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扬灵瞄了一眼他们的小身板,直接无视掉了。
秀红就不服气的道:“表姐,我能干很多活的,明天我跟你去打柴。”
“行啊,”穆扬灵爽快的道:“那明天你可得早点起床。”
秀兰和小博文也闹着要去。
“你们两个就算了,还正在长身体呢,多睡睡,”又道:“你们在家照顾弟弟妹妹,他们要人陪。”
两人这才没再缠。
和穆家一样陷入这种有地却种不完的情况的人家并不多,因为人家多少有个兄弟,家里老老少少都能干活,一两百亩虽然多,但早出晚归多劳累些也就干完了,就算剩下也不剩多少。
比如刘大钱一家,刘亭和刘庄最后抓阄,刘庄去当兵,那以后就是刘朗接他的班,这样轮着来,谁也没亏着谁。
刘大钱老两口,刘亭夫妇和刘张氏及底下的几个孩子都能下地干活,但他们分的地也多,他们也正商议明天去看看,选出肥沃的先伺候着,剩下的以后再说。
此时,齐浩然也正查看这些土地的册子,得意道:“有这么多地,以后咱的粮草再不用受制于人了。”
范子衿没他这么乐观,掏出一本书给他看。
齐浩然翻了翻,问道:“这是什么?”
“兴州府历年粮产,后头是江南的粮产,荣大哥花费了半个月的功夫叫人抄录收集的。”
齐浩然翻开看了看,顿时瞪大了眼睛,“怎么会差这么多?”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临政府户均十亩,日子比江南户均三亩过得还要差?”范子衿叹道:“江南是鱼米之乡,水利之通便是别的地方都不能比的,更比说兴州府了,再说两地的气候和土地的肥沃,兴州府秋收的亩产能有江南一半就算不错了,上次宋智所说的亩产两百斤小麦,那是说的地主家最好的地产出,你觉得咱军队能有这产能?”
齐浩然丢下册子,问道:“那你说四成我们能收多少?”
范子衿摇头,“不知道,还得看朝廷能给多少耕牛,我们地虽然多,但人少,这些地肯定种不完,要是耕牛多,那就能多耕种一些,给军队上交四成是朝廷的法子,表哥可能不会按这个。”
齐浩然严肃道:“大哥不会提高税赋的,他不是这样的人。”
范子衿瞥了他一眼,道:“我没说表哥会提高,但可能会添加一些硬性规定,比如军田一定要耕种多少,永业田一定要耕种多少,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来年的粮草,不然一旦发生战事,就只能硬征军民的口粮了,那时表哥必定失去人心,这是谁都不想看到的。”
“这有啥区别?反正都要种地,他们能种肯定种。”
范子衿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圣上说的收四成那是永业田,军田可是要上交六成的,要是他们全都种永业田,或是对军田粗耕烂种,对永业田精耕细种,那军队收上来的粮食够塞牙缝吗?”
范子衿说的没错,齐修远这几天一直在忙的就是这事,他要制定一个规则,至少能保证军队的供给,又不至于让百姓们太难过。
荣轩从兴元府里请了好几个账房,又把熟悉民生的宋智请来,就是为了规划好这一块。
粮草从来是军队最重要的物资之一,粮草无忧,将士才能放心的训练打仗。
等到穆石踏着晨光和众将士聚到营区的时候,齐修远的下达的文书也到了齐浩然手里。
齐浩然翻了一下,大笑道:“这个法子不错,我这就去宣布。”
齐修远的方法很简单,每户都分到了一百亩的军田,他规定了军田的耕种不得少于四十亩,而军田和永业田的平均亩产不得相差超过二十斤。
这就保证了军田的耕种数量和平均亩产,所收上来的粮草自然也不会太少。
这样一来,穆石更发愁了,这不就意味着他们永业田一亩都种不了?
穆石站在下面垂头丧气的听着齐浩然的训话。
而此时,穆扬灵才带秀红到山脚下。
穆扬灵举目四望,道:“还是我家那儿方便,出了门就是山,这里还得走上两刻钟,真麻烦。”
秀红却觉得很好,她从小种地,更喜欢看到一望无际的田野。
城固屯在鸣水县县南二里,往南走两刻钟就是厨山中部,这里树木繁密,居高临下的看着城固屯,北为鸣水县县城,西北方向则是落丛山,营区就在落丛山下,东边是七里乡进入鸣水县的大道,底下一大片全是平坦的田地,秀红只要想到秋收时那黄灿灿的粮食就觉得开心,所以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山要是离家太近,她还觉得害怕压抑呢。
穆扬灵已经拿着镰刀走进山里了,在林子里瞄了一下,失望道:“掉在地上的干柴不多,你去捡回来,我去砍树枝。”
秀红就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去捡,穆扬灵捡了枯萎的树枝砍,她力气大,两刀就能砍下一枝来,有时候用手也能掰断,秀红看了咂舌,觉得就算表叔不在家,有表姐在,耕种的事应该也不会太困难。
第108章 穆扬灵家的地(上)
等穆扬灵砍好两堆大大的柴堆捆绑好,树林里陆续来了一些人,大家都是来砍柴的。
他们看见穆扬灵已经砍了这么多就多看了几眼,然后就各自散开,大家都是新来的,谁也不认识谁。
穆扬灵用两根棍子插进去扛起来,对秀红挥手道:“我们回去。”
秀红忙把捡来的小干柴用草绳绑好背在背上,穆扬灵见她背的幸苦,干脆从她背上拎过来自己提,“快走吧,姨婆肯定等着我们了。”
秀红小跑着才能勉强赶上穆扬灵。
正在山里砍树的几个壮年看了砸吧砸吧嘴,“那柴堆得有上百斤了吧,可真够厉害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子。”
听到这话的穆扬灵背影微微一僵,秀红已经气恼的回头喊道:“这是我表姐,我表叔是小旗。”
砍树的人闻言就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
穆扬灵就回头笑道:“诸位大叔可以往里去一些,外头这些我都砍过了,”又道:“最好砍些树枝,别把整棵给砍了,不然长官们要生气的。”
砍树的大叔见她和善,就大着胆子道:“这长官还管这些?”
