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对方互视,顾不得身上泛疼的旧疾,重生认为这是他理当要明白的事情。
知道自己闯下大祸,女孩没有回应重生,头也不回的就这麽离开对方的视线,连个气息都没有留下。
「豫小姐......」落寞的坐回原本的地方,他并不是这样一定要知道自己的事情。
而是他明白,对方隐瞒的事情和自己相关重大。
重要到可能会改变现今的情况......
和以往不同,他所扯出来的表情已经可以列为苦涩,更甚者为痛苦,重生不晓得自己现在的情绪已经辗转成什麽样子了。
对著未来懵懵懂懂,看不见自身的命运,此刻的他就算选择等死到底来还是一个人类,因为未知而恐惧的心态他还是有的,只是比起其他人,这份情感更加浅淡而已。
已经过了三天,没有遵守承诺,并且毁约的日子。
自身的苦楚已经不在他注意的范围,眼瞳中的清澈不知道何时,已经转变成昏暗而空洞。
或许是明白自己背叛对方的事实,也接受了对方对他的不谅解,重生一直晓得......那拉提对他的一部分依赖,那种依赖感,让他忽视不了。
他不同於月见一族的人,也不同於修文修武等自幼接受英才教育的人,他只是一个平凡人,被女孩所指认不寻常的平凡人。
是不是真的和外界所传的一样,温柔而没有脾气,虚幻得像是不存在这个红尘世界,重生没有那样的体认,他还是一个人类,即使失去过往的记忆,他还是一个人类,拥有七情六欲的人类。
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让重生去思考自己真正在寻求的东西。
而方才所留下的困惑他也不特别的寻求,对现在的他来说,知道什麽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心态的转移永远只会在一瞬间,就如同一个人的个性会在一个剧变中所转换,女孩所说的话语对重生并非像他所说那般无视,只不过他真正的想法,是潜藏在那颗黯然的心脏里面。
视线开始浑浊,似乎随著女孩的离去,强行打起的力气也随之飘散,对重生而言,说那一句话,呼吸一口气似乎也不那麽重要,因为接下来,就是判决的来到,下一次和众人见面,就是他该接受惩罚的时刻。
同时的,知道那拉提是如何的状况。
不晓得......他现在如何了?
既然被小姐所发现他所犯下的罪孽,那麽,那拉提的存在也是这样被察觉到,就不晓得痛恨大漠如世仇的小姐会如何对待有著大漠血统的那拉提,更甚者,是对方隐约拥有的身分。
知道那拉提的身分是死士,而且从对方的气质与身手来论说,他们几乎可以肯定对方所接触到的人是谁。
重生曾经听到修文修武的对话,那即便是他一个平凡人所察觉不到,却设想得到的结论,只是真正知道他们的猜测,当时他的感受只强烈现在重生还记得,紧紧抓住胸口的强烈痛处,他无法忽略。
他所接触到的人,是他们的小姐,痛恨大漠至极的重要人物。
就这点而言,重生便无法去肯定小姐会怎样对待那拉提,其中的手段也是他不想去设想的,太过虐杀的场景重生不仅不适合,也不容许他去接触,从以前存在至今的劣根因子,还在他体内胡乱窜的。
他以前的身分重生不想知道,即使知道这可能改变他的命运也不想要知道。
因为他清楚自己得到真相,绝对不会比现在还要好受,也说不定会连累到其他人,让许多人卷入他该面对的事情,为此,重生宁可受到梦魇的纠缠,也不愿主动的察明真现。
现在的他,正处於沾染著血腥味道的地牢,在这个充满绝望的地方,常常有犯人因此而污秽至发狂,就算没有这样子状态也会被气场影响到神经上的问题发生,然而重生没有,这已经不是就论他是不是平凡人的问题了。
这一点,重生没有想到,但是见到他的人有想到。
能在这样的环境还能保持著以往的心态,还是那般温文尔雅的温柔,这已经不是能说他真正的纯洁。
女孩不同於及笄之年的同龄少女,除了外貌类似於豆蔻,在心智成熟上绝对远超过成年人,这是环境以及身分所造就的,就如同月见的小姐。
她见到重生还能和以前般的温柔存在,彷佛这地方的怨恨都与他彻底隔绝,与其说是奇特而不普通,不如说是异常。
异常,这样子的字眼出现在重生身上,任何人都无法去接受与面对......
