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去吧。”老者笑呵呵的回。
半个小时后,古杏林在老者的头上扎上了最后一根针,“行了,现在就等着10分钟以后取针就行了。”
老者有些新奇的晃了晃脑袋,指着满脑袋的针道,“这医术也真神了,真看出小神医你小小年纪医术居然这么好。”
古杏林抿唇笑笑,没接话。
好一会,“唉——”老者长长的叹了口气。
古杏林忙从一堆药材里抬头,“付伯伯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不”,老者摆摆手,“我只是想起以前常听人说这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我还不大相信,但今儿个,我是真信了。”
“啊?”有些摸不着状况的古杏林。
老者不以为意的笑笑,“以前有没有跟小神医说过,你的性子其实很独?”
“毒?狠毒吗?”古杏林不解的摇摇头。
老者笑着摇头否认,“不是那个毒,是犬字部,加一个虫的那个。”
古杏林眨了眨眼,没有接话。
老者则继续说道,“我们那个年代的时候,因为某个特殊的原因,所以通常兄弟姊妹众多,还有人家养不起那么多孩子所以送人的也不少,所以那时的人,感能受得到独的很少。然后是现在的孩子,因为国家号召‘只生一个’的原因,所以又产生了很多只有一个孩子的家庭,这样的父母的爱于一身的孩子,也会有某些独的特性,但这种独又和我说的小神医你的独不太一样。你的独啊,是和泽一那孩子很相似的,那种,如果身边没有人拉着你们的话,你们随时会从这世间消失的那种独。”老者说到这笑着总结道,“以前我总担心,等泉儿水儿以后成家立业从这个家里独立出去之后,泽一那孩子会孤独一人到老,现在,看到小神医你来了,我就放心多了。”
这之后,从为老者取针,到周家弟妹买菜回家之间,古杏林依旧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只当天的晚餐时候,周泽一下班回来,看到老者时,竟是愣了半天,在文弱水的提醒下回神后,他掩饰的遮住自己的红眼眶,说了句先去洗把脸,便逃向了洗手间。
而看到这一幕的古杏林眼中闪了闪,似有所悟。
☆、杏林家居记事簿第十天
今天是6月7日,也就是周家弟妹开始高考的日子,本来周泽一说什么都要跟去的,比如张罗住酒店或者中午的饮食之类的。
但周姐弟妹一致拒绝了哥哥同去的请求,理由是他们已经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哥哥去了,反而会让人分心。
周泽一无奈,只得给弟妹两人各塞了些钱,让他们尽量用,别省着,考试期间让自己舒服方便就行。
而周泽一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久违的第二件委托来了。
自性店中。
周泽一和古杏林等了等,青年却始终没有说话。
半晌,“店主哥哥,你怎么了?”古杏林有些担心的问。
青年回神,抬起一张有些暗淡的脸,他似乎并不想多说,只是指了指房间里突然多出来的一名中年女性道,“这是这次的委托人,具体事宜由她来告诉你们吧。”他接着指了指角落里慢慢浮现的一扇门,“还有你们接了委托之后,直接从那边那扇门出去便可。”说完他便从座位上消失了。
“啊,店主哥哥!”古杏林忙喊了声,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周泽一看着他有些失落的表情,有些气闷的拍了拍他的肩,“好了,那个人从来都是古古怪怪的,谁知道他今天又抽了什么风,我们还是先去看这次的委托人到底有什么请求吧。”
古杏林点点头,看了眼那空荡荡的座位,这才跟着周泽一走过去。
“您好,请问您的委托内容是什么呢?”周泽一对着那侧坐着的妇人问道。
“那个,”妇人慢慢转过身,边笑边请求道,“在我说出我的委托前,能不能请两位听我讲个故事呢?”
古杏林和周泽一对视一眼,然后一起点点头。
妇人:“那真是谢谢了。”
***《忧郁和忧郁的互相取暖》资料摘取分割线
杰克生长在忧郁世家,他从小就是个忧郁儿,他的心理医生建议他养一只宠物,治疗他的忧郁。
他到宠物店挑选了很久,最后选中了一条蛇…
杰克非常忧郁,他的宠物吃素而且偏食。
杰克非常忧郁,他无法让他的宠物明白,它对他的热情的拥抱,总是太过于激烈与持久,他真的受不了。
杰克非常忧郁,他的宠物无法忍受分离。每次要分开时,都是他生存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杰克非常忧郁,冬天还没到,可他的宠物已经懒洋洋的整天呼呼大睡。杰克完全不知道,要进入一种昏沉堕落的状态与季节无关,而是一种勇气的决断与自我放弃的决心。谁说夏天不可以冬眠呢?
