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宣······我冷······"我喃喃的说道。
他有些不自然,摸摸我的额头滚烫,"苏倾,你醒醒,你在说胡话。"
我迷茫得摇头,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清醒着还是迷糊。
仍旧喃喃的重复:"淮宣······我冷······"
搂着我的人浑身一震,搂地紧了一些,半晌才说道:"还冷吗?"
我摇摇头,仍然是使劲地往他怀里拱。"原来你早就醒了······干吗不早点告诉我······让我担心那么久·····"我迷迷糊糊的半闭着眼,双手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对、对不起。"搂着我的人说道。
"淮宣······我以为······我都见不到你了······你怎么能这样······行了都不肯告诉我······我一人······好辛苦······"
"怎、怎么了?"
"林靖说,没了你,我就什么都不是······你说······我是不是······没了你、没了你就什么都不是······?"我看着"沈淮宣"说道。
他有些不自然,不敢看我,"当然、当然不是了。"
我忽然笑了,蹭蹭他,说道:"淮宣·····你不会是害羞吧?从前······从前你从不这样······都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
火苗劈里啪啦。
"战争······真可怕······"我小声说道。
"是啊。"
"你不知道······那些人生吃马的样子有多可怕······好像地狱一样·······"
"地狱么?"
"对啊······"
"你害怕地狱?"他忽然问道。
我毫不犹豫地在他怀里点头,"当然······那里······没有你······"
如果清醒的时候,我一定不敢说出这样的话。
他不说话。我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还好你醒了······不然······我该怎么办······"
苏倾,早就不是原来的苏倾了,要是你没有醒来,我该怎么办?
"你知道吗······在你睡着的时候像个孩子似的······我一看就、就是一整天······可是后来我就腻了······就受不了了······"
他说:"我不是······醒了么?"
沈淮宣······还好······还好······
我在心里自己喃喃。
他仍旧不说话。
"淮宣······以后我再不会离开了······我答应你的······我都没忘哦······你还欠我······欠我呢······你也不能忘哦······"
他仍旧不说话,又搂紧了我一点。
我继续说道:"沈淮宣······你对我一点也不好······可是为什么我会······这么喜欢你······"
我撅撅嘴,难见得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撒娇的成分。
"你一定是对我下了什么咒语······一定是的······"
他看着我,我却看不清楚他的脸。
搂着我的人终于开口,"不会了,我会一直对你好,我会对你好······我会比任何人对对你好······"
我笑,"那你可不许忘了······我等着······"
我毫不保留的对他笑,对着我的笑他有一瞬间的愣怔,我笑着说道:"那······那我们说好······以前的事都不再提······但是以后·········"我又往他怀里拱拱才说道,"但是以后······你只能有我一个······"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我伸出手,攥成拳头,只留一个小手指在外面,把手伸到他面前,对他说:"淮宣······我们拉勾······"
他却迟迟没有动作,最终只是抱我抱得更紧。
他忽然叹了很长一口气,"苏倾······你真让人心疼······"他轻声说道,我没有听清。
他说的什么,声音太小,我没有听清。
第二十章 牵衣顿足拦道哭
这样一段小插曲,在清醒之后我却已经全然不记得了。 洛自在也只是淡然,没有一点变化,也没有一丝端倪。当然这些我并不清楚。
没有药物,再加上被抢走了棉被,我总是退不了烧,我不只一次的让洛自在不用理会我的病,一起出发。可是没有一次成功过。我本以为洛自在是个淡然的人,只是忘了人都是倔强的动物。
每隔一段时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是多久,洛自在就会给我一点干粮,让我就着水吃。头一两次我还会问他他吃没吃过,他总会说他已经吃过。可是我都知道,他并没有。我也没有说出来,现在,我能赶快退烧比什么都强。只希望别是得了瘟病就好。
我们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了。若是再碰上灾民还好说,若是有哪国的军队从这里经过,我们连性命都有可能不保。
低矮的鸠鹰在天空上盘旋。
"我们起程吧,洛自在。"我又一次对他说。
