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凤青鸾————既夕[上部 下]

那个红发的男人总会戏弄他，最後他的每一句话都被认为是玩笑。
尽管如此，还是相信了，傻傻的等待了上千年。

第二日清晨云破月便叫醒了还在做梦的杨羽，塞给他一个包袱。
"立刻离开！"
杨羽还未清醒，就被云破月拽了下去，随便套上了衣服拉到了後门，若音已经等候多时。
推著杨羽上了马车，却有些不舍。
"羽弟。"
"恩。。。。"
"如果有可能，咱们一定再一起喝酒。"
"。。。酒。。酒。。。"

杨羽迷迷糊糊的就被送走了，後来他清醒後被若音点了穴，一路被送到了万剑山庄。

74

云破月和花弄影择日前往玉门,见到微微花弄影也十分高兴,而他们回来的最重要的目的是花弄影又需要寒潭帮他阵住体内的力量。每每满月,花弄影的身体里仿佛有火焰在冲撞,撕裂皮肤冲出身体。

从寒潭出来，云破月连忙用大袍包住了一脸疲惫的花弄影，抬头看了眼，花弄影便倒在了他的怀里。
勾起他的小腿轻轻的抱回床上，云破月总会看著他发呆。胸口的花蕾越来越大，掰著手指头来算日子，最多撑到过年。
如今花弄影的脾气越来越怪，梅自然不会说什麽，微微却不会当没看见。
前几日花弄影特意做了微微爱吃的桂花粥，看著微笑的花弄影，孩子却躲到了云破月身後不肯出来。花弄影尴尬的笑笑，一人端著那碗粥，从早上一直喝到了晚上睡觉。云破月亲他的时候从他的嘴里尝到了甜甜的桂花香，花弄影捂著嘴忍了很久,才翻身吐了起来，云破月拍著他的背无奈的笑著。

花弄影睡觉极浅，哪怕轻微的翻身他都会察觉。如今每个满月的夜里，他都睡的好似死人一般。苍白的脸消瘦的下巴，云破月心疼的刮刮他的鼻子，本来饭量很小的花弄影现在吃的更少了。半夜里偶尔发出痛苦的呻吟，云破月都会抱著他直到再次入眠。

过年前，花弄影的脾气已经古怪到了极限。
每天都要杀人，几乎不吃东西，整天喜怒无常，而敢顶撞他靠近他的人也只有云破月一个了。
重复著吵架，和好，吵架，和好的规律过日子已经是云破月必须习惯的事情。

随著一场大雪的到来，终於到了新年。
微微吵著和梅一起放炮竹，云破月宠他宠的紧，便带他去山下的镇子买。
小镇子也因为新年的来临而热闹起来，在卖炮竹的小店门前云破月盯著那副对联看了半晌，问道"店家，这联是哪里买的？"
店家道"新来的书生在街上卖字，因为买的人多了，我也去讨个吉祥。"
云破月留下梅陪著微微买东西自己先走一步。

白衣，玉面，大笔一挥，众人高声叫好。
云破月摇著扇子在人群里看著，玉弦也不缺钱花怎麽老是卖艺呢？
写好一副字，玉弦收拾了东西径直走到云破月身边，小声道"走吧，我找你有事情。"
云破月咧嘴"你是等著我来吗？"
玉弦只笑不答。

两人进到小茶楼，上了二楼雅间。
玉弦低头拨著茶碗里的茶梗，云破月却先问道"找我什麽事？"
"哦。"
云破月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眉头簇了下，又问"什麽时候打五毒派？"
玉弦还是应了声，低头玩著杯子里茶叶梗。

云破月起身要走，身後传来幽幽的声音"花弄影怎麽了？"
"他没事。"
"哦。"玉弦眯著眼睛"那现在的花弄影是谁？"
云破月背後冒冷汗，拉出个笑来"弄影啊，还能有谁？"
"他不是。"
"那能是谁？"
"另外的一个花弄影。。。。不，他不是！"

