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门----早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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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宁拉开床幔的时候,天色已暗下来。他回头在已沉沉睡去,一脸满足的妻子脸上轻轻一吻,急忙跨下床,着衣出去。在外侍候着的翡翠见他出来,忙吩咐下人将早已准备好的浴桶抬了进来,躬身退出。
傅宁仔细的拭擦身体,身上的每一分每一寸都不敢忽视。来之前日昭曾下旨,要他入夜前回来。以他的性子推测,今晚想必不是个舒坦的晚上。若被日昭发现他刚才欢好过的痕迹......他打了个寒噤,不敢想下去。忍不住又审视全身一遍,不由庆幸周若梅床第之间向来温柔,自己又皮厚肉粗,没有留下痕迹,这才起身更衣。
匆匆赶回宫中,日昭早已等得不耐,见他进来,沉着脸说:"怎这么晚才回来?"
傅宁忙跪下:"臣因事耽搁了,望皇上恕罪!"
皱了皱眉,日昭按住脾气没有发作,扶他起来,带他到一旁坐下。轻轻拍手,小顺子和几个小太监抬了张席面进来,又蹑手蹑脚出去了。日昭在傅宁对面坐下,笑道:"傅将军你尚未用膳吧?来,起筷吧。"亲手挟了几块八宝珍珠鸭送到傅宁碗中。傅宁受宠若惊,抖着手受了,食不知味地扒了几筷,又哪敢放开肚皮吃,随便用了些就停手。日昭不悦地皱眉,责怪:"怎不吃多点?"
傅宁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谢皇上。不过臣已经吃饱了。"
日昭看了看他,虽然不相信,却没有揭穿。站起来,拿起一旁的酒壶,傅宁大惊,忙要抢过来自己动手,日昭一让,推他坐下,亲自为两人斟了杯酒,举杯对他说:"傅将军,朕敬你一杯,祝你们南征军凯旋而归。"
傅宁忙跪下领酒:"谢皇上。臣必不负皇上的殷切期望。"仰头一饮而尽。
日昭见他喝完,默默地为他再续一杯,放入他手中,笑道:"第二杯,朕祝傅将军平安归来。"
傅宁谢恩,再次饮尽。日昭接过他手中的酒杯,放在一旁,深深看他半晌,俯身吻住他,浅浅吻了一会,拉他起来,不言声地拖着他的手进了内室,慢慢将他推倒在御床上,压了上去,细细抚吻。
傅宁闭眼承受,一会儿又悄悄打开眼睛。入眼帘的是日昭迷醉的面容,看着这张稚气面孔,脑中突然闪过另一张清丽的面孔,心一悸,脸不禁微微一侧,日昭的唇滑落他颈边。日昭有些恼怒,勉强张开眼睛瞪了傅宁一眼,伸手定住傅宁的头,将唇压了上去。
长夜清寒,扑的一声,燃烧的红烛火光跳了跳,终于熄灭。傅宁用手抵着日昭,低声乞求:"皇上,臣明天就要起行了。"
日昭的动作被他制止,迷乱的目光慢慢清醒,对着眼前哀求的目光,心一软,从傅宁身上滑下来,枕在傅宁颈间,温柔地轻抚傅宁的面孔,良久良久,轻轻一叹。
翌日,傅宁辞别日昭,率着冯三定等人,与着十万大军挥师南下,过了一个月又十七天后,终于来到化州城近郊。隐在这支军队公开的将领刘日成身后,望着远处被青翠密林环抱着的化州城,傅宁轻吁一口长气,眼神渐渐亮起来:这,才是我挥洒驰骋的地方。
第 11 章
化州城南临济水,北岸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东、西、南都是陡峭的悬崖,高不可攀,沿岸设了瞭望塔。唯西南面有三座石桥连通济水,以作交流通商之用。开战后,为防给南越可趁之机,已全部拆除,南越的北进计划至此受阻。因据天险,守城的大顺军和数倍于几的南越军的几场激战,均占上风,南越损失惨重,近段时间一直按兵未动。
傅宁进入化州城已是入夜,未顾得休憩,就马不停蹄地传召驻守的全部高级将领秘密召开军事会议。当众宣读了日昭给他的密旨,环视众人,平和地说:"我领皇命,身为南征军主帅,希望各位能够同心协力,驱赶敌军,还我家园,不负皇上重望。"客套话也不多说,在首位一坐,手一摆,对站着的众位将领简短地说:"坐。"就直奔正题,问:"战事如何?"
