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厢情愿----陶灼

"......"
米野抬头看了看这个餐厅的招牌，就是这个了，推门进去，服务员客气的很，把他带到单间里，齐海正坐在那儿等他。
早晨刚吃过饭就接到了齐海的电话，约了他这里见面，原以为都可以解决了，看来自己想的太简单了，看着桌子上一打打的照片，那两个主角一个是自己，另一个自然是苏慕秦，一起逛街的，一起买戒指的，一起吃饭的......
抬头对上齐海的眼睛，"什么意思？"
齐海把翘起的腿放下，"我以为你是聪明人，亲爱的侄子，他是你的恋人，对么？"
没有必要隐瞒，米野点了点头，齐海满意的笑了笑。
"你觉得，这种恋情会对你们产生什么影响？"
米野无所谓的撇撇嘴，"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对我来说，什么都无所谓！"
齐海没说话，点了点头，"你妈妈也无所谓？"
"我和她说过了，我们都有权利追求幸福，不是么？"
齐海再次点了点头，拿出一张照片，点着苏慕秦的灿烂笑脸。
"那你觉得，他对你来说，有所谓么？"
米野没说话，只是瞪着对面所谓的叔叔。
"他的家人，他的学校，他的朋友，甚至他自己，我想他并没有你优秀吧？远离了这些，只有你的世界，你觉得，他会幸福么？"
米野紧紧的握了下拳头，微长的指甲刺的手心生疼，苏慕秦独自坐在树下的情景充满着脑海，小秦，他幸福么？呵呵，自己自私的竟然从没问过他......
"你到底想怎么样？"低沉的声音说出的话，竟然像忍着痛苦，或许，这就是真的。
齐海点了点头，"和我们出国吧！你爷爷需要你！"
米野讽刺的笑了，"没有相处，没有亲情，只有血缘的爷爷，他只是想用我来补偿对他儿子的亏欠罢了！还有你，我回去对你有什么好处？"几乎是怒吼着喊出这句话。
"啪！"米野的脸顺着力度侧到了一边，火辣辣的疼痛。
齐海从米野身前退后了一步，淡淡的说了句，"不要什么都以自己来衡量，这件事，我没有资格自私，你也没有！"
慢慢的闭上眼睛，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我答应你！"

第三十章
苏慕秦托着下巴看着窗外枯枝乱摇的大树，一只小鸟站在上头瑟瑟发抖，看得自己也哆嗦了，扳着手指头数了数，还有半个月回家，妈的，米野说话不算话，这都几个世纪了，还不回来？冰箱里的存食解决了大半，估计省点儿还能捱到放假，手机远远的放在桌角，目光瞟过去瞄了一眼，安静的屏幕没有任何反应。
米妈一件件的收拾东西，虽然齐业说，全都要换掉。衣服能换掉，那么人呢？米野坐在沙发上一天了，那没有表情的脸看得米妈心里一阵阵的抽痛，明明才没几天，就改了主意，答应出国了，这其中当然是有原因的，只是问什么都不肯说，这个孩子，怎么舍得放弃他的幸福？
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小野，舍得么？"
米野摇摇头，失去了小秦的自己，怎么会完整？多年养成的习惯，小秦已是生命中的一部分了，紧紧的握了握米妈的手，"妈，什么都别问了，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你很想去吧，毕竟他的坟墓在那边，我，我帮你收拾东西！"站起身，开始麻利的动作，米妈按住他的手。
"我不是说了没关系，不要勉强自己，你要幸福，妈妈答应给你了，还要什么？妈妈都给你，你这个样子，妈心里不舒服。"
"没有，真的没有，我自己愿意的，什么时候走？"
"你，唉，齐海说是要办些手续，还要等等。"
"哦，好。"
米野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是距离回家日期的倒数第五天半夜了，乱找了一阵，才在床头和枕头间的缝隙里掏出了电话，死死的盯着那闪动的蓝光，直到它停下，呸，妈的，还敢来第二个不？凌晨四点，苏慕秦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米野果然是没种的，连一个电话都吝啬，当他爷爷的好孙子去吧！
还是打了，终究是忍不住了，还好小秦没接，要是接了......把手里的电话放的远远的，或许看不见，就不想了。米野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那惨白惨白的一片映在心里，像画布一样不断的展示着属于他的回忆，或许闭上眼睛，就看不见了。小秦会很生气吧，大概会妈的，靠啊的骂他一晚上，那个傻蛋，觉得自己好像挺厉害似的，其实反反复复就只会骂那几句话；对谁都得先翻个白眼，其实心软的很，摸摸手边的棉衣，那上面好像还带着温度；苏慕秦啊苏慕秦，我们都翻在沟里了，既然爬不上去，就让我陷的更深一点吧，拆开来的沦陷，或许，你还看得见阳光......
