你但凡有子衿一半聪明我就心满意足了。”
齐浩然对范子衿恨得牙痒痒,“你再喜欢他也没用,我才是你弟弟。”说完拉起范子衿就往外跑。
徒留下生气的齐修远。
齐浩然扯了范子衿出去,不服道:“凭什么都说你聪明?小时候干什么事不都是我出头?你在学堂里被欺负都是我帮你出头的。”
范子衿可怜的看着他,真诚的道:“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
齐浩然一时间被噎住了,他吵不过范子衿,干脆道:“你别用这种语气和爷说话,爷听不懂,你再不好好说话,爷就不和你好了。”说罢,转身就跑。
范子衿一点也不急的踱步离开。
跟在范子衿身后的研墨更不急了,他从小跟在两位爷身边伺候,对他们再了解不过了,这两位再怎么吵架,过半个时辰准保又好了。
四公子最生气的一回是公子偷偷拿他的蛐蛐出去给玩死了,发誓一辈子也不和他说话,那一次生气的时间最长,足足两个时辰后四公子才理会公子。
这两位从打会爬开始就凑在一起,从来都是自家公子出坏水,四公子去执行,这次离家出走也是。
别人都以为是公子陪着四公子离家出走的,只有他知道,是公子撺掇着四公子离家出走的,就连路线也银两都是公子给准备的。
当时他和洗笔差点被打死,也是因为有公子留下的一封信留住了性命,后来大表公子派人回来报信,他才被夫人送过来伺候公子的。
至于四公子本来身边服侍的两个小厮,谁管他们生死?反正他们是吴氏的人,平时可没少打小报告。
范子衿才走到书房门口,就看到齐浩然气鼓鼓的站在门口了,他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飘过,淡淡的道:“怎么不跑了?又和我好了?”
齐浩然哼了一声,道:“爷大人不记小人过,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范子衿在书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瞒着你的事没有,没来得及给你说的事倒是有一件。”
齐浩然拉着凳子在范子衿跟前坐下,瞪着他问,“这和我打吴善才的儿子有什么关系?”
范子衿看了一眼研墨,研墨立马出去给两人守门。
范子衿这才道:“你没发现我们回来后表哥身边的莫雄就不见了?”
齐浩然瞪着眼看他,不明白。
“我就知道你没留意,前段时间表哥的信鸽就没停歇的时候,这几天连荣大哥都不在了,我猜,表哥这次一定有大动作,他做着大事,小事上难免疏漏,我就只好替他补补缺口,这时候你揍了吴善才的那三个废物儿子才合情合理呢,这下子,不仅吴善才安心了,兴元府那边只怕也放心了。”
“这和兴元府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范子衿眼里闪过寒光,道:“表哥和吴善才共事四年多了,之前虽小有矛盾,但大家面上都和和气气的,他为什么突然把表哥关在城门外?这可是冒着杀头抄家的险,能指挥得动他的,除了京城就只有兴元府那边的人了。”
“上次我听表哥和荣大哥的意思,内奸就出在兴元府里,而京城离这里太远,肯定不能及时的指挥动吴善才。”
齐浩然眼睛闪闪发光,“莫雄去抓内奸去了?”
范子衿嘿嘿一笑,“这是表哥他们的事,我们只管在这段时间里给吴善才找麻烦就好了,今天揍了他的废物儿子,明天去揍他的小舅子去,连带着那什么何员外刘员外的,能揍全给揍了,不过你下手要有分寸,让他们躺三两天就行了,可别给我打出毛病。”
齐浩然握着拳头踌躇满志,“放心吧,打架我最在行了。”
第98章 卖地
失魂落魄的灾民捧着地契到桌子前登记,然后将东西押下,画押后再从后面接过一袋粮食,满脸悲苦的离开。
乡绅们的账房脸色越发的得意,这一切都被站在角落里的齐修远看在眼里,他同样勾起嘴角,对江泽道:“这些地契抵押出去就再难拿回来了,那何必再抱着那不切实际的想法?还不如把地卖出去,直接换成粮食呢。”
江泽眨巴眨巴眼,道:“将军说的是。”
齐修远:“……”
半响,齐修远才叹了一口气,半仰望天空,满心抽搐,要是荣轩在该多好,不行莫雄在也不错啊,至少不用他再多说一句。
齐修远忧郁完,转头对江泽淡笑,“把这番话换个版本传出去,务必让灾民们将地卖给这些乡绅,别借了,借来的粮食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江泽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摸头,“是,将军,您放心,我一定给您办好了,”又补充了一句,“一定不会让人查到您这里的。”
齐修远瞪他,“是不能让人查到西营来。”
“是,是,一定让他们连尾巴都摸不着。”
齐修远大感身边无人能用,才回到府门口,就看见不远处站了几个衣衫褴褛的人,穆扬灵正站在对面,把几块碎银子塞他们手里。
齐修远若有所思,他知道临山村的村民就在城东的灾民安置区里,不过穆家没要求他帮忙,他当然不会主动提出。
两百多号人呢,吃上一个月非把他吃穷不可,所以能避则避,而现在,似乎不需要避了。
齐修远主动上前,笑着作揖,“几位老者。”
刘和等人赶忙避开行礼,“将军有礼了,小老儿们受之有愧。”
“几位是长辈,受晚辈的礼是理所应当的,”齐修远笑道:“早几日晚辈就想请几位长辈过府做客,只是一直事忙抽不出时间来。”
虽然知道是客套话,但被一将军如此相待,刘和还是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齐修远好似没有看到他们身上破烂的衣服,闲话家常的和刘和他们说了一会话。
穆扬灵见刘和他们实在拘束,就道:“大舅爷,你们先回去吧,我这边会照顾好表舅表哥他们的。”
刘和忙不迭的告辞。
穆扬灵见齐修远一直看着他们的背影,就疑惑的问道:“将军,怎么了?”
