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又名：别跟我较劲）————千本樱明

心口疼。
而且似乎疼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疼痛时间越来越长。杨潇把这件事情告诉妈妈之后，杨潇妈的脸色变得立马就不好看了，翻箱倒柜捣腾出好几瓶小瓷瓶的速效救心，杨潇拿着那个小瓶心里挺不是滋味。不用妈妈说自己也知道，遗传病不好治，毕竟根儿在哪呢，只能拖一天是一天。但是，但是好日子才刚刚开头，病情却越发严重了，而且自己还刚刚十八岁，这病治起来，可什么时候是个头？
杨潇心情郁闷，不开心，程峰即使远在学校那边也能知道，但是问杨潇杨潇却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这令程峰心里有个不大不小的疙瘩，放那不管硌得慌，管又无从下手，给程峰都郁闷坏了。

"不会是...有外遇了吧？"王子文捧着PSP，连头也没抬，那股子邪气从话里面就透出来了。
"不能！"程峰从床上蹿起来了，"不能！"
"有什么不能的？"王子文跟猫似的眯起眼睛，"这年头，小0心，海底针，何况你们那位还是‘留家0'，你不在眼前晃悠，有个寂寞难耐的时候也是很平常的。"
"只要你不在里面掺合我对他身边的人还是比较放心的。"
"不见得吧？"王子文翻了一个身用正脸对着对面上铺的程峰，"你长的就是属于比较男人的，但是你别忘了你身边可有一个比你还男人的男人呢～"
程峰想了想，一惊，"隽哥？"
"就是啊～"
"不能～"程峰摆摆手，"隽哥可照顾我们俩了，你可不知道，别挑拨我们啊，再说了隽哥又不是...啊...那什么..."
"你怎么就能这么确定他不是同性恋啊？"王子文一脸挑衅，"二十多了愣没交过女朋友，长成他那样也不寒碜吧？还那么有面儿，哪姑娘不喜欢啊？他不是同性恋我就不是。"
"你怎么说得这么自信啊..."程峰无奈了，可一细想隽哥确实有些异于常人，被王子文这么一说，程峰还真有点慌了，"那...怎么办啊？"
"好办～"王子文一挑眉，"把罪恶的奸情扼杀在摇篮里面。"
程峰专注的看着王子文。c
"趁局势还没有发展到难以控制的情况之前，赶紧把姚隽推销出去，就算你们家小0有这心思，也没这机会了。"
"推销出去？给谁？"
王子文食指朝自己勾了勾，眨巴眨巴眼睛，"哥舍命一回。"
"去～"程峰不屑的一挥手，"说了半天，连我媳妇都给污蔑了，最终目的就是让我给你做媒嘛...人心叵测啊人心叵测～"程峰忽的又想起来什么事，直直的盯着王子文，"虎哥...你不是说你是1么？我们隽哥就算是，那也是不折不扣的一猛1啊，你怎么想的？"
"折服在王者的气魄之下了..."王子文瞥了一眼程峰，"真到了那时候你管我们俩怎么玩呢～"
程峰轻笑，到时候疼死你丫的都活该。

程峰初次发现杨潇心脏疼还是俩人在床上玩的时候，那时候杨潇突然之间呼吸急促，小脸变得煞白，程峰还以为是杨潇过于兴奋了，后来才发觉不是那么回事，杨潇不管怎么样都会象征性的推推程峰，但是当时杨潇跟条死鱼似的一动不动。
程峰这才发觉有事，顺着杨潇颤抖的手指向的方向，程峰从杨潇衣服里面翻出了速效救心丸，看到那药，程峰的脑袋都懵了。
"本来不是挺好的么？"
当程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杨潇也想说挺好的，但是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越来越大的恐惧将杨潇的信心一点一点的吞噬，遗传性心脏病的猝死机率是很大的，也有报导说有过被闹钟吓死的病人，杨潇心里不自觉地难过。
万一，万一真的有一天自己的心脏突然停止跳动，再也看不到身边的人的各色神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程峰...咱俩..."杨潇摸着程峰的脸，"你说，我能看到你买一百五十平米大房子的时候么？"
程峰一把攥住杨潇的手，"说他妈什么呢？有病治病，没病就别自个儿吓唬自个儿。"
杨潇点点头，没错，要治病，还要买一百五十平米的大房子，还要养一只苏格兰牧羊犬当儿子，还要把妈妈当菩萨似的供起来，还要做很多很多事，挣很多很多钱，要过好日子。

