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兔隐,素娥下。
绮罗香,鸦鬓弛。
弦桐驭清风,明月落人家。
檀香袅,阿母眠。
贾午墙,穆女萧。
素笺付红娘,闺家羞寄书。
--但若这羞寄书的人是个男儿,不,是男妖,阮无尘又该用什么表情继续这般待他?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怅然若失 阴差阳错
主角:阮无尘,槐杏
点绛唇·序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朵朵白云不知何时染上了灰蓝的色调--暗沉却不死气。月亮悄悄的露出她皎洁的面庞,给这逐渐安静下来的街市添了那么一缕安逸的静谧。夜幕的缓缓落下与酒楼瓦肆的灯火渐明形成了一道反差却和谐的风景。歌舞升平,软语侬情。把酒当歌,豪情四溢。
"......都醉倒在我的温柔乡里吧--我亲爱的金主们。"话自一名温润男子口中淡淡吐出。白色长袍的领口、袖口及衣摆处皆用银线和偏灰的白线交错地绣着些张牙舞爪的曲线,这般看似低调的图案在霓虹般的灯照下,竟透出一股子的华丽--绝尘的雍容华贵。只是那狭长的凤目中流露的不是仙人的超脱潇洒,而满是阴谋算计的狡诈。这样看来,倒也挺符合他的这一身打扮了。
月光下的小城便是洛城,而这洛城中规模最大的瓦肆便数"鸳鸯戏院"。乍一听这名字以为这鸳鸯只是间戏院的人在多数,便要踏进门来方大吃一惊,竟仿若洛城中的又一座小镇。大厅的舞台中央每天都有变换着花样的舞女或歌伶表演。而在花型舞台的四周分别是戏痴最爱的空翠苑、达官贵人享乐的金缕苑、收留洛城过客食宿的月升苑、及为商人和江湖浪人保护着隐私的交流场所--晚烟苑。
而这偌大的鸳鸯并没有官爵显耀的背景做支撑,它所有的便是一个叫做阮无尘--一个爱钱如命的生意人的头脑和手段。
入夜。
鸳鸯内外天差地别,仿佛内苑里正天亮一般。随着空翠苑中传出的咿呀唱戏声,部属金缕苑的小二轻巧的小跑出来,将那一盏盏写着招牌女伶、男倌名字的灯笼点亮。坐落在一片泪竹后的月升苑内,旅客们或已卧榻沉睡,或挑灯整理包袱。在散发着檀香的晚烟苑内,除却意气奋发的江湖小子比酒划拳,各个不起眼的角落中都能看见锁眉谈条件的商人们和气度不凡的江湖浪人正独个儿思虑,颇有"明知愁更愁,更欲借酒平心头"的感觉。
--这便是鸳鸯。名动洛城的"鸳鸯戏院"。
浪淘沙·奇遇
(一)
"阮爷,阮爷--"一个年轻男侍面带笑意的小跑着向阮无尘这边过来。
"怎么?"阮无尘抬头看向男侍,信手拈起一块椒盐麻酥啖入口中,"甜而不腻,好吃。"含笑着示意男侍继续说下去。
年轻男侍调皮的学样尝了一块酥糖,遂弯起了他的桃花眼道,"爷,今个儿咱金缕运气真不错!您看--"挤眉弄眼的朝院外的少年看去,"来了个少年郎儿,硬是说要将自个儿卖了。啧,若不是看他衣着不菲,小桃差点都被蒙了,被他诓了去--"
噢?有点意思,远望这少年五官端正至精致,一头青丝乌黑的倒真有些令人仿佛那发色是青色的。
"怎么样,爷?要不要小的去替你交待些什么?"名叫小桃的男侍笑的颇有些暧昧,狡黠的双瞳中尽是希望得到赞赏的迫切。
"就数你机灵--"说罢便走向少年,抬起左手向后示意小桃跟上。阮无尘慵懒的眯了眯凤目,有意无意泄露出一丝商人本有的算计。
略带惊讶的发现,果然被小桃这机灵鬼说中了,被刻意打理得凌乱的青衫镶着的是丝绸滚边;而略微一抬头,那叉在青丝间的两枚发簪,绛色打底上的几朵金边梅花在灯光下隐约折射出似虹的淡彩--无论哪样细节都不像方才小桃说笑话般转述中的"落魄书生"。那么看来是位有钱家的少爷了?
