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伯爵每年会抽出一段时间带净去旅行,为了巩固他们的爱情。吸引净的注意力到别的地方,暂时远离生活中存在的矛盾。伯爵在这方面无疑做的很成功。他对此有了相当的经验,尤其在一起生活了多年后,更是对净的脾气迎合得当。
"我想你对畸形人一定感兴趣,亲爱的。"伯爵说。
在一艘巨轮上,夫妻俩依偎着睡在水床上,柔软冰凉,十分舒适。
"你太好了,若。我简直不知如何表达此刻的感受!你一定花费很多吧?哦,该死,我从来不过问财政问题,我是个不称职的男主人。"
"有管家在,你尽管和孩子快乐地生活吧。"伯爵爱抚净的肩膀,亲吻他的脖子和锁骨,逗得净痒痒的,咯咯傻笑。
"我太幸福了。"净微笑着,吻住若的嘴唇。m
两人缠绵在一起。净高兴的话,若就让出主动权。否则一整个春天,净那萎迷不振,伯爵等同于在奸尸。净发现伯爵依然那么美,时刻在挑动他的性欲。于是一整个下午,伯爵和净都在孜孜不倦地补充他们苍白的性生活。
活力重回净的身体,海上的漂泊令他极其兴奋。这里看不到分明的四季,因此他暂时忘却他那季节性忧郁症。净一次又一次进出伯爵的身体,享受久违的快感和发泄。抬起若的下巴尖,净赞叹道:"我的宝贝,你美极了......我爱你爱得发狂!"于是两人沉浸在互动的性爱中,而不再是单方面的奸尸。
豪华的巨轮驶向大海的中腹。船甲闪亮银白色光泽,这也是伯爵选择这艘轮船的原因。他们居住的上等舱为黑木廊柱,银色家具,十分梦幻的氛围。
"我好像生活在童话故事中,亲爱的。"净重复多遍相同的话。
享用晚餐时,辉煌的大厅尤物甚多,不过多数仅限于显赫人士身旁的妻子或丈夫或情人而已。唯有伯爵,比他们身旁的美人还要漂亮得多。净观察下来,不免又想到天顶的魔鬼。
餐桌上,净说:"我们是奇怪的一对。他们都看着我们哩。"
伯爵说:"我们应该感到骄傲。干杯。"
净的酒量很大,又十分好酒,只要心情好,便毫无节制地一杯接一杯。
这时,一位歌姬登场。
一片雪白突兀地进入人们视野。金黄顺直的长发挽成一个髻。浓郁的金色,大朵的白色花朵别在髻旁。欣长的脖子,项链上镶嵌着大颗大颗的钻石,既增添了脖子的优美,同时恰到好处地掩盖了喉结。低胸白色长裙依附在身体上,突现妙曼曲线。引吭高歌,音腔浓重,性感逼人,配上缓慢的乐曲和沉重的节奏,反而使大厅显得空旷寂寥。
净的眼神开始恍惚,喃喃着:"太美了......"
"我更欣赏你的美,净。"伯爵把手覆盖在净的手背,抚摸着,说,"怎么样,有兴趣上去唱一曲吗?"
"我都忘词了。"
"他的歌词不也只是反复‘爱呀,恨呀,生呀,死呀'的。"
"你想听的话我就献丑了。"酒精增添了净的抚媚和兴致。
中性的容貌,高贵的女装--净何时开始穿女装伯爵已记不清楚,不是突兀的转变,而是在时间缓慢的进化中,不知不觉,净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歌姬演唱完毕,净大方走向舞台。他感觉有些不适。这里的舞台非常朴素,没有装饰的灯光和任何特效,能使它称之于舞台的,仅仅因为它比大厅高出一米而已。那段在城市中心演出的时光还历历在目。站在那种舞台上简直可以认为自己是天皇巨星。被光芒所包围,好象天使的光环附着在自己身上,从此与众不同。悬浮式舞台,上升型舞台,试管舞台,幻影舞台......无论何样的舞台,其目的皆为制造出炫目的效果。如此平凡的舞台,反而令净诈舌。
握住话筒,净如鱼得水,嫣然一笑:"为我丈夫献上一曲!也祝各位用餐愉快!"
