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那柄枪嗖得冲他刺来,唐且歌万万没想到一把枪还会主动攻击人,连忙挡了一下,当的一声,他的枪断成了两截,终于寿终正寝了。
秦五天绝望地扶额,“亲哥哥,你终于把它惹火了!”
方无归也深深地叹气,但手中惊虹却已出鞘,替他挡住了下一击,喝道:“快走!”
与此同时谢千风也已拔出刀,寸步不让地挡在他们身前。
天诛像是认定了唐且歌似的,几次要冲破未果,改为直刺方无归的胸口杀人挖心,方无归不躲,反而架起惊虹扛下猛烈的一击。天诛和惊虹相撞,冲劲太大,方无归整条手臂当即震得麻木,惊虹落地。
天诛的毫不停歇地再次刺他,方无归却仍是站着不让它过去,谢千风抬刀横劈。天诛这一击被打偏了过去,枪尖擦过崖壁,划出一道深痕。
方无归以脚尖挑起惊虹剑,对身后的人冷声道:“你先走!我给你断后!”
“无归……”
唐且歌注意到他已经换了左手,右手无力地垂着,想必是折了手腕,他们是肉体凡胎,天诛却是没有封刃的邪兵。秦五天拉了他好几下都没拽动,唐且歌定定道:“无归你让开,你让它冲我来。”
方无归像没听见似的不动,谢千风望了他一眼,唐且歌笑嘻嘻道:“无归,谢公子,它多快啊,你们拦着咱们早晚要全军覆没。再说要你保护,传出去我面子往哪搁?”
方无归:“……”
谢千风微微侧身,让出一道缝隙,方无归盯着唐且歌的眼睛,稍稍犹豫,也让开了,天诛像一道箭似的飞了出去。从他面前擦过的时候方无归轻碰了一下它的枪尖,恰好将划破手指,没人注意到的小动作。
唐且歌背后是洞内的岩壁,天诛冲劲极大,就要刺断他喉咙的时候唐且歌不着痕迹地一偏身,听到尖锐的声音,天诛削铁如泥,竟扎进岩崖五寸……拔不出来了。
唐且歌马上道:“快走!”
其他人先是一怔,接着拔脚就跑,才出了山洞就见天诛摆脱了石岩追了上来,奔着唐且歌的脑袋就来,唐且歌一时不察被它刺倒在地。下一击就要攻他咽喉,却只听到一声震耳的撞击声,唐且歌截住谢千风抛来的刀,将它的去路打偏,天诛深深扎进他耳侧的地上,这一下要是扎进脖子上估计他连全尸都留不住。唐且歌心眼坏,一个劲地把它往墙上地上引,这个过程不小心也被天诛刺中了好几下,本来红色的窄袖衣袍被地上的血污沾得狼狈不堪。
兵器不知道累,不会受伤,人的体力却有限,被它缠住简直无止无休,就在其他人觉得快要看不下去的时候天诛骤然在即将刺到他咽喉的地方停下了……仔细一看才知道它不是停下了,而是被握住了枪柄。
唐且歌紧握住它没有放开,一直紧抿的薄唇一挑,笑意张扬。
“终于抓到你了。”
天诛的枪尖离他喉咙已经不到一寸,方无归的目光转向他的手臂,绷得紧紧的,指尖也泛白,看来是在和天诛较劲,他们不敢插手怕他分心。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唐且歌的手都开始发抖了,天诛诡异的红光猛地黯了下来。唐且歌却不敢放松,防它骤然发难,确认它彻底安分下来才卸了力,转向秦五天问:“怎么回事?”
秦五天小心翼翼地靠近它,手抚过它身上,有两个金字不知何时出现在枪柄上的,天诛二字刻得狷狂,秦五天道:“它认主了,你可以带走它了。”
唐且歌不敢轻易放开,因为刚才用力过猛,手还在发抖,哼笑道:“它敢认我还不敢要呢,谁知道它会不会随时给我来一下。”
“不会的。”秦五天用衣袖给它擦去身上的血污,道:“它是邪兵,又不是小人,你要好好对它。”
“……五天,我浑身是血你给它擦不给我擦?”
