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飞絮----荼谜

丞非笑笑摇头：「他没空。」
蝙蝠有点失望，有点难过的望著他：「是喔......他不去你也不去吗？」
「他去不去跟我要不要去没关系吧？我要去，我也很久没去现场看球赛了。」一句话重新点燃了蝙蝠生命中的火光，他一听到丞非这句话，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我马上去买票。」瞬间他的人影已经消失在丞非面前。
丞非摇摇头苦笑，对著蝙蝠的热血感到有点无力。
但是那一刻他望著蝙蝠跑走的背影，心中也不免想著自己是否跟令雍太过接近了？除了练习跟读书之外，花了太多时间跟令雍在一起，让蝙蝠以为令雍不去看比赛他就不去，这误会可大了！他并不是令雍的附属品，可是不知不觉中他是不是已经花了太多时间在令雍身上？这答案让他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他毅然决然掏出口袋中的手机，按下关机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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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那个游击手超赞的，明明那颗球就要穿过去了，他硬生生把球截下来，有够强的！」蝙蝠一个人讲得口沫横飞、手舞足蹈，一路走在宿舍的走廊上，很用力比手画脚，可见他有多激动。
「他还有办法马上侧身传球，而且那个一垒手居然劈腿接球，实在有够漂亮！」丞非也觉得今天的球赛打得很好！他向来就很欣赏汉殷羊队的队长兼老大哥锺远孝，虽然已经三十三岁，可是他的打击技巧只有随著年纪更加精进，即使爆发力已经不像年轻的时候那麽好，但是他却始终维持著三成以上的高打击率，他深深陶醉在锺远孝的击球点与挥棒瞬间，他可以顺著投手的节奏打球，却在别人的节奏感里打出自己的步调，这就是他最可怕的破坏力！
丞非也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没办法，今天这场球赛双方攻守俱佳，真的太精采！
「对啊，还有那个林岱旻，他的打击超级有力量，看他打球好像每一颗都有可能飞出全垒打墙。」
「如果有像他那样的力量，球被逮到就很可怕。」
蝙蝠跟丞非两人一路讲一路走，往宿舍的路上没遇到几个人，他们一走进寝室就看到另外两个室友已经在房间里面，看到他们回来就笑了笑：「快去洗澡，不然等一下会没有热水可以洗。」
「今天球赛超好看！」蝙蝠毫不在乎洗澡的事情，整个人还沉浸在球赛的激情里面。
「对了，有没有人找我？」丞非摸到口袋里面的手机，想起今天自己关了一整天的手机，顺口问了同寝室的另外两个室友。
「没有啊。」
丞非点点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期待些什麽？却感受到一种淡淡的失落感。刚刚比赛的激情已经淡去，他的情绪莫名其妙变得冷静，还有一点点难以形容的感觉，似乎有点不舒服。
「蝙蝠，我们去练球好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麽，却提出了这样的建议，一说出口自己也被吓到了。
蝙蝠愣了一下，转头看著他说：「好啊！」顺手拿起一旁包包收拾换洗衣物，边收边说：「等一下顺便在球场休息室那边洗澡，那边都会有热水。」
於是两人才进门不到十分钟就又出门去球场练习，蝙蝠跟丞非一路聊著，漫步在夜晚的绿荫林道上，几盏昏黄的路灯被树叶遮住了光芒，他们两人走在树下，说著班上的琐事。
走到球场的大门边，蝙蝠伸伸懒腰有感而发的说：「如果有机会，我真的很想到汉殷羊去打球，我一直想，如果能跟他们一起打球应该很快乐吧！」
丞非转头看了他一眼，接著露出一个笑容：「我相信你可以。」
蝙蝠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如果我在那边，我会更希望跟你一起打球，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天生的球员，每次看你打球都会忍不住想：如果我有你这样的球感跟天份就好了。但是我从来没有忌妒过你，因为你是一个太好的人，我想跟你一起好好打球，有你这样的队友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丞非笑了，他的笑脸球场的灯光下显得特别有魅力，潇洒而令人心旷神怡的笑容是他独特的气质，性格的俊脸流露天真洒脱的神情，蝙蝠一瞬间看呆了。
「如果可以跟你一起打球，我一定会很快乐。」丞非的声音带著温和，眼神水亮温暖。
蝙蝠起身拿起自己的球棒，走向球场，站在打击区上练习挥棒，走向球场的时候，他自言自语的说著：「总有一天我会站在球场上，证明我自己。」