礼貌性的鼓掌。这点和酒吧一样,因为净还未来得及升为当红歌姬就嫁给了伯爵。他见过那种疯狂的场面。人们的迷恋和极度崇拜,眼里闪烁重获新生的希望。
曲毕,伯爵给净一个热烈的拥抱。
"我感觉我们又重新开始了。"净说,在众人的注目下,带着骄傲和伯爵一同享受迷人的夜晚。
30
红酒、美舞、激烈地做爱,净摆脱失眠,陷入沉重梦乡。
做了一个与此刻心境极无相称的梦。
他梦见自己不小心撞见素换衣服。13岁的一个傍晚,火红的夕阳照在素稚嫩的裸体上。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素慌忙有衣服裹住自己,皱起眉头,十分厌恶的神情。
"刚刚......"他眼光飘忽不定,不知落脚点在哪里,"你门没关......"
"因为你不在!"素说,"现在出去!"
净立刻带上门,退出房间。他虽然知道自己的脸只要一出现在哥哥面前就会引起反感和不快,但这也不是他的错。
"少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吃晚饭时,素闷声咒怨。
"那你叫我到哪里去用餐?"净粗声粗气地回问。
"以后不许你进我的房间,即使门开着也要先敲门!"
净不语,他的确内疚。其实他走到门口时隐约瞄到素的肉体,本以为顶多当撞到,没想到他发这么大火--虽然这也是家常便饭。闹到不可开交时,净就哭着要去整容。艾玛这时肯定会抱住他,轻轻拍打他的背。
但13岁的兄弟俩,已经不再哭泣。互相瞪眼、咒骂,诅咒这幢房子,埋怨生活的不公。
不过那天晚上出现了转机。素主动敲响净的门。
"我以为是艾玛......你来干什么?"净没好气地说道。
素推了净一把,顾自关上门,吻住惊愕的弟弟。
"对不起。"素说。
"没用。"净更加来气。
"那你对我做什么都行。"素说着脱光衣服,"怎么样?"
净抵挡不住诱惑,把素压在床上。
素艰难地为净脱衣服。净一边感受素皮肤的触感和热度,一边亲吻起伏剧烈的胸堂。他那时脑子里没有性交的概念,也没有任何淫念,只是脑子发热,一鼓脑胡乱抚摸和亲吻--这是否源于对哥哥身体的好奇,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的好奇。沿着锁骨向上亲吻,脖子、下巴......吻住嘴唇后,净和素的脸都红透了。身体不由自主互相摩擦,有性器摩擦性器。
净知道那时和是亲嘴亲出隐来了。他甚至不肯放开素的嘴,两人吻了很久很久,仿佛没有尽头。
素终于轻轻推开净,喘息道:"进来吧。"
有些尴尬,两人的分身早已勃然。素不敢正视净的眼睛,净则疯狂在素的脸上细细密密落下吻点。
滑入身体的那一刻是如此美妙,以至于净竟醒了。他发现自己正抱紧伯爵,下体猥琐地贴紧丈夫屁股,真得涨大了。净不免悔恨交加,一看时间,才早上五点多。又不好意思吵醒伯爵,只好自己手淫解决。闭上眼睛,回想梦里的情节,似乎是和素第一次做爱的事情。那时才13岁。后来,素就经常敲响他的门。迷恋对方的身体,灵魂也仿佛重合。一到白天,却惟恐对方夺走自己的灵魂,生怕自己突然不存在,是多余品似的。
手淫了很久,却怎么也射不出。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塞在心口,十分不爽。净这时想到伯爵对他性虐待的旧事。报复一下也无所谓,净想。拉下伯爵的睡裤就和他侧交了。伯爵睡得很熟,做到一半才醒来。但他没有生气,反而很高兴,于是两人一直做了一个早上。
31
31
中午,伯爵跪在床边,用手捋着净额头的发丝,直到净醒来。
净不喜欢别人看自己的睡相。刚醒来时的脾气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伯爵知道,因此提醒他:"等会要去参观畸形人表演咯,快起床,宝贝。你呀,就算窗帘拉开,被阳光直接照射也不会醒来的。真服了你。"净这才发现房间光线充足,从窗口射进来的光甚至有些刺眼。
"好,我马上起来。几点了?"