云破月使劲的摇扇子，这个玉弦果然厉害。

玉弦放下茶杯，慢慢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早就不是正常人了。甚至可以说我都已经不是人了，这点事情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我怕你不相信。"
玉弦托著下巴，道"那你要先说出来。"
云破月坐回椅子上，说道"你知道往生莲吗。"
"听说过。"
"弄影。。。中了往生花的诅咒。"
玉弦澄圆了眼睛看了云破月好一会，才说道"那东西只有昆仑之上的悬圃会有。"
云破月重重的点头。

云破月接著说"他弄死了往生莲，而没有抵抗能力的我却成了牺牲品。可是他甘愿替我承担这个诅咒救我一命."
"那个荆棘纹身。"
"对。因为盅的缘故，他没有寒潭的辅助，又失去了以前的记忆，本来可以压制的诅咒现在快吞噬掉他了。"
"我听说只有一个办法解除那诅咒。"
云破月笑了"没错，凤的火焰。可是那需要用涅磐的火焰，燃烧凤的身体，用血液引发的火焰。"
玉弦想了想，问道"谁的血？"
云破月轻轻的答道"鸾。"

玉弦走的时候留下了一把匕首,他说那匕首是别人让他转送的。
云破月看了眼那龙纹匕首脱口而出"羽弟给的吗？"
玉弦笑著点头，说道"杨羽给我的时候他说你一定会知道是他。"
"这个。。。是有原因的。"
"杨羽还说，等时候都完了和你一起喝酒。"
云破月看著那匕首却没有回答，玉弦深深的叹口气。

两人同时出了酒楼，一人左拐，一人右拐。
云破月摸了摸怀里揣著那个龙纹匕首，这是羽嘉掰了飞龙的角制成的。
或许这就是羽嘉给他们的最後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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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玉门，一个侍女神色慌张的跑了过来"云门主，门主找不到您发脾气呢。"
"我知道了。"
藏好匕首，云破月跟著侍女去了百花亭。

百花亭与别语楼隔著寒潭遥遥相望，花弄影坐臃懒的坐在铺著貂皮的椅子上。
梅兰菊桃樱五位护法左右站著，仔细看去花亭的地上还有几个人。

"梅，这个人犯了什麽错？"
"回门主，他擅自闯入玉门後山。"
花弄影眯著眼睛冲那人笑，地上跪著的男人立刻失声惨叫，一根黑针穿透了他手臂钉在了肉里。

"还有吗？"
梅顿了顿，有答"没了。。。。"
"掌嘴！"
梅扇了自己一耳光，抿著嘴站在一边。
花弄影玩弄著手里的针，说道"踩坏我玉门的草这可是重罪！"
说罢一根很针钉在了那人的脚上。

看著那人痛苦的样子，花弄影却笑了起来，扬起手又甩出一根黑针。
那针本是冲著脑门飞去，却在半空被把扇子打落在地，花弄影惊讶的叫了声，所有人都转头看去。
云破月怒火冲天的走了过来，看看地上的人，指著梅说道"把他抬下去好好照顾。"
梅看看花弄影又看看云破月不知道如何是好。
花弄影摆手道"就照著云门主的话做吧。"

云破月跨到花弄影身前还未开口骂，花弄影板著脸问道"你去哪里了？"
"不用你管。为什麽要杀了那人？"
"我想干什麽也不用你管。"
"你。。。"

花弄影垂著眼皮看地上，撇撇嘴。又抬起头瞪圆了眼睛看著他"你昨天弄疼我了。"
云破月翻著白眼"我今天睡别处。"
"你去哪里谁？"
"这里地方那麽多，随便找张床还难吗？"
"那我给你说个好地方。"
"哪里？"
花弄影勾勾手指，云破月弯下身子。
"是。。。。"
拽住领口往下一拉，嘴唇堵了上来。
"今天你下我下面。"
"。。。。。不好。"
"月"
"。。。。。不好"
"鸾，我的鸾。"
"好。"

