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双----叶谕熏[第一部]

作者:  录入:01-02

突然「呼」一声,罔极从众人群中,拔尖跳跃,翻过众人的重重包围,来到赵嘉的面前,赵嘉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罔极一把扯下他的位置,在他倒地时,罔极一脚踩住他的胸口,握住剑把用剑尖抵住他咽喉,另一手伸直警告著指向正要上前的来人。
「我的弟弟和剑呢?」只要他一使力,就会把他的咽喉刺穿。
「你不会敢动我的,只要你一动我,就别想逃出邯郸城!」
罔极不讲话,只把剑尖往他的咽喉一送,冰冷尖锐的刺激令赵嘉冒一身的冷汗,他不断喘气,胸膛剧烈上下起伏。
「我弟弟和剑呢?」
赵嘉发现罔极跟本不想跟他废话,他的目地只要一个,同时,也是罔极最重要的死穴,没有他们,罔极不会离开。赵嘉认清事实执意不讲。
正处於僵持时,赵嘉瞥见罔极的身後有救兵,故意冷笑,「你的弟弟不在这里,只要你放了我,我就会立刻说他在那里。」
「不!就在这里,命你的属下去将他带来。」他压根不相信他。
「那个地方只有我的手令才能放人,所以还是我带你去吧!」
罔极知道还是不能相信他。「起来!」
赵嘉悻悻然爬起,但剑尖仍然在他的咽喉没有离开过。
「把他带过来,现在!」罔极对著赵嘉的属下说。
「就算你走出这里,也不见得能走出邯郸!」
「这话我听腻了,堂堂的公子嘉就没有别得话可说了吗?」
「那这个话如何?」这道声音由外面传来,伴随有如泥鳅灵活的黑影窜流而来。罔极一惊,反射性转身跳开,却不知道这样东西是会转弯,便缠住并攀上他的手臂紧紧咬住。
罔极想甩掉,却传来一阵剧痛。攀上自己手臂的是一个铁爪锁鍊,铁爪的部份会嵌进肉里,只要对方一扯动锁鍊一端,就会因为剧痛而无法弹动。
赵嘉趁机逃跑到属下前面,而他身後还有无数拿著铁抓的士兵,正甩动铁爪等著发射。
「给我活抓他,要让他看看得罪我的下场!」赵嘉咬著牙,一挥手,所以人上前,罔极看著形势不妙,他举手砍著锁鍊,只出现激盪的火花,竟发现如此坚硬!却绞风不动!


赵嘉趁机逃跑到属下前面,而他身後还有无数拿著铁抓的士兵,正甩动铁爪等著发射。
「给我活抓他,要让他看看得罪我的下场!」赵嘉咬著牙,一挥手,所以人上前,罔极看著形势不妙,他举手砍著锁鍊,只出现激盪的火花,竟发现如此坚硬!却绞风不动!
可恶!他看著赵嘉得意扬扬的神情,不禁感到愤怒,望著周围士兵蓄势待发甩著铁爪,於是他忍著气,牙一咬,用全身的力道旋转,让铁爪硬生生将他手臂的肉扯了下来,完完全全摆脱铁爪的控制,但也痛得让他几乎站不稳。
血从手臂处狂流,他知道不能恋战,必须要赶快离开才行。
於是他忍著痛站直腰干,提起剑,浅栗色的眼眸冷冷观看所有的人。
赵嘉在高处看著罔极的坚毅,不禁赞叹:「这个人,我一定要得到。」并下令不得伤害他。
「啪」再次开打,罔极以眼花了乱的剑术,使得靠近他的人皆被所伤,只是众人一被打退,罔极就往另一方向移动,打最後到了庭园,他的身後只剩一堵围墙,提气就一翻而过。
在清亮的月光下,罔极捂著伤口,身後有无数的追兵。
在另外一头。
赵堤,在月光下来到季伯的住处,抚著「颜勿琴」,与季伯、郭合等其他友人,伴著酒菜,唱著一遍又一遍的诗歌。唱到兴致高昂时,突然庭园传来怪声,像是有像东西掉到草丛里的怪声,赵堤纳闷停下抚琴的动作,带点醉意,上前去看看到底是什麽东西?