苏慕秦拖着行李箱去的考场，那轱辘滑过的刺耳声音，阵的大家一阵发麻，当事人却没有任何反应，行李箱立在墙角，大咧咧的往座位上一坐，卷子发下来，填填补补的半个小时就交了，然后又是一阵刺耳，人就已经走了，下午的火车，赶时间。
公车坐不明白，也挤的慎人，拍拍裤兜，一招手，爷有钱，坐出租！把脸贴在车窗上，哪儿都陌生的很，妈的，米野，你靠，不整死你，我就不是你苏小爷！！！
米野站在房子中央，东西大多都搬走了，空荡荡的显的大了许多，米妈把房子也转卖了，下周一，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慢慢的踱去自己的房间，那个地板上明显的长方形印记，是他以前的床，空空的抚摸了下，那空气似乎都带着幸福的味道，那夜苏慕秦的张牙舞爪，那夜的彼此相许；窗外刚好看得到那棵老树的冠顶，枯枝败叶的颤抖着，原来不是什么都可以永久的美好......曾经那树下站了一个小屁孩，信誓旦旦的要和自己玩儿，许诺不让自己受到任何委屈，转过身，今天小秦要回来了吧，最后看一眼自己十几年的回忆，这回，换我守护你吧！
苏慕秦的屁股疼的很，坐火车真他妈的郁闷，软卧硬卧都卖的精光，真的不得不感慨中国的地广人博，屁股狠狠的墩了下硬座，我靠！快到站的时候，天上飘飘扬扬的撒着雪花，苏慕秦贪恋的看着，就那么在站台前呆了半个小时，那个电话亭旁边还是那个乞丐，苏慕秦放了十块钱进去，"换个垫儿吧！"乞丐道谢的点了点头，苏慕秦笑了笑，米野是谁？人家怎么可能蹲在这儿等他这个小人物！
到家的时候没有人，爸妈都去上班了，自己也没说提前回来，去年贴的对联在米野家的门上摇摇欲坠，上手撕了下来，那个大大的闪着金光的福字被一分为二，就要踢上门的脚，收了回来，妈的，人不能这么贱！！！行李堆在门口散了满地，进屋煮了一包方便面，连汤带水的喝了个精光，碗筷七七八八的一扔，就窝在床上睡觉。
苏妈回家的时候吓了一大跳，门没锁不说，进门还差点被绊倒，刚要叫苏爸，说是家里遭了贼，就听见屋里呼噜震天响，儿子歪歪斜斜的趴在床上弥天大睡。本来想伸出去狠狠拧一把的手慢慢的缩了回来，这孩子，怎么瘦了这么多？打电话吩咐苏爸大购特购了一番，儿子，可就这么一个啊！
一阵阵香味儿连成线的飘进鼻孔里，苏慕秦揉着眼睛被勾了起来，厨房里苏爸苏妈忙的热火朝天，苏爸余光瞟见儿子倚着门站在那儿，就招呼了他一声。
"愣着干嘛呢？回来也不说一声，你妈以为遭贼了呢，去，洗洗手，出来吃饭，怎么瘦的跟非洲难民似的？"苏慕秦没说话，走过去抱了苏爸一下，弄的苏爸一愣，苏妈也是惊讶的要命，随后也得了一个拥抱，这个孩子，怎么不对劲儿啊？
把手搓的通红，妈的，老子真他妈的幸福，有爸有妈的，不缺米野你个混蛋，靠，有个爷爷，你就乐不思蜀了是吧？老子也有爷爷，家里养了好几头大肥猪呢，呸，老子还比你多个爸呢！！！从洗手间走出来的时候，就瞧见了一大桌子的饭菜，色香味俱全啊！这大半个月的，尽吃速食了，虽说自己消化好，吃个坏猪蹄也没什么反应，但也经不住折腾不是？
坐在凳子上，开始对盘子里的排骨花痴，霸道的说了句，
"我要吃排骨！"
苏妈夹了一块儿给他，"吃啊，要吃怎么不动手，等我喂你呢？"
猛的加起来放到嘴里，妈的，养成习惯了，竟然等着别人给他剔骨头？苏慕秦啊苏慕秦，你完了，再这样下去，生活不能自理就离你不远了！
苏爸喝了一口小酒儿，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行啊，我和你妈还担心，小野不在你身边，怕你回不来呢！"
苏慕秦呛了一下，什么嘛，"白担心了吧，我什么不行啊！！"靠，米野，老子怎么可能没你不行？
"嗯，那以后，小野不在你身边了，我们也用不着担心了！"苏妈放心的笑了笑。
"用得着他么？他哪去啊？不上学？穿越当远古人去啊？"夹了一口鱼肉放进嘴里。
苏妈拍了他一下，"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我还以为你知道了，小野没告诉你？小野他爷爷来了......"