这次他并没有像前两天一样默然摇头,他面上有些犹豫,摸了摸我的额头后,想了一会才说道:"好,那我们起程。"
我有些惊讶的瞪大眼睛。
他说:"不用那么惊讶,因为,我们已经没有粮食了。"
我并没有再露出惊讶的表情,反而对他笑笑,"弹尽粮绝了吗?比我想象的还要晚一些。"
没有了粮食,所以我们不得不起程了。洛自在说我还在发烧,我说我知道。洛自在的脸上也有些污泥了,这样干净淡雅的一个人怎么会想到还会变成今天这样呢。估计我的两上也好不哪里去了吧。恐怕早在我们来到这个村庄的时候就已经和灾民差不多了。
或者说,我们现在就是灾民。
洛自在始终扶着我,一下地,我就觉得两条腿使不上力,有些酸软。胃里面有种空旷的感觉。
到今天为止,据我收到蓬莱教的信已经有七、八天了吧。
至少我已经出离了焦急。
"我们没有马,你在生病最好不要动用轻功,我们沿大道走。"他嘱咐我。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
他继续说:"从今天起你不准守夜了,感觉到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都必须说出来。"
我继续点头。
"在到达城门前一定把病要好,因为······"他没有往下说。
"因为什么?"我脱口问道。
他摇摇头,"没什么。"
他扶着我,我们的速度不快,累了就停下来,从不勉强自己。这个时候,体力特别重要。走在外面,风吹过脸,我反而觉得比起我在那张破床上窝上几天要来的舒坦的多。
仅仅三天,我似乎已经能够望到城门。
等真正到达,我们又花了一整天的功夫。
刚刚到城门两里地的地方,我们就已经是寸步难行了。整整方圆两里地,慢慢挤挤挨挨的全部都是饥民。站着的坐着的,我们只能艰难的往前挪动一小步一小步。
"怎么会这样?"我说道。
"全部都是在期盼着开城门的吧。城里面有粮食有大夫,当然都想要进去。"他答道,说话的时候不禁皱着眉。
破烂的衣衫泛着土黄色,夹杂着泥土的头发,没有泪痕的脸。我不禁想起了几天前的一幕幕,顿时浑身一颤。
再走进城门一些,门口的灾民聚集的便更多了,多到我都快看不城门了。
城门底下有些强壮的人在试图迭罗汉,他们想要爬上这座城墙。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进了这座围城,城里面有他们想要的安定。
洛自在在我正不知所措的时候,询问旁人,"这是······要做什么?"
那人一脸惊恐的看着我们,别过头去不敢看我们,也不敢说些什么。黑溜溜的眼睛,都是些恐惧。我以为我是我们的外貌有什么不对,我看看洛自在,却没有一丝异样。
城门底下的一排人倒下来,迭罗汉时最上面的人摔得最重,已经爬不起来了,却迟迟没有人去扶他。他一个人倒了,又有新的人上去。他们总是要爬上去。
城墙上有士兵时不时向下探头,见他们并没有什么新的进展,也没有动作。手里面却总是握着长矛。我不禁想,若是真的有人能够爬上去,是不是那些士兵便会用手中的长矛把他们刺下来呢?
可是始终没有人能够爬上去。城墙,毕竟是城墙。
蜀中比起杭州还是要热一些,人们手上的冻疮并不多。
土地干硬,坐下来的时候冰冷的感觉传到了心底。
洛自在还在似乎询问。纷纷碰壁之后才问得一点消息。
"你问到了什么?"我拽拽他,他把我拉到一旁。
"仗已经打完了。"他说道。
"这怎么可能?!还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呢!既然仗都打完了,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的灾民······"
洛自在摇摇头,"我不知道这消息是不是真的。"
"什么消息?"
他深吸一口气,"南越输了。"
"南越不是有东耀支持吗?"
他摇摇头,"还没开打,南越就已经输了。东耀宣布自己割地舍兵不在攻打北辽,反而赔给北辽两座城池,这次征得七十万兵力,也全都赔给北辽做了俘虏,并且还要从国库中抽出一百万石粮食赔偿给北辽。"
听到这里,我终是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四国的战事我不懂,可是我清楚地知道那七十万的兵力意味着什么。
七十万的东耀男儿,在仗还没开打的情况下,就稀里胡涂的输了,而且还要做北辽人的奴隶。俘虏,也就意味着奴隶。七十万兵力,就有七十万个家中少了一个男儿。妇女、小孩和老人又该如何自持?东耀的皇帝老儿,究竟是怎么想的?!
怪不得会有这么多的灾民!怪不得会有灾荒!
原来根儿是在这里!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惊诧出口。
"现在怎么说都已经如此了,国家大事,又岂是我们这些黎民百姓管得的。现在我们只要想该怎样进城了。"
"你当时出城的时候那个令牌呢?那块令牌应该能排得上用场吧。"我说道,可是心中的惊异仍然未消,只是如今我们处境如此,我没有精力再去悲天悯人。悲天悯人,那是一少部分人才有资格做的事情。
洛自在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一旦我们拿出令牌,恐怕就不可能进去了。"
"为什么?"