丞非看著他坚毅的背影，微笑。他相信他一定可以。
「如果有一天你可以选择自己的队友，你最想跟谁一起站在球场上打球？」蝙蝠站在打击区上，挥著手中的球棒，问背後的丞非。
丞非温柔的笑容却在那一瞬间冻结，他在刹那间听见自己心中的答案，那是一种直觉性的回答，蝙蝠的疑问一到达他的脑中他就马上反应出答案：苏令雍。从他第一次看见令雍投球开始他就想要跟他站在同一个球场上，不管是队友还是敌手，都是一种刺激，他是他所见过最具有威胁性的投手，也是他最想要一起打球的队友。
「你睡著了吗？想那麽久。」蝙蝠转头看了沉思中的丞非一眼：「你想不出来吗？」
丞非抬起头迎向蝙蝠的目光：「有一个人，他是我所见过最棒的投手，可是他不再投球了。」
「他已经转成教练？」
「不，他只是一个学生，一个很厉害又很潇洒的人。」感觉是很模糊的答案，可是他想不出来跟怎麽向蝙蝠形容令雍，他找不到可以确切形容苏令雍的词，因为在一起很久，他反而越来越不懂令雍的心思跟他这个人。
「我不晓得他是谁，可是我觉得可以让你说他很厉害的人，他一定非常恐怖。」
「嗯......他是一个可以一边跟你聊天一边笑，然後投出球速一百五十的速球把你三振掉的人。」他脑中浮起令雍那漫不在乎，或是很温和俊雅的笑容，他就是这样笑著将整个世界抛弃的人。
「听起来好像妖怪。」蝙蝠皱著眉说。
「不！他是外星人。」丞非很认真的回答。
「那他为什麽不投球了？」
「就说他是外星人了，谁猜得到他在想什麽！」
丞非绑好自己的鞋带，拿起身边的球棒往场上走，站在场边做著暖身动作，认真拉筋的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专心热身。
蝙蝠在打击区上练习挥棒，但是眼尖的他却发现球场看台上有两个人一直在看著他，他抬起头就看见一道很眼熟的身影在看台区上盯著他......背後的丞非，他眯起眼睛仔细看，赫然发现那个背著光的身影属於苏令雍！他赶紧转头对著丞非说：「阿非，你学长！」
「啊？」丞非抬头看了他，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只能呆呆望著蝙蝠。
蝙蝠指著看台区：「那个是不是苏学长？看起来很像他。」
丞非将视线移向看台区，看见了一道修长的剪影，那人双手插在口袋望著他，明明看不清他的脸孔，他却知道那个人就是令雍，他的视线中也映入了他身边的另一道身影，那是一个女孩子的身影，因为背光所以看不到他们的脸，他只能隐约看到那女孩高佻姣好的身材。
「那是他没有错。」丞非将注意力转回到自己的球棒，向蝙蝠确定了令雍的身分後，继续挥自己的棒子。
「那个女生是谁啊？你不过去跟他打招呼吗？他一直在看你耶！」蝙蝠在他身边做实况转播，他不为所动。
「那女生是谁关我什麽事。」丞非淡淡的一句回答让蝙蝠闭上嘴，虽然丞非没什麽表情，但是这句话却让蝙蝠隐约感觉他似乎有一点点火气......蝙蝠搔搔头，他想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吧！丞非没理由生气啊，而且他很专注练习挥棒，他只是不想分心吧。
蝙蝠将视线移到看台区，发现那两个人已经消失了，他不再多想，继续练习自己的挥棒动作。
过不到一分钟，令雍的身影就出现在休息室：「你们这麽晚还来练习？」
蝙蝠笑著说：「是啊，刚刚看完球赛就想过来练习。」
「是受到球场上球员的精神感召吗？」令雍的声音慵懒带笑，如丝绸般从暗处滑出、溜入丞非耳里，明明是玩笑般的话，丞非就是觉得他语带讽刺。
丞非停下挥棒的动作，面无表情转头看向休息室暗处的人影。
「职业球员的程度确实让我们觉得汗颜，以後想要进去打球就应该努力。」蝙蝠满腔热血的回答令雍。
「你们想打职棒？」令雍的声音有点惊讶，他从没听丞非说过这回事。
「道平鹰队还不错。」丞非接著回应了这句，蝙蝠有点吃惊的看他，奇怪，他们明明欣赏汉殷羊，为什麽丞非要说道平鹰比较好？原本想问，却因为丞非的眼神而住嘴，他觉得现在似乎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时机。
「忘了介绍，我旁边这个美女是国贸系的潘柏昀。」令雍微笑著拍拍柏昀的肩膀，她也会意的接著说：「你们好。」
柏昀的身材高佻纤细，亮丽而充满自信，举止言谈间感觉得出她良好的气质跟外向的个性。丞非向她点点头：「我们是体育系的，我叫于丞非、他叫黎秉服。」
「叫我蝙蝠就好了！」爽朗的蝙蝠顺势丢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你们继续加油，已经很晚了，我先送柏昀回去。」「拜拜！」令雍向他们告别，带著柏昀离开。
丞非拿起一旁的棒球跟手套，站到蝙蝠对面去，对他说：「我投给你打。」
蝙蝠笑著说好，两人就在灯光不足的操场练习棒球，一投一打，彼此练习。
「那个女生真的长得很漂亮，她叫潘柏昀，名字也很好听。」练习完之後，蝙蝠一边收拾自己的球具一边说。
