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小柳二啊,我都说了要你担待些。你该不会不明白担待的意思吧?」
看梅若兰笑得,那桃花眼都要放光了。
「师叔祖金口玉言,就是我也不好说话的。不过你放心,门中一些高手会随时协助你,这自然包括我在内,如何,让你有机会可以支使支使我,高兴吧?」
「高兴个鬼!」
柳秋色差一点点就要气急败坏:「什麽事不好说,居然要我跟那死人脸打交道,我怎麽不知道门中人才凋零到这个境地!」
「冷静,冷静……」梅若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两眼中的精光却是无论如何隐藏不来。他袖子一摆就从袖中滑出了一粒丹药,交到柳秋色手里:「你这气海中虚,是因为中了软筋散吧?这粒丹药一服,包准你又变回你那名动天下的九挽花。如何?师兄待你不差罢?」
柳秋色都要呕血了。
哪门子的不差?当他第一天认识他梅若兰吗?梅若兰那性子跟师门里作威作福的师叔祖根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妖孽来着!
「好啦,小柳二。」
梅若兰摊摊手,一副好心好人的模样,那对桃花眼里的光芒却刺得柳秋色浑身不对劲。
「师兄很忙,偶尔会来看看你的。千万别砸了锅啊,师叔祖看着呢。」
师叔祖看着呢……
柳秋色还沉浸在这一句貌似平淡无奇,实则震撼力很强的威胁里面,整张脸都失去了血色。梅若兰倒是好整以暇,一身华丽的朱红锦衣就晃过了柳秋色身边,临经过柳秋色的时候,还悠悠闲闲的加上一句。
「领子拉好啊,是要诱惑我吗?先警告你,我可没有什麽道德感啊。」
柳秋色大梦初醒,左手电闪拉紧了衣襟,狠狠的一个卫生眼就砸在梅若兰那张艳丽的脸上。
梅若兰不痛不痒。
想也知道。
柳秋色青着脸,看着那个张狂的家伙扬长而去,突然间有种肩膀上很沉很重,不想要动上一动的僵硬感。
那是那个恶名昭彰的师叔祖给的命令啊……
第六章
什麽任务暂且别提,不管是什麽任务,绝对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轰轰烈烈干成的方便小事。柳秋色服下梅若兰给他的丹药,恢复了内力,才刚刚回到含香楼,就接到了门中飞鸽传来的消息。
「三公子何时失踪的?」
柳秋色一边驱策着胯下的良马飞驰,一边沉声问身边的奉剑门人。
「回二少爷的话,三少爷刚刚被掳走没有多久。客栈的房内有打斗的痕迹,还有血迹,恐怕是发生了激战,三少爷不敌,被生擒。」
「发生了激战?你就在他隔壁房间,发生了激战你竟毫无所觉?」
柳秋色淡淡质疑,眼神都没往门人身上剐上一剐。
「是、是小人的错。那时小人并不在客栈里……」
「别闹了。」
柳秋色声音一冷,手上用力,硬生生止住马的去势,那马前足凌空,嘶叫了一声,停了下来。身边并驾那人收势不及,连人带马往前数尺才回转了来:「二少爷?」
「二少爷也是你叫得的?燕王府的走狗,掳了我三弟去,意欲如何?」
柳秋色早看出了不对,脸色如霜,一语道破。
那人见被识破,也不多说,回道:「王爷请公子同小的去一趟王爷府。」
「我三弟呢?」
毕竟柳家於他有恩,即使三少爷柳子齐实在不是个样子,可大哥柳子葳是很照顾他的,柳秋色自然没可能见死而不救。
「二公子随小的走一趟,三公子自然平安。」那人奉命行事,虽然忌惮柳秋色厉害,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完。
柳秋色哼了一声:「燕王那老儿知不知廉耻,我都替他难过了。」
「二公子,随小的走一趟罢。」
燕王爷府就在江南璇京,从含香楼一带要到燕王府也不过半天工夫,柳秋色千般万般不想去,无奈柳子齐扣在燕王手上,不去也得去。
燕王是宗室同姓王爷,燕王府朱红外墙,曲径通幽,山水流泉,四季繁花,一派富贵升平景象。燕王爷权重在哪里?重在他手上握有的西北军符。在外赫赫功高,统领皇朝一半的军力;在内处心积虑,满朝文武百官,都有他布下的爪牙。这燕王爷是皇上亲弟,但毕竟不是同父同母的手足,皇姓宗室,手足相残,历史上血迹历历,谁也不知道,燕王爷会不会是下一个弑君夺位的禽兽。
光说一个燕王府,那麽大一座府第花园,吃穿用度,哪一样不用花钱?燕王爷又是宠脔好佞的淫色之人,府里的男宠婢妾,哪一个不是穷奢极欲?偌大的燕王府,银子像水一样的流出去。银子不会无中生有,那银子从哪里来?自然是富庶江南,民脂民膏。
看了这燕王府,再看燕王那张端正尊贵的脸孔,只让柳秋色觉得恶心,觉得不齿。
燕王选择会见柳秋色的地点是府内的一座小院,香草藤罗,幽僻冷香,下人早摆好了茶水退下,他们知道,燕王见这柳公子的时候,总是喜怒无常,一个撞上去是要杀头的。
「燕王拿住我三弟了?」
柳秋色面无惧色,淡淡质问。
「拿。拿住了。」燕王爷笑着回答:「柳家三公子不若二公子凶蛮,我手下的人没怎麽折损,倒是轻轻松松。」
柳秋色不理会燕王爷的话中有话,下巴微微一扬。
「放了他。」
燕王爷微笑不变,一双眼睛在柳秋色身上上下逡巡,打量着柳秋色的神色,不急不徐,端起桌上的茶杯啜了一口。