"快12点了。听说看过畸形人的观众没有不被震撼的。"
"我很期待会怎么个震撼法。"说实话,他一点也不抱任何见鬼的期待。昨晚做爱太厉害,弄得他根本没力气爬起来,更何况他是个赖床的人。
净洗漱完毕后,从后面抱住站在窗旁沉思的伯爵,笑着说:"很久没这么爽过了,亲爱的。"伯爵嗯了一声。"想什么?"净又有股恶作剧的念头,"你知道你这样认真的样子是在引诱我吗?"说着手已经放在伯爵的裤裆处。伯爵倏得转过身,一把抱住净,激烈地亲吻。净挣脱出来,说:"不像平常的你。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是露琪还是汤亚让你这样牵肠挂肚?我吃醋了!"伯爵哄道:"没有的事!我只是看着大海出神罢了。"净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味道。"那么快准备去看畸形人吧。"他径自走出房间,也没等伯爵。
净虽然不知道若和安吉的事,但今天他敏感察觉到丈夫在想的不是他。他为此突然暴躁得要死,但一直没发作。只是比平时更沉默。伯爵也不像平时那么迁就他。两人在潜水艇里不置一语。
伯爵一开始还不知道净真在吃醋,看到别的夫妻亲密的样子才想起两人一直没说过话。他搂住净,为自己的失误道歉:"怎么不说话?"
"我觉得冷。"净抱紧自己。
"舱内是恒温的,不会是生病了?"伯爵有手背感知净的体温。
净透过玻璃凝视着冰冷的海水。"无色的水,在进入深海后,却变成一片黑暗。所以我觉得冷。有时我怕你会突然离开我。我也不知道为何突然想到这个。"净说着抽泣起来,把伯爵吓坏了。
"我永远都会陪伴在你身边,你放心。你难道还不相信我是多么爱你吗?"
净不回答。一边抽泣,一边看着玻璃窗......净突然"啊"的一声惊呼。
"你看到什么了?!宝贝!别害怕......"伯爵一个劲地安慰,净才渐渐缓和下来。
他看到素了。当然,镜子里的仍旧是他自己。但是那一瞬间,他真得看到素了。
为什么我会变成素的模样?净想,用手捂住嘴,抑制将爆发的哭声。他想今天算是糟糕透了。他完全没资格吃伯爵的醋,难道他忘了令性生活紧张的罪魁祸首是自己吗!或许伯爵早就有外遇了,但他根本不关心,甚至毫不在意伯爵的感受。为什么要停不下来哭泣?净坚难地开口:"都是你把我宠坏了,害我还像小孩子一样哭泣。"
"是我对你关心不够,对不起。"伯爵在心里已经杀了自己一万次了,要不是他莫明其妙想到安吉而突然感伤起来,净也不会产生恐惧和幻觉。
这么折腾着,净渐渐累了,依偎在伯爵怀里,伯爵轻轻抚慰他。
潜水艇的舱门与观光隧道口衔接上,游客已陆续上岸。完全透明的水晶走廊,令人精神一振。净的情绪逐渐高涨。
"真美啊,好像看不见尽头的样子。"净说着,挽起丈夫的胳膊,在海底幽然漫步。
"美妙极了。"若把头凑向净,闻着所爱之人发丝散发的清香,陶醉其中。
32
走了二十多分钟后,当人们开始对黑暗产生恐惧或厌烦,甚至走不下去时,隧道两旁才逐渐若隐若现蓝色灯光。那一副副雕塑般的躯体冰冷无情,野兽般强壮的身材,丑陋狰狞的面容,坚硬古怪的姿势--这就是畸形人表演--完全静止的演出,仿若岩石而非有血有肉的生物。只有那一双双铜铃般睁大的双眼,向人们展示他们的意志和强大的生命力,以及此次表演的主题:隐忍的魅力。
本来急促的脚步甚至走走停停,发出惊为天人的赞叹。
"艺术品般的生物。"伯爵说。净笑道:"你不也一样。只是一个是丑的极端,一个是美的极端。"伯爵被说得脸都红了。
有着类人的躯壳,浑身长滿野兽般的棕色杂毛,在阴森森的单色光和黑暗的双重影响下,脸蛋根本看不清,只能看清分明的棱角和瞪大的眼睛。