"啊，我知道，当孙子去了！"又挨了一下。
"小野以后前途不错，这回出国......"
鱼刺狠狠的扎了舌头一下，出国？不是不出了么？"妈，你消息太不灵通了，他不出国！"继续吃鱼。
"嘿，这门对门的住着，我能不清楚？房子都卖了，前两天才请我和你爸吃的饭，总算苦尽甘来了......"苏慕秦咽下一口米饭，打开门就冲了出去，狠狠的凿着那斑驳的贴了一半对联的门，装，他妈的装，没有人回应，苏妈出来拽着他胳膊。
"你这孩子，发什么疯啊，你要看，找我啊？我还能骗你？钥匙在我这儿呢！"还是那把铜色的钥匙，打开的却是另一个世界，不用看了，都他妈的不用看了，什么，什么都没有了......
回头进了自己家的门，又坐下继续吃饭，多吃了好几碗，苏爸拍拍他。
"怎么了啊？小野没和你说？"
苏慕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了，我嫉妒！"又继续扒饭。
妈的，米野，你玩够了？就拍拍屁股走人，我靠，你妈的是不是早知道有个爷爷在他妈的等你，没品，人渣，烂骨头！！！！
吃完饭，苏爸值夜班，苏妈去了牌友那儿打麻将。颤抖的手再次打开那扇门，还是那样，黑漆漆的寂静，连只蟑螂都没有多出来，灰尘的味道扑进鼻子里，有什么东西掉出来了，咸咸的，盐放多了......
蹲在墙角，手里拿着电话，一次次的按着那个号码，那个女人不厌其烦的告诉他，用户已关机。电话被冲击力推到墙上，无力的落下，闪着幽蓝的光，把脸埋在膝盖里，妈的，都他妈的疯了。米野，你他妈的不是人，一遍遍的骂着，词穷了，你妈的，你妈的，说不见了就不见，说不接电话就不接电话，说我是GAY，我他妈的就是GAY，说上你就上了，你到底想干什么？现在，好啊，说消失就消失了，想不到我苏慕秦也有被抛弃的一天......