那天是王子文的生日，王子文大老远的从海淀的家跑到丰台去找姚隽，那意思就是咱俩人过，我喝多了借着酒劲儿住你家，把该干的事儿干了，这事就算定了。人家姚隽不得要领，没明白虎哥的心思，兴高采烈的把杨潇陈筱盈等一堆兄弟姐妹叫出来了，王子文一看人势众多，立马就黄了。
杨潇本来是不打算出来的，因为快高考了，还要多复习，后来实在拗不过陈筱盈的死缠活缠，愣说这是考前放松，把紧张的心态放平和才能以最正常的状态去迎接命运的转折等等，杨潇才刚发现以陈筱盈的口才应该去当律师。
"程峰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杨潇知道王子文知道他和程峰的关系，所以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就直接问了。
"昨儿我请他吃大排挡来着，今儿个呀..."王子文趴杨潇耳朵边上，"本来我想和姚隽俩人单独过，说实话没想叫你们来的。"
杨潇一幅"我明白了"的表情，"今天你请客，我就顺便把程峰的份儿也一块儿吃了吧～"
"你可逮着软柿子捏了，跟你们家程峰学点好。"
"抱歉，他的优点就是我的优点，他的缺点还是他的缺点。"杨潇兴高采烈的奔着陈筱盈跑过去了，俩人窃窃私语几句，陈筱盈女王式的笑声就传出来了，王子文不用回头就知道陈筱盈如炬的目光肯定盯着自己呢。
三杯白酒下肚，王子文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搂着姚隽小峰峰小峰峰的叫，杨潇斜楞王子文，丫一看就是装的。
杨潇也喝了两瓶啤酒了，小脸绯红，但意识还算清醒，就是忍不住老想乐，还"咯咯"的不停，陈筱盈说喝多了的无非五种状况，哭的笑的话痨的撒疯的睡觉的，杨潇就是典型的笑的。
还乐呢，杨潇手机就响了，杨潇拿起来一看是程峰，就出了饭馆接了，迎着小夜风点了根烟，跟程峰汇报王子文和姚隽的进展状况。
"他丫就是一笑面虎，你小心别被丫占了便宜啊～"
"自己哥们，你至于的么？怎么变这么小心眼儿啦？"
"我就是小心眼！"
"还小肚脐眼呢～"杨潇抽着烟，抽了两口，心脏就猛地加速，感觉快的有点不正常，"喂...先挂了，我这有点事..."
"什么事啊比和我聊天还重要？"
杨潇呼吸开始急促，自己意识到不好，心脏要犯机器，就赶紧翻裤子兜找药，后来又想起来药在外套里面放着，又赶紧回身进饭馆。
"挂了...等会儿...给你打..."
"喂？喂？"
杨潇刚推开饭馆的门，耳边的手机还没来得及挂，整个身子就直直的朝地板倒了下去。
旁边的服务员吓得尖叫了一声，以为杨潇喝醉了，就过来搀扶，把杨潇身子扳过来之后，却发现杨潇浑身不住的抽搐，又吓得撒了手，满大厅的喊这是哪桌的客人。
姚隽反应快，刚刚看到杨潇出去就猜是杨潇，顺着服务员的声音跑过去，就看见杨潇在地上不住的抽搐，一看就不是喝多了。
听见杨潇手里的手机传来程峰近乎嘶喊的声音，姚隽搀起杨潇，把手机拿了过来，"杨潇怎么浑身直抽啊？怎么回事？"
"心脏病，他身上应该有药，快找！"
姚隽又七手八脚的开始在杨潇裤子兜里翻，翻了半天还是没有，又想起来杨潇穿了外套，又赶紧喊陈筱盈把杨潇的外套拿来。
陈筱盈把外套拿来，一看杨潇这架式，傻了，"怎...怎么回事？他又犯病啦？"
"快找药！"姚隽又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打120。
陈筱盈慌忙从杨潇的外套里找药，等找着了，杨潇已经口吐白沫，根本无法自己吃药。在一边的姚隽随手抄起旁边桌子上的一杯茶水，问了程峰杨潇一次吃多少，自己把药和茶水含在嘴里，附上杨潇的嘴给杨潇灌了下去。
在一边的王子文把姚隽的脸色看得真真儿的，心目说，别抵赖，你丫就是一gay。