"真是极丑的东西。"净用淡漠的口气说道。他是全场唯一没被震撼到的人。伯爵想,他大概永远是这样一个冷漠的人。"若,我想到了神明,那个害死魔鬼的大坏蛋。他一定也长得这么丑,但他有足够的定力处于不败之地。你看这世界的成功人士,多数是貌陋而心机强,才能得到统治的地位。相反,美貌的才是陪衬,是绿叶。那盛开的红花,踩在土壤和绿叶的头上,它才是真正集赞美与正义于一身的胜者。它们的确是艺术品,妙不可言的艺术品。"
净的眼里闪着别人看不到的泪光。他再次想到素。如果这些生物是隐忍的,那是因为它们本身就是不动的物种。有何大惊小怪。如果隐忍成了静止的代名词,那未免太肤浅了。就像成天挂在嘴边的爱。净现出一抹苦笑。
"在深海中为什么他们还拥有这么大的眼睛?不是根本没用的吗?"一个男学生问他的父亲。
"因为他们还有思想。"父亲答道。j
男学生陷入思考。然后又问:"他们能看见东西吗?"
父亲说:"不能。他们的眼睛是用来思考哲理的。它们是一群瞎子,靠超声波‘看'东西。可对于人类来说,他们的眼睛比我们的不要敏锐上万倍。这是一群意志如山般坚不可摧的动物,过着隐忍而简单的生活,可以连续好几天一动不动,不吃不喝。因此,一个人若从没有见过畸形人表演,那么他算白来到这个世界了。"
净想,素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来看畸形人了。只有有钱有闲一族才会租上等舱,坐潜水艇,买贵得吓死人的观光门票,大老远跑到海底看一群瞎子生物。
暖气不停从脚底放送着,净却越来越觉得冷。
伯爵说:"我们没有白来。我想,从今以后,我们会更好地生活下去。"
漫长的隧道,在两排"雕像"的注目礼下,净有些头昏和反胃。令他受到启发的不是这些丑八怪,而是这条单调到可以杀死人的路。要走完一条默默无言的路,才算考验人的意志,才能体验什么叫隐忍。大家都用尽全力在支撑着,安静地走着,走着。本来兴奋的人群,逐渐变成一条稀稀松松的队伍。
伯爵发现净的脸色惨白,诅咒道:"该死,我们花这么多钱就为了来这受罪?!"
净勉强笑道:"不是为了来上堂人生哲理课么?刚才那位父亲不是讲得很好?"
渐渐地,净发现他是握着素的手,向时光的黑洞走去。到底是不可预知的未来,还是过去?正变得越来越年轻,就像露琪说的,伯爵走向衰老,而净追逐的,是相反的方向。
伯爵醒来的时候,发现净坐在床旁服侍他。他很不好意思,净安慰道:"商人早预备了很多医护人员,不止你一个人晕过去。"
"这么说,你走完了全程?"净点头。伯爵既不服气,又感到不可思议。净看出来了,便说:"我那时觉得前方的黑洞在向我招手,所以越走越有劲......啊,或许是习惯了单调的缘故。"净并不想夸耀什么,亲吻伯爵的额头后,也安心睡下了。"你知道,我担心地要命。"
一句淡淡的话语,却令伯爵有说不出的感动。
33
"你自以为看透世上的一切,然而只要有一件未知事物出现在面前,你便方寸大失,产生恐惧。"露琪站在安息室的讲台上,扮演救世主,手指着汤亚的额头,粗重地说道:"你可曾恐惧过?汤亚,老实招来。"
"是的,主,我总是恐惧,因为我有太多事情不明白。哦,求求您,主,解开我的心结吧。"汤亚装可怜道,手拉扯着露琪的红色长袍。
"不行,我办不到,汤亚。我只能给你指点方向,给你暗示,真正能帮你的只有自己。好,起来吧,擦干眼泪。来,告诉我,你目前最困惑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