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思念----wellnight

作者:  录入:01-02

大家的画作就这样被一幅一幅挂了出来品评。
照例的,那人总要说上一堆立意新奇,画风精细的话语,再者,堂下的许多世家公子们便是相互间的吹捧与暗自较量。
其实,画的好坏,做画的人心里最清楚。
那些画不论画艺如何,光是立意,也不过是深山之中露出古寺一两角之类的小把戏,说起来,若是他们肯将古寺全貌画将而出,或许还算得上是佳品,至少还不至于落于俗格。可偏是为了凑这个题目,几下遮掩,便成了不伦不类的模样,几乎可说是特大的败笔了。
终于等到其中一个人将一缕轻烟画在深山之山,我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而谢若然笑得很大声。
"古寺如何有这样的烟火鼎盛,难不成是失水(着火)了不成?"
他说话的时候,眉眼都轻佻,只是,那笑容,我觉得可爱极了。
象子扬。
我忽然奇怪,自己为什么开始忍不住想起这个人,其实,不过是片刻的相遇,一杯茶,几句话的交情而已。可是,为什么会忍不住想起他?

诸人争执起来。
这是必然的情形。
大概是碍于谢若然那贵为兵部尚书父亲的身份,他们倒并不曾说出怎样的话语来,只是,谢若然倒是颇为得意地将自己的画挑了出来,先供众人品看。
那果然是配得上他的骄傲。
深山。
溪水。
老和尚正吃力地提了两个水桶来打水/
古寺虽不可见,其中深意早已了然。
谢若然双手交叉在胸前,去应对那些奉承的话语,以及不服气的叹息,好象那一切是他久不曾见的荣光,只是,他忽然看我,却依旧是冰冷的视线。
"不知道叶兄的画是如何的?"
他的声音在诺大大房间里发出古怪的回音。

我的位置是在谢若然的身边,按理来说,要许久才到我的画。
但,听了谢若然的话语,更兼陈公公饶有兴致的模样,那主审模样的人,此时也将我的画抽了出来。
立时,便听见他忍不住的笑声。
待到他终于憋了笑意挂了出来,满堂更是轰然起来。
"这是什么,与深山古寺可有联系?叶公子该不是听错了题吧。又或者,叶公子另有深意小的竟是看不出来?"
那人的嘴原来可以如此刻薄,若不是陈公公瞥了他一眼,真不知会说出怎样的话语来。只是,更多的画师们并不卖陈公公的帐。
"这画也太随意了吧。"
"简直是胡乱涂抹啊。半分立意也不曾着。"
"真是,真是别出心裁啊。"
"叶公子,真是少年才气啊,构思奇特,构思奇特啊。"
而谢若然并没有讽刺,甚至,连丝毫的话语都不曾说,他坐在自己的椅上,似是坠了沉思,未几,竟是仰头大笑,其声轰然。

我的父亲。
在朝堂上说,他要和蒙古人议和,而不是选择拿起武器,去争夺每一点土地的时候,是不是也引来这样的嘲笑?是不是,他的心情与我一样。

"够了。我该走了。"
我终于忍不住,说出狠话来,却始终是这样简单的话语,低沉的声响。
他们的评论还在继续。
陈公公拉了我的衣袖,我分明听见他要说些什么。
只是,我已经没有心情去听了。
我要离开这里,离开所谓的比试,所谓的世家。
我不过是一个替人写信书状的小人物,不过如此而已,再没有什么可以将我来阻拦,再也没有。

可是陈子扬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龙袍,仪仗,还有赫赫的威严。
"皇上架到!"
司礼太监这时才叫出声来,一时惊乱的众人都齐齐跪下,而我,也不例外。
"平身。"
他用了这样的词语。
"叶卿家,你画好了么?"
他这样温柔地问我,一切都如久,分明还是那个茶楼之上闲聊的人,分明还是与我隔了一张桌子问我什么是安静的人,分明,还是那个子扬,只是,他是宋朝皇帝,他决不姓陈。
其实,我早该猜到。
这样的华贵雍容,还有那陈侍者的奇怪音调。
其实,我早就已经猜到,面前的男子,便是害死我爹的人。
可是,现下真的要去面对,是如此的痛苦。
"安,你画好了么?"
他又问了一遍。
"画好了。"
方才的评审人,此时将我的画交出,异常恭敬地递给皇上,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看见他用哀求的眼神看我。他以为,我与皇帝是怎样的关系。
苦笑。
"这次的题目是深山藏古寺?"
"正是,尊皇上的旨意,正是深山藏古寺"
这回,是陈公公的回话。
果然,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他想要的我的画,如今正在他的手里。而题目正如他所料算。
只是,他猜不到我的心。
"这,这,是什么?安,你居然只画了两个人。"
"是,皇上!"
我跪将而下,那明和苑华丽的装潢之下,依旧是青石地板,冰冷刺骨。

