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敬怕兰知又像上一次那样晕死过去,忙伸出一根手指,在兰知的眼睛前面晃了一晃。
兰知的眼睛跟着他慢慢眨了一眨。
还有反应。那就是没有晕过去。韩敬大松了一口气。
兰知看了他一眼。
“你刚才是不是射在里面了?”他突然幽幽地问。
韩敬听到兰知这种凉飕飕的说话口气就知道大事不妙。他忙抱住兰知的身体,亲昵地蹭了两下,扯开话题讨好道:“兰知,你这么晚回来一定是饿了吧?对吧?对吧?不过没关系!我烧了晚饭,有酱鸭,有萝卜排骨汤,还有油焖茄子。你要是想吃,我现在就再去把汤热一下。”
兰知根本不为所动。只问他:“你那十套化学题做对了吗?”
韩敬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兰知已经抢先道:“那正好,你刚才没经过我同意就射在我身体里,就再多做十套化学题作为惩罚吧。”
多做十套化学题!前面那十套差不多折腾了韩敬两个月,要是再做十套,岂不是高考之前都几乎没得机会和兰知上床了?
韩敬一手握着淋浴喷头,任由热水哗哗流,还可怜兮兮地想替自己辩解:“我……我……刚才真的也没有多想,就是觉得不戴套那样会很爽嘛。我知道你有洁癖……可是……我发誓,除了你我谁也没碰过,绝对不会有病的!你要是实在信不过我,我明天就去三甲大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好不好?”
那模样和前面豪言壮语大叫着要操死兰知的韩敬简直判若两人。
兰知没接话,直接把压在自己身上的韩敬推开。
“出去!”他夺过韩敬手里的淋浴喷头,“我要洗澡。”
兰知洗完澡换了衣服,韩敬已经乖乖地把饭菜都热好盛了上来。两人开始坐下来吃饭。
吃到一半兰知的电话响了。
“兰知!”柯振楠在电话那头抑制不住地兴奋,“你看电视新闻没有?A市一台!”
兰知顺手用遥控器打开电视。
韩敬还沉浸在必须要多做十套化学题的沮丧心情之中:脱套一时爽,日后火葬场啊。他简直是后悔死了。
他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电视,却呆住了。
电视里在播报关于朱院长的新闻。
大意是朱院长的一篇论文被发现了学术造假。而这篇论文当时申请了很多国家和地方的研究基金。Z大经过研究讨论,决定撤销朱院长现在的一切职务,暂停所有的教学任务,并且开会通报全校,让其他科研人员引以为戒,自我反省。
韩敬看了一会儿回头问兰知:“你今天开会开这么晚,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吗?”
兰知点点头,对着电话那头的柯振楠道:“谢谢你告诉我,我先挂了。”
韩敬也不是傻子,一个多月前兰知趁元旦没人去学校待了一整天,后来又连夜去找了柯振楠,而刚才兰知回家后那种高兴的心情,虽然刻意收得很好,可是韩敬还是能够感受到的。前因后果加上朱院长愤怒打来的电话,串起来一想,韩敬就明白了。
“是你找人去揭发了姓朱的的丑事?”他问兰知。
兰知把一只手指放上了自己的嘴唇。“嘘——”他撇了一眼电视示意韩敬不要说话。
电视画面里出现记者围追堵截朱院长的场景。
朱院长,啊不,现在他已经不是理学院的院长了,只能叫朱诚了。朱诚狼狈不堪地用手遮眼,挡住四面八方闪烁不停的照相机闪光灯,回避着众人注视的鄙夷目光,垂头丧气地钻进了车内。
闪烁的电视画面映在兰知澈亮的眼镜上,如同一只万花筒,变换出各种各样的颜色。
可无论颜色怎么变换,韩敬依然能够透过镜片,看到兰知的眼神。
那种除之而后快的兴奋神情,仿佛是一只优雅的豹子,苦等良久,终于捕杀了垂涎已久的猎物。
韩敬也由衷地高兴。他不得不感叹一下,自己恨朱诚,想的就是如何用暴力把他胖揍一顿。而兰知恨一个人,那就真是恨到了骨子里,非要把对方搞得身败名裂不可。
他走到兰知身边,紧紧抱住对方,试图和兰知一起分享那一份喜悦。
然后他突然感觉到兰知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轻微颤抖了一下。
这种颤抖太轻微了,只有韩敬这样细心在意兰知,才能够感觉到。
韩敬抬头,又看了一眼电视。
电视里已经开始播放采访杨瑛的画面。
面对众多的话筒,她说的话没有什么个人情绪,只是沉静地道:“我对发生这样的事情感到很失望。我支持教育部和Z大对这件事情彻查到底,绝不姑息任何造假行为。”
可是杨瑛的表情分明是有点无奈和悲伤的。
兰知伸手,“啪嗒”一声,关掉电视。
“吃饭。”他重新拿起筷子,说。
韩敬看出兰知的心思,就默默拿了个新的碗,替兰知盛了满满一碗的排骨汤,推到对方的眼皮底下。
杨瑛肯定是责怪兰知不留情面。韩敬知道兰知心里对杨瑛还是很尊敬的,否则也不会把杨瑛和自己的合照放在床头,也不会每周日雷打不动去看望对方。
这样的结局韩敬明白兰知肯定是内心有点伤心的。
可是朱诚这种行为实在太龌龊了!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况且兰知为了报答对方一家的恩情,也真是忍了够久的了!
