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美利坚————西风吹梦

作者:西风吹梦  录入:12-30

我转身出来又推开了旁边我从前所住的房间,却见房间里收拾得十分整洁,书桌上是弗兰克的电脑和各种文件、书籍,几个精美的镜架里则依然全都是我的照片。我打开了衣橱,里边挂满了衣服,除了弗兰克的军装,只有黑色的西装和白色的休闲装两种衣服,而那正是我平日最爱的装束。我情不自禁低头看去,此时此刻正站在这里的我身上便是一件黑色衬衣配上名贵的黑色西装,却敞着衬衣的领口不系领带,从我毕业后不再穿校服的那一天起就几乎一直是这样了;至于在家里,一件白T恤或白衬衣配上白色休闲长裤则是我一成不变的家居服,弗兰克还因此戏说我这个人的性格就跟我所从事的职业一样,都是黑白分明得没有中间地带。
我回过身,瞥见床上有一件匆匆换下的白色睡衣,而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我从遥远的家乡带来的丝缎睡衣。我这才讶然地醒悟到,原来我不在的时候,弗兰克都是住在我的房间里,睡在我的床上,甚至穿着我留下的衣服和睡衣。虽然身高与身材都相仿的我们从前也曾经偶尔换穿对方的衣服,但在此时我却已不由感受到了一种极其不同和不安的心情。
我强忍着莫名翻腾的情绪,走到书桌前,看到电脑旁边有一个台式日历,日期是在昨天,上边是弗兰克那熟悉的笔迹:"我今天终于向英表白了,而英则用他的拒绝给我的心判了死刑。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见他了,如果他真的不肯再见我,我简直不知道我还应该怎样活下去?上帝说有罪的人将要下地狱,那么我想我一定是有罪的,因为从我十年前见到他并且爱上他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身在地狱了。"
我深吸了口气,伸出颤抖的手将日历向前翻去,日历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我的名字--我几月几日打来了电话,我们说了些什么、聊了多少分钟;我几月几日给他发了邮件,一共有几行字几句话;我几月几日到美国来出差办案,几点几分会到机场;我几月几日给他寄了东西,是在哪个国家办案时给他买的礼物;我几月几日曾经无意中对他提到了我喜欢看什么书、喜欢什么音乐、喜欢什么车型、喜欢哪部电影、喜欢哪一支球队、喜欢哪个年份的红酒、喜欢什么品牌的西装、喜欢哪一款剃须刀和爽肤水......
天哪,突如其来的巨大而强烈的震撼已经使我再也不敢往下看了,我抬起头惊恐地扫了一眼我曾经住过的房间,却连多一秒钟都不敢停留就转身逃了出去。
我在楼下的客厅里呆了片刻,心乱如麻的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这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我抬起头,弗兰克已经走进来站在了我面前。他显然又是从办公室匆匆赶回来的,依旧是一身戎装,只是在英姿勃发中却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憔悴,而我直到这时才察觉到他眉宇间的忧郁和蓝眸中的忧伤早已经存在了不知多久或者多少年了,可一向自诩是他知己的我竟然从来都没有仔细地看过。
我站了起来,却只感喉中又苦又涩,不知该说什么,不觉暗自叹息曾经亲密到无话不说的挚友竟然也会有相对无语的时候。我皱着眉,心里又烦又乱,对于和弗兰克之间的这件麻烦真的不知该怎么说服他才好了。
"嗨,英。"我们互相沉默了许久,弗兰克才终于开口打破了这种难堪的沉默,过来照例给了我一个拥抱,而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早就被他拥抱得习以为常了,所以根本从没想到过要避开,依旧任由他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到沙发上,他则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弗兰克见我始终不开口,轻叹道:"英,你好像很烦恼?"
我抬头瞥了他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弗兰克沉默了一下,道:"英,对于带给你的这些困扰,我真的很抱歉。"
我暗暗吸了口气,道:"弗兰克,我想......我也已经想过了,也许这并不全是你的错,是我有时候太过迟钝了。可是......可是......"