这边，那边

程峰赶到医院的时候杨潇已经脱离了危险，病床边上围了一大圈子人，脸色尽是担忧。程峰问了医生，医生说情况不是很乐观，杨潇的心脏实在不好，估计上支架也没多大用处，遗传性的心脏病不好治，说不好什么时候病发，弄不好就醒不过来了。
然后程峰一拳捶在柜子上，铁皮的柜子不仅是凹陷，都出了裂纹了，医生吓得没言语，白着脸从病房出去了。
陈筱盈把程峰拽出病房，搡了程峰一把，"抽什么风？不让杨潇好好休息。"
程峰俩手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一会叉腰一会挠头，实在忍不住了，几拳又捶在墙上，陈筱盈拦下程峰，给程峰推在长椅上。
"知道你着急，着急也没用，"陈筱盈抱着胳膊站在程峰对面，"刚医生说了，换心脏可能能治根，只是这心脏不好找，捐献器官的也不定有合适的，"听了陈筱盈的话，程峰把脸从手掌里抬起来，"我会让我爸踅摸着，你也别太急，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别让杨潇受刺激。"
程峰的眼睛一亮，"我呢？我呢？我把心脏给他！"
陈筱盈被程峰吓了一跳，反手一巴掌扇在程峰脸上，"你丫给我清醒点，杨潇要知道你把心脏给他了宁可不活，你忍心把他一人扔下？"
程峰被陈筱盈一巴掌扇醒了，摸着半边火辣辣的脸，喃喃的，"嗯...对...没错...你说的没错..."
杨潇如果哪天真的不在了，我大不了陪他找阎王老子聊天，也不能舍了他一人。程峰如是想着，却不自知的，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程小子，"姚隽在病房门口对程峰挥挥手，"叫你呢，来。"
程峰立马起来跑进病房，刚进病房，就看见床上一脸苍白的杨潇对自己微微的笑，程峰的心已然揪成了一团。
姚隽连拉带扯的把病房里头的人全拽出去了，留下程峰和杨潇俩人。
"对不起..."杨潇扁扁嘴，"让大家担心了。"
"哪来的大家，"程峰坐在杨潇的病床边上，"现在就我一人。"
"嗯嗯，"杨潇笑着点点头，"让你担心了。"
程峰伸出手，摸了摸杨潇的小脸，"跟抹了富强粉似的..."
杨潇也伸出手，攥住程峰的手，歪着头紧紧贴着，"我挺怕死的..."杨潇的声音飘飘缈缈，"死了就睁不开眼了，就谁都瞧不见了，黑咕隆咚的，多难受啊..."
程峰听着，鼻子眼睛心全酸了，站起身来挪到杨潇枕头边上，把杨潇拥在怀里，杨潇贴在程峰胸口上，胳膊抱紧了程峰。
"好端端的这么多年了也没这么大的动静，今年是怎么了？"程峰把下巴搁在杨潇的头上，"你得坚强点，为了我，也为了妈。"
杨潇点点头，更抱紧了程峰，而后又忽然想起什么事，抬起头来看着程峰，"现在几点了？"
"11点半。"
"你怎么从学校出来的？"
"翻墙。"
杨潇无语，又把头埋进程峰怀里。