杰克非常忧郁,他的宠物喜欢紧紧地缠绕着他。但是如果它不缠绕着他,他也忧郁。不知道是忧郁缠绕着杰克,还杰克缠绕着忧郁。
杰克非常忧郁,他的宠物也感染了忧郁。他的宠物因为他的忧郁而为他忧郁得病了。
去看医生时,医生非常苦恼。他分不清到底要先医治杰克的忧郁,还是先处理因为杰克的忧郁而忧郁地病了的宠物。
杰克非常忧郁,一个下雪的早晨,他的宠物从冬眠中突然醒来,它努力地睁开眼睛,对他说,“我爱你。”然后就软趴趴地倒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了。杰克甚至来不及说“我也爱你!”
……
杰克的宠物上天堂了,他非常遗憾来不及说爱它。他伤心了一阵子后,才慢慢发现他的忧郁也神奇的跟着一起离去了。
***
妇人讲到这里抬起头笑了笑,“这个故事的结尾,作者补充了这么一句「这真是个逻辑不通、光怪陆离的故事不是吗?幸好还有个美好的结局。」那么,针对这个故事两位如何看呢?”
周泽一一下子愣在那里,他仔细看着面前坐着的妇女白皙富态的皮肤,看她梳得一丝不苟的淑女发饰,看她弯的恰到好处的嘴唇笑的弧度,越看心里就越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倒是古杏林很是直接,他几乎想都没想的回答,“这不是很正常的寓言故事吗?人类的本性不就是这样的吗?古语早就有言,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可是放眼古今中外的正史野史,都只见士为主公者那一点知遇之恩,肝脑涂地致死忠义,又何曾见到主人放下架子和生命去为他手下的士全这种情义?说一套做一套,要求给别人,好处留自己,是下位者就该安分守己不要僭越,是丑陋的敲钟人就只能躲在黑暗里为男女主角默默奉献,这不是人类之所以留存到今天的根本原因吗?”
周泽一这下子不呆着了,而是露出一种诡异的神情看着古杏林,似是在说:你这小子,说的好像你不是人类的一份子似得。
妇人在听完古杏林的话后,面上冰霜般严肃的表情微微融化了些,她笑着点点头,“这位小神医倒不愧是一位见惯生死的医者,看事情竟是比老妇我通透许多。”
古杏林摇摇头,“夫人谬赞了,这些道理不过是我从我师父和长宁哥那里听来的。倒是夫人,您以这个寓言故事作开场,是否是因为您的委托与这故事中的宠物有什么关系?”
妇人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哀伤,她沉重的点点头,“不错,我此次的委托就是想请两位去把我昔日的爱宠多多带来这里,让我临死之前能对它说声对不起。”
该说是医者本能吗?一提到死字,古杏林猛地拔高了音量,“临死?怎么会呢?我看夫人现在的神色实在不像是濒死之相啊?”
