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之舞[上]————E伯爵

作者:E伯爵  录入:12-30

坚多罗--"他皱了皱眉头,"--上帝啊,我究竟该叫你什么呢?"
"随你的便,帕尼诺、阿坚多罗,什么都可以。"青年笑咪咪地回答道,"如果你愿意,还可以叫我费

迪南德。"
"我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无论你叫我什么,我都是四年前你眼中的那个男孩儿。"
亚里桑德罗露出了有些苦涩的笑容:"是啊......你就是你,叫什么都无所谓。"
阿坚多罗望了望四周:"走吧,我们到树林去,那里凉快一些,给我讲讲你怎么会在这儿。"
两个人从小教堂走到了一片胡桃树、橄榄树和灌木混杂的小树林,一条人工拓宽的小溪从中流过,响起

清脆的水声。阳光被树的枝叶遮蔽了,感觉很凉爽。他们在草地上坐了下来,面前是潺潺的溪水。
亚里桑德罗看着身边的人,低声问道:"帕尼诺,这些年你到哪儿去了?我回到佛罗伦萨一个月后就听

说鲁瓦托斯修道院发生了大火,烧得一干二净,没有一个人逃出来......我以为......我以为你也死了......

"
他永远也不会让面前的青年知道,当他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几乎发疯,哭得嗓子沙哑,用荆条狠狠地把

自己打得鲜血淋漓--他知道全部都是自己的罪,如果他可以带那少年离开,他就不会死在火场中。渎神

的人遭受地狱之火的焚烧是罪有应得,可那个美丽的少年在承受了屈辱之后不应该死于非命。他认为是

自己的懦弱害死了帕尼诺,他最终没有能通过上帝给他的考验,他将以赎罪的方式永远记住那个孩子。

内疚和自责让他又大病了一场,如果不是兄长的全力挽救恐怕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阿坚多罗并不知道修士内心的痛苦,他拔起一根草咬到了嘴里:"我不是说过要去找你吗?你走了以后

我把该做的事都做完,跟院长告别,然后离开了那里。大概是我走了一两天后吧,修道院就发生了火灾

。"
亚里桑德罗画了个十字,迟疑地问:"安特维普神父他......同意你离开吗?"
"不,当然不。"青年笑道,"他总说修道院里的事情太多,不过我很想你,就偷偷溜出来了。看来上

帝很眷顾我,让我逃过了一劫。"
"上帝在看着一切,"修士划了个十字,"上帝在保佑你。"
"或许是吧。"年轻人淡淡地一笑。
"后来呢,你到佛罗伦萨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在路上把钱包丢了,走到泼里托拉(注3)时都快饿死了,这个时候刚好遇亚科波·斯福查先生在

招募雇佣兵,于是我就加入了。他觉得我有些天分,不光教我剑术,还收我做义子。我想等我混出一点

名堂再去找你,到时候准叫你大吃一惊。"红铜色头发的青年得意地笑了起来,"你呢?你没有再去其

他的修道院吗?"
"没有,我去了拉文那,在那里的教堂里当抄经师(注4),顺便学习医术,然后尽量帮一些百姓看看

病。"
阿坚多罗的眸子里闪了一下:"拉文那?你在哪座教堂?那里的教堂就像这林子里的树一样多。"
"圣玛利亚教堂。怎么?你也去过?"
青年狠狠地咬断了嘴里的草:"不,没有,只是路过。听说那里的卡贝斯主教是一个学识渊博的人。"
"他?"亚里桑德罗摇摇头,"我去的时候他已经不在那里了,据说是晋升为红衣主教,去罗马了。"
"是吗?"阿坚多罗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那你怎么会到那不勒斯来,如果呆在教堂里有可能会成为

神父的。"
"神父?"亚里桑德罗自嘲地耸耸肩,"不,我没有那样的奢望,我没有资格......我只想能多传播上帝

的福音,为他做点事情来减轻自己的罪孽......所以当安东尼神父告诉我这里需要我的医术时,我就来了

。"
"听我说,亚里桑德罗。"红铜色头发的青年用漂亮的眼睛注视着瘦弱的朋友,"在我看来,你是所有

牧羊人(注5)中最纯洁、最善良、最接近天使的一个,不要说神父,你就是当主教、当教皇都有资格

!"
"帕尼诺......"亚里桑德罗觉得自己的心脏疼得都紧缩起来了,他低下头,无地自容。
"你接下来会去哪儿?罗马?"阿坚多罗问道。
"不,不会。"亚里桑德罗低声回答,"我还没有想过。"
红铜色头发的青年突然凑近他:"到我身边来吧。"
"什么?"
"你知道,我的军队里得有一个教士,因为很多士兵在弥留之际必须忏悔,而这工作不是我能胜任的,

我需要人来帮助我。亚利克--"他看着金发的青年,语气仿佛又变得有些稚气了,"--我可以这样叫你

吗?"
年轻修士苍白的脸上泛过一阵红潮:"噢,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可以。"
"你真是太好了,"阿坚多罗千脆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来我的军队里吧,亚利克,你又懂医术,一