“当然管的,”穆扬灵吓唬他们,“我爹说了,这山里的树就是保护营区的,要是砍了,以后遭罪的还是我们,所以长官早和我爹说了,砍柴可以,但只可以砍树枝,没上头的话,不准砍掉整棵树。”
正在砍树的人闻言都停下了动作,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道:“多谢小姑娘了,我们不砍掉整棵树,就砍些树枝。”人家的爹一上来就是小旗,说不定上头有人,消息灵通也是有的。
砍树的人就往里走了一些,没有整棵的砍掉树,穆扬灵见了就松了一口气,整个五营不少人,要是都上山砍树,不知道要糟蹋多少山林,她还想着以后靠山吃山呢。
穆扬灵和秀红回到家,姨婆已经烙饼好了,直接给穆扬灵手里塞了两张,道:“我们这就走,秀红,你在家照顾你表弟表妹他们,注意看一些,别让他们跑出去玩,小心被狼叼了。”
“哎,奶奶,您和表姐去吧,我一定看好他们。”
马刘氏就拿上一把镰刀,对穆扬灵叹息道:“可惜没有锄头,循着空你还是去临山村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农具,那些天杀的胡人虽然放火烧了房子,但农具不一定都烧坏了,你去找找,有了农具咱也好早点开工。”
以穆扬灵的脚程,一天可以赶个来回,穆扬灵应下了。
穆家的田地主要在东边,那儿军田三十亩,永业田八十亩,连着在一起,一看一大片都是穆家的,南边那儿是剩下的军田七十亩,虽然没能连成一片,也相聚不远。
马刘氏道:“看这地的分布就知道是小将军在照顾我们了,不然像其他家一样东一榔头西一锤的,我们赶路就不知道要费多少时间了。以后你可得对小将军和气一些,别动不动就和人吵架。”
“我哪有跟他吵过架?”穆扬灵反驳道:“我从来都对他和和气气的。”
“那你昨天怎么还把人吓跑了?”
穆扬灵哼哼两声没说话。
马刘氏到了地头,蹲在地上往下挖了挖,又伸手搓了一下地里的泥,走了半响,道:“这地不好啊,像是开出来没种上几年的生地,马刘氏沿着地头一直往里走,越走心越凉,她种了一辈子的地,对土地再熟悉不过,这样的地想要有好收成不知要费多少人力和肥料,可他们家现在一样都没有。
穆扬灵见马刘氏的脸色越来越沉,也不由忐忑起来,踢了踢脚下的地,上头一丛一丛干枯的野草,她分不出好坏。
现在地里有不少人家都在看地,有的甚至是全家出动,老的少的,除了那个当兵的都蹲在地里看,穆家这边是最冷清的。
马刘氏正好走到一个交界处,一个老汉就看了自家老婆子一眼,那婆子就冲这边喊道:“老姐姐,这边是你家的地啊?”
马刘氏露出一个笑,同样大声的回道:“是啊,我家的,这一大片和那头的八十亩都是我家的。”
“哎呦,那感情好,连成一片了,下地也方便,这边是我家的,也有四十亩,以后老姐姐多照顾。”婆子顿了顿又道:“我夫家姓胡,娘家姓方。”
“方妹妹,我娘家姓刘,你就叫我刘大姐吧,”马刘氏苦笑道,“这地连成一片是方便了,可我都走了快三刻钟了,都是最下等的开荒地,我这心,慌啊。”
胡方氏走上来,伸手挖了挖泥,放在手心里搓了一下,泥土迅速散开,一颗一颗的掉落地上,胡方氏叹息一声,“是太差了,我家的比你的强一些,好歹还有些水分,看着倒像是耕种了七八年的,属中等地了,老姐姐也别急,再往里走走,说不定有好地。”
马刘氏强笑一声,“我也是这样想,这一百一十亩的地,总不能都把下等地分到我头上了吧?”
穆扬灵心中却有不祥的预感,齐浩然那糊涂蛋和她一样看不出地的好赖来,不会自以为是的给她弄了这么一块差等的地吧?
胡方氏看了穆扬灵一眼,笑道:“老姐姐,这是你孙女吧?长得可真水灵,怎么今天这么大的事只有你们祖孙俩来了?您儿子呢?”
“这不是我孙女,是我侄孙女,我儿子早死了,现在跟着我外甥过,哦,他就是这一片的小旗,家里只有他一个壮丁,一大早就被叫到营区里去了,我那外甥媳妇在家带孩子呢,我就带着我侄孙女过来看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