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雨----一直奔跑

作者:  录入:01-05

豆豆坐到饭桌上,又开始犯老毛病。他啃一口排骨,然后说:"舅舅,今天Ruby姐姐给我看她男朋友的照片了。我也是她的男朋友么?"林泽差点咬了自己舌头。周妈妈开始笑起来,她说:"你这么小,就想做人家男朋友?"豆豆再咬一口,说:"我是男的啊。"周妈妈发现了豆豆吃饭说话的毛病,说:"你们真是,怎么带小孩的,坏习惯长大可是要影响一辈子的。"说着,她夹了菜给豆豆,说:"豆豆乖,好孩子吃饭是不说话的,吃饭说话会长不高,永远矮墩墩的。"豆豆张着嘴看看她,低头吃饭,她夸奖道:"恩,好乖!"
林泽和文生相视一笑,文生说:"妈。你现在真有耐心,我小时候要这样,你早就一个巴掌上来了。"
饭后,周妈妈马上告辞了。文生送她回家。路上,她说:"文生,我承认,你是在认真经营你的感情和生活。可是,你难道要永远这样下去吗?激情的潮水总会消退的,那个时候,普通夫妻有孩子维系,你们却什么也没有啊。"文生说:"可是我只想和他有未来。人生很短,现在我已经有了我想拥有的。就算有什么变故,我也没有遗憾。"母亲看着她高大的儿子,说:"文生,我还是希望你一切都好。"
文生默然。怎样算好,我们的看法却不同。文生说:"我很好,很幸福。"

第 28 章
还有十几天就要过春节了。现在的城市里这个传统的最重要的节日已经像冲多了开水的豆浆,没有什么滋味了。林泽和文生还是做了一点准备,打算一起吃个火锅。眉生照例到哥哥家避避风头,她又挂掉两门,离自己的学位证书越来越远了。眉生会打扮了,眉眼之间少了一点青涩,只是性格还是无忧无虑,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学业发愁。
文生在郊区的厂房二期开始收尾了,负责工程部的副总偏偏要回家结婚去,文生只好天天去郊区看着。新厂房那里的食堂很简易,就是大锅菜和蒸米饭,寡汤少水的。林泽就每天给他做好便当带过去。
这天文生对他说:"晚上回来不用做饭了,我们出去吃吧。"年关将近。饭店很难定位子的。林泽从蛋糕店回来,顺道去了超市。他想买点羊肉煲汤。正在他弯腰挑选配菜的时候,有人在身后叫了一声:"林泽!"声音有一点颤抖。
林泽站起来,回过头。安捷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这是他第二次看见安捷。安捷脸色不太好,眼睛有一点发亮,他身边有个身材娇小的女人,正甜蜜蜜地挎着他的臂弯。林泽点点头,问:"最近还好?"安捷还是定定地看着他,说:"林泽。"女人望着安捷,再望望林泽,说:"安捷,他是谁啊?"林泽向他们点个头,转身走开。安捷紧走几步,说:"林泽,等等!"女人有点吃惊,说:"是你的朋友?"安捷不管她,追上林泽,说:"林泽,我们去喝点东西吧。"
他们在超市外走了一圈,只好进了肯德基。里面也是人山人海。他们在靠街的长条桌边坐下,安捷特意给他买了热饮。林泽感觉有点奇怪,安捷和以前很不一样了。女人看他把热果珍放在林泽面前,还插好吸管,脸色一下子很难看。林泽有点尴尬,不想过多的惹麻烦。女人拿出手机,似乎在发短信。安捷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她站起来走出去了。
林泽说:"她是你女朋友?"安捷脸色苍白的看着他,说:"你讽刺我?"林泽见他情绪不对,只好低头喝饮料。安捷说:"你看见了吧?她打电话给我妈呢。我妈叫她看着我呢。只要有不正常的地方,就会......"他抬起手,比着自己的太阳穴,做了一个枪毙的手势。林泽说:"你太紧张了。"安捷疲倦地闭上眼睛,说:"我现在正吃药呢,抗抑郁的。这女人连我上班都跟着。上次公司有个职位,去欧洲的,我的希望很大。但是我妈说我去她就死给我看。"林泽只有继续啜吸那杯甜腻腻的饮料。