定能帮我的大忙。"
"帕尼诺,我很愿意帮助你,"修士露出微笑,"上帝作证,我......我一直都希望能为你做什么......"
他蓝色的眸子就像面前的小溪一样清澈,温柔得让阿坚多罗看不到其中的痛苦。此刻在在红铜色头发的

青年眼里,这个男人柔和、清瘦的轮廓让他觉得仿佛有一只温暖的手在抚摸他的心脏。他紧紧地靠着金

发的男人,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开心地笑了起来。

注1:阿尔方索五世的外号是"宽厚者阿尔方索"。
注2:维俄尔:小提琴的前身。
注3:泼里托拉:距离佛罗伦萨四英里。
注4:抄经师:就是誊写羊皮纸的人。
注5:牧羊人:通指教士,平民是羊,他们替上帝放牧。

 

撒旦之舞(六 祸端)上


"我知道你的骄傲和你心里的恶意,你下来特为要看争战。"
--《旧约·撒母尔记上 17:28》

1420年 意大利 那不1421年 勒斯
阿坚多罗·斯福查走在通往乌尔塞斯侯爵采邑的路上。
他的心情很好,一种久违的喜悦充满了他的全身,因为亚里桑多罗答应了他的请求,加入他的军队,并

且同意今天晚祷过后在刚才的那个小树林里和他碰头,一起去营地.
他为此感到非常安心,这是一种难以描述感觉,在离开修道院之后的许多年都没有过。
他当然不准备告诉亚里桑德罗某些事情的真相,也不准备让他知道自己在成为雇佣兵之后花了多大的力

气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亚科波·斯福查确实很器重他,但是他也只承认强者,而一个瘦弱的十

五岁少年要为自己添多少的新伤,才能获得青睐呢?
阿坚多罗付出的代价是在训练中两次断掉的左臂和肋骨,还有腰上蛇一样的伤痕;他曾经在很长的时间

里每天都只睡五个小时,然后疯狂地练习剑术,直到能击败军队里最强壮的人;他在战场上比谁都要拼

命,曾经杀人杀到连剑都折断,最后只好肉搏,甚至逮着机会用牙齿......
不过所有的一切他都不想让亚里桑多罗知道,只要那个金发的身影能在自己周围就是难得的好事情......
大路逐渐宽阔了起来,远远可以看到矗立在高处的侯爵的城堡,巍峨的灰色身影下散落着一些农民和佃

户的简陋房屋,在同一片湛蓝天空下显得并不和谐,就好象几个可怜的瘦子簇拥着肥胖的老爷。红铜色

头发的青年用手遮着阳光远眺过去,弯起嘴角:"日安,阁下,真高兴来到您的领地,我很期待能找到

一些有趣的东西。"

即使有个昏庸的君主,那不勒斯还是一个堆积着繁华的地方。
从第勒尼安海那边过来的商人在港口进进出出,粮食交易非常兴隆,还有成捆成捆的羊毛,帆船组成的

商队把它们带到尼德兰、勃艮第、大不列颠和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从挪威、丹麦、荷兰和诺曼底运来的

优质黄油很快就出现在了不同带餐桌上,西班牙和塞浦路斯的葡萄酒广受欢迎,汇票和金币也源源不断

地从交易所里流出,每天都有人懊恼、有人欢笑。
阿尔方索带着自己年轻的侍卫在这个地方呆了一个下午,他先是在酒馆里泡了一会儿,倾听那些商人天

南地北的闲聊,然后到每个交易所里转了转。就跟这炎热的天气一样,港口的各种生意都很红火,包括

那些小偷、骗子和拉皮条的,那不勒斯优厚的地理位置给这里的人创造了大量的生财机会。阿尔方索在

心里估量着女王能从中抽取的税金,同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凡是从北边来商人都不约而同地在休息时悄悄议论着关于乌尔塞斯侯爵领地里的关卡,好像大多数第一

次过来的年轻商人在那里被征了两次税,第一次是以在王宫里避暑的"女王"的名义,而第二次则是献

给了"领主老爷",并且金额远远高出前一次,还没有给出任何的缴税凭据。
阿尔方索觉得这对他来说真是非常有价值的消息,他想象不出乔安娜二世在听到她的财政大臣私自增加

税金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表情。但是他不打算立刻告诉她,反倒产生了到侯爵领地里去看看的念头。
"陛下,我们已经出来很久了。"棕色头发的青年侍卫有些不安,"如果不快点回去,或许女王会疑心

--"
"可是她什么也不会做。"阿尔方索拍了拍他的肩,"走吧,离天黑还早着呢,我们可以去看看侯爵大

人是不是真的穷疯了。"
两个人上了马,朝北边的城郊走去。
在接下来的旅程中看到的一切却让黑发的国王觉得意外:乌尔塞斯侯爵的领地其实非常富庶,沿途都是

茂盛的农田和果园,空气中充满了柠檬、葡萄、柑橘和无花果的香味;偶尔还能见到放养的山羊和河里

肥胖的鸭子。显而易见,这里的农民承担什一税不会太费力,所以他们的领主也能从教会和女王吃剩下

的东西里找到带肉的骨头,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何苦还要偷偷摸摸地勒索那些商队?
阿尔方索想起那个小胡子男人修饰得有些过于精致的脸,忍不住猜想:他到底是爱钱呢,还是需要钱来

