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进去。所以焦急的她才会亲自到公司走一趟。到了门口,却发现像在电视新闻中常看到的画面一样,到
处都是拿著麦克风和摄影机的记者,附近也停满了贴有电视台名称的采访车。
『杉木制药在忽然宣布破产之後,董事长也跟著音讯不明。负债金额约为十三亿日币。』
芳江不是不知道这个昨天占了各报头条的新闻,但她心里只关心儿子的下落。她奋力地穿过重重人墙,终
於来到公司门口,却发现大门紧闭。後来在附近绕了一下,发现一个好像要从後门进去的年轻男人,就焦
急地跟了过去。男人虽然被忽然扑上来大哭的女人吓了一跳,但是听过她的原由後就歪著头想了一下。
『我跟商品开发部的人不熟,不太清楚状况到底怎么样……不过您也看到我们公司现在一团乱,还是直接
到商品开发部去问比较好。』
交代了别说是自己放她进来的,男人便带著芳江走进大楼。从後门到走廊直走半晌後,就看到相当宽广的
玄关大厅。有些人拿著资料形色匆忙,柜台小姐也忙著接不完的电话,芳江根本不知道该找谁问。在四周
绕了一会儿後,发现了贴在电梯旁墙上的楼层牌,看到儿子所属的商品开发部位於二楼。等了半天电梯不
来,她急忙从旁边的楼梯直奔而上。
走到贴有商品开发部门牌的办公室门口,芳江害怕得不敢进去。因为光是站在门口,就听得到里面传来不
间断的电话声和此起彼落的喝斥声。
「我们做职员的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们也是从电视新闻才知道公司倒闭。……原料的进货?都什么时候
了哪还能进货啊!」
一个中年男人对著话筒大叫。芳江左顾右盼了几下後,看到一个貌似温和的女职员才趋前询问。
「呃……我想请问一下……」
长发的年轻女职员一脸憔悴地缓慢回头。
「您好,我是今藏隆的母亲,我儿子受您照顾了。」
女职员不解地歪着头,芳江又往前踏了一步。
「呃……我儿子从昨天就没有回家,我因为担心才到公司来问。」
看女职员一脸狐疑的表情,芳江心想自己是不是哪里问错了。
「我儿子从来没有不告知而外宿,我怕他会不会是在出差地被绑票还是被杀……啊啊、真是太可怕了……
。一想到他会不会有什么不测,我就急得要死……」
女职员的脸上仍旧充满困惑。
「今藏先生并不是我的直属上司……能不能请您稍等一下?我去问一下他的同事。」
女职员离席询问後,立刻又走了回来。
「今藏先生和他的部下东山先生一起出差去了。我给您东山先生家里的电话,您可以打过去跟他联络看看
。」
芳江谢过女职员後,捏著写有电话号码的便条纸出去。一到走廊立刻拿出手机打电话过去。部下的手机打
不通,芳江就改拨他的老家电话,一个听起来像他母亲的女人,在话筒另一端说儿子还没有回来,也没有
任何联络。对方的声音听起来不像芳江如此急切。得不到任何线索的她焦急地挂断电话,再度回到商品开
发部找刚才那位女职员。
「不好意思……跟我儿子一起出差的职员也还没有回家。隆他究竟到哪里去了?」
年轻女职员有点不耐地皱起眉头。
「详情我也不清楚。」
从她的声音可以明显听出懒得搭理,但芳江不能因此退缩。
「这未免太不负责任了吧?万一我儿子因为出差发生什么意外,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女职员把手上的文件往桌上一丢。
「什么责任?我刚才也说过了,今藏先生并不是我的直属上司。他要是自己失踪,我们要到哪里去找?」
对方的态度让芳江也动气起来。