众将齐齐将眼光投向左下首的杨兴明,他是明面上的南征军主帅,众将自是以他马首是瞻。察觉到众人的眼光,杨兴明神情复杂地看了昔日顶头上司一眼,凝重地说:"我军和肖四海对峙了三个月,进行了四次激战,南越军伤亡惨重,这半个月都闭门不出。但它兵力远胜我军,近段如此平静,不合常理,我甚怀疑他们分一路军避开化州,远涉云梦天险,前去攻打漳州和成州两城。"
傅宁清冷一笑,说:"他们不去攻打就罢,若去了,那是自投罗网--来化州之前我已将麾下的十万精兵派往漳州,由齐真知统领,他们去是找死。"
听傅宁早有准备,又是齐真知把守,众人近来忧惧的心才松下来。化州虽据天险,但一旦敌军绕过济水,从北面击破,就全无抵挡之地。而漳、成两州位于济水上游,地势开阔,是出名的鱼米之乡,大顺的粮米五分之一出于此。前段化州告急,从两城抽调了大部分士兵,漳成两州实如空城。敌军近段蜇伏不出,从派出的探子捎回的消息来看,南越军大有转战漳、成两州的迹象。若敌军以付出惨重的伤亡为代价,越过云梦天险,攻占漳成两州,断却南边驻军的补给线,大顺危矣!众将这段日子惶虑不安,皆因于此。但兵力有限,无法抽兵两方作战,军情虽已上达,奈何时间吃紧,新帝年幼,对上边是否能快速反应作出有效防御实无把握。如今听傅宁一说,竟是早作准备,派驻的又是长州之战中以微小兵力逃脱南越重围而一举成名的齐真知,众将近来的阴霾一扫而空,敬服地看着上首的傅宁,心悦诚服:"傅将军当真不愧‘战神'的称号,果然用兵如神。"
不动声色地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傅宁平缓地说:"这次南来我带了十八万人。除前往漳州的十万人外,化州这里,只八万人。这八万人中,五万人留下来守城,其它的三万人......"他微笑:"和我一起攻往栖霞关。"
栖霞关?众将震惊,这栖霞关如同大顺的化州城,是南越对大顺最坚固的防线。近百年来大顺和南越的几次大型对战中,大顺从也没有越过栖霞关一步。如今傅宁居然说要用三万人攻占栖霞关,不是疯了么?
众将嗡嗡而议,几名大胆的便出言反对。傅宁抬手制止众将的反对之音,微微一笑:"用兵之道,无非个‘奇'字。济水对敌方来说是天险,对我方来说,也同样是天险。如今南越攻势正猛,我方趋于劣势,敌方绝不会料到我方会在这种情况下渡过济水,以它最坚固的要塞为目标。以有心算无备,先占三分胜算。而为攻取化州,南越后方将士几乎倾巢而出,栖霞关的兵力有限。这一来又多三分胜算。再说此次就算不能攻取栖霞关,我也有保全之策,大家不必担忧。"
坐在右下首的是威武将军刘鑫,虽然向来与傅宁不和,但和南越此战关系重大,他不得不担心,说:"深入敌军腹地,就算夺取了栖霞关,也未必能坚守......"
傅宁笑:"起码能坚守数月,肖四海两面受敌,要灭我,只怕没那么容易。"
刘鑫皱了皱眉,说实话,他对傅宁攻打栖霞关之举很不赞同,更对傅宁肓目乐观的态度非常的忧虑。但在坐的将领大部分曾和傅宁共事,被傅宁指挥惯了,想他们和自己一样执反对之词是不可能的,不由地将眼光投向旁边坐着的赵清身上,却见他嘴旁噙着一丝冷笑,显然认为傅宁此举是自寻死路,正恨不得他去送死。眼神闪了闪,不再出言反对。
既然为首的几位大将都没有异议,傅宁又素有常胜之名,众将对他多是信服,再无他话。傅宁站起,威严的目光扫过众人,在杨兴明脸上微微一顿,说:"今晚就议到这里吧。散会。"
众将站起,纷纷行礼退出。
杨兴明单独留了下来。
傅宁背对他,负手站在案前,问:"为什么?"
