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安达,表情很严肃。他从来没和任何一个交往对象这么认真的表白过。
"你变得有活力,有精神,有个性。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你变的,你都让我更喜欢你了。"
听他说完,安达依旧冷冷的,"那就谢谢了。"他拨开葛书立的手,开门就走。
"我不会放弃的!"葛书立冲着安达喊。
安达头也没回地走出走廊,到了外边的大厅。
刚一拐弯,就看到了蚊子。
为什么不是他呢?
为什么跟自己表白的人不是他呢?
蚊子看到安达,就开心地嚷嚷着,"我还以为你掉里呢!正想捞你来了!"
这么没正经的家伙,怎么就把自己的心给抓住了呢?
论长相,论气质,论财力,论权势,别说别人,就是一个葛书立,就可以把他给比下去了。
自己怎么就偏偏喜欢了他呢?
"我要真掉里了呢?"安达随口一问。
"那我也得跟啊!你甭想甩开我,我还别不告你,我还就赖上你了!"
哎,安达在心里叹了口气,可能就是他这副赖赖的样子让自己没辙了吧。
想照顾他,想和他在一起,一直这么快乐的生活下去。
跟他在一起,连自己也会觉得生活其实很简单,很快乐。
他让自己知道了什么是温情,什么是热情,不管这是天津这个城市的魅力,还是蚊子自己的魅力,这种阳光的感觉,都让他不想放手。
葛书立说的没错,这半年来,他变了很多。
他的脾气还是很好,不会随便与人生气,但是他不再是以前那种被动地不想得罪人,或是想把自己封闭起来,而是真心地对待大家,真心地想和每个人当朋友。
蚊子影响了他的生活观、交际观,让他的生活也变得丰富起来。
他不想离开这么好的蚊子,他想和他一直在一起,一辈子。
共同进退
"喂,您好。"安达看到是个没有见过的手机号码,就非常客气地说着。
"是我,葛书立。"
安达一愣,两秒钟内脑子转了无数个弯,"你是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
"呵呵。"葛书立轻笑着,"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我有我的渠道。"
安达不想理他,"有事吗?没事我就挂了。"
有时候讨厌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安达也是个普通人,会记仇,会耍小性儿,也会莫名地就讨厌一个人。
很不幸,葛书立那张人人称赞的脸,刚好不对他的胃口。
"别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啊。我是跟你说正经事呢。"
"那就说啊。"安达倒想看看他能说出多正经的事来。
"你到北京来吧,比天津好多了。只要你过来,广告公司随你挑,我一句话的事儿。这边房子也有。你就过来吧。"
安达一听,心里就窝火。凭什么你说让我去,我就去啊?你把我当什么了?你又把你自己当我什么人了?我凭什么听你的啊?
当初蚊子叫他来天津的时候,说得客客气气,而且是以建议的方式跟他说的,非常尊重他的决定。
而今天葛书立开出的条件,无疑比蚊子当初好得多得多,但是那种命令的语气,就是让人觉得不爽。
"我在这儿好好的,凭什么要走啊。"安达不想跟他废话那么多,也懒得训斥他了。
哎,跟蚊子待久了,果然,连他都变懒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葛书立的声音似乎变得很诚恳,不象刚才的骄傲,"我实话告诉你吧,你们公司就快没了。"
"你胡说!少造谣了!"
"我没造谣。孟新要移民加拿大,而且要在那边开公司,需要资金,所以要把这边的生意结了。这是那天婚礼上我听说的。估计很快就要给你们开会说了。"
安达一时难以消化这个消息。他知道,葛书立绝对不会拿这个消息开玩笑。他在这行里的地位很高,消息绝对不会假。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和蚊子不就是要......失业了......
"过来吧。这边发展机会大,我是真想要你......这个人才。"葛书立已经近乎恳求了。这对他来讲,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
一直是天之骄子的他,从来不会去求谁什么。无论是生活、工作,还是感情,他永远是胜者。换作几个月前,他也想不到自己竟会拉下脸来去求这个男人,而且明明这件事还是为了他好。
安达也不是不识好歹。他也知道,这些话对于像葛书立这种人意味着什么。可是越是这样,他越不能接受了。
这不同于蚊子当初的邀约,葛书立的心里对他有一份他不能回报的感情在,他不能这样占人便宜。他最沾不得人情了。别人对他好一分,他一定要十分还回去的。
"对不起。我还是不想去。天津很好,我喜欢这儿。"
葛书立是个非常骄傲的人。能这样诚恳地邀请安达,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所以也没再强求。
"这是我在北京的号码。你要是想过来,就给我打电话。"
晚上回家之后,安达将事情告诉了蚊子。
那次婚礼之后,安达把他和葛书立之间的事也都跟蚊子坦白了。蚊子对于葛书立的做法非常气愤,直嚷嚷着要去揍他。
这次蚊子听说葛书立又给安达打电话,满脸地不高兴。
"他干吗还缠着你不放啊!"