安捷说:"现在回头看过来,还是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最开心。"林泽说:"别这样,你还是要打起精神来。"安捷看着他,眼睛里深深的。林泽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安捷说:"你不知道,我现在是怎样的。可能快疯了。我和我妈总要疯一个。"林泽因为姐姐的事,对这个"疯"字最敏感,他说:"你不要瞎说!无论怎么艰难,你还是要好好生活啊。"安捷扑在桌子上,闷声说:"你看,我本来是个吃草的,可是现在人家对我说,你吃肉啊,吃肉才是你应该过的生活。我要是偷吃一口草,就会被惩罚,要是硬着头皮啃下一口肉,就会赞扬。她和那个愚蠢的心理学毕业生以为这样可以让我永远爱上吃肉。可是她们不知道,这样让我疯的更快,更恶心吃肉。我现在不能碰她的皮肤,碰了就会吐。"
安捷说:"世界原来是一个牢笼。"
林泽说:"别这样,你和安妈妈好好谈谈吧,让她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安捷摇摇头,说:"她也快崩溃了,心脏受不了。最近嘴唇都是紫色的。"女人打完电话进来,笑眯眯地说:"安捷,我买了点鸡块,要不要吃?"很娇嗲。安捷手指在颤抖,他只是摇摇头,女人用纤细的涂着指甲油的手指掂起一块黄澄澄的鸡块,放到安捷嘴边,说:"很好吃啊,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了。"安捷嘴唇和手指都抖起来,他用力推开女人的手,说:"别碰我!"女人脸色阵红阵白,有些下不来台。林泽忙说:"算了,这个是女孩子喜欢的,我们走吧。"三人站起来,林泽先告辞了。安捷的神经质让他有点担心。安捷以前就是个敏感而神经质的人,他的母亲又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林泽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他接过,听见里面有嘈杂的声音,说着施工现场一辆吊车侧翻了,文生头部受伤,正在医院。林泽马上扑到路边,招到一辆出租。他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是催着司机赶快赶快,将自己刚买的羊腿忘在了路边。安捷在不远的地方,只听见他大喊一声"文生"!就飞快地上车走掉了,那样焦急而关心的神色。安捷苦笑了一下,慢慢走过去,拿起林泽忘记的购物袋,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完全全的失去了他。

第 29 章
医院里一股很浓的消毒水的味道。林泽飞跑进去,在住院部的三楼,他看见文生躺在那里,头上的纱布渗出血迹。医生看着林泽走进来,紧紧抓住文生的手,那样专注地看着昏迷的文生,眼色有点奇怪。林泽抬头,问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医生说:"被一捆钢筋擦到,头部有点外伤,明天再检查一下,应该没有水肿和颅内出血。但恐怕会有震荡。"
林泽再握紧一下他的手,说:"拜托你了,医生。"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哭声。有一个花衣服的中年女人想冲进来。护工和保安拦住了她。医生说:"安静!病人现在还不清醒,这样吵很危险!"中年女人满脸泪水,说:"他危险?我老公连命都没了!"林泽走出去,将门带上,说:"怎么回事?"女人反问:"你是谁?"林泽说:"我是周文生的家人。"
中年女人抓住他的手臂,说:"我老公死了!吊车翻了,他的浑身骨头都压碎了!"林泽像冰雕一样站在原地,喃喃地说:"你放心,公司会处理的。我刚才看见公司保卫处和人事处的人都在,还有施工队的人。"女人低头哭泣,林泽递给她一包纸巾,说:"你坚强一点,公司会妥善处理的。但是文生还在昏迷,也许还有危险,现在不要吵到他。"
