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襄忍无可忍,声音清脆的道:“妈,反正我就是要去游山玩水,你到底许不许我啊?”黄蓉沉吟未决,郭芙奇怪,“二妹,你一个人游山玩水去么?胆子倒挺大。”郭襄不屑,“姐姐,你一直处于父母保护之下,像小小的燕雀,我和你不一样? 且钩岣叻傻摹!惫酱笈湫Φ溃骸昂冒。颐枪叶〗悴皇茄嗳福遣杂ィ巧竦瘢獗阋傻教焐先ダ玻 惫逄崞稹吧竦瘛倍郑闹懈侨忌掌鹆艘煌呕穑讨吹牡溃骸白苤揖褪且紊酵嫠B瑁也灰俅粼谙逖舫抢玻憔头盼页鋈グ桑貌缓茫俊?br /> 郭襄摇晃着黄蓉的胳膊,一定要她答应,黄蓉笑道:“你让妈好好想想。襄儿,现在你外公也在,你不想好好跟外公学些本事么?”郭襄撅起小嘴,“外公的本事什么时候不能学?妈,我要出去。”郭芙哼了一声,“游山玩水什么时候不能去?二妹,你还是好好跟外公学学吧,外公说不定哪天又跑了,人影都看不见。”郭襄大急,叫道:“不,我就要现在去!”
郭芙忽觉不对,核桃仁儿也不吃了,“二妹,你到底要去做什么?”
郭襄脱口而出,“我要去终南山看大哥哥和龙姐姐!”
郭芙呆了一会儿,仰头向天,把剩下的核桃仁儿全放到嘴里,慢慢咀嚼,“二妹啊二妹,那古墓就是个地下仓库,阴森森的,很潮,一点儿都不好玩。你小时候被掳去过那里,妈和我千里迢迢赶过去救你……”
“谁要你救了?我高兴和大哥哥、龙姐姐一起。”郭襄赌气说道。
“你小娃儿家不懂事,瞎胡闹。”郭芙大摇其头,“古墓那样的地方,你要是真过去做客,没三天你就要大叫救命,让爹爹妈妈、姐姐、姐夫过去救你啦。”
“我才不会呢。”郭襄这孩子认死理。
“妈,我是真的要去,你让姐夫别再拦着我。”郭襄抱着黄蓉小声说了一句,转身跑了。
“这孩子。”黄蓉看着她的背影,直摇头。
郭芙核桃仁儿吃完了,勃然大怒,“二妹好好的怎么会想去古墓那种鬼地方?是杨过在捣乱对不对?妈,我要狠狠骂他一顿!”
想起自己当年痛骂杨过,直把他骂得无言以对昏晕过去的情形,郭芙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恨不得现在就跑到终南山活死人墓施展举世无双的骂人本领,把已是神雕大侠的杨过再给骂得张口结舌,倒地不醒。
耶律齐飞身过来,手持一根竹棒,口中喝道:“郭女侠,在下丐帮耶律齐,特来领教你的高招!”郭芙一乐,顺手在河边捡起一根枯树枝,“耶律帮主,请吧!”两人一个使竹棒,一个使树枝,转眼间已迅捷无伦的拆了十几招。
黄蓉见他夫妻二人玩得高兴,不觉微笑。
郭芙、郭襄这两个女儿,郭襄要聪明伶俐的多,郭芙没心眼儿,大大咧咧的,遇事不爱多思多想,倒是很有福气的一个。
郭芙大喝一声:“躺下吧!”耶律齐明明占着上风,却很给面子的应声倒下,笑道:“郭女侠武功盖世,在下认输啦。”郭芙不等他躺到地上便笑吟吟伸手去拉,“齐哥。”耶律齐身子将要挨地,却没挨着地,一笑而起。
“芙妹,我输给你啦,你要什么东道?”耶律齐笑问。
郭芙兴冲冲的,“齐哥你最有学问了,你教我写封很文雅但是骂人很厉害的信好不好?”
“好。”耶律齐不假思索的答应。
黄蓉摇头,“妈有事先走了,齐儿,芙儿,你俩慢慢聊。”轻飘飘向前晃了晃,已在数丈之外了。
耶律齐和郭芙看得羡慕之极。
“齐哥,要骂人骂得很凶很凶,但是要有学问。”郭芙要求。
“没问题。”耶律齐笑。
答应过后,他才想起来细问,“芙妹,你要骂谁?”