历年高考就没有凉快时候，这是众所周知的定律，就跟老天成心跟考生过不去似的，得烤你，得让你四脖子汗流，万一你热晕了，那你就是娇气，就是禁不住命运的考验。
不过作为考生的杨潇还好，教室里面多少有电扇吹着，在外面等着的考生家属就更苦了，若赶上个学校附近有麦当劳肯德基的，还能坐会，考点离家近的也能回家歇会。唯一倒霉的就属于程峰这样的，家远不说，杨潇所在的这考点前面就是一条大马路，说找个饭馆坐会吧，那服务员一会一趟"what can I do for you"，弄得人都不好意思在里面呆着。
程峰依旧是脱光膀子，把背心搭肩膀上，一嘴叼一根双棒儿，蹲在马路崖子上挥汗如雨。程峰今天特意来给杨潇打气，但是没敢让杨潇知道自己是翘课来的，否则杨潇肯定没好脸色，而且影响发挥。其实程峰相信以杨潇的成绩肯定能考上大学，毕竟自己也是高考过的人，试卷上面的难易程度还是略知一二的，杨潇若是正常发挥，那绝没问题，怕就怕杨潇紧张，紧张也不碍事，顶多成绩有所下降，最怕的还是一紧张，心脏病犯，那就是最最亏本的了。
所以自从杨潇走进考点的大门，程峰那一颗心似乎比杨潇还紧张，眼神就没离开过大门，要是有人从里面抬担架出来，程峰肯定第一个冲上去。
前俩天都没事，杨潇除了脸色煞白煞白的，似乎还算正常。就在第三天，下午考最后一科的时候，程峰刚说烟抽完了要去小卖部买一包，就看门口突然考生家属人头蹿动，似乎有大骚乱。
程峰那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来了，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左拨右挡分开人群，来到混乱中央，隔着两三个人，程峰看到的确实是一副担架，有一双手无力的垂在担架边缘。
头脑发热，随即不由自主地大吼一声，前面几个人纷纷让开，然后程峰就看见正在给担架上的考生擦汗的家属迷茫的抬头看着自己，程峰尴尬的点头致歉，"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悻悻地跑到一边，又等了一会，大批考生潮水一般流出来，程峰踩在人家学校的大铁门上，比别人都高出一米多。
从程峰爬铁门杨潇就看见他了，杨潇是真不想承认这人是自己家属，忒丢人。不过还是很高兴的，虽然在进考场之前程峰说过会回家歇会儿，但是看来，自己提前一会交卷，怎么就这么巧被他赶上了呢？他肯定是没走，心里一甜，快步走了过去，然后就听见程峰扯着大老爷们嗓门喊了一句"媳妇儿，这呢～"杨潇就决定不认识这个人了。

回家的路上，程峰大出血掏四块钱给杨潇买了一个草莓味可爱多，算是犒劳凯旋的英雄。
"考的不错吧？"
"嗯，挺好～"杨潇对程峰笑笑，"比你强是必然的。"
"你老跟我比干嘛？嘛不跟那好的比？"
"呦～"杨潇失笑，"您老人家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好的啊？"
"哥不就学习不怎么样么？其他的你说吧，不管是打奔儿还是打炮..."
杨潇一巴掌撩上程峰的嘴，杏眼圆瞪，"大爷的，大街上呢，你丫胡逼嘞嘞什么？"
程峰睫毛弯弯眼睛眨啊眨，伸出舌头在杨潇手心里转了一圈，杨潇赶忙收回手，"慌什么，别人又不知道我是说跟你...啊～那什么..."
"流氓..."杨潇笑着瞪了程峰一眼，快步往前走。
"哎～盲流是没文化的流氓，流氓是有文化的盲流，我是流氓，所以我有文化...哎你走那么快干嘛？"
此时，正巧杨潇的手机响了，杨潇接了，电话那边是妈妈，杨潇报了平安，说是发挥的不错，会写的都写了，不会写的都蒙了，总之没怎么落下题。
正打着电话呢，杨潇手掌一疼，手机被人一把抄走，程峰和杨潇俩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等程峰回过神来一看，抢走杨潇手机的那人已经骑着自行车穿过马路飞奔出老远了。
"我操你妈！孙子！"
程峰撒丫子开追，杨潇想抓着程峰，一把没抓住，差点栽一根头，忽然刺耳刹车声，杨潇抬起头，只看见程峰的身体被撞得飞起一道弧线。
霎时间心脏碎裂，杨潇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手颤抖着伸向程峰的方向，只是想抓住那一抹红，却是怎么都够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