女人慢慢坐到地上,说:"这叫我怎么办,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他自己也是没有过一天的安稳日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走的时候,连袜子都是破的啊。"林泽也慢慢蹲下来,说:"你看,有困难,总会解决的。文生是好人,不会不管的。只要他能醒过来。"林泽用胳膊拦住自己的脸,心里说:"我还没有说过,我很爱他。"
林泽陪了文生一会儿,回家安顿了豆豆,买了点汤水接着赶到医院。他看见周家父母和眉生都来了。文生已经醒过来,看他进来了,向他伸出一只手。林泽顾不上别的,走上前去,紧紧握住他的手。文生低哑地说:"怎么一睁眼,没有看见你。"林泽不知道自己的眼泪已经流下来了,他说:"我给你弄了一点汤,还是热的,要不要喝?"文生轻微地摇摇头。林泽急忙说:"你可别摇头,医生说可能有脑震荡。你握握手我就知道了。"文生闭上眼,轻轻地握了三下林泽的手。林泽将自己流泪的脸贴到文生脸上,说:"我也爱你。"文生露出一丝微笑。
除了文生,施工队有三个工人受轻伤,一个当场死亡,属于重大事故。事故的原因已经开始调查。工程部长丢下过了一半的蜜月,也飞了回来。林泽问过了公司的保卫科长,主要责任在施工队操作不当,部分器械故障。公司并没有什么责任。文生还是常常昏迷,只是头晕的情况好了很多。做了脑部CT,没有发现淤血和水肿,算是万幸。
文生这下算是休息下来,每天只有工程部副总和他说上半个小时话,汇报情况和处理事宜。文生同意公司拿出一部分钱做抚恤金,还拿出自己的年终奖,也是尽一点人道主义。其他的时间,文生都躺在床上,侧着脸,看着林泽,听他低声地说话。
周妈妈那天看到他们紧握的手,什么话也没有说。回去后,她第一次露出一个老人伤心的表情,对周老伯说:"让他去吧,真是儿子大了不由娘。"再也不暗地打听谁家有未婚大姑娘了。周老伯说:"以前我们部队,也有这样的,只是当时环境限制太大,差点闹出人命呢。只要儿子好好的,我什么都不在乎。"周妈妈想想,说:"真的?是哪个?你们那几个战友我都认识。难道是小吕?还是小吴?""......""肯定是小姜,看他长的细皮嫩肉的,睫毛那么长,肯定有问题!""......"
□□□自□由□自□在□□□
这个年弄得在医院里过了。唯一的好处是周妈妈态度和缓了很多,常常来看文生。只是和林泽还是没话。但是她很喜欢豆豆,甚至叫眉生把豆豆接到家里照顾。豆豆活泼了很多,小嘴巴整天噼里啪啦说个不停,逗得老太太眉开眼笑的。
文生刚醒过来,常常有呕吐感,后来渐渐减轻了。林泽怕他落下后遗症,总是拿着CT片子问医生。文生的主治医生姓胡,是主任医师。胡医生毕竟是学医的,一眼就看出他和文生的关系。他见多识广,并不吃惊,只是生气林泽不相信他的业务水平。他和林泽常常争执,明嘲暗讽,林泽回来气的摔东西,说:"他肯定是叫狐狸!而且是蒙古的狐狸!"
但是狐狸医生毕竟是还算专业。文生情况好转之后,恢复得很快。只是额角落下一块伤疤,直划到眼皮上,是钢筋划的,只差一点点就伤到眼球了。林泽总是担心结疤收口之后,会破相。文生倒不是很在乎,头发在疗伤的时候剃得短短的,越发把伤疤露出来。
文生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林泽几乎放下手上所有的事照顾他。文生以前总觉得自己付出感情多一些,而林泽大多数时候只是被动接受。现在看林泽为自己焦急关心,心里甜蜜安详。甚至头晕呕吐和脸上的伤,善后处理的麻烦和工程进度的耽搁,都没有让他的心情坏下去。林泽总疑心他头上那一下是不是把人砸傻了,现在这人只会躺在床上傻笑,还一笑几个小时连带出神。和他说话也肉麻的不得了,像是现代莎士比亚。林泽在他睡着后,总要探探他的额头,看看是不是发烧。