他手指那些在城门底下仍旧不断更替着往上爬的人,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忽然明白了他说的意思。
那么多人都想进去,一旦我们拿出令牌,令牌就一定激怒那些灾民,或是把令牌抢走,或是把愤怒全都播撒到我们身上。即便不会这样,城门也不可能为我们两个人打开,纵然不让持有令牌的人进入,也不可能放入那么多的灾民。
我想我知道了洛自在让我在到达城门之前一定要把病养好的原因了。
可是我并没有,时不时有闷闷的咳嗽声溢出口中。
我仰着头看看高大的城门,又转过头看看洛自在。
洛自在一把拉住我,"苏倾,你想做什么?"
- 第二十章完 -
第二十一章 万草千花一饷开
我仰着头看看高大的城门,又转过头看看洛自在。
洛自在一把拉住我,"苏倾,你想做什么?"
我忽忽地对他笑了,"就像你想的那样。"
他一把拽住我,"不行,你身体还没好,那样太危险了!"
我反手扣住他,手紧扣在他肩上,看了看四周围的形势。闭上眼睛,下了狠心。
再睁开眼,我提起一口气,拉着洛自在,以旁边最近的人为着力点,纵身跃了起来!我们离城门的距离不近不远,足够我跃上高耸的城墙。
起初,人们并没有发觉,可是我再想找个着力点的时候,洛自在忽然喊道:"--小心!"
我一个分神,险些从空中掉落下来。
底下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他会武功!大家快抓住他!他能把咱们带上去--!"纷纷有一只只手伸向我们!曾经我能感觉到还有一两只手碰到了我,想要抓住我,把我拉扯下去!
我狠下心来,把那一双双手当作了奠基,终于!我触碰到了城墙!再没有一个人能够够得到我。
我抓紧洛自在,生怕一个不小心会把他掉下去。
此刻我只能的时不敢有一丝松懈。我们两个人竖直的站在城墙壁上,与地方平行,我匆匆点过脚尖,飞身而上!塔着城墙,终于跃到了城墙上!
到此时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
到了上面,洛自在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头一次这么后悔我是个书生。"
城墙上有不少驻扎着守卫的士兵,我们刚刚落地,矛头纷纷指向我们。洛自在掏出怀里的令牌,士兵接走令牌,仔细观察了许久,又上下打量我们一番,才缓缓命令其余的士兵收起矛头。
我只说了一句话,"请借我一匹马。"
洛自在拉住我,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终是没有说出口,最后脱口而出的却是,"我与你一同去。"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任他跟上来。
我快速的抽着马鞭。
街上的人人纷纷看着我们,这样衣衫褴褛的人策马在城中飞奔到也不多见吧。
不多时,我便到了蓬莱。
蓬莱依旧。
前几日我还不觉得,此刻我觉得我的心"咚咚"的跳得厉害。蓬莱教总坛的入口处有人把守,我连马都没有下,直直的向往里面冲去。把守之人武功必定不弱,他轻而易举的拦下我。"什么人!"
我匆忙的对他丢下一句,"蓬莱教副教主。"他立刻满脸的鄙夷而不肯相信。
我用袖子擦了擦脸,"我是苏倾。"
那人见到我的面目,立刻单膝跪下,"副教主,属下冒犯。"
"没关系,我的朋友在后面,好生招待他!"说着,便又一等马肚子,飞也似的离开了。
蓬莱教内的路对我来说已经是很熟悉了。教主的处所周围依然有不少人。
见到我的出现,纷纷瞪着眼睛不知道来人是谁。
我翻身下马,"陆伯呢?"
听见我的声音,他们才认出我来。
陆伯从人群后面走上前来,见到我也是有些惊诧,"这是······"
见到陆伯,我才刚刚把心放下了,从城门口奔回来的那一口气也换了,整个人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陆伯······抱歉我回来晚了······"
人一旦放松下来,才觉得力不从心了。
我腿肚子一软,险些跌倒。陆伯一把扶起我,没有嫌弃我的衣衫褴褛肮脏,看着我,两上的表情是一个长者对自己孩子的心疼。"先去洗个澡,吃点东西。这一路上不好过吧。"
我摇头,"陆伯,我想先看看沈淮宣,他怎么了?"
"先去洗澡吃东西!"
拗不过陆伯和一干人等,我终于妥协了先去洗澡吃东西。
折腾了很久,我才恢复了往日的干净。洛自在已经在正厅里面等我,"你有什么打算?"他问我。
我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你呢?你过来蜀中又是为了什么?"
他微笑不语,我也没有再问。安静而快速的解决着碗中的饭菜。
我匆匆吃完饭,放下手中的筷子,就要起身的时候,洛自在突然说道:"苏倾,如果他没有醒······"
"不会,他一定会醒,我知道。"我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