「现在是什麽情况了?」
面对说话的人,修文无奈的扯了个嘴角,「她忙於战场,暂时是不会理会这里的状态了。」
「还有即时性说要练心眼的。」补充说明,女孩显得不悦。
「小姐再度失去视力,想要取得优势也是会如此不是吗?」修文使用的辞汇是再次,意思也表示曾经发生过。
搔了搔头,女孩是理解对方的讲法,「不管这些了,我跟她说最後一天验收她的成果,也就是四天後,到时候就把重生带到大厅吧,依照重生只有喝水的状况来说,七天也够他受得了。」
地牢并没有被笼罩在月见的光辉之下,因此,在那里是正常的情况,生老病死都按照著人类的限度在进行著。
以前的伤痛都由月见的人所承担,现下突然进入普通的领域,多少也会担心重生的身体状况。
「不过说真格的......他待在那里竟然没有出现其他影响会不会有点奇怪?」修武蹙著眉,提到了让他们感到异常的部分。
伸出手按住修武的嘴巴,女孩的瞳孔注视著远方的角落。
「是齐天......」
同样为医者,却有著不寻常身分的人。
「没想到他的隐匿功夫那麽了得。」
面对修武略为惊愕的话语,修文和女孩只是给予个苦笑,「就某些而言,月见本身似乎也隐瞒了不少东西,这样做好吗?」
「隐瞒是有道理的。」给予微笑让自己的弟弟安心。
修文可以摆著温文尔雅到让人无法质问的表情,可以以这样的表情去质问任何人事情,却将自身的事情隐瞒得彻底,在本质上,或许也和重生有些类似,只不过他比对方多出攻击性。
「喔......反正小姐和哥哥常常这样也该习惯,他来偷听做什麽?」
面对修武跳跃性的说话方式,两人有一刹那反应不过来,不过在几秒後立刻恢复正常,就论点来说他们也不太算普通人,跟上跳跃性话语的能力多少还是有个基础点在。
「我说,你看得出那拉提和重生的暧昧,却看不出齐天眼中的爱恋吗?」
白了对方一眼,这样的话语由一个外貌豆蔻实际及笄的女孩来说似乎更显得奇妙,至少不会有人会想到这样未成年的孩子会对著及冠的青年说著这类事情。
修武愣了愣,对著女孩的花容月貌有些微怔,「啥?」或许是跟著自家小姐时间也久远,在回神时间明显比别人还要来得短些。
每每见到这样的他,都会让人怀疑某些事情,「修文......他真的是你弟弟吗?」
实在没有办法的事情,或许在武功上都超出常人太多太多,两人的智商却明显有著落差。
「喂!小豫你别以为我没有听见。」
「我本来就是说给你听的,笨蛋。」
看著两个比孩子还要孩子性的吵架,修文似乎只有站在一旁苦笑的份儿,默默的离开两人的视线范围,他的眼中映入地牢的走道,却从来没有踏上去过,那样的地方,是连他都害怕所畏惧的。
有太多的绝望与负面情绪夹杂在那样的黑色囚牢,待在那边的警卫也比其他地方驻守的人要来得虚弱,只要稍微的刺激就几乎可以毁灭他们的精神,而且这还是在有月见的加持祈福之下才能造就如此,而没有被月见所祈福,只身的进入那样的地方。
为什麽,重生可以忍受?