是自己的错觉吧,安达竟然隐约觉得蚊子的话里有点酸酸的。
"他也是好意。想让我作个准备。"
"哼,你现在倒向着他说话了!"
"我没......"
不等安达说完,蚊子就搁下饭碗,踢踢踏踏地回了屋。一边走,还一边说,"去啊去啊,去北京吧,反正那边好!"
看着蚊子那副样子,安达不知道是该生气呢,还是该笑呢。放下碗,推门进了屋。
看蚊子拿游戏里的小人儿乱砍撒火,安达坐在床边直叹气。
这么幼稚的家伙,这几年在社会上怎么混的呀!
孟新也够不容易的,收了这么个问题儿童。
"公司现在不还没结嘛。"安达看着他的背说。
"咔嚓"一剑下去,灭了一个魔王。
"就算结了,我也没说我要去北京啊。"
"咔嚓咔嚓"又砍倒俩。
"我哪也不去还不行吗!"
小人儿停住。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虽然背着身子,不过安达可以想象蚊子说这句话的时候铁定是扬着下巴垂着眼,嘴有点噘,嘴角还略微有点撇。绝对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欠扁样儿。
"我本来也没想去别处啊。"是你自己闹别扭的。
蚊子的头低了低,"可在这儿,你就得重新找工作了。现在不好找。"
"天塌砸大家,大伙不都一样嘛。"
蚊子安静了好一会,安达都差点以为他睡着了,他才接着说,"是我把你叫来的,结果这现在才半年就......"
原来他在别扭这个呀。
安达笑,"也是我自己乐意来的呀,你又没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没事,反正在哪都一样。工作再找就是了。"
蚊子腾地站起来,坐到安达旁边,吓了安达一大跳。
"放心!我对你负责到底了!"
风筝
事情果然如葛书立所说,孟新很快就召开了全体会。
"各位,非常抱歉,因为我的私人原因,异时代公司我已经决定清产结算了。估计在五一的时候差不多正式结束。感谢大家这几年来为公司所做的贡献。我不会亏待大家的,最后的分红肯定不会少。虽然以后我不在国内,不过大家还是朋友,有什么事尽管说。预祝各位在新的工作岗位上更上一层楼。"
看着公司里的人各怀心事的样子,蚊子和安达对视了一眼。离开会议室的时候,蚊子不着痕迹地拍了拍安达的胳膊。安达回头看了看他,回以会心的微笑。
就是这种很简单的默契,让安达和蚊子的心里都好象获得了力量似的。
蚊子想到了以前在某个女同事的电脑上看到的一句歌词:"就算看不到未来也没有关系,只要回想起这条街道,我们一定可以这样走下去。"
(注:这首歌是赤西仁和龟梨和也合唱的"コバルトブルー(Cobalt Blue)",中译为"钴蓝"或"银蓝",好象是翻唱V6的歌曲。)
他现在就有这种感觉,好象有这个人在,就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事情。
既然公司解散的事已成定局,那么就不得不为自己找出路了。
刚好国展中心举办了招聘会,安达和蚊子也去了。
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多,特别是应届的毕业生。看着那些学生茫然的样子,他们心里都不由得为他们担忧。
哎,这年头,本科生根本不算什么嘛。
人挤人,人挨人,摩肩接踵都不能形容了,几乎就是贴着走路了。
"小心啊。"蚊子拽着安达的胳膊,怕他单薄的小身子板儿被挤倒了。
一方面很感动蚊子的关心,另一方面又觉得他有点看扁自己,安达叹了口气,到底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呀?
在众多人之中,他们的优势是很明显的,毕竟有正规的本科学历,又有几年的工作经验。还有一点就是,他们是男的。
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男生找工作比女生容易些。毕竟男人嘛,派到外地到处闯也是很方便的。
投了几分简历,他们就打算走了。这里面真不是人待的,空气差得要命,而且热死人。刚到四月,就已经快让人出汗了。
"呼,还是外边好。"蚊子出来以后,贪婪地呼吸着,伸了个大懒腰。
"回去吧。"
"还早着呢,溜溜吧。你还没去过对面的银河广场了吧。"
蚊子拉着安达过了马路,到了银河广场。
最近几年,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大连的影响,好象各地都流行修大型的广场。
天津是九河下梢,虽然这些年很多河都已经干了,不过道路仍是受着河道的影响而曲曲弯弯的。城市的发展更使得市区内寸土寸金,到处都是拥堵的建筑。
能有这么一大片空旷的广场,还真是令人豁然开朗呢。
因为是周末,广场上人很多。溜狗的,散步的,约会的,滑单排的,玩滑板的,还有......放风筝的。
"我们放风筝吧!"蚊子看到别人放风筝,眼馋得不得了。他从初中以后就没放过风筝了。
两个大男人出来放风筝......呃,会不会有点丢人?安达心里暗忖。
"大爷,风筝怎么卖呀?"不等安达说话,蚊子就一溜烟地跑到卖风筝的面前了。
随便砍了砍价,蚊子买了个挺普通的蜻蜓风筝。
"小伙子,哄女朋友的吧。"老爷子笑着。
"哪啊,您看我称吗?!"