“过去的就过去了。”韩敬轻声对兰知说,“以后咱们才是一家人。”
兰知对着汤水勉强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又响了。
兰知拿起来一看,是柯振楠发的短消息:“还和小朋友在一起?”
兰知没回,刚想放下手机,柯振楠的第二条短消息又进来了:“你好好想想我上次劝你的。”
兰知毫不犹豫地把短消息删除了。
柯振楠的第三条第四条短消息很快又不识趣地来了:
“我说,其实你既然打算改变,可以考虑改变得更彻底一点。”
“你很喜欢在那种事情上掌握主动权,如果换个角度多给自己一点机会,说不定会发现新天地的。”
看到最后一条短消息内容的时候兰知很诧异地愣了一下。
韩敬已经凑了上来问:“怎么了?”
兰知把手机关了,扔到沙发上。
“没什么。”他回答韩敬,“柯先生很关心你的化学成绩。”
化学那是韩敬心中永远的痛,他咂了咂嘴,乖乖地闷头吃饭,再也不吭声了。
日子就这样地过下去了。
兰知双休日不再去杨瑛家吃饭。开春之后他的工作变得很忙,韩敬有时候听到他深夜还一口英文和人打越洋电话。
兰知告诉韩敬,是自己以前的博士导师希望和自己合作,一起写一篇论文。
韩敬也不懂,他每天去高复班,奋战在题海战术里,回家后给兰知做饭吃。吃完晚饭,兰知会教教他数学,英文或者物理。
韩敬依然会打电话给柯振楠,向对方请教化学题目。
韩敬提高得很快,在三月底的时候就把二十套化学卷子都做对了。
他又可以继续和兰知上床,两个人黏在一起,在忙碌的工作学习间隙,疯狂地做爱。
日子简单却充满了幸福,两人租住的房子里天天都弥漫了像蜜糖一样的甜腻味道。
光阴如箭,很快到了六月,高复班放假了。
韩敬收拾行李,回老家准备参加高考。
经过大半年的脱产学习,他觉得自己至少能考个本科。
一如上一次那样,兰知开车,送他去火车站。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临别的时候他信心满满地对兰知道。
不能让兰知失望,也不能让自己失望。他最初的动力,不就是为了能够凭借自己的努力,从各方面都配得上兰知吗?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站在了人生的一个岔路口,将来的命运和幸福全都掌握在他自己的选择之中。
兰知却没有他这么多的心思,只淡淡地点头:“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两人在熙熙攘攘的火车站里紧紧地拥抱了一下。
韩敬闭上眼睛,贪婪地闻着兰知身上的味道,感知着对方柔软的头发。
如果可以,韩敬真希望可以这样抱着兰知,永远也不分开。
最后还是兰知先推开了他,道:“火车快开了,走吧。”
韩敬有点失落,不过转念一想也对:也就几天而已。好男儿志在四方,这一点分别之苦儿女私情又算得了什么?等他考上了好大学,将来找了好工作,不就可以和兰知甜甜美美地一辈子过下去了么?