他该是一个平凡人,却出现他不平凡的一部份......不,应该说又出现一个不寻常的地方。
不管是外貌与年龄上的差距,那种稚嫩的脸蛋却透露出老敛成熟的气质,原该是平凡的脸孔在笑起来的一瞬间会具备著引导的能力,隐瞒的事实与被遗忘的记忆,六年前看到重生,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十四岁的孩子......骨瘦如柴得类似始龀。
而六年前的重生,眼神空洞得要人无法去遗忘,也无法去认知到对方实际上究竟是为何。
修文知道的是,这不该是他该明白的事情,重生对自己有所疑惑,却没有去追查自己的身分,或许也是隐约中发现自己若得到了真相,现今所有可能会完全丧失,他所遭遇到的事情会一时刻的扭曲,转变成他们无法想像的地步。
既然连当事人都不会去探究,他一个外人去查明也不妥当。
「齐天,你也是察觉到不对劲的吗?」
「文护卫早就发现小的在此?」
「你该明白我的能力的。」
「......小的不该贬低大人的能力,期盼大人原谅。。」
挥了挥手,代表著自己不想听这些官方说法,修文叹息,俊秀的脸庞有著类似重生的神韵,要人看了也不禁痴迷,究竟是他相像於重生,还是重生相像於他,这是连旁人都无解的迷团。
手拄著脸颊,修文任凭自己身後的长发因为风而飘散至眼前,「回答我的问题,你察觉到什麽。」
「......文护卫也对重生有兴趣?」
略带著敌意,让修文想笑都笑不出来,「待在小姐身边的人都必须要保持著一定的探究,这是保护小姐安全法则之一。」
和重生一样,对待月见的皇女为第一,其他人怎样了都没关系,只是重生已经被那拉提影响,虽然还是对著月见皇女有著情感却不像以前那样的强烈。
修文和修武都是一样的,只要他们的小姐没有事情,其他人怎样牺牲都无关他们的事情,就算牺牲的人是月见的子民或者人物,也不会有所动摇,对他们来说保护小姐是最重要的事情,在某些程度上也间接忽略对方的感受。
又或者无视。
「听起来可真是刺耳。」乐齐天很讨厌这样的作为。
这会让他想起同样被束缚的人们。
「不管怎样,我们是她的贴身护卫,自命运中就被选定的护卫,既然是指定的,也没有理由可以推就,不是吗?」
「原谅小的无法体会您的感受。」
利用著那张脸去蛊惑他人,即使明白这点也会失神,乐齐天清楚晓得,眼前被视为好好先生,没有任何脾气的大人只是旁人加诸在他身上,以及他自己制造出的形象,修文是个会利用事物去达到目的的人。
而被利用的人也仅是傻傻的被他所用,没有被当成棋子的感觉。
就连他的弟弟,修武也是被自家哥哥瞒著,後者从来不晓得兄长可以为了目的做到怎样的地步,在他的眼中,修文是个温柔没有脾气的兄长,有著武艺却不愿意杀生的温柔男子。
在某些程度上也和他们的小姐一样,只是对於自身得到的优势有著强烈的不满。
「那倒是不重要。」轻轻一笑,如晚来的风般温和:「你察觉到什麽?」
被他询问第二次,很少有人会拒绝回答,因为语气的温和太容易使人松懈并且放软姿势,「......重生的身世被隐瞒著,是小姐所做的。」
「这点倒是没错,她隐瞒重生的一切没错,不过重生不也对我们隐瞒,他在梦境中很容易回想到以前,即使只是片断,却依旧可以串接起来的。」
「重生的隐瞒我不想说什麽,他的表情已经够哀伤了。」
乐齐天并不愿意对方如此忧愁,任何人都是一样的感受。
「除了这点,应该还有的,例如他的异常行为。」
抿了抿唇,暗骂对方说话的技巧性,「文护卫究竟要探究多少......重生的伤痕已经够多了,我们旁人还要说些什麽?」
他连唯一的幸福都可能得不到--
「因为事情有回转的可能性,小姐在失踪的那段时间,变化的东西有很多,多到可能让她对大漠不那麽彻底厌恶。」
乐齐天睁大了眼,彷佛听见不可能的事情般惊愕,「只是那段时间,可能让她对减缓数年来痛恨的东西吗?小姐的情绪变化无常,没有人可以确实捉摸她的想法,这样的话语,口说无凭。」