弗兰克看着我为难的表情,不由苦笑道:"可是你还是无法接受我,是么?"
我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
弗兰克道:"英,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心意,也相信了我对你的感情,那么你就应该明白,我永远都不可能再把你当成朋友了。"
我默然了片刻,道:"弗兰克,我可以承认你的感情,也可以尝试着不去介意你心里到底把我当做什么,但是在我心里,你永远都只能是我的朋友。"
弗兰克凝视着我,道:"你是说,你可以容忍我在心里把你当成情人,但在你心里我却永远只是一个朋友而已,是这样么?"
我微微转开了目光,道:"这已经是我所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了。"
弗兰克道:"可是你却还是允许我握你的手甚至拥抱你?"
我抬起头看向他,道:"从前我们是朋友时,握手和拥抱都是很平常的行为,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至少这种行为并没有超出朋友的界线,它仍然在我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但我必须强调的是,这已经是我所能接受的极限,再也不可能有其它了。"
弗兰克盯着我道:"那么......如果我想吻你呢?"
我愕然地看着他:"不,那绝不可能。"z
弗兰克苦笑了一下,湛蓝动人的星眸认真地看着我,道:"如果你真的能够容忍我把你当做情人,又怎么能奢望我对你只保持朋友的距离?英,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办法把你当成朋友,当我们每次见面拥抱时,当我们看到喜欢的球队赢得胜利而兴奋地搂在一起时,当我们在酒吧里互相勾着肩膀开心地喝着威士忌时,当你在我家里的沙发上和我靠在一起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说笑时,在别人眼里和你的眼里都是男人之间再正常不过的动作,可是在我心里,因为你无意中表现出来的那些亲密而引起的狂潮般的欲望有多强烈,你却从来都不知道。有时候我也感觉到我们有些太过亲密了,我们进入彼此的房间时从来都不必敲门,所以我们都曾不小心撞见过对方正在换衣服的情景,而无论是看到我或者被我看到,你从来都毫不在意,可你知道你性感的身体带给我的却是怎样残忍的诱惑和刺激么?你因为把我当做挚友而毫无戒心地任由我接近你,可你知道每当我们的距离近得能让我闻到你身上那种特殊的体香时,我的心跳得有多快么?你知道每当我们聊天聊到深夜,你就那么毫无防备地睡在我的房间里甚至就睡在我的身边时,对我而言是一种什么样的折磨么?有多少次我都冲动得恨不能一把抱住你把你压在身下狠狠地吻你,甚至一再的想过要占有你,但我只能拼命地控制自己,除了整夜坐在那里痴痴地看着你,我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做,最越矩的行为也不过是趁你熟睡时隔着衬衣在你的肩上或者背上印下几个轻吻而已。英,我不是怕你会出手将我打个半死或者干脆一枪杀了我,我最怕的还是你会因此而离开我,永远都不再见我。一想到这一点,再沸腾高涨的欲望我也都可以忍下来,无论忍得多辛苦我也都只能一个人去承受,哪怕无法满足不停叫嚣的身体逼得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在半夜起来去冲冷水澡,甚至不得不自己去解决那狂烈的欲望。"
我震惊地看着他,过了好半天才不敢置信地道:"你......难道你一直以来......都是......都是用这种心情来对待我的么?"
上帝,如果弗兰克此时对我坦白的都是事实的话,那这十年来我岂不是早就被这个好朋友吃尽了豆腐、占尽了便宜?而当我这时终于看清楚他蓝眸中那无法掩饰的灼热欲望时,才恼火地暗骂自己简直粗心迟钝得像个白痴,竟然一直把他眼中那么明显强烈的欲望错当成不过是朋友之间的亲切热情而已。
弗兰克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这样实在是对不住你,可每次我们在一起时,我看着你神秘而诱人的黑眼睛和迷人的笑容,听着你的声音,感受着碰触你时那种仿佛触电的感觉,我就满心满脑都是那些限制级的色情画面,就算明知道不应该,可就是无法制止。"
我再也忍不住霍地站了起来,攥紧了拳头,眼中情不自禁地涌现出了怒意。弗兰克也站了起来,伤感却毫不退缩地看着我。
我的怒意渐渐变成了气恼和无奈,看了他好久,才道:"弗兰克,你真的是太过份了,你明知道我把你当成挚友和知己,我那么信任你,你怎么可以竟然用这种色情的念头来想我?"