「当心庆陵君,有刺客就糟了。」季伯谨慎,挥手命下人跟著庆陵君过去看看。
赵堤才一靠近,草丛里爬出一个人,他吓得倒退一步,等定睛一看时,不禁讶然大喊:「罔极!」
这时,围墙外有一群追兵赶到,正分批的往各地方追逐著。
「到底怎麽一回事?」赵堤不敢大声,深怕墙外的追兵听到。
罔极并没有开口,他也相当错愕,没有想到是以这种方式遇上他。
季伯府上的大门就让外头追兵撞破,季伯一阵愤怒:「可恶,再怎麽说,我也是大夫。公子,让微臣去跟他们说一下。」
罔极讶异的表情虽然表露无遗,但更多警戒的神情往门口看去。
「罔极,你没事吧?」赵堤扶起罔极。
罔极看到赵堤,强压心中的震惊,听著远方传来的杂踏脚步声,没机会多说只是左右张望躲藏的地方。
赵堤看著他的紊乱的神情,知道不便多问,於是指著不远处,「那里有水井,你进去躲一下。」
「好!」罔极毫不置疑地跳跃进入水井。
同时追兵也赶到,带头的是赵嘉,他的衣领彷佛被人用力扯过,显得十分狼狈,但气焰仍旧不减,面对自己的王叔赵堤,只浅浅作揖:
「王叔近来无恙?还是风花雪月,饮酒作乐?」
赵堤看著这是只比自己小三岁的「侄子」假情假意问候,心里有些腻味也感到好笑。「有什麽事情,紧急到要太子在不合时局的情况之下,亲自来季大夫的官府拜访?」
「没什麽,我的家仆逃了,亲自来抓他回去的。」他有点心慌。
赵堤心中冷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带著模糊的醉语:「家仆?我们没看到,还是你们有谁看到,快说出来!」赵堤来回指著在场的人,「闰儿!」
一个小女孩立即上前,赵堤指著他说:「你管花园的,有没有瞧见有人逃到这里来?有没有?」
闰儿望著庆陵君的醉态,心里想:「奴婢是管花园没错,但不是管季大夫的花园的。」闰儿露牙傻笑著,明白该讲什麽样的答案,便配合地回答:「没有,奴婢没有看见。」
赵堤侧著头看看闰儿,带有「干得好」满意的神情微笑著。
罔极在水井,冰冷的水淹到他的腰际,手臂传来的刺痛令他有些昏眩,他抬头望著遥远的月,清澈而明亮,有著淡淡白玉般柔和的美,在水中闪著揉碎的光,包围著他。
记得,他曾有过类似的感觉。
「我不管,仍旧要搜一搜。」赵嘉跋扈地说。
季伯认为在友人的面前自尊受损神情不悦。但赵堤一脸不在乎的挥挥手,「让他去吧,不然大夫的府上就不得安宁了。」
赵嘉得意咬著牙:「搜!」
一大批士兵拥入各各房门、庭院、厅院......
赵堤拿起酒,毫不在乎灌著喝,宛如他是最自身事外的人。只是喝酒之际,瞥见水井边有一小块血迹,他假装很随意的将酒瓶盖在血上面,又坐在水井旁,悠游自在的高唱。
赵嘉的部下回报没有搜到人,又见到赵堤正兴高采烈自弹自唱著,他的脸色顿时难看,却见到他身旁还有个水井没看到,便怀疑起来,於是下令说:「那个水井也有可能藏人,快上前给我看看!」
季伯脸色有些担忧,但赵堤只是缓缓下来,面上除了有点扫兴的表情之外,就轻易好像忘了把酒瓶拿起来,除此之外他就没有过多的样子。这点很令赵嘉不解,也许是自己搞错了。
士兵上前高举著火炬朝水井一照,只见黑油油的水面,带著一环环反射白光涟漪波动及火炬光茫之外,什麽都没有。
这个消息告诉赵嘉,赵嘉的脸色都沉了下来,他不能接受这样的挫败同时太子身份的颜面也挂不住。当他望著赵堤嘻皮笑脸得意的模样,真想狠狠踢死他!