齐修远好似才回神,低头一笑,正视穆扬灵问,“乡绅老爷们都在府衙那里出借粮食,你舅爷他们怎么不去?”
穆扬灵撇撇嘴,不假思索的道:“借了他们的粮食只怕就还不上了,”见齐修远嘴角带笑,心中一动,歪头问道:“将军觉得我们应该借他们的粮食?”
“不,”齐修远淡笑道:“我是觉得你们应该把地卖给他们,能多得一些粮食是一些。”
“可,可地那是他们的命根子,要是都卖了,以后还怎么过日子啊。”
“他们未必会没有地,”齐修远意味深长的道:“而拿着地契的人未必就是地的主人。”
穆扬灵若有所思,等回过神来时,齐修远已经走远了。
穆扬灵踌躇了一下,转身就跑去追刘和。
“你让我们把地都卖给何员外他们?”刘和震惊的站起来。
刘大钱也失态的站起来,双眼圆睁的看着外甥孙女。
穆扬灵严肃的点头,坚持的看向刘和,道:“舅爷,能多换一些是一些。”
“为什么?”想到穆扬灵就住在将军府中,眼睛一亮,“是不是你得到了什么消息?”
穆扬灵凝眉,齐修远是好心才提醒的她,她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但却相信他。
刚才齐修远也见到刘和了,却没有当面提,而是等人走后才暗暗提醒自己,可见他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参与其中的。
穆扬灵自然不能将他说出来。
“舅爷,这都是我瞎猜的,我想着,乡亲们都快活不下去了,还不如把地卖了,反正员外们这么多的地总不能自己种吧?回头我们再租过来就是了,闲暇时再去开荒什么的,日子慢慢也就过出来了。”
刘和认真的看了一会儿穆扬灵,跌坐在石头上抽烟,他知道,这是穆扬灵找出来的理由,她可不是这么莽撞的人,只凭着这些猜想就敢提出这样的事来。
她一定是在将军府中得到了什么消息,说不定就是刚才齐将军和她说的,不然这孩子才和他们分手,怎么就追上来了?
将军府之所以愿意收留穆家和大壮几个重伤者,皆因为阿灵曾救过将军府的两位公子,有这份恩情在,他们应该不会骗阿灵。
刘和手微微抖动起来,最后闭了闭眼,咬牙道:“卖了,全卖了,大仓,把咱家的地契拿来。”
“爹,这地不能卖啊,刘家积累了三代才有了这么点田地,要是都卖了,让子孙后代怎么过啊?”
刘和目光如炬的看着他,“我说卖就卖,去拿来!”
刘大仓跪在地上半响,最后一抹眼泪,去包袱里拿出被层层包着的地契,跪着交给父亲。
刘和接过地契,不舍的摸了又摸,这是他的曾祖们一锄头一锄头开荒出来的,为了这些地,刘家前几辈就没长寿的,全给累垮了,可现在,他们却要用这些东西来换命。
刘大钱和刘二钱对视一眼,最后一咬牙,也挥手叫儿子们把地契找来。
刘亭和刘园红着眼睛拿出来,但他们比刘大仓更相信穆扬灵,阿灵年纪虽小,但从她带他们进山打猎起,两人就没再把她当孩子看了。
刘和与刘大钱刘二钱表了态,其他家也陆陆续续拿了地契出来,可也有人家不愿意的,就站在一旁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