第 9 章
天色明亮。
这样的天气,我一直不喜欢,好象是睁不开眼的感觉。

我跪在明和苑的青石地之上,只觉双膝冰冷,身子禁不住微做颤抖。
而四下里一片安静。
低垂了头,我所能见的,只有面前的一片青涩石块,此时,因了明晃的阳光而映出一片方正的光斑来,更是趣味。
末几,我听见低沉的叹息声。
我知道那是皇帝的,我认得子扬的声音。
"你起来吧。"
"谢皇上。"
我缓缓站起身,不知是因了地板太冷的缘故,或是自己从不曾跪过那么长远的缘故,一时竟有一点晕旋,立个不稳,身子不禁向后一退。
"安!"
我听见他急促的叫唤,立牢了身。
一时君臣皆失。
"安,安住身子。叶画师虽然题不合意,然画艺精湛可见一斑,以后就留在明和苑听候差谴吧。"
我不曾抬起头,不知道他的表情。我所在意的,是我厌恶这样的生活。
陈公公拉了拉我的袖子。他的手,因了年岁满布皱纹。
"这似乎与礼不合。"
说话的乃是谢若然,我再也顾不得所谓的礼仪,猛的回过头去,只见谢若然此时轻皱了眉头,拱手在前,一派良相风度。
"你是?"
"臣乃兵部尚书谢举远之子,也是参与此次画师招选之人。所谓国之取士必以其道,如今叶画师纵然画才出众,但他的画离了题,再留在明和苑似乎无此先例,国之法度不可偏颇啊。"
"你,你,,你的意思是,即便朕决意让他留下也不可?"
"当然可以,皇上。"谢若然跪将而下,只是,那气势傲然,端是风采逼人。"只是,那叶画师就只是皇上的私臣,明和苑乃是国家依律招选画师的地方,却有所不妥!"
"哼!"
他的愤怒,饶是谁都看得出来。
可是,国家法度的力量,有时候,即便是愤怒的皇帝也不得不遵守。
"既然是朕的私臣,那就虽朕回宫去!"
"皇上。内宫多事,恐有不便啊。"
这次第是陈公公的话,他惶恐的音调,颤抖的话语,宫廷,这样的地方,果然是令人变得怯懦不堪,想到这里,我忽然开始担忧,那个人,若是一生都不能离开,该是怎样的痛苦。
"有何不便!"
皇帝激动的话语,折转了身子,便要离去模样。
自始自终,他都不曾问过我的意见。
"皇上。"
我窃窃说话,又跪将下来,而阳光推移,落了我身,可是地板冰冷依旧。

他停下匆忙的步履。
在万千的注视里回过身来。

"叶卿家还有何事?"
其声傲,其神肃。
所谓君王仪度,他并没有失了什么,只是,做为子扬,那曾经待我如友的子扬,他什么也不是。
"臣不愿入宫。"
"为什么!"
他几乎是咆哮起来,下意识地我的身子向后一惊。

"为什么你要画画呢?为什么不去做官呢?"
"为什么你要在这里卖字呢?为什么不去做官呢?"
"为什么你要离开呢?为什么不去做官呢?"

终于到了这一日。
我不得不面对自己,面对那许多的话语,面对这个男人的质疑。
究竟,我想要的是什么?

"臣想离开杭州。"
"为什么?"
他的语气平服下来。
"臣想离开杭州。"
"为什么?"
我听出他话语里的温情。
"臣想离开杭州。"
我站起身来,也不顾那许多人正看着我与帝王的奇怪对话,不顾这是所谓的君臣礼度,我已经不在乎那么多了,我想要的,不过是离开这里而已。
"为什么。"
经过子扬身边的时候,我听见他低沉的话语,仿若诅怨。

"大胆叶子安,来人啊,给我拿下!"
也不知谁喊了这一句。
"住手!"
我听出那是子扬的声音,可是,我已经被许多兵士包围起来,擒住四肢一如刺客。而茫然人海之中,我只见那帝皇的顶带不住摇曳,其音苍茫如坠我心。
就这样结束。
身上中了狠命的一击,就真样昏沉了过去。

真好。
这样,就不用去入宫了。
这样,就不用去报仇了。
真好。
仿佛是雨的声音。
可是,我记得,那一天,天气好得要死,好得令人恶心。

那时候是艳阳天气。
我记得很清楚,阳光刺眼。
父亲转身离去的时候,天空中还高挂着艳阳,四下里都是明晃晃的。
"也许,我是错的,你知道么,安。"
在离开之前,他说了这样莫名的话语,我一时无法明了。
"父亲,父亲。"
他回过头对我笑一笑,终于又折返过来摸了摸我的头,满带温暖的笑。
"安儿,以后无论遇见怎样的事情,都不要放弃自己。"
"放弃,自己?"
"若是觉得寻见了对的,便不要放弃。"
"比如画画?"
"是的,比如画画,比如,你觉得,你想要的安静的。"
说到这里,父亲长长地叹息,那神色带了决然的快感,并不为我所熟悉。我这时候,懵懂之中明白,原来,即便是父亲和我在一起许多年,我始终不曾看清楚过他。
落泪。
"父亲,等一下,等一下。"
他忽然转过身来,又一笑。
"怎么了,安儿?"
"为什么,这样做,您觉得很快乐?"
"是的,即便,也许,我是错的,安。"
他笑起来。
那声音好象是诀别的歌,满带了苍老。
然后,忽然就坠了雨。
我看见他从刘将军的腰间拔了剑。
我看见,鲜艳的血色。