「还要再搜吗?」赵堤微笑对他摊摊手。
「不必了!」赵嘉哼了一声,便带领大批人马离开,刹时间季伯府又恢复方才的宁静。
过一会,闰儿从门口赶了回来,确定赵嘉已经走远,赵堤才转身向水井呼喊,才一会功夫,罔极透出水面不断喘息,然後跃身跳出水井。湿漉漉的身体不断滴著水,像是在下雨一般。这时,赵堤瞥到罔极手臂上一大片鲜红染的血,他吓了一跳,不去问他许多的问题,纵然每一个问题都充著他胸口要炸破。
「闰儿,快到宫中请太医,快!」
「不行!」罔极抓住了赵堤手臂。他因血流过多而造成脸色苍白。
「赵嘉还没有完全离开,若你去找太医,他就知道你藏匿我。」
「可是......」他看著罔极手臂上的鲜血触目惊心,他连忙挥著手,「闰儿,去到『枫海阁』拿药过来。」
「谢谢。」罔极惨淡地一笑。
「我还有话问你。」赵堤担忧道。「赵嘉他......」
罔极并没有说话,他垂下眼睑,睫毛下的眼珠悄悄移动。
「我明白了,他看上你了,对不对?」他的语调变大,对於这件事有些不满。
「你是庆陵君,说什麽也不能让你沉入困境,我能见到你,已是意外中的惊喜。」
「罔极。」他见闰儿拿药过来,「我可以帮你。」
「谢谢。」
「我不要只听到这句话,告诉我,让我帮你更多。」
罔极神情有些闪动,但很快就恢复平静,「我得走,公子嘉还会再过来。」
「我不在乎,我──很思念你的一切。」五年前的情意再次涌上,他不想他离开。
罔极看著他,欣喜的微笑了起来。这时,门口又有一阵骚动,如他所说,赵嘉一定察觉什麽又返折回来,可能看见什麽线索,一再再显示那个人的行踪是在季伯的府中出现。
这次连季伯都挡不住,门被粗鲁的推开,赵堤朝门口方向看了一下,「罔极,别走,让我跟他说......」
罔极看著他一眼,微笑地神情还在,但已显苦楚,他不愿麻烦到他,别忘了,他是赵国王族,与自己是秦人为不共载天。

在赵堤还没转身过来之前,罔极一跃身,翻过高墙。
同时赵嘉的人马赶到,赵嘉为首气急败坏指著赵堤的鼻子,「你说谎,那个人明明就在你这里!」
「那又......」他正要讲「如何」两个字,一回头就不见罔极人影,他一怔,心中有无限失望跟失落,游移方才罔极伫立的位置变成空盪盪的地方,他不禁茫然著。心想他还流著血受重伤,一抹的微笑中有无数的惆怅,罔极不见纵影,比赵嘉出面指责还要难受。
「是吧!你把他藏在那里?快交出来!」
「送客,我不想看见有人在这里无理取闹。」赵堤背对著他,神情严肃,甚至看上去彷佛想要杀人。
季伯看在眼里,知道现在的赵堤是惹不得,但赵嘉这个太子也惹不得啊!正为难著的时候。赵堤回过身来:「太子,现在秦国正要攻打赵国,明天朝会上,我可不想说你为了一个区区的下人,而劳师动众就连外头的秦兵都不顾了,饶你是为储君,也挡不住群臣们的哒伐。」
娇纵的赵嘉没想到赵堤会有这一招,一向醉态而不理事势的王叔,竟然在这紧要关头大摆官威,赵嘉听了十分气结,纵然他说得是事实,可是劳师动众弄得众人皆知,在朝会上他是站不住脚的。
「好哇!肯定要为那个下人出头?」他冷冷压低语调说著,整个人显得阴沉。
「不是为那个下人出头,而是为你设想。最近李美人受大王的宠,你不希望她的儿子取代你的地位吧!」
赵嘉眉头震惊的一动,这句重要话堵得他无话可说。最後咬著牙,不服气的率众离开季伯府。
「庆陵君,这样不怕他挟怨报复吗?」季伯担心地问。
「怕什麽?为了一个区区的下人?」赵堤反问著。想了解季伯的想法。
「不是,卑职感到,太子嘉对那个下人──很不一样......不止看上他就这样简单。」
「什麽不一样?」赵堤讶异地看著季伯。不知道他看出什麽?
季伯不懂赵堤的心思,他只是把他的见解说出。「像是......嘿!这样说很怪,就好像......男人看上女人一样......」季伯难以启口,觉得讲这些话很不入流!一个男人怎麽会看上另一个男人?真是荒唐!
赵堤不怪季伯,只是沉重闭上双目,深深叹了一口很长的气,随手就是酒,大口大口灌近自己的牙关里。
罔极,你到底发生什麽事了?