「好啊,那我明白了。我不会再拜托你们,我会自己去把我儿子找出来。不过请你告诉我,我儿子到底去
哪里出差了!」
女职员从位子上站起来,高跟鞋叩叩叩地走到房间角落的资料柜前。
「在这么忙的时候来,真是麻烦死了!」
女职员用足以让芳江听到的声音叨念著,边翻找抽屉中的资料。
「他是到冲绳的那霸去了。」
回到座位上的女职员冷淡地告知。
「那霸市的哪里?」
「资料上没有注明,只写著那霸市。」
听出女职员火爆的口气,芳江也输人不输阵地说:
「我知道了,不好意思在贵公司要倒闭的时候来打扰。」
说完,她就转头离开了杉木制药。在丈夫生前,她曾经跟他到那霸旅行过一次。现在就得做出发的准备,
要去买机票……还有……。芳江压根没想到,女职员找到的是半年前的资料,她儿子不是被遗忘在『冲绳
』,而是『静冈』的无人岛上。
过了没有半艘船经过的第三天,裕一整天都以废墟为中心寻找著食物,却一无所获。到了黄昏,他捧著一
到日落就开始饥饿的肚子,回到只拿来睡觉的空屋中。今藏躺在床垫上。负责监视船只的他,大概看到起
雾就先回来了吧。看到裕一坐在床垫上的声音,他立刻回过头来。
「食物呢?」
「啊?」
「我说食物啊。你不是整天都去觅食了?」
一股不悦的感觉油然而生。
「找是找了,但什么都没有……」
今藏倏地爬起来。
「你到底在干什么!什么都没找到不就等於浪费一天时间吗!」
「真的什么都没有啊……」
他夸张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又背向裕一躺下。裕一知道他特别不高兴的理由,因为他听到了跟自己肚里
传来的同样声音,隔著几分钟就会响起一次。裕一暗笑了起来。第三天後,今藏不分给裕一吃的零食终於
弹尽粮绝。在心中暗骂『活该』的裕一躺在床上窃笑。那种爽快的感觉,让他几乎忘了只喝水充饥的痛苦
。
第四天早上,裕一看到今藏站在井边喝水。他不禁满怀优越感地想,喝水止饥我每天都在做啊……。在今
藏监视海面时,裕一出去找食物,他发现自己好像才走一下子就疲倦了。连续三天都没有进食,体力当然
也跟著流失。饿死这两个字竟让他开始感到害怕起来。
坐在树荫下休息一会儿後,裕一忽然想到老是在空屋里找或许是不智之举,或许可以把目标放在植物的果
实上面。他尝试走到连罐头都没有的空屋後面草丛里。看到杂草高及膝盖,虽然怕有蛇出没,却有了意外
的大收获。他在杂草丛生的某个角落,发现了萝卜叶。把叶子拨出来一看,果然连着一根形状不太好看的
红萝卜。兴奋的他连拨了十根,发现附近还有不少萝卜叶。这发现比他考上大学时还要高兴,忍不住拿著
萝卜做了个握拳的手势。
裕一拔了约二十根半野生化的萝卜後,拿回到睡觉用的空屋。他在庭院里捡了些树枝杂草,从空屋里找来
火柴点火,把萝卜串刺在树枝上烤了起来。等不及全部烤熟,就像野兽一样抓起来猛咬了一口。里面的心
还没熟,但可以感觉到一股甜味在口中蔓延开来。如此美味几乎让裕一感动掉泪。一口气解决五根後,他
才想到今藏而停下来。他把剩下的萝卜烤熟後,放进在空屋中找到的锅里拿到港口。他讨厌今藏,如果不
会被判刑更恨不得杀掉他,但是自己也最了解饥饿的痛苦,不想做出那种把所有食物占为己有的卑鄙行为
。
「你要不要吃?」
他对著坐在港口盯著岸边看的圆形背影说。今藏冲到锅子旁边,看了一眼里面後,立刻浮现失望的表情咂
了声舌。
「我最讨厌吃青菜啦!」
「你不是从昨天开始就什么也没吃吗?我刚才已经先吃过了,烤萝卜还满好吃的。」
「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啊!」