“你还是去洗洗吧。”
谢千风弯腰捡起激斗中自己被扔到一边的刀,收入刀鞘,对方无归道:“你觉不觉得蹊跷?”
“蹊跷?”
“开始我们两人都无法阻止它,唐公子赢得虽险,却还是有些轻松……”
方无归还没来得及开口唐且歌就道:“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我比较厉害了!对吧乌龟?”
方无归一向没什么表情,无论什么事都冷冷淡淡的,听了这话后竟然抬手抿嘴笑了一声,“可能吧。”
没想到第一次看方无归笑竟然是嘲笑,唐且歌被他气得咬牙,“……乌龟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意思不是很明显吗?”
秦五天没忍住大笑了起来,凉欢转过身去努力地让自己不要笑,谢千风也摇头直笑,刚才紧张的氛围一笑而散。
方无归这才严肃道:“唐公子,希望你能不为其邪气所制,即使不能造福苍生,也不要为害一方。”
“放心。”唐且歌持枪杆一挥,挑唇笑道,“天诛,真是个好名字,用它杀谢长亭最合适!”
“谢长亭?”
“谢长亭!”
方无归和谢千风又是同时出声,唐且歌一脸不解,还好谢千风声音很低,没人察觉到,方无归问:“你为何要杀谢长亭?”
“奸贼谋朝篡位,难道不该杀吗?”
唐且歌将问题抛回,“你怎么感兴趣?”
方无归面不改色,神色中分明就是同仇敌忾,“做得好,走吧。”
可临要走了,谢千风却突然横起手臂拦住他们,另一只手按着腰间刀,温声笑道:“抱歉唐公子,能请你留下手里的天诛吗?”
离都皇陵。
“盟主,挖出来了,要开棺吗?”
“开。”
待浓郁的死气散去,方正棺材内的人已经化为一堆骸骨。
“得罪了。”
楼孤岚弯腰拜了一拜,手指在肋骨处一点,“碎成这样,肋骨尽断……”
她检察得专注,丝毫没感觉到周围安静得异常,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是被这样杀死的……刀刃应该不窄,还有在延福殿留下的毒人痕迹……”
“该说你艺高人胆大呢还是不知死活呢?”
一挑高大的身影,乌黑的长袍遮住了月光。
风带着悲泣吹过皇陵,只余下没来得及阖上的棺木。
第九章:风沙扬我满天尘土
森白的手像是从未接触过阳光一样,不带一丝人气,却有力地握住了楼孤岚的脖子。脚尖将将挨着地面,她一个弱女子手上没有力气,抓着谢长亭的手腕却无能为力,不死心地想说话。
“你这么狡猾还是不要说话了。”谢长亭唇角勾得诡异,眼睛愉悦地眯了眯。
楼孤岚直盯着他摇头,发不出声,谢长亭问身后的人:“她走前留下过什么?”
身后的手下恭敬地屈膝答道:“回陛下,她曾让乐章把一封信转交给一个人。”
“什么人?”
“此人名叫方无归,乐章上报是出自归幽谷……”
谢长亭眼里兴致高昂,隐隐的兴奋,“姓方,又是归幽谷的。哈哈,本座闭关三年,他倒耐不住寂寞自己跑出来了,元符卿的儿子……”
楼孤岚听了眼睛睁大,拼命地挣扎,卡住喉咙的手却越收越紧,谢长亭愉悦道:“那这次夺宝会就是他的死地。”
仙魔林,气氛静得渗人。
唐且歌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
谢千风脸上笑容慢慢散去,眸光竟透出几分杀意,唐且歌一战之后手臂还在痉挛,纵然他拿着邪兵,但两人若是一战谁输谁赢也不一定。
方无归看不下下去了,“千风,这枪你又不……”
“好啊谢公子,你赢了天诛就给你。”
唐且歌从不怕战,一点就着,谢千风立即出手了,没带一点犹豫。
秦五天嚷嚷道:“唐哥,你这么说考虑过天诛的感受吗?”
