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层霜正一点点地朝手背、手腕处蔓延。
他的另一只手垂在身侧,并没有搂怀里的小黑猫,怕把那小东西冻坏。结果小黑猫非但没有被气温冻傻,反倒在谢白身上爬上爬下,忙得不行。它咬着谢白的袖口,想把谢白的手往上拽。结果用力过猛,非但没把谢白的手拽上来,反把自己摔了个倒仰,肚皮朝上地横尸在谢白盘坐的腿上。
它这么一摔,一直在找方位的谢白终于注意到它了,把垂在身侧已经结满了白霜的左手递到它面前,低声问道:“拉我干什么?”
小黑猫仰头冲他眯了眯眼,终于满意了。
它拨弄了一下谢白手的位置,而后扒上谢白胸口,艰难地翻了个身,头冲下脚冲上地挂下来,四只爪子死死勾着谢白的衣服,一边用最暖和柔软的肚皮去焐谢白的心口,一边拼命地伸着脖子去舔谢白结了霜的手指尖。
谢白看着它那堪比杂技的姿态,默然无语:“……”
过了半晌,忍不住训了一句:“也不怕把舌头冻上。”
他有些看不下去这小东西费劲的姿态,干脆还是抬手托住了它,以免它挂一会儿累了,直接栽下来。
谢白向来骨头硬,但是再硬的骨头冷到极致的时候,也还是会痛得难忍。
偏偏这里鬼门难辨,怎么都找不到正确的方位,简直煎熬至极。
就在他连脖颈都开始结霜时,那汪孔雀湖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很低很低的女声,被来往的风吹得断断续续的,轻而缥缈。
第36章
谢白撩起眼皮朝孔雀湖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水依旧蓝得惊心,在夜色下的沙海中有种妖异的美感,微微起伏的沙丘半遮半掩,使人看不到那声音的来处。
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在那种一看就妖气深重的湖附近,怎么可能有正常人存在?用脑子想想都不可能。
他静静地盯着那个方向,敛住呼吸,一手按住了还在舔他手指的小黑猫,另一手压在唇上比了个嘘声的动作。
小黑猫很通人性,眨了眨眼,俯下身来整个儿抱住他的手臂,细细的尾巴十分粘人地缠在他的手腕上,一动不动,没发出半点儿声音。
谢白垂目扫了它一眼,便没再管了。他确实从殷无书那里继承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量,哪里都敢独闯。但现在,他的身体状况差极了,体内一丁点儿热气都聚不起来,连火都搓不出一团,在这种境况下还什么都不顾,只身去查看情况,那就不是胆子大而是傻了。
不过在这种时候,他这种体质反倒成了最好的遮掩。
谢白用体内散出的寒气把自己和小黑猫笼在其中,把活物的气息降到最低,几乎和低温的沙地融为一体。
果不其然,当他们把活物的气息全部掩盖住之后,那阵轻微缥缈的女声渐渐消失了,整个沙海又归于沉寂。
尽管如此,谢白也没有全然放松警惕,他不动声色地移动着目光,一点点地将周围的景物和罗盘对上,同时不忘注意着湖那边的情况,以防出现什么变数。
他在心中默算了一遍,终于定准了鬼门方位,刚好向着孔雀湖的方向。只是他现在的状态暂时祭不出黑雾开不了阴门,还得再调息一会儿。
就在谢白半阖上眼,打算聚一波力的时候,原本静谧无声的孔雀湖突然撩起了一片巨大的水花,直泼向谢白的方向。原本渐渐低微消失不见的女声又突然响了起来,夹杂在水花声中,像是一种蛊惑人心的韵律。
谢白皱着已经蒙了一层薄霜的眉,干脆地抬手挥出寒气,顷刻间将一片水雾直接冻成了霜,扑簌扑簌地直落下来。
然而在那之后,更大的水花像一面张力极大的网,在谢白挥出第二波寒气之前,兜头笼罩下来,将他连人带猫一起裹进了孔雀湖里。
整个人入水的那么一瞬间,谢白居然觉得有些好笑——孔雀湖的温度比沙地的温度高一些,他这种冷到极致的掉进湖里,居然觉得要比之前好受一些。
谢白二话不说,在触水的一瞬就调转了体内气息的流动方向。
眨眼间的工夫,孔雀湖里残存的热量全部朝他涌过来,透过四肢筋脉,被他迅速吸进了身体里,一丁点儿也没有放过。
因为有他的存在,整个孔雀湖动荡不已,水流疯狂旋转倾覆,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那阵低低吟唱的声音微微打了个顿,就开始变得更大了,除了最初的女声,又加入了四五种其他的声音,有男有女,像是数重奏一样,有高有低,飘渺不定,听得人脑中一片混沌,神智迷离。
谢白本就冷得骨肉刺痛,被这吟唱声钻了空子,一时间,居然真的了意识不清的趋势。
不过即便意识有些浑浊,他依旧没有停止汲取每一丝热气。
整个孔雀湖的温度直线下降,直片刻的工夫,边缘部分便开始出现了浮冰,越结越厚,且逐渐朝谢白所处的中心蔓延。
在翻搅的水花和蛊惑人心的低声吟唱中,谢白恍然看到了几条从水里甩出来的深色鱼尾,和孔雀湖一样颜色,在夜幕里泛着诡美的光。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
鲛人性恶,善以吟唱魅人,即便是妖灵大能栽到鲛人手里也是要吃点苦头的。鲛人的吟唱能勾起心底最深最渴望的东西,能编织最美好的梦境……除非真的无欲无求,否则必然是要中招的。
不过中招的人多了,自然也有了应对的方法——就是在鲛人吟唱魅人的时候,顺其道而行,干脆先沉入梦里,等鲛人以为自己得手,放松收声的时候,再抓住时机破局反击。
只是……本该在海里的鲛人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