「与其说他,不如说你自己吧。」
燕王爷的杯子放上桌面,虽然只是轻轻的敲出了「喀」的一个声音,却让满室的空气都禁不住微微一跳。
「柳秋色,昨夜十五,你又失约了。」
柳秋色的身子一刹那间僵直,背上的寒毛一根接着一根竖了起来:「失约便怎地?」
「你知道失约的後果。」燕王爷说话说得更慢了,眼睛更是一刻也没放松地死死盯住柳秋色的眼,不让他有机会闪躲:「我说过,我们的约定有个差错,天山奉剑门……嗯,会不太好过。」
所以抓了柳子齐是个警告来着。
柳秋色面颊一白。
柳子齐被抓他是不意外,毕竟谁都没有他清楚他那三弟根本是个绣花枕头。要燕王爷的手下抓住奉剑门主柳子葳是绝对办不到的,可是若是燕王爷公私不分,硬是动用了西北军力……
别的他不知道,就他知道燕王爷那是挺公私不分的。
要说燕王爷会一怒之下兴兵灭了奉剑门,把江湖跟朝廷搅在一起,他是一点儿都不意外。
柳秋色平心静气,僵着一张脸。
「你要我怎麽做?」
「怎麽做?」燕王爷玩味的提高了尾音,正要好好来琢磨一番,忽然外面传来了惊慌的脚步声,似乎有数名下人同时往这边奔了过来。燕王爷正在兴头上,没得被人打断,怒上心头,喝道:「都给我站住!凭你甚麽事情,滚一边去!」
「启……启禀王爷!事情不好!东北角上玄仙教众派了高手来,护院恐怕很难抵挡得住!王爷!」
那人倒是叫得呼天抢地,活像是再迟一秒就要被掀了头去似的。饶是燕王爷,听到这个报告也不禁愣了一愣,沉下了脸色:「传我的吩咐,护院全都给我支持住,死也抵挡住。」
玄仙教的高手什麽人物,岂是他小看得的?燕王爷虽然骄奢淫逸,但非常明白事理,当下招呼也不打一声,霍然站起往门外走去,要用手上的兵符调动城中的军队来围。
柳秋色不奇怪燕王爷怎麽毫无惧意,虽然不想承认,但燕王在号令指挥上是很有一套,武功也有底子,至少跟他不相上下。他心下觉得奇怪的是,玄仙教什麽毛病,找荏找到燕王爷府里来了。
想是这样想,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玄仙教的小崽子们引开了燕王爷的注意,岂不是说他有空档可以去把柳子齐从牢里给挖出来?
当下再无犹豫,燕王前脚踏出小院,消失在曲折幽径之外,他後脚就跟着出来了。
「欸、柳、柳二公子……」
守在外头的下人觉得该拦,毕竟这天仙似的美人儿可是王爷捧在手掌心疼的宝贝,万一出来给玄仙教的走狗不小心划上那麽一道两道,岂不破了这仙人似的皮相?可柳二公子看来也是个学武的人,否则不会老是配着一把沉甸甸的长剑,万一自己这麽一拦,拦错了,岂不……岂不呜呼哀哉,抹脖子算命完?
还在犹豫,看那柳二公子大摇大摆已经走远了,自己……
「吸溜。」
什麽时候流的口水,自己都不知道啊!男人猛然回神,朝着那高贵挺直的紫色衫影,大步流星的追了过去。
「柳二公子!」
柳秋色早去得远了,哪里还理他。说老实话,一出院门就看那大汉冲着自己流口水,看得他心头火起,怒不打一处来,恶不向一处生。要不是自家兄长柳子葳教得好:「不可滥伤无辜」,他真想提剑一抹,送那王八羔子见见阎王爷爷去!
燕王爷府他早摸得烂熟了,怎麽去关押不懂事下人的牢房,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果然柳子齐是被燕王丢在这,他三两下打昏了看守的人,取过钥匙,牢房深处的柳子齐一见他就满面怒色,恨恨啐道:「你就要带累我奉剑门满门才甘心?狗娘养的王八蛋!搞清楚你是个什麽身分……」
柳秋色面上淡淡,还是如冰似雪,找到了钥匙开了门,冷然道:「东北角上玄仙教众来扰,你避过他们,小心燕王调来护院的军力。」
柳子齐既得自由,柳秋色又是这样一副冷处理的态度,不觉自讨没趣,重重哼了一声,飘身就走。
柳秋色这才把眼神移向牢里更阴暗的角落,这房子半埋在地底下,因此从外面透进来的光都是有限的,但在最深处的牢里,柳秋色看得分明,那张年轻贵气却死气沉沉的脸孔,那股阴森森冷飕飕的邪气,不是那玄仙教主是谁!
「难怪外头会有玄仙教的人在骚扰。」柳秋色明白了,冷冷瞥向萧珩:「你的徒子徒孙来了,正在找你哪。」
萧珩低垂着头,只吊起两只明亮的眼睛看他,嗤地笑了一声,声音平板:「我看起来像是出得去麽?」
柳秋色皱眉。
「凭你,既不怕软筋散,这粗陋牢房於你有何意义?出来还不是举手之劳。」
「有那麽容易,你当我喜欢蹲这苦牢。」
萧珩倒也自在,懒悠悠换了个姿势,好让自己舒服些:「与其说我,不如说你自己吧。燕王和你什麽关系?」
「干你何事?」
柳秋色眉尖扬起,全身又笼罩在那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气势里头。
萧珩低声呵呵呵,怪腔怪调地用平板的语气笑了起来。
「干我何事?确实不干我事。不过柳二公子,你当我三岁小孩,你不说我就猜不出来?那先别提。」
说到这里,笑声乍止,柳秋色本来已经要把腰间长剑抽出来的手指猛然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