想想他也就释然了。
“兰知,我爱你。”他在兰知嘴边大胆地表白,“等我考完回来,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然后他拎起行李,就上了火车志气满满地回老家参加高考去了。
韩敬回到老家,才对父母和盘托出自己马上要参加高考。父母吓了一跳。他妈的第一反应是拍大腿,道:“啊呀,钱都给你姐置办嫁妆了,你要是考上了大学学费怎么办?”
还是他爹镇静,说不要紧,自己还留了点钱准备给韩敬将来娶媳妇用的,要不等考上了先垫付大学学费。
韩敬心想:你们要等我娶媳妇恐怕是指望不上了。嘴上却只安慰:“没事,我打听过了,现在国家政策挺好的,可以申请助学贷款。”
他妈白了他一眼:“你有案底,国家能贷款给你?考上了大学说不定都不录取你!唉!当时就叫你不要和那些狐朋狗友混……”
韩敬听了顿时不乐意了,几个人剑拔弩张,屋子里火药味十足。
韩敬的姐姐韩明正好也在家。她的婚礼是定在六月十八日,这两天算是回老家整理各种东西,筹备婚礼。
她见状就跑来打圆场:“大学学费我会替弟弟想办法,你们别吵了,让他好好高考吧,也挺不容易的。”
总算是把这一场高考前的小风波平息下去了。
韩敬的母亲嘴上说话不饶人,心底里还是疼爱儿子的,当即跑县城去买了许多好吃的补脑的,连夜熬着炖着给韩敬吃。
高考三天还挺顺利的。第三天上午,韩敬去参加了最后一门的考试。韩明在家整理嫁妆,然后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韩明啊,听砖头说你要结婚了啊?”对方豪爽地扯着嗓子喊,“哎哟,真是了不得啊!”
韩明愣了愣,忙躲开父母,跑到屋外,才回道:“你怎么打电话来了,郭杰?”
韩明韩敬的父母不太喜欢郭杰,觉得他不学无术,还一直出各种歪点子带坏韩敬。但是他怎么说都是韩明的高中同学,以前关系也还行,所以基本的客套韩明还是要的。
“你要结婚了我怎么能不打电话来恭喜啊!”郭杰在电话那头道,随即直入正题,“我给你包了个红包,还给你准备了一个高僧开过光的送子观音呢。”
韩明一听吓一跳,她的婚礼并没有邀请郭杰,怎么好意思收对方的礼金和礼品,忙道:“不用不用。你心意到就行了,钱我不能收。”
“韩明你别和我客气!”郭杰打断她,说了缘由,“砖头春节的时候救了我家老头子,我欠着他一份大人情呢!”说到这里他嘿嘿笑了一声,意有所指地又道:“我要等他娶媳妇只怕是十年八载都等不到了,所以只能趁你结婚表表心意啦!反正你们是一家人嘛!哎我说韩明啊,你住A市哪儿,我把红包和送子观音现在就给你送过去。”
“不用这么急吧?我现在回老家了,不在A市。”
“你老公呢?”
“和公婆去隔壁O市置办结婚用品了,这两天都不在A市。”
郭杰“啧”了一声,道:“这怎么办呢?我和我家小媳妇儿打算明天去新马泰玩个十天八天的,你结婚前我恐怕都不在A市了。你有什么认识的朋友在A市吗?我住在P区。让你在A市的朋友今天过来拿一下呗。”
韩明知道郭杰这个人豪爽,讲究朋友意气,如果再不收对方会不高兴。而且听对方的口气,也有了女友,结婚是迟早的事,到时候这个人情总是能还的,就应承下来。
她打了几个电话给自己在A市的朋友,不凑巧的是朋友们要么是有事情忙不开,要么是住得离P区太远过去不方便。
最后她无意翻到了兰知的电话号码。
她记得这个看上去彬彬有礼的瘦高男人是韩敬的室友。父母对他很有好感,当时还让他和自己互留了电话,算是监督韩敬。
不过半年来两人并没有打过电话。
韩敬和他关系很不错,前几天吃饭的时候还提起对方,显然是靠得住的朋友。
于是她拨通了兰知的电话。
“是兰知吗?”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您好,韩小姐,我是兰知。”兰知在电话里很有礼貌地问,“请问是韩敬有什么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