郭芙冷笑,“还能是谁?齐哥,二妹吵着要出去游山玩水你知道么?她其实是想去古墓!齐哥,我本想亲自去终南山骂人的,但是路太远,我忙的很,没空,便写信过去好了。”
耶律齐有片刻沉默。
“齐哥,你不赞成么?”郭芙奇道。
耶律齐淡笑,“不是。芙妹,晚上回去我帮着你一起写。”
“齐哥真好。”郭芙大喜。
这天晚上耶律齐没干别的,就帮着郭芙写信了。
一开始信写好了,但是郭芙仔细看了看,“齐哥,这么文绉绉的,我都不大懂,杨过就更不懂了。他读的书还没我多呢。”耶律齐笑,“好,那便改的通俗易懂一些。”帮着郭芙又重新写,这回几乎全是白话,只要识字的人便应该能看明白了。
郭芙从头到尾检查过,满意点头,“嗯,骂得还得很犀利的。杨过看了一定会良心发现,不再招惹我家小襄儿。”
她把信交给耶律齐,“齐哥,麻烦你让丐帮弟子送去终南山。”耶律齐接过来,“明天吧。”郭芙并无异议,把信交给耶律齐也就了了一桩心事,不再想这件事了。
次日耶律齐回家了一趟,给苏夫人送了些新鲜果蔬,陪苏夫人一起吃了晚饭。
耶律齐在家里留有房间,他在房里看了会儿书,在一本很少翻看的佛经中夹了一封信。
“芙妹,不用写信骂他,只要看好小郭襄就行了。”耶律齐放好信,默默想道。
不用和他联系了。
襄阳和他,郭家和他,最好永无来往。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更新。
☆、坏人
郭芙忘性很大,写信骂了杨过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郭襄见了她总是板着个小脸,郭芙一开始百般哄郭襄高兴,后来便不耐烦了,冷笑道:“我听爹爹说过,那活死人墓原是重阳真人的。重阳真人文武双全,因愤恨金兵入侵,曾大举义旗,与金兵对敌,占城夺地,在中原建下了轰轰烈烈的一番事业。后来终以金兵势盛,重阳真人连战连败,将士伤亡殆尽,他自称‘活死人’,接连几年住在终南山古墓之中,不肯出墓门一步,意思是虽生犹死,不愿与金贼共居于青天之下,所谓不共戴天,就是这个意思了。这就是活死人墓的来历,你知道么?后来活死人墓被古墓派祖师林朝英以欺骗的手法夺去,生生的把个抗金英雄的暂居之处,变成了李莫愁之流的巢穴。二妹,你小时候曾被李莫愁抢去,被她养了一段时日,你不要染上她的邪气才好。你是郭大侠的女儿,咱们的爹爹现在力抗蒙古,做的是为国为民的大好事,你不帮着爹爹守城,总想着那阴森森的古墓做甚?”
“古墓才不是阴森森的。”郭襄气得小脸通红。
郭芙哼了一声,“古墓不只阴森森的,而且冷清的要死。那实在不是个好地方,一点也不好玩。”
郭襄双手捂起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姐姐说的不对,姐姐一定是在哄她。古墓是大哥哥和龙姐姐居住的地方,怎么会不好玩呢?就算不好玩,有大哥哥和龙姐姐在,也变得有意思了。
郭芙道:“该说的我全都说啦。二妹,你不听姐姐的话,最后吃亏的是你。”
郭襄向来极有主意,认定了什么是再也不肯改的。郭芙虽说了这些,郭襄却想道:“阴森森又怎么了,冷清的要死又怎么了?反正我喜欢,我乐意。”
终南山活死人墓这时却热闹的很。
数百名匠人忙忙碌碌,来来往往,暄闹纷扰。
墓边有两栋临时搭建的房子,房中传出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过儿,这么多人,这么吵,我不喜欢。”
“龙儿,这墓门总要修好的。断龙石已经放下,这两块断龙石重逾万斤,当年重阳真人构筑此墓之时,合数百人之力以巨索拉扯,方始安装完成。现在想要重新修好,自然费时费力,恐怕还要再忙一段时日。”
“可以潜水进出的。”
“潜水虽然可以进出,但太不方便了。而且人可以潜水进出,雕兄怎么办?”