弗兰克苦笑道:"英,你也是男人,你应该知道男人在面对所爱的人时根本就没办法控制那种冲动和欲望。我既然已经承认了爱你,也就不想再隐瞒或者否认我曾经多么渴望能占有你。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分钟,我都必须拿出我这辈子所有的耐性和定力去抵抗对你产生的那种强烈而狂暴的欲望,明明心里无比地渴望能够将你压在身下好好地爱你,可表面上却又不得不维持着轻松的笑容,你能想像得出那种折磨有多痛苦么?我对你从最初的爱慕直到这十年以来的苦恋,我爱你几乎爱到了快要疯狂的地步,若说我从没有对你产生过性欲,那怎么可能呢?"
我张口结舌地看着他,简直已说不上是恼怒还是难堪,最后只能恨恨地道:"你......你们美国人说话倒真的是百无禁忌。"
弗兰克叹道:"在你面前,我已再没有秘密,还需要有什么禁忌?"
我一时又生气又无可奈何,只能赌气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许久之后,弗兰克才道:"英,你真的就不能接受我么?哪怕只爱我一次?"
我始终没有回头看他,强压下混乱不忍的情绪,轻叹道:"对不起,弗兰克,我不能。"
弗兰克停顿了一下,叹息道:"英,原谅我,我真的......真的没有办法给你那种你所想要的友谊,我的心除了爱你已经再也不可能有其它的感情给你了。"
我转过头来凝视着他,凝视着我曾经并且直到现在都视为知己的生死之交,凝视着那双漂亮的蓝色星眸中荡漾着的泪光,我似乎已经感受到也体会到了他心底的痛苦。可是......无论我有多理解、多感动,我却依然没有办法接受他,毕竟我从小耳濡目染的是中国的传统文化而不是美国的自由文化。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轻轻地开口道:"弗兰克,我知道爱上一个人并不是罪过,也许是我们不同的文化和道德观念使我无法接受你,你给我的感情恐怕我永远都无以回报了。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忘了我,重新找回自由,还有本应属于你的幸福。"
我走上前第一次主动拥抱了他一下,轻声道:"再见了,弗兰克,你永远都是我心里最好的朋友。"
我最后看了一眼他含泪的蓝眸,转身走向门口。z
就在我刚刚将房门打开一半时,职业的敏感忽然使我警觉地注意到有两部黑色轿车刚刚停在街道对面,从车上下来八九个穿着风衣的高大男子,迅速地穿过街道走过来。
我立刻吃惊地认出夹在那些白人男子中的那名华人竟然就是我正在调查的嫌疑犯兴仔,同时也看到了那些人已各自从风衣下掏出了手枪和自动步枪,我急忙一掌推上房门,回身飞扑向仍然呆立在原地黯然神伤的弗兰克,叫道:"小心!"
就在我将弗兰克扑倒的同时耳边也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和玻璃碎裂的声音,我抱着弗兰克滚到了沙发后边,只听得枪声和家俱物品纷纷破碎的声音不停响起。
这种场景和声音早已经是我日常工作的一部分,而同样是特种部队出身的弗兰克也已迅速恢复了他的冷静敏锐,我们躲在沙发后各自拔出了手枪开始还击。
偷袭者从前门和后门同时发起了攻击,我和弗兰克早在特种部队受训时就已培养磨合出了惊人的默契,也练就了同样一手好枪法,当我们各自干掉两名杀手时,我已经意识到敌人的火力太猛烈了,对我们十分不利,我一边迅速给手枪换上新弹匣一边叫道:"弗兰克,你的自动步枪呢?"