做什么?
"陛下,看那儿。"棕发的侍卫突然走到主人身边,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哨卡,"那里有些怪。"
年轻的国王眯起眼睛,看到在大路旁有一个用木头搭建起来的小岗亭和栅栏,看起来不大像正式的关卡

,它甚至没有悬挂那不勒斯王国的旗帜,而只有一个椭圆形的徽章。一些商队正在接受几个士兵的盘问

,其中一个商人拿出一个小口袋递给他们。
"费里斯,你看得很准。"阿尔方索笑着说,"那里应该就是领主老爷生财的好地方了。"
"怎么那么简陋。"
"这是侯爵领地上的关卡,能随时拆掉、转移,这样既避开了女王的耳目,还可以逮住那些想躲过去的

商人。"
"真是猥琐。"
"说得对,费里斯。"国王笑了起来,"从这一点上我们能看出那位侯爵确实是个小人。"
"您不会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的,陛下。"
"噢,费里斯,小人在某些时候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阿尔方索提了提缰绳,"走吧,我们过去瞧瞧

。"
几个骑兵在关卡周围转悠着,像狐狸捕食似的搜寻着路过的外地人,但是对于城里出来的却不大注意。

阿尔方索和侍卫坐在马上,慢慢地从旁边走过。一些商人唧唧咕咕地抱怨着,但是拿着长矛和利剑的士

兵冲他们瞪大了眼睛,威胁地晃晃手里的武器,他们也只好乖乖闭上嘴,掏出钱包里的金币。
就在一排排走过关卡的人群中,阿尔方索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是一晃而过,但他却立刻想

到了那个红铜色头发的青年。
"费里斯,"他向身边的侍卫问道,"斯福查的雇佣兵驻扎在哪里?"
"啊,好象绝大部分是在城外西边的空地上,有一些在城内。"
"看来他很小心啊。"阿尔方索笑了笑--不愿意把主力带进城,却又在城里放了一支眼线,这样的防备

态度再次印证了他的猜测:女王和她宠爱的雇佣兵队长都有很重的戒心,他们已经过了"蜜月期"了。
他回过头看着那个低头走过关卡的背影,再次肯定了那人的身份。
阿坚多罗·斯福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跟乌尔塞斯侯爵的关系并不融洽,当然不会特地跑来拜访他

,更不会乖乖地来贡献税金,如果侯爵私自加重税金的把柄被他抓到或许那不勒斯的内部平衡会被打破

了。
有意思......
阿尔方索跳下马,把缰绳递给棕色头发的侍卫:"费里斯,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走走。"
"陛下--"年轻人急促地叫道,又压低了声音,"陛下,这里太危险了,如果遇到暴徒--"
"那我会让他们知道惹我是个错误!"高个子的国王自信地按住了腰带上的刀,"别担心,费里斯,我

在天黑前一定回去。"
"陛下!"可怜的棕发青年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牵着两匹马离开了。
阿尔方索转过头寻找那个修长的背影,却发现他和商队的人攀谈着朝城里的方向走了,在绕过一个小斜

坡以后,他拐进一片树林,又折了回来。
阿尔方索远远地跟在他后面,看到他从另一条路往来时的方向走,最后在站在树林边上,远远地望着一

座小教堂。
教堂里的钟声随着微风传到四面八方,现在是晚祷(注1 )时间,太阳的光线开始变弱,暑气正在消退

,基督徒应该跪下来向上帝祷告。就在阿尔方索习惯性地单膝跪地时,却突然发现前面的那个人没有任

何动作,甚至连膝盖都没有弯一下!
天啦!即使是不大遵从教规的自己也会下意识做做动作,而阿坚多罗却好像没有这样的念头,他对上帝

也敢不敬吗?
国王悄悄地又朝前走了几步,注视着那个人的侧脸。
阿坚多罗毫无表情地听着钟声,然后摘了帽子,红铜色的头发披散下来,像流动的瀑布。这个青年回到

树林里的小溪边,脱掉衣服,扑通一声跃进清澈的水中,潜下去了。
黑发的国王从树后走出来,看着几码外的小溪。波光粼粼的水面有阳光的碎片,树叶把小溪染成了青绿

色,流水像透明的绸缎一样抚摸着那个白皙修长的身体,弯曲的光线好像构造出一个不属于尘世的环境

,而滑翔在其中的是一个美丽的妖精。
突然"哗啦"地一声响,红铜色头发的青年从水里扬起头,湿润的眼睛一下子就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现

身的跟踪者。
阿尔方索有一霎那的恍惚:
在金色阳光的斜照下,林间出现了一条条光柱,而那个浑身湿透了的青年就在这光柱中凝视着他,琥珀

色的眼睛让人眩晕。他赤裸裸地走上岸来,穿过光柱时身上的每一滴水都成了钻石,闪耀着晶莹的光泽

推书 20234-12-29 :祭·惑----兰绡[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