屋里响起几声雕鸣,声音微带嘶哑,但激越苍凉,气势甚豪。
过了片刻,一头大雕走出屋来。那雕身形甚巨,站着高逾常人,形貌丑陋之极,全身羽毛疏疏落落,似是给人拔去了一大半似的,毛色黄黑,显得颇脏,但锐挺若钢,显得十分坚硬,钩嘴坚利,头顶毛秃,却生着个血红的大肉瘤。这雕迈着大步来去,双腿奇粗,有时伸出羽翼,却又甚短,不知如何飞翔,高视阔步,自有一番威武气概,古拙雄奇。
“过儿,你对你的雕兄真好。”女子一声叹息,声音娇柔婉转。
“其实我称呼雕兄师父也是应该的。”男子笑道。
女子久久不语,过了多时,方幽幽叹息,“古墓派的功夫你早已经不练啦。”
男子柔声道:“我生平受过不少武学名家的指点,自全真教学得玄门正宗内功的口诀,自你这里学得《玉-女-心-经》,在古墓中见到《九阴真经》,义父授以蛤-蟆-功和逆转经脉,洪老帮主与郭伯母授以打狗棒法,黄岛主授以弹指神通和玉箫剑法,除一阳指之外,东邪、西毒、北丐、中神通的武学无所不窥,此时融会贯通,已自成一家。龙儿,我的黯然销魂掌是为你而创,你喜欢么?”
“喜欢。”
“那便好。”
稍后,有工匠过来说施工的事,男子出去了。
女子独自呆坐许久,幽幽吐出一口冷气,“他已经不爱练玉-女-心-经啦。”
语气中有怅然之意。
一名白衣女子缓缓走出屋子,到溪水边掬上几口清水喝了。临流映照,清澈如晶的水中映出一个白衣少女,云鬓花颜,真似凌波仙子一般。她顺手在溪边摘了一朵小花插在鬓边,望着水中倒影,痴痴出神。
数丈之外生着一丛玫瑰,花朵娇艳欲滴,她突然想起当年与杨过隔着花丛练“玉-女-心-经”的光景,脸上神色柔和,浸沉在出神瞑想之中。
几个工匠过来喝水休息,边走边大声闲谈,“自打重阳宫被蒙古人给烧了之后,终南山就冷清得很了。这回活死人墓重修墓门,这终南山总算有了丝人气。”“重阳宫不是又建起来了么?不过和从前不能比,小小一座道观,毫不起眼儿。”“那也能叫重阳宫?小道观里才有几个道人啊?”众工匠哈哈大笑。
众工匠声音虽然响亮粗俗,白衣女子却好似没有听到一样,依旧面对溪水发呆。
工匠们走近之后才看到她,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一个年轻机灵的工匠拉了拉同伴,使个眼色,几个工匠会意,轻手轻脚折回头,“咱们再找个喝水歇息的地方便是。”换到另外一条溪水边,年轻工匠长长松了口气,“方才看到那位夫人,我背上发凉啊。”一名黑红脸膛、三十多岁的工匠哈哈大笑,用力拍拍他,挤眉弄眼,“傻小子!见到仙女为什么背上发凉,不是应该心里发热么?”年轻工匠连连摆手,“没,没有,我可真没有。这位夫人长的是像仙女,但冷冰冰的,我夏天时候见着她都觉得凉嗖嗖的。”
“那冬天见着她你不得冻死么?”众人笑得越发大声。
“哎,那位独臂相公老带着只怪鸟是怎么回事?”黑红脸膛的工匠好奇的问道。
“谁知道呢?他可不只带着那只怪鸟,还常常和怪鸟同吃同睡呢。”另一个工匠笑答。
“和怪鸟同吃同睡,那他美貌的夫人呢?”黑脸工匠呆了呆。
“老方你管的可真宽。”几个工匠一起笑话他。
他们喝了溪水,歇了一会儿,也就回去继续干活儿了。
年轻工匠是最后走的,他一个人冲着溪水发了会儿呆,“白衣仙女,晚上睡绳子的白衣仙女……”
可能是水边太凉,他打了个寒噤。
“小唐,你死哪儿了?”身后传来同伴的笑骂声。
“来了,来了。”年轻工匠惊觉,忙跳起来,“莫叫魂,来了。”
这些工匠离开之后,一名白衣女子从玫瑰花丛中缓步走出来,娥眉微蹙,“这世上的人都很坏。我要跟过儿说,让这些坏人都走吧,墓门不用修了。我和他随意住在山里便是。”
她厌恶这些粗俗不堪的工匠,便没回去,沿着山道随意行走。
两个牵着毛驴的道士从她身边经过,偷眼看了看她,打了个激灵,好像受到了惊吓似的,飞奔而去。
“这世上全是坏人。”她见这两个道士甚是无礼,心中未免不快。