"让我猜猜,嗯,是闹离家出走还是--和他的同性小恋人赌气而想不开来到这儿?呵。"垂下眼眸,阮无尘淡淡地自言自语着。小桃对着苑口的少年笑嘻嘻的挥一挥手,那少年竟整了整衣物,朝着阮无尘绽放出了笑颜。
一抬头适逢撞见这笑容的阮无尘竟微愣了愣,可把旁边的小桃憋着乐出了声。阮无尘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顺势抬手给他吃了一记暴栗。离着这美人儿还有几步之遥,心中不禁好奇起少年的来历。这卖身的女伶见多了,自愿卖身做娈童的可不多见。竟有些想知道这个中原因了,阮无尘淡淡笑了,好奇归好奇,商人重利轻事故的本性此刻毫无意外的显露出来。
此时才发现少年的瞳孔泛着淡淡的青蓝色,清澈如冬天初融的雪水。若是比起波斯人的蓝眸、大漠女人的赤瞳、褐瞳,这少年的一对碧眼也毫不逊色。微翘的睫毛算不得长也不比其他舞妓睫毛的浓密,但随之上下眨动时却有一种顽皮的灵动感觉。
好精致的娃儿!阮无尘承认在那么一瞬间,为了他而让心漏跳了一拍。再拨开其他杂念,内心深处竟有几分想占为己有。笑意中透出些局促,手却不由自主的抚上碧眼少年的发丝,"你叫什么名字?可知这卖身契为何物?"阮无尘真后悔说出最后一句话,有这等美人主动投向鸳鸯的怀抱,自己还在犹豫些什么,看似无意得纠缠着发丝的手指微微一僵。
"嘻嘻......"不准备马上回答我的问题吗,阮无尘心中念道。"我叫槐杏。槐花的槐,银杏是杏。"不同于他傲竹般的外表,一说话便将他十六七岁的年纪暴露无疑。
......似乎对这碧眼少年的沉迷更深了呢。启齿流泻出的,宛如清晨船夫划下水浆传来的第一声水声似的清澈而清晰。对于迸出的形容,阮无尘暗自失笑,自己的文化底子经历了这么多年跑商似乎也进步了几分。
"好相称的名字。但美人儿你却较槐花更如雪;胜银杏更雅致--小桃......"收起将要不安分的手,阮无尘不动声色的唤来小桃。
不愧是在这鸳鸯摸爬滚打多年的人,小桃亲热的拉过槐杏的手,敢在阮无尘转身前大喊了一声"阮爷慢走!嘿嘿"。阮无尘暗暗自责当初将小桃这小子教的太圆滑,想不到如今竟是来气自个儿的。向天翻了个白眼,无力的吐出一句"没大没小"后便迈步离开。至于熟悉鸳鸯这种琐事,他阮大爷可没义务为他们一一介绍。
唤作槐杏的少年一边用着新奇的目光看着金缕苑中来来往往的人们,一边因耳边听到某项苛刻的条例而皱眉。
他知道的是,这里众多的过客将成为他可爱的"朋友";
而他不知道的是,阮无尘看向他复杂的眼神。
此刻,阮无尘已收起了所有伪装出来的温柔眼神,向晚烟苑走去。走向那个由铜臭、江湖传闻、及各派肯为他效命的高手而形成的地方--晚烟苑。
(二)
"几日不见,舞技之进步实是让人惊艳啊。"阮无尘大笑着踱步进入晚烟苑,"能再替在下舞一曲么,笙歌?"
鲜艳的红色水袖缓缓地甩下,露出舞女精致的面庞。舞女仙人般脸上含笑露出羞赫了的表情,"阮爷可千万莫自称‘在下',当真折煞了奴婢,阮爷有心看奴婢舞,奴婢这就献上一曲‘长相思'。"
旁人中有认出阮无尘、并略闻他极爱美人的嗜好,便自以为是的插嘴道,"瞧这女伶,定是对阮爷暗许芳心了吧。"语罢又露出一脸的谄媚。
阮无尘锁眉敷衍了几句,自知这帮蠢材自然看不到,这叫做笙歌的舞女早已在宽大的水袖后挡住了一脸恶作剧般的笑容。微微沉下脸低声喝道,"笙歌,随我进来。"
这晚烟苑乍看不大,却在各个看似就要变成死路的地方别有天地。笙歌敛了敛衣着快步跟上了阮无尘,一想起方才阮老大那一脸的懊恼没地儿撒泼,不禁吃吃笑出了声。阮无尘的经商头脑的确好,但似乎除了对钱格外敏感外,对待身边的人依然大度的有些夸张。
"笙歌!"啧啧,略到愠恼的声音根本没有任何威胁的气息。笙歌心想着,不待大脑思考便跳出了恭维的句子,"是是是,奴婢错了--呃。"阮老大你这个没头脑的家伙干嘛突然转身呀,可吓死人家咯!笙歌运息后退一步,若反应慢些可就要摔倒了。
"别老‘奴婢、奴婢'的叫自己了,别真的把自己当舞女了,大姑娘了也不害臊......"