那妇人谢过他要把脉查看的好意,笑着解释,“实不相瞒,老妇在外面的世界其实已年过半百,而且正在经历最后一场与癌症斗争的手术,现在出现在这的不过是妇人心中最怀念的时光里的模样。”
闻言古杏林和周泽一瞬间沉默下来。
这时,店主青年之前暗淡的脸色莫名出现在周泽一脑中:
该不会,那个人是早已知道事情会是现在的样子,所以才早早决定退而不见吧。真看不出,那个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青年,也有这般孩子气的时候。不过,还蛮可爱的。
周泽一想到这,决定下次见到青年时,要改改态度,对他好一点。
那边妇人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心思,径自回忆道:“老妇这半生都活在一种自己制造的抑郁症当中。虽说有很多的人同情老妇的遭遇,但是,也算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老妇最近真正近距离面临死亡时,心平气和的回忆我那自认为满是痛苦和受伤的前半生,不管是早年差点因为不是男孩被奶奶掐死也好,还是父母身为革-命信仰的家国天下的抱负而把身为他们的女儿的我的快乐与否完全置之度外也好,这些的所有我都能慢慢的理解了。就像现在这样,我感觉我似乎看到了以前沉浸在自己的伤悲痛苦得失中时,从未见过的风景——这个世界是处于一种四分五裂的极大混乱中的,没有完全的理性、程序、正义,有的只是痛苦、死亡、贫穷。这里没有英雄和王子、绅士和骑士,有的只有贫民窟里凭着英俊相貌同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狠心掉包女儿的保姆一起,设计精心骗局骗取城堡千金财富和遗产的男子;只有还未长大便被阴谋权利、欲-望谋杀和毁掉的男孩们;还有玩世不恭的对这个男权权威世界完全不加以抗拒而是肆无顾忌的加入这个玩弄女性操控女性的权威社会的男子们。这样的混乱而没有秩序的权威世界,犹太族的和至情至性思想透明,想着和一人一生一世一双人两人世界的女性们永远无法享有幸福。”妇人说到这脸上露出一副非常慈祥的神情,“但,这个世界还有着希望,这里面还有着爱,但不是男女之间狭隘而丑陋的逞强好胜互相折磨伤害的爱,那是来自更为广阔世界的爱,那是隐藏在人性后真正的神性,那是人类最基本、最纯洁的人性。”
“最基本、最纯洁的人性?”周泽一喃喃的自语了一句,“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在的。这点我可以做出确切的保证——我这副青年时就开始抑郁症加癌症并重的身躯,之所以还能支撑到今日,就是因为我见到了那种神性的人性——那就是我的爱宠多多身上的对我的爱。”
“你的爱宠?对你的爱?”
“是啊,”妇人点点头,“那孩子原来是个不被宠物店店主看好的不太健康的幼犬。是我悉心将它养大,然而初衷却并非因为爱它,只是想试验看看它对我的病情是否有所帮助。”
周泽一:“那结果呢?”
“结果是多多被我折磨的也感染了抑郁,但,不管是我将它放在我想跳下去的高楼的我的鞋子的旁边,还是在残留着我割腕后有着大量血液的现场也好,那孩子即使再害怕都还是紧紧的陪在我身边安慰我之后,才独自躲藏起来治愈它自己的惊恐。也是直到多多最后有天再也没有张开眼睛之后,我才意识到我到底有多残忍——人类对待自己以外的生命,永远都缺乏真正的温柔、克制和善意。正是因为人类这样的本性,所以我们的世界永远是混乱不堪而不安全的,我们无法完全敞开自己的柔软内心去面对他人。但科技文明总在不断发展的,我或许可以在这里保持一份祝福,祝愿还年轻的你们,可以走的更远。好了,一下子说了这么多,真是抱歉。还请两位原谅我这个,即将离开眼前的这个我对它没有丝毫信任感也无法爱上的世界的老人吧。”
周泽一一时没有说话,他转头去看古杏林。
古杏林回他一个安心的表情,然后牵着他的手来到妇人面前,“谢谢您的祝福。我师父他那个人其实脾气也很不好,如果哪个人得罪他或让他不开心了,他都会在后来想办法报复回来。我不止一次偷偷看见他在救治某个人的时候,暗地里做些例如将本来不苦的药材换成最苦的,还名其名曰说是为了那人好的事情——其实这些那些被整的人心里也知道,或许是抱着下次还可以报复回去,或者先忍过这一出的想法吧,总之,事情以好的的结局收尾了。我那时候起就常常想,只要人还活着,只要事情还没有到完全不能转圜的地步,那么事情就永远不会终止,明天就还会到来。在你难得一回因为自己受伤太重所以绝情一次,或者失控爆发一次,就意外得到对方死亡或永远不能再见的结果的话,这种时候,我就真的觉得双方都好值得同情了。毕竟,人的生死真的就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死不能复生。对这样的人,我无法做出任何无用的安慰,我只能在下次见到这样的类似的人和情况的时候,将这个悲剧告诉那个人,希望悲剧不要再重演。当然,这就只能是后来人的故事,与你无关了。最后,我师父有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他老说,人死后其实能成为真正的外星人或者神灵的,那个时候的人类,没有时间,没有过去未来,集圣父圣子生灵三位一体于一身,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是,我在这里真心期望您与您的爱犬多多能在那个永恒里,永远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