他望著皎洁的月光,散发著冷冷冰魄般却秘样的光。
五年了,你到底怎麽了?
在一个破旧的窗口,月光斜斜的照射进来,正来映上罔极苍白的脸,像是久日没在太阳底下生活著。白得感到直逼眼睛不敢正视。
他半躺在草堆上,记空替罔极揭开衣袖查看伤口。他看了一会,见血肉模糊的伤口,鲜红的、且撕得乱七八糟的肉堆,他不禁冷笑著:「哼!你还活著,真是了不起!」
罔极忍著痛,没心情听他揶揄,只是别过脸不想讲话。
「这得马上处理,不然你会完蛋。」记空看他一眼,冷笑的嘴脸仍挂在脸上。
「处理吧。」罔极毫不犹豫说出,也不去看他。他知道记空这个人一向不会给人太舒服的感觉。
记空弄了一堆草药,搅成像烂泥一般又稠又黏,大约巴掌大放在一块布上,他惦了惦重量,在手中把玩著。同时也拿著一块白布折成厚方块给他。
罔极看了一眼,有些困惑望著他:「做甚?」
「给你咬著──」记空嘲讽挑起眉:「──很痛的!」
这次换罔极扯动嘴角冷笑著。但冷笑的不是懦弱怕痛这回事,而是冷笑自己的无能,让自己受到伤害,这对秦国一名战士而言,是个耻辱!
於是他仍然听话张嘴咬著,因为他明白记空的能力,纵然他一直很不喜欢记空。尤其是经过五年前那个夜晚。那个濒临死亡的夜晚。
果然,当凉凉的药草粘上自己的手臂时,他痛得几乎吐掉嘴上的白布,那种直钻骨子里的痛处,使他张更大的嘴不断喘著粗气。
「可恶!」这个痛的仇他非报不可!他气愤用力咬著自己的拳头。
「看不出来你还算是个汉子,我以为你是个娘们。」至从他认识罔极以来,一直因为罔极的美丽而嘲讽他像个女人。罔极一直不与他争辩。
「喂,你要多少价值出卖你的情报?」罔极斜眼望著正在替他里伤口的记空。
「看是什麽价值而定。」
「那你会因为多少价值而出卖我?」
罔极这段话,让记空停了停手上的动作,但过会他又继续冷笑包里著:「那一定是令我心动的代价。」
「好!我明白。」罔极停顿很久,他阁上双目像是思考著,也像是在决定一个计划。很久,他才睁开眼眸,衔接另外一个话题:「那有一件事得麻烦你。」
「何事?」
「帮我去秦军大营,通报王翦大将军,说小主子在赵人手里,请他们退兵。」
「嘿!这我可不干,我还没到前锋营就被以闯入罪名给处死,哼!你另请高名吧!」
「你非帮我不可!」罔极眯著他那多了摺的丹凤眼。「只有你可以办得到,也只有你可以说服王将军退兵。」
「我还是不干,没有任何凭据,我去只会受死。」
罔极从身上拿出一个玉牌,上面有著白家徽章,曾经在阳关大道,在烈阳之下,徽章绣在帜旗上迎风飘扬,受到百姓热情的夹道欢迎;如今在残月下,闪著微弱的光,有著不甘心,却无可奈何的命运。
「我父亲曾与王将军是同僚,他会信的,要你去走一遭。」
记空低头想了一下:「好!我去,但不保证他一定会退兵,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放心,若不成,我也不可能苟活与世。」
「放心,若不成,谁也无法苟活於世。」记空嘲弄著说。

烈日
邯郸城的百姓鼓噪著。
一车一车的秦国人民被送往城头,他们一个一个无助的眼神看著另外一堆跟他们一样身份的百姓,只是不一样的是,他们是赵国人,而他们是秦国人;赵国的人民高喊谩骂著,秦国人民坐在囚车里,有著恐惧发黄的眼神。
罔极悄然侧身躲在墙角处,望著街头一车车过去的囚车队,关注著里面是否有小主子的身影。
终於在囚车的最後,看见小主子跟其他人挤在很小的空间里,苍白的脸庞紧紧靠在拦杆,几乎无法动弹。罔极下意识握住手中的剑,等待著时机到来。
看著所有的车子到达城头,士兵拿著矛抵住秦国百姓,逼他们往城墙最顶端爬。他们无法挣扎,也无力挣扎,像没有灵魂的行尸,只剩下行走的力量,去接受残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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