他这句话问得没头没脑,但杨兴明自然明白,心中起伏万千,到嘴里却只淡淡一句:"我本来就是五王子的人。"
原来如此!一直以为杨兴明是被日昭收买,才背叛了自己,却没料到他本来就是日昭的人!只是日昭那时才几岁?十一岁,十二岁,仰或更小?才那么点年纪,就有那么深的城府,那么厉害的手段......傅宁心中直冒凉气,联想到日昭对他的态度行为,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个冤孽,更是心乱如麻,胡乱地摆了摆手,杨兴明行礼退出,到门边停下来,低声说:"将军请保重。"
傅宁背对他,没有响应,只手在背后摇了摇。杨兴明看着他冷寞的背影,知道两人再不复以往把臂同欢、对酒当歌的亲密关系,暗咬了咬牙,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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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傅宁花了数天时间,在原驻军抽出数十名身强体壮、懂南越和大顺语言、熟悉地方的兵士,充进自己带的三万骑兵里。再召集军中高层将领,细细研讨攻打栖霞关最合适的路线。这样忙了几天几夜,终于确定了行军路程:星夜从离化州城六十多公里的济水险要处搭浮桥偷偷渡过济水,然后沿山道悄悄潜往栖霞关。
这样,傅宁在熟悉途径的本地士兵的带领下,率着用布包着马蹄、勒着马嘴的三万多名骑兵出发了。军队悄无声息地来到济水边上,利用早在幽京制好的牛皮风筝,由一百名腰中系着粗韧绳索的敢死队员作先头部队,趁着此时刮着的强劲东南风由这边悬崖漂到对面较低的河岸上,幸存下来的士兵快速地聚在一起,解下绳索,在对岸固定好,以夜袅的叫声为号。执绳子另一端的人接到讯息,便开始收紧手上的绳索,数百名搭桥的特别士兵一起动作,倾刻间便搭成十七座浮桥。
桥搭好,那些士兵迅速回归本队,傅宁作了个手势,大军开始渡河。每个士兵牵着自己的坐骑按顺序快速而安静地行动起来。除了沙沙的脚步声外,不闻其它任何声息。
刘日成紧跟在傅宁身边,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默默地宁护着自己尊敬的统帅。他和齐真知等人因去年田猎送受伤的傅宁回去,傅宁大是感激,便将他们推荐去了军队,对他们极是关照。他是实心眼的人,也就一心一意跟了傅宁。
前面军队的行动突然一滞,刘日成看得清楚,桥中间的那个年轻士兵不小心往下看了眼,身子晃了晃,脚一滑,被身后的马一撞,整个人向急湍的济水坠了下去,他仿佛看见那张年轻的面孔上那惊惧绝望的表情,但......那个年轻的生命,纵那么绝望害怕,可直到整个人被激流吞没,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旁边伸出去的手含泪收回来,队伍迅速回复正常,仿如什么也没有发生。
刘日成觉得眼眶慢慢湿了,这是十四个,他们第十四个可敬可爱的士兵牺牲了,却不是死在敌人手里,而是为了同胞们的顺利行军。不忍再看,他默默调转视线,将眼光移到傅宁身上。傅宁立在悬崖边,勒马目视远方,坚毅面容一如雕像。
三万多人花了将近五个时辰,到凌晨终于全军渡过济水。收了浮桥,掩去痕迹,傅宁率军马不停蹄地继续前进。一路上,傅宁心肠如铁,凡遇着的村子、行人一律杀无赦。这样快速行军五天,兜了个大圈子,到达栖霞关四十里外渺无人烟的崇山峻岭,傅宁方命军休整。
赤裸着上身,刘日成大汗淋漓的走进傅宁的军帐,见傅宁正看着行军地图默然思索,嚷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时候居然这么热!"
傅宁抬头一笑:"南方炎热潮湿,与北方大不相同。现在还不是热的时候,若到七月八份,那才真叫热呢!"
刘日成一头一脸的汗,嘟哝着道:"现在这不算热,那真到热时可叫人怎么活嘛!"其实南方春季虽然比北方温度高,终究还有些寒意,不过刘日成一向怕热,刚才又率人伐木做板,才这样觉得。
傅宁微微一哂,道:"三天后必有大雨,那时就凉快些了。"
刘日成往帐外一看,晴晴朗朗的天空,哪有半点要下雨的迹象?就算是三天后......看起来也不象啊!他自来到这边还没见过下雨呢!但他向来对傅宁信服,憨憨一笑说:"那就好,我还没见过南方的雨呢!"