笙歌定睛看了看阮无尘,面带调笑的脸上多了一份认真,"说吧,笙歌这次能为爷做点什么?"可千万别让他辞了自己这舞女的"兼职",偶尔靠自己这张还算不错的脸赚点小外快的日子比起天天奔走于江湖各道搜集情报的艰险日子可来的惬意的多。
"帮我调查下有哪家大户人家的子嗣名儿中带‘槐杏'二字的,呃,谐音近音都行。"
"嘿。大户人家么?"
"嗯。问这么多作甚,不像你了呀......"阮无尘刻意装出的平静语气被笙歌这么一问,反倒有些被看穿似的慌张。
"唔,没什么,只不过以前的对象都是些身在江湖的,这大户人家倒是头一次。有趣。"幸好幸好--阮无尘屈起修长的手指抚摸着腰间的玉佩,心里暗道幸好笙歌那单细胞的女人没有再问出些什么让他颜面尽失的问题,"那么下去吧。"
"是。"以为我是单细胞生物么,阮爷--笙歌窃笑着叹息。
同笙歌一道部属阮无尘的"情报所"的还有其他两人--善于易容的花犯和八面玲珑的叶小鸾。真要给笙歌添置个头衔,可能便是满肚子坏水了。阮无尘虽只是个商人,但他独特的作风若真没有点机灵的手下不行。除了专门打探各路商行、江湖情报的三人外,阮无尘更是花血本将一对龙凤姐弟培养的身兼多才,不定期的巡城演出吸引更优秀的戏子为鸳鸯卖命。暂且,这是多余的话了。
槐杏整理完该懂的原则及该做的事后,已是第二日午后了。想起午膳时阮无尘曾命人叫自己去一趟他的厢房,不禁有些惊讶,心中若隐若现的紧张教槐杏不知如何面对。而此时的阮无尘端起了白陶茶具为自己斟了一杯西湖龙井准备细细品味。
听说人的三大欲,食欲睡欲然后带来了性欲。手艺精湛的鸳鸯大厨令阮无尘满足了食欲;在惬意的午后假寐片刻后精神格外的好;那么--此刻来到的槐杏算不算是一道诱人的甜点呢?阮无尘微眯起眼睛,阳光打在脸上将他毫不逊色的面部轮廓钩上了温暖的金边。
"阮爷--"呆立在门口,思虑着自己的称呼是否得当时,被一步上前的阮无尘吓了一跳。
"嘘。"指腹抚上樱唇后轻轻按压,"这般美好的午后,尽管享受便好--"来不及呼出声的惊讶与挣扎遂在暖洋洋的阳光中消逝成了暧昧的喘息。
翌日便收到了笙歌的信笺,令阮无尘惊讶的是这偌大的洛城中各名门贵族的膝下竟无一个和槐杏相仿的少爷。莫非是邻城的公子哥?不可能,阮无尘瞬间否决了这想法,这要入洛城的手续之繁他独自一人哪有如此心力去操办,并且他的存在似乎是一瞬间便出现在了城内的。
阮无尘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点难办啊,槐杏--
鹧鸪天·惊艳
(一)
自从这槐杏进到金缕苑中后,鸳鸯里每个伙计的月收入几乎是翻了一翻。且不说槐杏浑身的技艺都能被空翠苑那挑剔的头儿赞赏有加,槐杏自个儿身得一幅好皮囊。出若幽兰,脸似新月,眸如秋水。槐杏虽然身为男儿身,但凡见过、或是有幸拥入怀中的,都对槐杏姣好的面容迷恋不可自拔。
阮无尘以为初遇槐杏时那一笑已动人万分,殊不知在鸳鸯金缕苑内的槐杏穿上了华美的衣袍,纵是不笑亦销人魂。
即使阮无尘见多了金缕苑内貌美的娈童,在这灯光微醺、酒不醉人人自醉的环境中,毫无新意的成为了槐杏眨眼倾笑间又一个俘虏者。说他美,美得"天生丽质难自弃";但说他媚,他又是媚得"回眸一笑百媚生"。
槐杏住进金缕苑的别馆后,向小桃讨来了文房四宝。阮无尘得知后心想着难道槐杏还是个多愁善感的才子不成?抿嘴露出了浅浅笑意,挥手撤下了小桃后便走向了槐杏的屋子。因为金缕待客的习惯,男倌女妓沐浴时得将上好的香料洒在水中,再用磨成末状的金粉混合着盐浴洗。如此一来,闪亮细滑的肌肤上散发出恒久的芳香便不是难事。这般奢侈的对待虽然砸进了阮无尘大把的银子,但这秘方儿一经使用,金缕苑的生意没几日便将周围的几家青楼花阁远远的甩下了。
阮无尘心中对这番创意的肯定在此时更显得满意,这不还没走进槐杏的房呢,幽幽的香气已有几分飘出屋外,直勾阮无尘的魂魄。
"杏儿,在什么呢?"