话才说完,今藏的肚子便开始大合唱起来。裕一心想:讨厌就不要吃,却还是秉著好意继续说:
「就算不喜欢,如果不填点肚子,晚上会饿得睡不著。」
今藏用力咬住下唇瞪著红萝卜看,然後又用力抬起头来。
「你少自以为是。我要是饿死的话,都、都是你害的!」
那种幼稚的语气让裕一啼笑皆非地叹息。
「有东西不吃可不能叫饿死啊。」
「你说什么!」
「别像小孩子一样闹脾气了,快点吃吧,真的好吃啦。」
裕一拿起一根萝卜,故意像引诱似地发出声音咀嚼起来。半张著口的今藏一脸欲泣的表情,紧握的肥手也
细细颤抖著。他肚子饿,却讨厌吃红萝卜。裕一看得出他内心的挣扎。不料随著喀的一声,他感觉到自己
拿著锅子的右手似乎被撞了一下。是今藏用脚把裕一手上的锅子踢翻。
「哎哟,我只是想伸伸腿的,却不小心勾到。」今藏恶劣地笑说。
裕一缓缓蹲下身,把掉在地上的红萝卜慢慢捡起来。他下定决心,以後不管他怎么哀求,都不再分任何食
物给他。当他准备捡起最後一根萝卜时,忽然一个黑影遮了过来,最后一根萝卜就这样硬生生被踩烂。裕
一抬起头,正好看到那肥满的四层下巴。
「反正都要去丢掉了嘛。」
用脚踝践踏著红萝卜的今藏,像外国人一样用夸张的姿势耸肩。
「你该不会连掉在地上的也要吃吧?会吃地上食物的只有狗而已耶,你比狗还不如……」
裕一清楚地听到自己脑中传来一阵巨响。他一直都在忍耐。对方好歹是比自己年长的上司,就算有什么不
合理的对待也只能强忍。但忍耐的限度只到今天了。裕一倏地站起来,用力揪住了今藏的前襟。那张混杂
著惊愕和恐怖的扭曲表情,让他觉得爽快无比。
「我如果比狗还不如的话,你就比蟑螂还不如!」
他在今藏耳边低骂之後,伸手就给了他肥脸一拳。这个超过一百公斤的巨汉,惨叫著跌坐在水泥地上,还
用手抚著脸像毛毛虫一样滚地叫痛。
「我、我要告诉我妈咪!我要叫她告你伤害!」
在忍耐已到极限的同时,裕一铁壁般的假面具也跟著剥落。
「好啊,你去告啊。但是在告之前我会把你杀了。谁是狗啊?我如果是狗的话你就是白猪。肥成这样像什么
话?都已经三十岁的人了,还整天『妈咪、妈咪』地不离口。你这只恋母肥猪真是恶心死了!」
抚著脸颊的今藏茫然地仰望著发飙的裕一。连看他那肥胖的模样都觉得不爽,裕一伸腿就在他那块要裂开
的肥臀上踢了一脚。今藏叫了一声痛後,按著屁股边往後退边大喊:
「你、你快走开啦!说起来还不都是你害的!你本来就不值得信赖,都是叫你去接洽接送船只才会变成这样
。我可是牺牲者耶!」
「你鬼叫什么?还不给我闭嘴!」
看到裕一又抬起腿,今藏抱著头缩起身体。裕一就像折磨老鼠的猫一样,用鞋底践踏著今藏的背脊。
「为了彼此的精神健康著想,继续住在一起也没任何好处吧?以後我们就各过各的,这样也会比较轻松。」
丢著滚地的今藏不管,裕一迳自回到空屋中收拾自己的行李。从空屋门口往港口方向看去,就看到一个硕
大的人影伫立在那里。视若无睹的裕一,头也不回地踏著黄土路往南边走去。
跟今藏住的是靠近港口的空屋,搬出来之後,裕一挑的是距离那里约三百公尺,有五间空屋并排的其中一
间。理由是这空屋比较没那么破烂,而且後面有水井。裕一坐在空屋中央思考著,没有船只来的日子已经
过了四天。出发前他有向公司提出写有地名和住宿处的出差单,只要有心找的话,应该找得到才对。但到
今天都没有半个人来,实在太诡异了。难道是想来而不能来……这想法掠过裕一的脑海。该不会是家里出
了什么事或有人受伤,才会明明该来找却没有来。果真如此的话,那不知要等到何时才会有人来……。一
想到这里,裕一不禁胆寒起来。要是只有自己也就算了,同行者还有今藏啊。养出那种猪头的过度保护父
母,怎么会眼看著孩子失踪而不理不睬?
