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梦看着月舞,眼里复杂无比,但她此刻已经说不出什么苛责的话来。
眼前这个人是她的姐姐,可是以前她一直都不喜欢她。
哥哥寻找了她十年之久,可最后找到了她报了家仇,却把她推得更远。
她心里酸涩还有一丝窃喜,她说她讨厌表哥,如果她能继续讨厌下去,那以后是不是表哥就能把注意力转移一些到自己身上了?
“梦儿,我虽然是你姐姐,可是却没有一天照顾过,疼爱过你。很抱歉,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过没关系,皇上对荀家的恩宠不会因为一个不识抬举的我就消失,你的容貌并不比我差,你的家室也和我一样,都是表妹,他会好好照顾你的。”月舞早就知道荀梦爱上了东方霖,此刻她虽然嘴上说要斩断对荀家所有的羁绊,但是心里却还是在意他们的。
听月舞如此说,荀梦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喜色,她害羞的低下头对着月舞说:“没选秀,谁知道以后什么样呢?”
彼之蜜糖,吾之蜜糖。
东方霖,你要珍惜啊!
最后,荀阳带着碧落离开了冷心阁。
月舞站在荒凉的院外,眼神眺望着那血色的残阳,怔怔出神。
碧烟走到她身边,来了一天,这里没有衣物,也没有人送来食物。可是看着娘娘,她就感觉所有的苦都不算什么了。
“天黑了,晚上起风,娘娘进屋去吧…”月舞拉起碧烟的手道:“别叫我娘娘了,碧烟你今年二十岁了,我比你大一岁,以后你就叫我舞儿姐姐好了。”
碧烟连忙摇着手道:“这怎么能行呢?不行,尊卑有别。”
“我现在是个冷宫妃子,跟本就不是什么主子,既然你愿意留在我身边,那就做姐妹,不做主仆。”月舞说完此话轻轻的靠在碧烟身上,疲累的说:“其实今日我认罪的时候,我很害怕,我其实也怕死。”
“娘…舞儿姐姐…明明不是你做的,为何你要认罪?”犹豫了一下,最后碧烟轻轻的抱住了月舞娇小的身子。
月舞自然是不想要将月云袖的身份暴露,她已经有了一套别的说辞:“因为九儿与我以前的小姐长得有些相似,我想赎罪,所以便承认了。但最主要的,还是我不想要呆在月华宫,那里是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地方,我不喜欢…”
说完此话,月舞便沉默了。
“咕咕…”碧烟红了脸,月舞轻笑着问道:“饿了?”
“舞儿姐姐…咱们以后怎么生活呀?”
“放心吧,明日,会有人来的。”小姐不会看着她那么轻松自在的活着,东方霖也不会让她轻而易举的在冷宫饿死。
她依旧,苟延残喘!
果不其然,第二日便来人了,可来的却是一直针对月舞的小张子。
“杂家奉皇后懿旨,每日来伺候娘娘…”
“皇后懿旨?”小张子眼里冒着凶光,自然是皇后懿旨,不知道是哪个眼红他的人,把他先去了风涟殿,后去了月华宫的事告诉了皇上,皇上就开始疏远于他,要不是他的干爹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林祥,他这小命,估计就难保了。
这后宫中,丢人丢物不要紧,最怕的就是丢了恩宠,丢了命。
“自然是了,皇后娘娘让奴才每日照顾娘娘您的一日三餐。”小张子靠近月云袖,打量着她比宫女要水嫩美丽无数倍的容颜,眼里的恶意让月舞一惊。
“罪妾多谢皇后娘娘照顾。”月舞嘴里恭敬,想要拿过小张子手里的食盒。
“啪…”的一下,在月舞的手接近那食盒只有一寸的时候,食盒自小张子的手中脱落,瞬间落地。
里面的饭菜自然是洒落一地。
“你这是何意,皇后娘娘可是好意,你这贱妇却撒起泼来砸了皇后娘娘的恩赐,真是可恶。”小张子颠倒黑白的话听的一旁的碧烟火冒三丈。
她想要上前,却被月舞拦住,月舞没有说话,只是拎起那个食盒,将那里面的干净的没有掉落的糕点和菜肴摆正位置装回食盒。
而后,一手拿着食盒,一手拉着碧烟的手,向内室走去。
进屋,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碧烟,吃饭了。”两个女人在屋子里开心的吃着食物,而小张子却气急败坏的在原地咒骂道:“贱人就是贱人,你还以为自己是仅次于太后皇后贵妃的妃子呐,什么东西?”