槐杏哼着刚从空翠苑花旦那儿偷学来的小曲,笑着回答:"正准备作画呢。"
"噢?作画这等雅事,不知我能否在旁欣赏欣赏?"
"阮爷说笑吧,我一个小小男娼能做出什么样的典雅之作呢。"槐杏貌似轻巧的说着,便一手扶袖一手开始磨砚。
阮无尘暗暗上前自背后拥住了槐杏,手掌遮上那正在磨砚的白嫩柔荑。靠在槐杏肩上的头蹭了蹭他的脸,轻启薄唇间灵巧的舌已舔上槐杏的耳垂,"不是说了叫我无尘么,再唤阮爷可生气了。就这般的惩罚如何......"
槐杏面上一阵发热,嬉笑逃脱了阮无尘的骚扰,"好吧,无尘!我要作画了。"
"莫急,杏儿打算画什么?"
槐杏摸了摸脖子,问:"无尘想看槐杏画什么,槐杏便画什么。"
阮无尘指了指床边的铜镜,"就画杏儿自己如何?"
槐杏那正在轻抚脖颈的手忽然僵住了片刻,随即有些尴尬的说:"无尘想看,槐杏只管画就是了。"
槐杏在桌前踌躇了片刻,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镜子微微抬起下颚,脸上忽然绽放的笑容仿佛是开出一朵妖艳的花。
从铜镜中看到了此刻的槐杏,阮无尘不禁失魂道:"真美......"
等回神了才发现,槐杏早已执起笔在纸上泼墨。阮无尘对槐杏作画的速度大是惊讶,这短短几炷香的时间内,宣纸上已活脱脱的另一个槐杏诞生了。看槐杏洗了洗画笔,重新沾了釉色,轻描黛眉细点唇。纸上的"槐杏"因这简单几笔,霎时间生动起来。
槐杏搁下笔,看着呆站着的阮无尘,似有些不安的问:"怎么......槐杏画得不好吗?"
阮无尘一个箭步上前,执起笔便在画的左下方题写了几句诗: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如何,不知我这抄袭古人的几句经典是否配得上杏儿呢?"
槐杏的脸又一阵红,没好气地捶上了阮无尘的胸膛。阮无尘笑着没有躲开,反倒握住了槐杏的双手,轻巧一推将槐杏压倒在床上--
春宵一刻值千金。
(二)
"无尘--哎,莫装睡了。"
"诶呀,怎得让杏儿发现啦。"阮无尘笑着睁开双眼,抚上了槐杏还攀附着自己的手,"怎么杏儿的手这般冰凉?别要是得了风寒了?"
阮无尘急忙将手覆上槐杏的额头,这入春了确实容易生病发烧。看杏儿身子单薄,要是着凉了可折腾不起。
槐杏不露声色地收回双手,有些尴尬道:"没事,我,我从小性子寒,习惯了。"
阮无尘笑了笑摸摸他的头,"时候不早,我还有点事要办,乖乖躺着休息吧。"说罢从床上坐起身开始着衣,方没注意槐杏注视着他含笑的表情。
"好好睡着。"出门前不忘再度嘱咐。
"嗯,无尘......"
"嗯?"
"......好喜欢你。"
"傻杏儿,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