两个道士一直奔出好几里地才放慢脚步,一个四十多岁的道士叹道:“隔了十六年,又见到这个女人啦。她模样倒没大变,咱们的师父却是……”长长一声叹息。另一名道士年纪不到四十,苦笑道:“师父他真是……唉,说起来也是他不守清规,玷污了这位小龙女姑娘的清白……”
小龙女自幼生长在古墓,于人情世故一概不知,心中光风霁月,但觉事无不可对人言,当年虽在数百人之前,仍将她被甄志丙玷污这件悲苦之事照实说了出来。这两名道士一个名叫赵清松,一个名叫李清树,是甄志丙的徒弟,当时都在场,回想起当年那桩惨变,兀自心有余悸。
“师父,八-九柄剑一齐穿身……”赵清松声音都颤巍巍的了。
“死的那么惨,还声名尽丧。”李清树苦笑。
当年在重阳宫前,小龙女向甄志丙凝望片刻,见他道袍上鲜血淋漓,脸上全无血色,不由得万念俱灰,颤声道:“过儿,我那日给欧阳锋点中穴道,动弹不得,清白为此人玷污,纵然伤愈,也不能跟你成婚了。但他…… 但他舍命救我,你也别再难为他。总之,是我命苦。”甄志丙大声叫道:“师父,四位师伯师叔,弟子罪孽深重,乘人之危,污辱了龙姑娘冰清玉洁之身,你们千万不能再难为龙姑娘和杨过。”说着纵身跃起,扑向众道士手中兀自向前挺出的八-九柄长剑,数剑穿身而过,登时毙命。
甄志丙原本是全真教第三代弟子首座,做为他的徒弟,赵、李二人在全真教弟子中也算出色,但自从甄志丙在那种情况下死在重阳宫前,他的徒弟就抬不起头了。毕竟甄志丙犯的不是一般的过错,以卑鄙手段玷污女子清白,罪大恶极。
“这女子十六年没回终南山,现在她回来了,是打算在活死人墓长住么?”赵清松忐忑不安的问道。
“她如果以后在活死人墓长住,咱们的日子该不好过了吧。”李清树打了个啰嗦,“不如咱们到晋阳去,服侍师祖?”
重阳宫被蒙古人烧了之后,全真教的教众散布四方,丘处机年老体弱,住在晋阳。
赵清松往活死人墓的方向眺望了一下,“这位小龙女姑娘当年先是逼死……唉,也不能说她逼死师父,师父确实做了错事……她和她的徒弟杨过在重阳宫肆无忌惮的拜堂成亲,我全真教上下人等无不愤怒。当年重阳宫有全真六子坐阵,他们师徒二人还敢如此胆大妄为,现在重阳宫被烧了,全真教教众散布四方,声势大大不如从前,我们留在终南山,和这样的人做邻居,武功又大大的不如……唉,还是走吧。”
“走吧。”
赵、李两名道士当晚便离开终南山道观,到晋阳投奔丘处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次更新不定时。
☆、愉悦
赵清松和李清树这两名道士下了终南山后一路疾行,到中午时分,走得累了,路边看到一家饭店,便进去打尖歇息。
他俩进去之后各要了一份素面,面还没上来,外面来了一队蒙古兵。
这里是陕西地界,早已被蒙古占领,遇到蒙古兵可说是毫不稀奇。赵清松和李清树看到蒙古人要往里走,不由的脸色大变。全真教一直忠于大宋,蒙古军南攻,他们不住在蒙军后方斩兵杀将,牵制得很厉害。蒙古人一直视全真教为心腹大患,现在两人是全真教道士的打扮,若遇到蒙古兵,恐怕不能全身而退。
“小哥,我们换个地方。”赵清松招手叫过店小二,低声说道。
“是,道爷。”店小二会意的点头,忙把他俩换到了里面。说到里面,其实也就和外头隔着一个小小的屏风而已,不过外面的人一时之间看不到这里罢了。
“多谢。”赵清松、李清树二道均是感激。
“全真教的道爷都是好人呢。”店小二连连摆手,赞叹了两句,又忙着招待客人去了。
全真教中道士行侠仗义,救苦恤贫,多行善举。是时北方沦于异族,百姓痛苦不堪,眼见朝廷规复无望,黎民往往把全真教视作救星。这店小二眼见得蒙古兵要进来了,赶紧给两个全真教道士换个不起眼儿的、蒙古人一时间看不到的地方,这固然是他的好心,却也是因为全真教好事做的多了,黎民百姓也是想要回报恩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