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着不得已恶补了一堆佛学知识,好在有蓝田这本大百科全书在,金刚经倒背如流,心经可以讲出不同流派的不同种解法。徐知着临时抱佛脚,被刷了一层金,再加上他本来就生得特别好看,气质沉稳专注,闲聊时随口说几句佛理,端得是金光万道,瑞气千条,十分唬人。
徐知着拿出去称头,逐浪山这个当老板的自然也有面子,高兴起来在迈扎央的赌场里开赌,一把就是十万人民币的筹码扔出去,徐知着坐在旁边看着他赌,吓得心惊肉跳,比打仗还忐忑。
逐浪山人逢喜事精神爽,一下午赢到一百多万,随手拨了一把筹码给徐知着让他拿去玩儿,五万一张的筹码直接扔给荷官当打赏。徐知着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手边这一大堆钱,早就人点头哈腰迎上来,最后换出来足有30多万人民币。
徐知着愣了半天,咬牙切齿的想,这特么该死的矿老板怎么会这么有钱?!
这样的生活不能算难受,但久了总是腻味,不同于在蓝田身边的安稳悠长,也不同于长枪在手时掌控一切的满足,这种日子更像是一种工作,不好不坏,需要花心思去应对,为了生活。
刚刚打完一仗,徐知着开始思念蓝田。
那个全世界温柔的男人,对他最好的人……总是温柔地看着他微笑,他身上有干爽好闻的木质清香,干净而温暖,住在明亮整齐的房子里,吃着精致健康的食物。在蓝田身上凝聚着一个文明社会最美好的那些东西,安全、有序、优雅、理性……让他可以放心大胆的躺下,像一只刚刚狩猎完的豹子,心满意足享受阳光与爱抚。
徐知着迷恋那种被深深宠爱着的感觉,那是他生命里缺失的一部分。
徐知着比蓝田提早四天到北京,为了迎接另一位重要的同事。
王暮峰,云南瑞丽人,精通缅甸事务;中国矿业大学毕业,在一家国有大型镍矿场工作了十二年。这两个条件分开找很好满足,合在一起简直全国性难题,海默委托猎头公司全国海选,最后挑到这一位,年纪不大,乐于冒险,还愿意为了重金改变人生。海默叮嘱徐知着要好好相处,跑了这个,再招个合适的不容易。
徐知着开着车专程到机场去迎接,而王暮峰站在机场的出口处,亦是满脑子的奇幻臆想。
据海小姐介绍,这位徐知着先生有两大特征,首先他是一位前特种军人,其次目前有个男朋友,所以一不能在他面前攻击军队,二不要跟他谈论女色,当然男色就更别讨论了。
王暮峰家教传统,对大部分事务都拥有一定的刻板印象。特种兵自然要威武雄壮,同性恋自然是娘娘腔,于是这么一整合问题就大了。王暮峰在飞机上琢磨了半天,最后把林志玲的脸移到了施瓦辛格的身上,自己把自己雷了个半死。
就这样,远远的看着一个长相极为英俊的男人向自己快步走来,王暮峰几乎产生了一定的感激和期待……
“您是?王暮峰先生?”徐知着迟疑问道。
“徐……”
徐知着灿然一笑,温和地伸出手去:“徐知着,你也可以叫我Zorro。”
王暮峰心有余悸地吐出一口气,还好还好,长得不吓人。
徐知着习惯性的上下打量一眼,已经把这个人的特征记在了心里,个子很高,大约有个一米八五,长得不胖不瘦,肤色偏黑,轮廓硬朗,不说不笑时活像个黑社会老大。徐知着暗忖这哥们要是跟自己一起站出去,绝对比他更像个保安。
王暮峰一开始还挺拘谨,问什么都是极为简短的回答,聊了一会儿渐渐放开,字里行间全是国骂,神情严肃,满口脏话。
徐知着实在忍不住问追问:“你有没有当过兵?”
“没。”王暮峰摇头:“我老子当过。”
原来是家传……
“是这样,你是打算住酒店呢,还是住我那边,我家里有一间客房?”徐知着问道。
“你家?”王暮峰愕然:“跟你男人住一屋?”
“他出差了。”徐知着哭笑不得。
“我操,不早说!吓死我……”王暮峰挠头,颇有些探究地盯着徐知着看了一会儿:“我说你他妈长得也不像个同性恋啊!”