75

万盏明灯让正殿辉煌灿烂,算的上辈份的弟子全都入殿饮宴,五位护法上坐，然後是微微，最上坐的是花弄影。
他依旧侧躺著，一手端著酒杯，看著晶莹的液体打转。
往年的年夜饭大家也都如此一聚，花弄影却只是象征性的出现下，说句话便走掉，他不喜欢如此吵闹的场面。
如今花弄影肯留下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云破月摇著扇子躲在屏风後笑著看他，花弄影眯起眼睛使劲盯著酒杯，下面闹成一团竟然有人上来敬酒。
花弄影用下巴招呼了下，仰头一饮而尽。
又有人过来敬酒，花弄依旧如此，最後连五位护法都端著酒杯敬了过来。
花弄影是来者不拒，可是云破月看的很真切，最近的花弄影脾气变幻莫测却总带著笑，这个除夕夜，他却没有笑过一丝。
黑金的面具下，那张脸孔已经让人难以琢磨。云破月怀里终究揣著那把匕首，却一直没有用过。尽管花弄影胸前的花已经开始伸展花瓣。

花弄影猛然抬头，与他的视线对上云破月扭头便走，刚到长廊上後面喊道"站住！"
云破月回头皱著眉头看著他，花弄影走路有些晃。
"你喝了多少？"
花弄影扑到云破月怀里，笑道"你不都看见了吗。"
"是，我看到你是把酒当水喝了。"
"水？如果是水就好了。。。"
"你喝多了，我扶你回去吧。"

云破月搂著他的肩膀刚走两步，花弄影问道"你说我欠你什麽？"
"什麽？"
"你说过，我欠你的要偿还。"
云破月顿了顿，道"你欠我个承诺而已。"

走了几步，花弄影又问"杨羽送的这匕首你很喜欢吗？"
"。。。。。你怎麽知道？"
花弄影推开云破月，脸上跟冻住一样。
"折了飞龙的角，羽嘉也会很心疼吧。你却辜负了他们的好意。"
云破月僵在那了，身体和心一起。

"你、你想起来了？？想起一切了吗？"
花弄影没有回答，却伸出手，说道"给我。"
云破月摇摇头。
花弄影吼道"把匕首给我！"
云破月的眼睛红了，捂著怀里的匕首一个劲的摇头。
"不行，不行。。。"

花弄影咬著嘴唇，瞪了他一眼，跨前一不伸手来抢，云破月连忙後退转个身抽出了匕首对著自己的胸口。
"离我远点，否则我现在就死在这。"
花弄影站在那，摘下面具，冷冷的看著云破月。

"如今走到这步我们都有错，可是我不能见你的身体别夺走了。只要我死了，你就可以重生，而且不必
背负那麽多。"
云破月嘴边扯出一抹笑，仰著头看著星空。

"其实我还是想问你，你爱上我了吗？"

花弄影低下头扯开自己的衣服，今夜天空中没有云，绽开的红色花朵上渡了一层月光。

云破月先是愣了下,呆呆的看著那盛开的红色花朵,随後放声大笑。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花弄影刚想上前，云破月立刻吼道"站住！别过来。"
两人相离不远而立，相互对视，花弄影一脸平静，云破月却露出绝望的表情。

"荆棘花开时，你已经被诅咒吞噬到心脏了。不管你是不是凤，或者是弄影，我想知道。。。。你可还记得我？"
"记得。"
"那你还知道我以前说过的话。"
花弄影深吸口气，道"每一字每一句都记得。"
云破月点点头，道"那好，我问你，你心里可还有我？"
花弄影抿著嘴唇，许久，才点了头。

"够了。。这就够了。"
云破月淡然一笑，匕首扎进了胸口，慢慢往里推送。
"你若还记得我，就会知道我说过的话。你若心里有我。。。就会知道我的愿望。"