再想下去只会愈来愈悲观。为了摆脱负面思考,裕一开始打扫起新居。先把能用和不能用的东西分好,顺
便还到隔壁空屋找了些能用的餐具、茶壶、锅子、蜡烛等等用品。他还从中发现了一座土炉。小时候曾经
在乡下的祖父家看过这玩意,几乎可说是古早的瓦斯炉。用起来不是很方便,但是比起去临海学校时,用
石头堆成的石灶节省时间多了。他还另外找到了一篮炭,可以拿来当做土炉的引料而带回家中。
虽然整理家务可以转移心情,可是想到万一明天就有船来接,那么现在所做的不都白费,裕一便下意识地
停了手。不过转念一想,要是船过了一个礼拜才来,那自己现在所收集的东西不就可以物尽其用?於是他继
续把窗户打开通风,用抹布把榻榻米擦干净。这才觉得一个人住还真是轻松愉快。跟今藏一起住的时候,
必须时刻顾及他的感受,还得忍耐他过分的行为和言语。一想到从此不用再应付他,裕一就感到前所未有
的爽快。
裕一所住的空屋位於坡上,只要走到面南的方向就可以看到海跟港口。不用特地到下面去,也看得到船只
的行踪。不过还得出去觅食才行,无法整天待在外面监视。裕一到邻家找来一块塑胶布,用炭写上『SOS』
三个大字。到了黄昏,趁著还没起雾,他又到中午发现的田地拔了几根红萝卜。找著找著,竟然还找到马
铃薯,晚上就试著煮红萝卜跟马钤薯来吃。热热的马铃薯非常美味。吃饱之後,睡意跟著来袭。他躺在白
天晒好的床垫上闭起眼睛,想著明天要用海水来煮盐。只要有盐的话,食物就会变得更好吃了。
裕一打了个大呵欠。没有今藏在,一切都变得格外顺利。早知如此,当初应该早点分居才对,忍到现在的
自己真是个傻瓜。
隔天,没等天亮裕一就到港口,把求救的旗子绑在栈桥边生銹的街灯上。回去的途中他瞥了今藏所住的空
屋一眼,没听到里面传来任何动静。凌晨他坐在空屋边监视著港口,到了九点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栈桥上
。是今藏开始今天的监视作业。晴空一片蔚蓝,明明是平静无波的海面,却没有出现任何船只。到了下午
他开始肚子饿,就到昨天那块田里去。采马钤薯的时候忽然听到声音,转过头去看见一只灰色的兔子在跳
。那天黄昏,他就用一个修好的竹篓做成简单的陷阱。纳闷著这种骗小孩的玩意儿到底管不管用,没想到
竟顺利抓到那只兔子。裕一当晚就把兔子烤来吃。虽然无法调味,但对好久没吃到肉的他来说,已经是山
珍海味了。吃到一半,他忽然想到今藏不知道有没有东西可吃,但随即又打消同情心,告诉自己别再想那
个猪头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里,裕一每天都过著早上白天看海,午後找食物的规律生活。当他发现与其抓到就吃,还不
如养起来想吃就有的时候,他便到邻家去找了个鸟笼,开始养起兔子来。那块田地不小,红萝卜跟马钤薯
暂时还吃不完,知道自己不会断粮,裕一开始游刃有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