第三天晚上果然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打得人睁不开眼。傅宁率兵潜伏在栖霞关近郊的小山里,抽出傅远从婆罗国捎回给他的千里镜,仔细观察搜索,见北门的几盏灯被雨吹熄,漆黑一团。他放下千里镜,打了个手势,刘日成悄悄传信号下去。一队五十人的士兵越出,带了数条羊皮伐子,偷偷潜到护城河边,吹开羊皮伐子,划到城墙下,然后弃了羊皮伐子,分散到北城门的几个点,从防水的背囊里拿出几枚黑黝黝的圆形物体,上方用油布挡了水,小心地点了圆形物体的引线,过了片刻,地动山摇的数声轰然巨响,血肉横飞中,整扇城门被炸得木屑四飞,连城墙也被炸了个豁口。
见那东西那么大的威力,别说是伏在一旁的大顺军,连傅宁也暗暗心惊。那东西的制作方法是傅远从婆罗国寄回来的,听说叫什么"炸药"。他听傅远说威力巨大,便半信半疑的按方制作了些防水雷和火雷弹,也曾作了小小的实验,却没有想到用于实战会有如此辉煌的战果。真是天佑我大顺!压抑着心中的兴奋,他一声令下,前军利用之前制成的50米简陋长板架在护城河上,如风般从炸开的城门卷入。南越军做梦也没想到连连败战的大顺军会于此时出现,睡梦中惊惶失措地起来迎战,又那是这些奋勇善战的骑兵的对手?只会儿功夫,西门和东门也被大顺军攻破,城门被轰然放下,傅宁率着大军疾卷而入,势如破竹。对一些顽抗难攻的据点,大顺军也不多话,一个火雷弹过去,轰的一声,什么也没有了。激战到天亮,大顺军终于完全控制了栖霞关。
攻占了栖霞关后,傅宁马上颁布通告,限一日内城内百姓全部撤出,不准携带任东西。违者杀无赦。
刘日成大是不忍,暗中请求傅宁宽容。傅宁残忍地说:"他们是别人的子女,可不是我的子女,他们是南越的子民,可不是我大顺国的子民。你怜惜他们,谁怜惜我们那些被残杀的百姓?"刘日成无言以对。傅宁看他,微笑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附近就是风陵城。风陵城的守将邵凡素有清正爱民之声,这批人,他会让他们进去的。嘿嘿,原本二十多万人口,再加上这十几万人口,他们的粮食只怕顶不了那么久罢。"
刘日成一呆,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你又在用计!"
傅宁微微一笑:"我们深入敌军,后勤线补充不上,务必精打细算。幸好这栖霞关是敌军要塞,物资丰富。我又一早派人抢占粮库,以防敌人烧毁,这些粮库的粮食加上百姓的口粮,最少也够我们用上一年。此消彼长之下,我们可以和敌军好好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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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傅将军攻占了栖霞关?"日昭一跃而起,又喜又忧。喜的是傅宁首战告捷,忧的是深入敌方,胜负难料。而傅宁已去了近三个月,发作之期快到了,若不能尽快打开敌人缺口,扭转战局,和我方联系上,纵冯三定身上还有枚解药,也是十分危险。越想越惊,问江澄观:"澄观,赐酒使到了没有?"
江澄观见他有点慌神,忙回道:"赐酒使已于上月末派出,算算时间,下月初就到化州城了。"
日昭皱眉,傅宁现在栖霞关,赐酒使就算到了化州,溶有解药的酒只怕也一时送不到傅宁手里。深悔自己当时不给冯三定多几枚解药,焦燥地在殿内踱了几圈,说:"你传朕旨意,命赐酒使无论如何要将酒速送给傅将军。还有,将原三个月赐一次酒改为月月赐。"
"是!"
江澄观卑顺地应道,转过头,轻轻用嘴向跟在身后的小太监努了努。
那小太监和顺地走上前,将一碗奶子捧到日昭面前。日昭就手接过,猛瞥见那小太监的面容,不禁一呆,用力扣住那小太监的手,将他拉前。灯光下看得分明,那少年细眉凤目,红唇丰润,面容着实与傅宁相似。只是娇怯秀弱,皮肤白晰细嫩,约和他一般年纪。
推书 20234-12-27 :狐惑----掠水惊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