咒骂了许久也没见人出来,他便悻悻的离开了。
他再怎么大胆,也不敢以下犯上,顶多是在口头上过过瘾罢了。
风涟殿,月云袖躺在床上做小月,整个室内便只有她和秋浦。
“查到了什么吗?”月云袖茫然的看着帐顶,嘴里开口。
“娘娘还记得月华宫的碧玉吗?从她口中,奴婢知道了一些事呢。”秋浦一改以往对月云袖鄙夷的模样,月云袖现在一跃成为了四妃之一,他们的计划看来很快就能实现了。
“哦?说说…”双手无意识的摸着小腹,如果她真的有一个孩子,那便好了。
可是为了跳舞她服用了可以保持身子白皙瘦弱的流仙散,用了那药,便此生不能再怀孕了。
她陷害月舞之时,不过是服用了更改月事日期的食物,又在喝下了带有夹竹桃花粉的冰沙后,又用内力狠狠的击打在了自己的小腹上所致。
太医只检查到了她的内里受的伤很严重,那伤和流产之伤旗鼓相当,便以为她是真的流产了。
对付月舞,她可真是下了血本呢。
“碧玉曾是月华宫的婢女,现在被奴婢安排到孔美人那里去了。”孔兰裳也是他们的人,但不过是个小卒子,没有什么大用。
她们的主子,便是已故先帝之四弟,东方衍。
他和东方霖的关系不好也不坏,在新君即位的第一时间便俯首称臣,所以得以幸免。
但是东方霖却刚上位就想要剥夺他的兵权,他怎么能够同意呢?
他认为,扔掉了锋利的牙齿,老虎就会被猎人猎杀。
所以,他迟迟不肯上交兵权,借着和边陲戎国打仗为借口,这一拖就是四年,四年的时间,足够他培养一些细作,例如月云袖…
敌人的敌人,便能为他所用。
至于秋浦,则是一直想要得到他恩宠的颇有姿色的贴身丫鬟,他向她许诺只要有一日能够成就大事,定然给她万千的宠爱和皇妃的尊位。
只一句口头上的承诺,她便义无反顾的离开王府,做了月云袖的贴身丫鬟,甘愿当一个监视的棋子。
“我要知道不是这些…”月云袖想知道的,是有关于月舞的一切。
“那个碧玉虽然跟随了恬妃很久,但是却没有同是大丫鬟的碧烟碧落受宠,但她却知道许多别的事情。”秋浦神秘一笑缓缓道来:“有一天晚上,皇上留宿月华宫,可是屋里却传来了恬妃的哭喊声。里面的恬妃的话她没听见说的是什么,只是皇上有一句话,她可听的真切…”
秋浦压低了嗓音对着月云袖耳语道:“你心里的男人究竟是谁?告诉朕,朕要杀了他,杀了他!”
月云袖睁大了双眼,脑子里急速的运转起来,舞儿喜欢别的男人?
那会是谁?
“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啊,娘娘,龙种没了或许皇上不在意,毕竟还没出生所以便只是将她弄到了冷宫去,那她和别的男人有染的话…”秋浦嘴里带着得意的笑:“那你的大仇就可以报了,我相信,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允许她的女人心里存着别人,而身子也被陌生人给染指…她是宫妃,一旦扣上这么一顶帽子,没有什么能够证明她的清白。”
作者有话要说: 虐恋升级,船戏又一次重磅来袭!