落了雨。
沙沙的声响。
而我晕阕过去,不愿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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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德沦丧,我心灵阴暗。
第 10 章
仿佛温暖的怀抱。
那个叫做的刘欣雨的女子,着了鲜红的衣衫将我楼在怀中。
轻声地唤我的名字。
"安。"

睁开眼,面前似乎立了一个人。
双手四下摸索,倒也没什么泥泞,甚至还有几分柔软,细细摸去却又满是折与刺。
却原来是稻草。
"你醒了?"
干涩的话语,象是苍老的男子。
"恩。"
我睁开眼去,却只望见谢若然着了精细的官服,孑然而立,想来他终是在画师选拔里夺了先,这是他应得的荣耀,这是他应得的,恰如我此时。
是的,不用猜,我这是在天牢。
冒犯君颜,罪臣之子,这样的罪名。
不由轻笑。
"你疯了?"
"恩。"
他也笑了。
挣扎着站起身来,和这个人说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心存着害怕,即便,那一日,他分明要许我一份平安,即便,此时,我身落天牢,再没什么可以失去的。
"你不会有事的,我看得出,皇上很在乎你。"
"可是,我不想入宫,更不想,留在明和苑。"
"我知道。"
他的声音仿佛苍老了许多岁,是的,即便是着了官服之后的他更是满面精神,神采熠熠,却始终不能掩饰他骨子里的疲倦气息,以及他无可奈何的叹息。
"多谢那天你说的话,虽然,我还是进来了。"
"我不过是要争这个名而已。"
他仰起头来,看不见他的表情。
"有事么?"
"没有。"
他垂下头去,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终于只是默然到转身,步履颇快,才几步,便到了牢门。
"希望,我们再也不要遇见。"
"我也是。"

牢门重重地锁上。
那个士卒对我轻笑,咋一看,倒是和卖咸菜的赵大爷有几分神似。
只是,我再也不能成为那个替人写信书状的叶子安了。

闭上眼休息了一会。
陈公公来了。
"皇上传你过去。"
"哦。"
我应了一句,站起身来,便随了他前行。

宫闱深沉,百转千回,更有兵士扈从许多,即便有华贵的陈公公带路,也废了不少时光。
更重要的是。
我讨厌这个地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者,一点时间而已,只是被无限地放大。
恰如浓墨入了清水,终于散尽的萧索感觉。

"安,你来了。"
忽听见这样的叫唤,一抬眼,只见那人在百花簇拥之中,轻巧做笑。
一时茫然无语。
"你们都下去吧。"
他下了命令,那烂漫的百花院之中原来藏了许多侍卫此时纷纷出现,足以成百之数,倒是惊了我。
"你也下去吧。"
他的眼神望向我,带了坦然的决定。我忽然想起,原来,那是指我身后的陈公公。
"皇上,老奴还是留下吧。"
"不必了!"
"皇上。"
陈公公屈下身来,缓缓后退似是等待皇帝的召还。可是,那曾经被我称做子扬的男人,如今固执地站着,丝毫没有返转的余地。
君命皇权,威严若是。
忽然又想起我的父亲来,心抽痛。

"安。"
人群终散尽之后,他步出百花之中,烂漫笑颜对我。
只是,我已经没有心情了。
"安,你终于来了。"
"恩。"
"你来了,就好了。"
"恩?"
他长长地叹息,此时,再见这个男子,才明白那天生的儒雅之中,藏了何等的威严。终于明白何以即便他故做亲近,终究仿若拒人千里的冷漠。
这是皇者的气魄。
而我,早该清醒。
"你走吧。"
他终于说出话来,却是这样的台词,他闭着眼,似乎再没有心情多看我一眼。只是,那深皱眉头,浅淡神情,却终究将他的心情显露无疑。
"你走吧。"
许久,他睁开眼来,瞥了我一眼,转过身去,又是这样的一句。
"你怎么还不走。"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让我来。"
"没什么?"
"没什么。"
平淡的对话,却偏生在这花团锦绣之中。
"你走吧!"
他的情绪略生波动,话语重起来。
"好,我走。"
才迈开步,却又听见他焦急的话。
"等等。"
"怎么了?"
"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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