(注:"称"读chèn,意思是"有"。)
"就你这样的能没有?别蒙老头儿了。我可会看相,你绝对已经有女朋友了!"
"我蒙您看嘛呀!我真没有呢!"
"那就是你自己还不知道,你红鸾星早动了!"老爷子笑起来,眼角的纹路有种莫测高深的感觉,"小子,别让好闺女跑了啊。"
"真的?"蚊子咬了咬嘴唇,"大爷,那我就借您吉言了。"
蚊子本不信这种算命看相什么的,偶尔算算也是玩玩而已。不过这次,他却出奇地相信,甚至是想说服自己相信。
他看着安达。
春日暖洋洋的阳光照在安达的米白的线衣上,让人觉得那么安心那么舒服。广场上的风吹着他的头发,刘海轻轻的飘动,安达没有染发,但是被阳光照着他柔软的头发,反着淡栗色的色泽。
半年了,他们住在一起,吃在一起,工作在一起,除了春节,几乎没有分开过。安达已经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他以前听过一句话,习惯造就命运。
他的命运是不是就已经被叫做"安达"的这个习惯给造就了呢?
"怎么了?"难得看到蚊子失神的样子,安达问。
"没。"蚊子赶紧恢复了大咧咧的笑容,"快点放吧。"
他拽着线,在广场上跑着。
"安达,你知道吗,我以前放得可好了!谁都没我放得高!"
蚊子不像葛书立那么英俊,但是长得很有人缘,让人一看就喜欢。特别是现在,他一边叫一边跑的样子,像个阳光大男孩,惹来不少人往他那看,还有几个小孩子跟着他跑,他就跟个孩子王似的带着那些小孩到处跑。
看着这样开朗的蚊子,安达也笑了。即使有再多的困难,只要和他在一起,什么都不是问题了。蚊子总会让人觉得这个世界永远是美好的,没什么大不了。
一会儿,风筝摇晃着上了天,蚊子坐到花坛边上,仰望着天空,拽着线轴。
孩子们看没什么好玩的了,也散了。
安达走过来,坐到蚊子旁边。
"天津春天风大,正适合放风筝。"虽然跑了好长时间,不过蚊子一点都没喘。想当初,他可也是学校足球队的呢。
"我以前想过在山里放风筝。"
"结果呢?"
安达回想起以前的事,扑哧笑了出来,"结果就是挂在树上了呀!"
"笨。"蚊子很想给他个"鄙视你"的手势,不过看看手中的线轴,还是算了吧。
"切。"安达瞥了他一眼。
"你试试。"蚊子把线轴给他。
安达接过来,风不小,线轴上劲儿还挺大的。
看着天上的风筝,安达竟然有点莫名的伤感。
他和蚊子这种暧昧的状态,不就正像这个风筝一样吗?仅凭着一条脆弱的线,到底能栓多久呢?一旦分开了,就什么也不是了。
"要是线断了,就什么都没了。"他幽幽地说着。
被他这么一说,蚊子的心里也一动,有种感觉欲破茧而出。
"线断了没关系,有我拽住就行了!"蚊子斩钉截铁地说。
远处卖风筝的老爷爷,看着那边坐着放风筝的两个人,眯着不太真切的老花眼咕哝着,"还说没骗我,这不跟人家在一块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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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德之旅(上)
现在找工作比找婆家还难,不是人家看不上你,就是你看不上人家。
蚊子投了个公司,是家咨询公司的广告部。这家公司他没听说过,不过看着招聘的台子布置得不错,他就投了。过了几天去面试才发现,这是家新公司,刚成立,还在装修,而且用的就是一般的单元房。
蚊子一看这阵势心里就凉半截,再看看公司的电视里放的他们在各处游走讲课的光盘,蚊子立刻就打了退堂鼓。
"喂,啊,怎么了?什么!等等,我马上就去!"蚊子对着手机假装打电话,装成一副很着急的样子,"对不起啊,我这有急事,必须得先走,今天要不就算了吧。"
公司里的人一看他这样,赶紧挽留,"要不您下午再过来?"
"再说吧,我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他开门就跑了。
切,不就一"白糊蛋"公司嘛,大爷我才不伺候你呢!
(注:"白糊蛋"在天津话里指信口开河,说话不着边际的人)
而安达那边也不怎么样。虽说天津不像北京上海那样重视户口问题,不过也会在这个上面小小地刁难一下。安达就是吃了这个户口亏,好几家公司都以"不是本市户口"为理由,拒绝了他。即使安达说自己有地方住,不用公司提供住房,也没有什么作用。
在家里的时光,应该是两个人最美好的了。聊着应聘的趣事,互相取笑一下,再互相安慰一下。原来,两个人在一起,真的比一个人好很多。这种共同进退的感觉,让他们从心底里振奋着。即使一次次失败,也可以抱着小强精神继续努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