龙纹匕首已经没进一半，云破月痛苦的簇紧了眉头，身体软软的跌了下去，花弄影一步上前接住了他，抱在了怀里。
云破月虚弱的半睁著眼睛，沾满鲜血的手颤抖的摸上花弄影的脸。
"弄影。。。不。。要哭。。。不。。。"

花弄影冷冷的看著他，又看了看那匕首，毫不犹豫的拔出了嵌在云破月心口的匕首。

瞬时，血花飞溅。

"凤。。。凤。。。"
云破月无力的呼唤著。
花弄影的身体接触到喷发的血液立刻升起了红烟，火焰像有生命的一样开始燃烧。
云破月满足的笑笑，最後把视线定在了花弄影的脸上。

曾为凤鸾的时候，他并没有见过为他嚎哭的爱人。
现在花弄影的身体已经被诅咒吞噬干净，而当作为鸾的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凤之火焰便可净化一切。

泪是晶莹的，无声的划下。
云破月慢慢的闭上眼睛，鸾说过不会让凤先死，他受不了爱人离自己而去，而凤却是永生的，哪怕永生的寂寞与无奈。

"你太自私了。"
花弄影反握住龙纹匕首，火焰已经熊熊燃烧，正殿的人全都涌了出来。
微微竟然跑在最前面，他满脸泪痕，似乎已经知道了什麽一样。

"你竟然真的留我独活，竟然都不肯原谅我。你太狠心了！。。。。。可惜我脸皮厚。"
说罢，满是鲜血的龙纹匕首猛然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赤红的火焰染遍了天空，嚣张的火舌宛如巨大的火凤，别语楼也被吞噬干净。

火焰中，寒潭却开出了一朵朵的青莲。

76

睁开眼,一团刺目的光亮在闪动，剩下的就是无尽的幽静的黑暗。

云破月静静的看著那团亮，眼泪慢慢的流淌著。
这应该是他期盼的结局，可是心里的那份留恋，那份不舍，却怎麽也抹消不掉。

眼泪在脸上划出一道弧线，离开他身体的瞬间变成汽泡，随著一阵水流涌到了亮光处。
晃动的水面开始变的嘈杂，先是哭的死去活来的微微，然後是同样哭的稀里哗啦的梅，最後是别过脸去的若音。
云破月抬起手朝著那影像伸过去，可却停留在半空，他无奈的笑笑又收回了手。

"想去就去吧。"
身後有谁推了他一下，云破月惊讶的回头。

"你怎麽会？。。怎麽会？"
花弄影温柔的笑著，又推了推他。
云破月翻过身去抓他的手，却扑了个空。

"你回去吧。"
"不"云破月摇摇头"我不会放你一个人的。"
"可是，你约定的对象不是我啊。"花弄影苦笑著闭上了眼睛，黑暗的潮流中伸展出了无数的枝腾，缠绕在了花弄影身上。
看著那身体慢慢下沈，云破月拼命的往下划。
"诶。。。你等的人真的不是我啊。"
花弄影又睁开眼，没有了荆棘刺身的脸上满是无奈的笑。

水流变的急促混乱起来，翻滚著白色浪花的水束住了云破月把他往上拽。
"为什麽？你让我看著你死吗？你要让我一个人独活吗？"
"你怎麽听不懂呢？"花弄影簇起眉"我不是凤，不是你等的人，你快点走吧。"
"不！不。。。"

黑暗慢慢的吞没著花弄影的身体，云破月焦急的扭动著身体，可是那些水抓不住，撕不烂，斩不断。
"嗨呀，还是我去吧。"
身体一轻，一道半透明的影子从身体中沈了下去，那是一个人，云破月仔细看著那人落到了花弄影的身前，紧紧的抱住了他。花弄影惊讶的张著嘴，那人在他唇上轻轻的碰了下，回头看向云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