文生的情况一天好似一天,很快就可以出院了。林泽心情也好起来。这天他去了一下自己的小店,经营状况还算稳定。他关照了糕点师小杨,正要回医院,路上被人叫住了。叫住他的竟是王婉冰。藏餐厅停业后,林泽就没有再见过王婉冰了。他奇怪女孩会有什么事找他。王婉冰说:"老板,不知不知道张哥现在怎么了?是不是不想见我?怎么好几天电话也不通,也没见他上网?"林泽吃惊,想起文生受伤前,张波就说要回来过年。但是张波常常一会一个主意,天南海北到处跑。所以他一时不回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林泽安慰了王婉冰几句,然后给张波拨电话,电话竟然是关机。王婉冰说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三天了。林泽暗暗责怪自己,张波看似坚强豪爽,其实也很寂寞孤单,将他看做唯一的兄弟,林泽觉得自己太忽视张波了。他马上给那个地区的教育局打电话,得知张波一个星期前就离开了学校,学生早已放假了。王婉冰最后一次联系他的时候,他正在赶往重庆的路上。林泽慌了,立即往重庆的一个在公路系统的同学那里拨电话,让他查查最近是否有交通事故,有没有一个叫张波的人。
下午在文生的病房,重庆那边来了电话,说是果然三天前有两辆车追尾,伤了三个人,其中有一个就叫张波。人还在昏迷,手机摔坏了,无法联系到家人。林泽和文生都很着急。文生挣扎着坐起来,要林泽交代同学找人照顾张波。文生本来还要观察两天,现在急着办好了出院手续。他们都不太熟悉西南,也很少有朋友在那个地方,林泽安顿好文生,打算飞去重庆看看。林泽这一段时间忙里忙外,脸都瘦的尖了,胳膊也细了一圈,文生心疼,也知道他心里着急,找了公司里一个四川籍的工程师,让他陪林泽一起去。
王婉冰又打电话过来追问,林泽告诉了她张波的情况,王婉冰当时就在电话里哭了。林泽上飞机的时候,竟在舱里看见了王婉冰。她坚持要千里迢迢看望张波,那个工程师得知后,自言自语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第 30 章
林泽和王婉冰赶到重庆,找到张波的医院。谁知那个重伤的人竟不是张波,只是他身上有张波的身份证,被当作了张波。林泽拿着张波的身份证,急着追问那个已经醒过来的人,那人告诉他,张波的身份证是他在车上捡到的,张波很可能在半路上下了车。他还记得张波的样子,肯定地说,是在一个小镇上。
林泽和王婉冰又赶去那个乡镇,镇子不大,林泽下车一掏出身份证问了一个人,就找到了他。
这是冬末的一个下午,阳光很好,照在墙上白花花的。镇子上也很平静。林泽和王婉冰风尘仆仆地推开一家客栈的门,就看见张波立在前台,抱着一个穿的花花绿绿的婴儿。
王婉冰在冬天的阳光下泪流满面。林泽默默看着张波,看着他已经晒得黧黑的脸。张波看见他们进来,眼睛惊惶地闪烁了一下,有羞愧,也有惶恐。
晚上,他们坐在一个木方桌前,桌上堆了大盘的菜,口水鸡,毛血旺,冷吃牛肉,还有一种叫高原红的酒,斟在大碗里。林泽和王婉冰都有一种恍如梦中的感觉,觉得这昏黄的灯光下的一切都有一点不真实。连对面坐着的抱着婴儿的张波也有那么一点不真实。
张波喝着酒,慢慢告诉林泽,这里的老板娘是个很爽快的女人,他们有一种类似于风尘知己的感情。同是天涯逆旅的寂寞,让这两个人用身体相互抚慰,驱走寂寞。而这个婴儿,却是他们两无意中制造出来的。张波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在这里当了几天爸爸,感觉还不错。
喝了几碗,那个老板娘也坐上座来。她皮肤黑亮,身材苗条,眼睛很漂亮。她也很能喝,分别敬了林泽和王婉冰酒,喝的时候很爽气。王婉冰从没有喝过这样的烧酒,可是她捧起酒碗,一口气喝干了,然后泪流满面咳嗽不止。老板娘大笑,夹给她一大块炒鸡蛋,说:"吃菜!压压酒气!"
林泽没有喝酒,看着脸如桃花的王婉冰,女孩子糊糊涂涂,泪水不断地掉到酒碗中。任谁都可以看出她的异样和情绪的激动。她一口一口喝着和着自己泪水的酒。林泽忍不住夺下碗,给她换了一碗白水。王婉冰已经醉了,完全不知道喝下去的是酒是水。张波和老板娘都没有看她。张波低着头,老板娘殷勤地给她和林泽夹了很多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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