“同性恋应该长什么样?”徐知着忍俊不禁。兵痞见多了,他并不反感口没遮拦的人,这种人多半直率。
“反正也不能长你这样啊!你说你小子,长得跟他妈电影明星似的,你跟一男人搞一块儿,小娘们看了得多闹心啊!”王暮峰一本正经的忧虑着。
徐知着蓦然想到蓝田当年被求婚时BBS上那张贴子,莫名其妙很囧地说道:“倒也没有,她们好像还挺高兴的。”
“我擦,真的?”王暮峰一拍大腿,忽然感觉自己是不是在矿上呆久了,不闻世事,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王暮峰此人的确直率,而且特别好打发,吃住什么都不挑,最大的行李就是那一箱子书和电脑里几个G的资料。到家先是对屋子的整洁程度表示了强烈的惊叹,然后大剌剌往沙发上一坐,开始了围绕着缅甸的各种吹牛侃大山。王暮峰津津有味地听完了徐知着最近的经历,听得两眼放光,十分神往。徐知着彻底把心放下:这人处得下来。
晚上徐知着下了两碗面条,王暮峰尝了一口,张口问道:“辣子有不?”
徐知着从厨房拿了一瓶蒸鱼的泡椒出来,王暮峰哗哗往碗里挖了两大勺,呼呼地吃了,嘴一抹,碗一摆,站在厨房门边跟徐知着继续侃。
“哎呀,太他妈贤惠了!”王暮峰看着徐知着把碗洗净,再用厨房纸一只只擦干,感慨万千。
“是吗,还行吧……”徐知着的家务理念由蓝田一手教成,从不觉得自己有多贤惠。
“你们同性恋是不是都这样啊?”王暮峰支着下巴四下左右的看:“我操,得亏你们是自己跟自己搞啊,要不然娘们都让你们给追跑了!”
徐知着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转一个话题:“你呢,还单身?”
“刚单。”
“怎么?”
“娘们把我给甩了呗。”王暮峰极为坦然的:“老子没房没车,窝在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上班,跪下来求她也没用啊……愣甩,鸟都不鸟我。”
“所以……”徐知着了然的。
“所以老子就想出来赚点小钱,回头买一跑车,就在她家小区门口摆着。”
徐知着大乐:“要不要再租个漂亮妞儿往旁边一坐。”
“好主意!”王暮峰抚掌大笑。
王暮峰是个粗糙的人,他花了一晚上时间给徐知着饿补工矿行业的基本常识,到晚上快睡觉时,餐桌上已经铺满资料,圆珠笔横一支竖一支摆着,洒了一地的烟头。徐知着一开始还有点疑虑,后来想想,索性等蓝田回来那天再大扫除吧,现在脏就脏了。
王暮峰冲完澡出来也有点不好意思,指着厅里那团乱相扭捏道:“哎呀,我操……”
“没事,他要到大后天下午才回国,到时候收拾干净就成了。”徐知着温和的。
王暮峰眼神古怪地看了徐知着一眼:“你男人长啥样啊?”
“他……很瘦,很白,比你高一点。”
“嚓,比我还高?”王暮峰大惊:“那……他长得好看不?”
徐知着脸上浮出些微红晕:“还挺好看的。”
“比你还好看?”王暮峰更惊。
“我觉得,嗯……比我长得好看。”徐知着诚恳的。
王暮峰惊讶地张了张嘴,一脸的若有所思,片刻后,指了指客厅,再一次询问道:“你看着……还成?”
“我看着是没问题,但他会受不了,所以等你走那天早上我会收拾一下。”徐知着知道王暮峰是实在人,对他也不绕弯子。
“哦哦……”王暮峰挠挠头发,小声嘀咕着:“我就说这屋子……怎么也不像个爷们能整出来的!”