弗兰克一边再次撂倒从前门冲进来的一个家伙一边叫道:"在楼上。"
我闪眼间见到后门处人影晃动,叫道:"弗兰克,我挡住后门的混蛋,你赶快上楼去拿枪。"话音未落三名杀手已在后门发起了强劲的火力攻击,弗兰克挥手将随身的瑞士军刀用力掷出,随着一声惨叫,抢先冲进后门的一名杀手倒了下去,我一边举枪射击压制住对方的火力一边叫道:"弗兰克,快点。"
弗兰克利落的一跃而出,刚要疾冲上楼却忽然见到兴仔从前边早已破碎的窗子闪了进来,弗兰克立刻举起手枪迅速连扣两下扳机,但手枪却已经没有子弹了,眼见兴仔已乘机跳出来举起了手枪,他根本来不及考虑便已闪身挡在了枪口前面。
我终于解决掉了后门的最后两名杀手,忽听身后响起"砰砰"两声清脆的枪声,我迅速旋身回头,惊见弗兰克正挡在我的身前,两颗子弹已经射穿了他的身体,穿透后背的两处枪伤中正在不断地涌出鲜血。
我大惊之下一把抱住了弗兰克倒向我的身体,同时迅速举枪狠狠地扣动了扳机,兴仔的身子向后直飞出去摔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
我抱着弗兰克半跪下来,惊慌地叫道:"弗兰克,弗兰克......"眼见那两枪正击中他的胸口和腹部,鲜血正从这两处致命的伤口中大量涌出,很快就染红了他原本整洁帅气的军装。
我一手抱着奄奄一息的弗兰克,另一手急忙掏出手机,颤抖着手慌乱地按下急救中心的号码,同时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弗兰克,你快醒醒,千万不要昏迷,你一定要保持清醒,弗兰克......"
打完电话,我扔下手机,跌坐在地上将已经逐渐昏迷的弗兰克紧紧抱在怀里,叫道:"弗兰克,弗兰克,求求你快睁开眼睛,救护车马上就会赶到,你一定要坚持住,弗兰克......"
弗兰克从半昏迷中慢慢睁开了眼睛,微弱的声音道:"英......"
我叫道:"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弗兰克,快醒过来......"
弗兰克失神的蓝眸努力而困难地聚集起了焦点,终于看清楚了我眼中的焦急和惊慌,他苍白的唇边不由现出一个淡淡的浅笑,喘息着道:"英......我不知道......你居然......也会害怕......"
我紧抱着他,用力按住他胸前的伤口,焦虑而担忧地道:"是的,我非常害怕,我怕你真的就这样离开我。弗兰克,你......你毕竟是我患难与共的生死之交啊......"
弗兰克虚弱地道:"你......你不恨我?"
我看着他愈加苍白的脸色,苦涩地道:"不,我不恨你,我从不曾恨过你,你并没有什么错。"
弗兰克艰难地苦笑了一下,道:"那么......就是命运......跟我们......开的玩笑......"
我想到了他被我拒绝时痛苦的泪光,想到了他不被我接受的痴情,只能叹息着道:"弗兰克......"
弗兰克挣扎着努力凝聚起正在不断散失的意识,虚弱地喘息道:"英......吻吻我......好么?"
我愕然地看着他。
弗兰克越来越黯淡的蓝眸哀伤而绝望地看着我,用越来越虚弱的声音道:"英......吻我一下......我真的不想......死得这么......遗憾......"
我不知所措地道:"弗兰克......"
弗兰克急促地喘息着,微弱得越发模糊的声音道:"也许......以后......你只能......吻我的......墓碑了......"
我为难的紧蹙着眉头,看着怀里正在死亡边缘挣扎的挚友,心中混乱得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弗兰克不禁又现出了一丝苦笑,微弱地叹息道:"对不起......我......我太过份了......"
我看着他逐渐失神的蓝眸,看着他仍在不断涌出的鲜血沾染在我的身上和手上,暗暗咬了咬牙,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蓦地低下头去将我的唇印在了他苍白的唇上,深深地吻了一下才慢慢抬起头来。
推书 20234-12-30 :晨星————三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