两人都擅长近身作战,谢千风的刀窄,灵活,一动刚猛。唐且歌已是强弩之末,还要嘴硬,其他人根本没想到为什么变故如此突然,但仔细看却能看到谢千风下的死手,方无归语气略急,“千风,住手。”
唐且歌身体反应很快,架住了他的刀,可惜不争气地没力气抵挡,谢千风的刀冲着他的手腕挑去,是要断他右手手筋。方无归没法坐视不理,以剑鞘挡下他的一击。
动作骤停。
谢千风问:“为什么?”
方无归道:“我才要问你。”
谢千风道:“让开。”
方无归怎么可能让,定定地望着他,眼里决绝。
“千风,收起你的刀。”
谢千风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失控,但很快恢复,慢慢地抬起刀锋,反手归鞘,露出一抹笑容,低头行礼。
“唐公子,刚才得罪了。”
唐且歌就是再大大咧咧,也不想和这人有什么交集了,客套了句,“我也多有不是。”
道歉也道了,谢千风没了再玩闹的心情,拉起方无归道:“无归,你跟我走。”
秦五天被刚才的画面吓到了,弱弱地插嘴道:“那个……下山路在那一边。”
谢千风温声道:“我们要往南边去。”
方无归不傻,知道他情绪不佳,便顺着他道:“唐公子,秦教主,别过。”
“等等……”
唐且歌才想到他又要走了,冲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就见一名白衣人从天而降,也是一身修道人的打扮,对唐且歌道:“少爷,可找到你了,有掌门的消息了。”
秦五天抢问:“找到四叔了吗?!”
唐且歌本来伸在半空的手又放了下来,无所谓地一笑,耸耸肩道:“好吧,乌龟,别忘了你还欠我钱。”
方无归点点头,与谢千风转身便走。
走出好远唐且歌又喊他,“别把我的乌龟养死了!”
方无归没回头,自己嗯了一声。
没想到他选的这条路恰好躲过了一劫,唐且歌和秦五天下山后山脚围满了密密麻麻的毒人,他眼尖,认出了几个正是在夺宝会开场切磋出现过的正常人,任是谁见了这场面都难以接受。
“怎么回事?怎么变成这样了?”
秦五天怕的想哭。
“唐哥,我们快走吧,这里没法呆了。”
……
山下发生的一切方无归都不知道,他现在只知道谢千风好像有点怪他,于是他主动道:“千风,刚才是你不对。”
谢千风本来看着有些冷冰冰的,他一开口就笑了,整个人又恢复了温和,“你啊,我都已经赔不是了,你还让我给他跪下磕头不成?”
听着调侃的口气,方无归觉得他好像没有放在心上,两人在山南的小镇暂歇,谢千风看着心事重重,方无归心知不该问别人私事,就忍着不问,忍了很久终于压抑不住要问的时候谢千风先开口了,“无归,我突然想到还有些家事要处理,不得不回一趟离都,我们一个月后在阜西老地方碰头吧。”
“……好。”
方无归趁这功夫去了一趟剑奕情盟,被告知楼孤岚出门了还没回来,不过有一封信转交给方大侠,方无归拆开一看,将信收入袖中,下一站去了正气山庄。
离都延福殿。
谢长亭修挺的长眉微蹙,冷笑,“跑了?看来你们在忙什么更重要的事。”
跪在殿下的人打了一个寒战,“这这这……是,是……”
谢长亭不耐道:“你不好好说话,就不用说了。”
那人马上撸直了舌头道:“是公子在与他一道,我们不敢对公子动手……”
“千风认识他?”谢长亭抚掌大笑,“哈哈哈,这就是注定的缘分啊。”
“陛,陛下……?”
手下的人哆哆嗦嗦地唤,谢长亭接着笑,声音听起来阴狠毒辣,“不是么?我杀了他爹,这崽子倒是跟千风成了朋友,还要死在他手上。对了,千风回来了吗?”
“回陛下,公子正候在殿外,可要见他?”
“不见。”谢长亭想了一下,又笑道,“让他去杀方无归,这么大人了这点事都办不好。”
被拒之门外的谢千风默默地叹了一口,道了声是便告退了,却也没直接离开皇城,而是改去调查十八年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