徐知着听得哭笑不得,又不好强辩说蓝田也挺爷们的,只能想着,反正过几天你看到人就知道了。
两个人晕天黑地的在一起混了两天,讨论各种问题。王暮峰给徐知着开了一张书单出来,让他有机会就看看。徐知着给王暮峰讲了大量的缅甸秘闻,有些是从逐浪山那里听来的,有些是夏明朗收集的,反正是别国的内幕,不涉及中国机密,徐知着毫不藏私,基本都倒了出来。王暮峰虽然热衷于研究缅甸,但毕竟是业余爱好,隔岸观火,现在陡然得到这第一手的资料,兴奋得一塌糊涂。
徐知着暗暗佩服海默看人极准,当年看中夏明朗是一种眼光,现在把自己和王暮峰招进来干这项事业也算是一种眼光。缅甸那种地方,生活条件恶劣,没有一点非理性的痴迷与天然的糙劲儿,还真是很难适应。
王暮峰虽然生活上不拘小节,对工作却一板一眼,他在行业内混了十几年,经验丰富,当下便建议徐知着跟自己一起把档案落在联合矿业亚洲区总部,反正这个总部就在北京,这样五险一金有靠,万一将来出什么意外,还方便联合矿业逼中国政府出面救人。
中国政府有矿山开采管制,联合矿业在中国的主要业务是制造矿山机械与出售原矿石,大中华区兼管除了日本以外的全亚洲。而且按照业务规画,缅甸地区开采的矿石主要销往中国,而卖到缅甸的矿山机械也要从大中华区出货。
要论王暮峰最美好的幻想,最好这部分销售业绩也能顺手水推舟的拿来,不赚白不赚。徐知着听得啧舌,没想过工矿企业还有这么多门道可钻。
不过,海默倒是强烈地支持了王暮峰的这个建议,马上向联合矿业提出沟通,毕竟以联合(中国)雇员的身份派驻缅甸,就能顺理成章的得到中国驻缅甸大使馆的庇护,也算是多一重保险。
王暮峰粗枝大叶,日子稍微一久,就忘了徐知着的性向问题。徐知着更是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Gay,跟男人一向都是该怎么处还是怎么处,正常的肢体接触毫无回避。
蓝田回来前一天晚上,两个人通宵工作,把茶几抬开,坐在地毯上查资料,设计矿上生活区的平面图。王暮峰嘴里叨着笔,曲肘一捅,伸手指向一方,示意:帮我拿那张图。
徐知着知道此人的脑子是个单通道,也懒得跟他计较,探身从他身前越过,随手抽了给他。
王暮峰正全神贯注地想事儿,不经意间被徐知着的短发蹭到鼻尖,下意识地揉了揉,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脸红了:“哎呀,我操……我他妈差点忘了!”
??徐知着疑惑地看着他!
“你他妈同性恋啊!”王暮峰一脸窘迫。
徐知着哭笑不得,本来懒得解释,现在既然都有误会了,还是解释开了比较好:“我不能算同性恋。”
“嚓,那你那个男朋友?”
“我是有个男朋友,但我对男人没有想法的。你看我是什么心情,我看你就是什么心情。”徐知着艰难的解释。
“那那……把一帅哥,跟一美女摆一块儿,你往哪边看?”王暮峰错愕。
“美女。”
“我日,那你怎么跟他好上的?”
徐知着失笑:“缘分吧!”
“操,这我就不理解了,合着你还喜欢漂亮小娘们儿,那你看他什么想法儿?他不是男人?”王暮峰彻底好奇了。
徐知着想了半天,发现还真是,蓝田不是男人,当然更不是女人,蓝田就是蓝田,他自成一个性别,就他这么一个人。但这话说出来很怪异,只能含糊其辞地说道:“反正跟看你不一样,等你明天见了就知道了。”
于是王暮峰开始强烈的期待明天,同时脑补出一个又高又瘦又白,美貌如花,妩媚如人妖的主……然后再一次,深深地被自己雷到了。
第二天,到机场接上蓝田以后,王暮峰果然很快就明白了什么叫“我看他跟看你不一样”,但首先还是被蓝田外形给震了:看着挺高高大大的一个男人,穿一件深灰色的立领大衣,配象牙白围巾,戴钢边眼镜,走路大步流星。
你妹啊!这俩都是爷们,要怎么搞啊!
徐知着迎上去跟蓝田拥抱,明明没什么多余的动作,蓝田收手时在徐知着耳垂上摸了一下,徐知着耳根子一红,便看得人眼红心跳的。
奸情!果然,妥妥的奸情!
王暮峰感觉全身都要不好了,鸡皮疙瘩冒了一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