「你不相信也是可以谅解的。」修文还是微笑著,「她没有对那拉提动刑--你不知道吧。」肯定的话语。
的确不晓得这件事情,故此,乐齐天收回原本说的话语,「重生真的会有转机......?」
「她都已经变化了,重生暧昧不明的态度也该有所表态,你还是不说明你自己的看法。」
「重生的事情我并不想说。」
乐齐天後退一步,「就算他的行为再怎样异常,他永远都会是我们的重生,对著我们透露出阴郁的微笑、不管如何都是如此微笑的他,他只会是他,怎样的身分我们不会在乎的。」目光坚定的代表他的意思。
「就算如此,很多事情也无法顺利的。」收敛笑容,修文的话语似乎也透露出某些讯息。
「说过了--那又如何?」
「我们虽然喜欢重生,但是在他做的事情牴触到小姐大家都选择退缩,就算如此,我们还是希望他可以往好的方向走去,或许您觉得我们懦弱,只会说不会做,不过这只是因为我们对小姐的景仰罢了,如果真的可以让重生的生活好过些,请告诉我们,我们该如何做!」
「齐天很喜欢重生呢。」面对他的认真,修文不禁笑出声音。
「是喜欢没错。」完全没有回避自己被点明的感情,「因为看著他,所以喜欢。」从重生来到的时候他就一直看著对方,这份感情本来就没有瞒其他人,在承认上也是荡然的回答。
他的这种情感,看不出来的只有重生,只是对方动心的对象是那拉提,他强求不来。
「这一点,大家都很疑惑,跑出那拉提......你不会忌妒?」像这种将心仪对象托付给情敌的原因,众人皆想知道。
现在已经没有顾虑到身分上的问题,乐齐天对他的好奇显得不悦,「文护卫也多事了,我只是比任何人都知道没有勇气去诉说,只会在旁等待最终的後果,也知道强求於对方所招惹的会是什麽,而且这份感情--」
拥有一点兄弟之情。
误会感情的後果会引发更严重的问题,乐齐天明白这点,所以他没有那个勇气去探究,和重生的懦弱性质不同,他是知道会造成怎样後果才拒绝的。
修文没有问他那句没说出口的话语是如何,面对沉默的乐齐天,在谈话上多出了尴尬。
「谈这个有什麽意义呢。」苦涩一笑,乐齐天明显不想多谈。
「是没有,仅是会感兴趣......就如同你对我的个性感兴趣一样的道理。」
微眯双眼,他没有想到修文知道这回事,「既然如此,文护卫有没有为小的解答的耐心?」
「你都没说了我怎麽会说,你倒是越来越不懂得遵守本分了。」
「您要小的遵守也是困难。」撇了撇嘴,他说的话同样代表眼前的上司无法让他投以尊敬的口语。
毕竟在很多方面,他们的磁场就明显的不合,即使如此,他还是愿意说出一些事情,「对於重生的异常,要去评论真的是困难的,但如果是他本身的行为到是可以说明,他对很多事情迟钝得不像话。」
「不畏惧於黑暗,连地牢那样的地方也可以待,这个真要形容我会说迟钝。」至少比「异常」的辞汇要好太多。
「就没有想过因为习惯阿......」这句话含在嘴里,功力不如修文的乐齐天也听不明白。
好看的双眼微眯,似乎没有打算为乐齐天解惑,「他是很迟钝没错,不过要说明还是很多人比他迟钝。」
「这算不算在他背後批评。」撇撇嘴,原本塑造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就被破坏殆尽。
「听起来的确是。」他浅笑,却笑得让乐齐天赏了白眼,「就如同想要解救他的心情一样,应该还有四天,是要忍受的。」
「小姐准备一周天?」从现在停滞的时间加上他所说的,正好是七日。
「她一直在和小豫练习剑法,因为在这场意外中,她又重新便回原本应有的模样。」
「模样?」
「那倒是和你没有关系了,齐天,我们所要做的是忍耐,忍耐到四日她练好剑法後,然後到达大厅去审判。」这就是行程。
埋怨著对方隐瞒的事实,但乐齐天并没有同等的资格可以询问,关於对方的事情,他们下人都只能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