☆、第5章 早知心会伤,一别何必怨洛阳(3)
冷心阁的日子,并没有后宫那些妃子们心中想象的那般生不如死。
最起码,在月舞和碧烟两人看来,却是安静的,平淡的,舒适的。
除却小张子偶尔的阴阳怪气,她们有吃有穿,远离宫斗,远离纷争,也是一种自得其乐。
此时已经是十月份了,百花落尽,树叶也渐渐有了灰败之意。
夜里,月舞和碧烟同盖一条薄被,互相取暖。在碧烟的询问下,她开始絮絮叨叨的讲述起她从小到大的经历。
幼年时期沦落街头,惶恐不安。
五岁得赐名字月舞,受宠若惊。
十二年朝夕的相伴,一朝别离。
而四年的后宫生活,心如死灰。
每每谈到伤心处,碧烟便会将月舞搂在怀里,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
原来,她的娘娘心里竟然存了一个女子?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总是会想着她,她的容貌,她的声音,她的一切,我忘不了,也不想要忘却!碧烟,我是不是很恶心?竟然爱上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女子!”月舞并不后悔,但却害怕自己的私情影响了月云袖的人生。
她不能让东方霖知道自己龌龊的心思,也不能让月云袖知道她的苦苦挣扎。
他们两个成为一对,那就让她守在这凄清的冷宫中吧。
可现实,却不愿意放过她!
“娘娘,看着碧烟,这件事,从头到尾,你都是个受害者,所以,别把罪名都扣在自己身上。喜欢就是喜欢,哪里会恶心?月小姐虽然失踪了,但是她还是很危险的,娘娘你若是不得圣宠,那恐怕以后她出现了那就危险了,娘娘你到时候就救不了她了。”碧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并不会因此鄙视月舞,但却不赞同她继续这无望的爱。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碧烟连忙去开门。
“有什么事吗?”看着小张子,碧烟不屑的问。
“你啊,可走了大运了,不用再陪这个贱妇了!”小张子毫不客气的开口。
“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我家娘娘可是皇上的表妹,就算在冷宫里,也不是你一个狗奴才可以侮辱的!”
小张子被碧烟的话气了个倒仰,却也还顾忌着月舞的身份,所以忍耐着用尖锐的嗓音说:“怀妃娘娘怜悯你是无辜的,被连累的,所以要你回月华宫伺候。”
碧烟听此立马摇头道:“不,我要陪我家娘娘,我不去!”
小张子没有暴怒,只是上前一步阴恻恻的道:“不去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后宫里没有你的存在,你想要留在你家主子的身边,那是不可能的!那边有一口井,倒是适合埋葬你如花的生命,你是要去那里,还是跟杂家走?”
此种境地是选无可选了,一旁的月舞开口道:“碧烟,你回去吧。回去了可能会受伤,可留在这里,你就会死。你去了那里,便认她为主,听她差遣,斩断与我的所有联系,我想,她是不会针对你的。”
“娘娘…”
“碧落因我受伤,难道你想死在我面前让我伤心吗?你劝我接受我不想要的,现在换我劝你了!”月舞拉过碧落的手,轻声说。
娘娘总是这样,总是想着别人!离了她,这冷心阁里以后可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后宫里,还有谁会照顾她?
娘娘,你放心,碧烟会帮你的,我会帮你对付那个恶毒的怀妃!
你或许欠月家小姐恩情,却不欠任九儿,你对她好,可她却犹如豺狼虎豹一样将你啃的渣都不剩,遇见她后,你伤痕累累,痛不欲生!
碧烟一定会让那个女人为她所做的付出代价!
怀着强烈恨意的碧烟离开了冷心阁,月舞关上房门,看着那冷清空旷的内殿,思念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一个月了,小姐的身子好了吗?经过这场变故,她的身子如何了?以后会不会对有孕有碍呢?
月云袖,你还好吗?好想你,好想你。
还记得你十六岁生辰那一日吗?你第一次喝酒,喝的醉醺醺的,我扶你回屋,你拉着我告诉我说,你很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那个我亲手缝制的——香草药囊!
我说我要为你做一辈子药囊的时候,你便大笑着答应了。
即使是你醉了,我也把你的话当真,月华宫里,我做了很多个香草药囊,有安神的,有熏香的,你会看见吗?还是看见了也当没看见,便把它们当做垃圾,丢掉了?
性别注定了我们之间只能是好姐妹,主仆!
而命运却注定了我们之间是仇人!
你能再让我看你一眼吗,怕只怕,连看一眼也是奢望吧,你已经依偎在东方霖的怀里,流连忘返了吧!
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要穿绵。
霜降的日子到了。
雨水降落人间,使得本就清冷的冷心阁更加凄冷!可能是因为大雨的缘故吧,小张子没有来送食物,屋子里唯一的一根蜡烛也烧到了底,在呼嚎的雨声中,失去了它最后一丝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