"妈的，米野，你记住了，老子不要你了！！！！"
吼的房子好像震了一下，塌了才好呢！愤愤的带上门，那边，是被锁上的回忆。

第三十一章
小权和大强傻愣愣的看着对面的苏慕秦，快餐店里的音乐震天响着，却好像对他没什么影响，跟服务生点了一大堆的菜，这，今天有人请么？
餐桌的一角有一处不太明显的油迹，苏慕秦抽出手边的纸开始奋力的擦着，像要把桌子磨透了一样，直到大强大声的喊了他一下。
"苏哥，你咋了啊？"豪放的声音里透着关心，大强摸摸脑袋，他笨，不会看人脸色，但是苏哥这个样子，太明显了，看着身边的小权赞成的点点头。
苏慕秦停了手，却也没有任何反应，身边的音乐就好像静止了一样，那金灿灿的下午太阳散发着温润的光，照在桌子上，却像是讽刺他似的，对面不是米野，即使是这家店，同一个时间，也不是米野，米野，不见了。
"权儿，你说，我是不是他妈的特没出息？"抬起头，用满布血丝的眼睛盯着对面的两个人，两人一同摇摇头，苏哥啥样都是苏哥！！
苏慕秦一笑，算了，问这么个白痴的问题，是又怎么样？不是又能咋地！！大口大口的吃着刚上桌的菜，把肚子填的满满的，再回家睡个大觉，或许就什么不想了，这个世界有什么比吃和睡觉更重要的？妈的，米野，你他妈的就是一蟑螂，老子一脚就踩死你！！！
看见苏慕秦埋头大吃的样子，小权和大强稍微放了点儿心，也开始边吃边聊，或许说到哪个开心事儿，苏哥也能高兴高兴。
"苏哥，你知道不？前两天，我看见小眼镜了！"大强嘴里塞着只鸡腿，含糊不清的说着。苏慕秦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那小子，换了隐形眼镜儿了，咋长成那样啊？跟狐狸精似的，哎，对，对，他还死拽着一男的胳膊，那男的还挺眼熟的，谁来着......"猛的拍了下脑袋，"对，就是米野......"听见米野两个字的时候，苏慕秦不禁抖了一下，妈的，"米野他朋友嘛，那个姓莫的！！"一个大喘气，大强说完了剩下的话，苏慕秦还是继续吃，没什么反应。
饭吃完，天已经黑了，苏慕秦简单道了再见，就消失在黑暗里，小权和大强看了一会儿，也转身离开了，有些事情即使想管，也帮不了忙啊，只有默默支持了。
冬天的风刺骨的很，刮在脸上刺刺的疼，把手揣在兜里，暖和了一点，抬头看了看朦朦胧胧的月亮，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在街道旁边儿放着鞭炮，那炸开的声音惊得苏慕秦一乍，怒目瞪着前面的一帮小孩儿，"哪来的兔崽子！！"孩子们一哄而散，地上是没来得及带走的几根爆竹，还有一截小小的烟花，苏慕秦小心翼翼的捡起来，颠儿颠儿的在超市用十块钱买了一盒火柴，招了售货员无数个白眼儿。
烟花太长，直愣愣的拿在手里，手也冻的通红了，又往前走了两步，路边公园的一个小长凳，铺满了的雪被苏慕秦哗哗的扫下来，然后呆呆的坐下。把手又放进兜里，暖和了一下。周围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远处有人走过雪地的吱嘎声，苏慕秦遮着风，点燃了那跟烟花，单调的光一点点的向外散发着，四溅的火星儿竟然带来一点点儿暖意，专注的看着，直到那燃烧的火星儿溅到了手上，猛的一松手，滋啦一声，那烟花就在雪地上熄灭了，消失的那么干脆。苏慕秦低低的咒了一声，开始一根一根的点火柴，那刺啦刺啦的声音此起彼伏的，亮了，灭了，亮了，灭了，大概在远处看像极了鬼火，几对要来约会的情侣都悻悻的走开了。地上是一个空掉的火柴盒，几十跟火柴的遗体。手没有知觉了，苏慕秦懊恼的使劲儿搓了搓，才有了点儿刺痛，站起来拍拍手，拍拍裤子，混身麻的很，我靠，原来什么都会消失啊！
瞄了眼身处的房间，正确的来说，应该是旅馆，红色的地毯，大大的双人床，还附带了电视，电脑和书房，环境不错，莫未然把转了一圈的眼睛收回来，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米野，这个家伙，怎么老了这么多？米野瞧着他打量的眼神，笑了笑，把手里的果汁递过去。没想到自己出去办了点儿事情，就被莫未然抓到了，无奈的叹了口气，后天的飞机，在这之前，真的，真的，不要再让他舍不得了......
莫未然很速度的解决了果汁，终于开口了，"你要走了？"
米野点点头，莫未然撇撇嘴，"消失了那么长时间，就在办这件事？"
米野没说话。
"你舍得他了？"莫未然斟酌了许久，还是问了这句话，自己还真是多管闲事啊！
米野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回答，舍得？那是这辈子都不会出现的词，永远太虚幻，就这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