「你喜欢她啊？」
「没有啦！我最爱的还是我家小宝，我只是觉得她很不错，纯欣赏而已。」蝙蝠赶紧澄清。
丞非把换好的衣服塞进包包里，一把将拉鍊拉起来：「我知道你最爱你家小宝儿，不过这种话请留著跟她说，不要在我旁边做这种爱情宣言。」
「哈哈哈......我会害羞嘛！」
丞非还想要说些什麽，可是手机却在此时响起来，他以为有什麽急事，赶紧拿出手机看看是谁在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却发现手机只响了一声就停了，他查看来电，是令雍，他接著才发现令雍有传一通简讯给他，他可能是怕他没看到所以才故意打一通只响一声的电话提醒他吧。
蝙蝠已经收好东西站在门口等他，丞非看著自己手机萤幕显示的简讯内容，迈不开自己的脚步，蝙蝠催促著他：「你好了吗？已经一点多，该回去睡觉了。」
丞非站在休息室，看著蝙蝠，将手机收进口袋。
「嗯......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去别的地方找人，不用等我了。」
蝙蝠还想要问些什麽，可是看了丞非的表情，最後还是问不出口，转身离开之前留下一句：「那你自己小心点。」
「再见。」丞非看著他离去的背影，将自己微笑的脸埋进自己手掌，刚刚那一瞬间他决定了要去哪里，虽然脸在微笑他却有种想哭的冲动，明明决定不要再跟著令雍的步伐走，却还是无法克制自己。
所有的决心经不起一通简讯，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麽。
就在丞非埋首双手间的同时，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休息室门口，看著他。
「走吧。」令雍出声，吃惊的丞非抬起头，就看见令雍站在休息室门口等他。
他应该是刚送柏昀回去然後折返回来，是料准了丞非会有的挣扎吗？他总是在最不经意的时刻出现，轻易摧毁丞非的挣扎。
「我很累，我们早点回去休息吧。」就是令雍这一句话，让丞非站起了身跟著他一同离开。

第六章
今天我想见你，等你看完球赛回来，我会再去找你。我们再一起回家。
丞非脑中浮现令雍传给他的简讯内容，他就为了这一封简讯而抛弃蝙蝠，让蝙蝠一个人走回寝室，他则是坐在操场边的休息室里面发呆，而令雍也很准时的在这个时候出现。
丞非望著令雍的身影，昏暗的休息室里面，他们看不到彼此的脸，他只听到令雍疲惫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回去了。」
丞非在那瞬间突然感觉自己已经没办法後退，在他发现自己可以为了令雍抛弃许多东西的同时，他的整个世界刹那改变，这领悟让他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他伸出自己的手，像是个孩子在讨个拥抱，而原本倚在门边的令雍则是漫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顺势带进怀里，低头给他一个湿热温暖的热吻，自然而然的动作不需要任何言语，他们两人之间的亲腻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
丞非细细吮嚐著令雍的唇，只闻到他身上独特的香气，一点走样的脂粉气或香水味也没有，他喜欢这样乾净的香味，令雍身上独有的、引人堕落的香气。
那天晚上，丞非与令雍回到令雍在外租的小公寓，一如往常无数个夜晚彻底缠绵。在异色的呻吟间，是不是有些情感躲在暗处喘息？他们深吻著彼此的唇、游走在彼此身体的里里外外，却看不清对方眼睛里那一点点迷惘的思绪；可以探知对方身躯最细微的颤抖，却碰不到彼此最脆弱的情感；他们放肆挥霍热烈爱欲，熟悉对方脸上最诱惑沉沦的神情，却从没仔细看过对方最平静安稳的睡颜。
丞非突然觉得他们好悲哀。
狂情过後，他们平躺在令雍的床上，各自占据一方床位，他们从来不像一般恋人，会在激情之後深情相拥。丞非看著天花板上的花纹，不知道为什麽却睡不著，在这样平静的气氛里，他想要探知令雍的想法，忍不住说出自己的心声：「你早说了我们各取所需，到现在你还是这样想吗？」
令雍的声音有点沙哑，在黑暗中有股魔魅的气息，蛊惑般的声音：「你为什麽问我这个？是因为柏昀吗？」
「跟她没有关系。」
令雍轻笑，却带著嘲讽的意味：「不然为什麽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我知道她是队长潘英仲的妹妹，我还记得你对她没兴趣。」
「我不记得你见过她，你怎麽知道她是英仲的妹妹？」隐隐约约，他有些不悦。
「我记得她的名字。」丞非不喜欢令雍的口气，他补上一句：「别把我当成争风吃醋的情人，我还有脑，而且你也不必把自己想得太有份量。」
「是吗？」
「如果你想要交女朋友，或是想要一个稳定的关系，那我们随时可以散。」丞非的语气温和如常，带著一点他独特的清冷气息，说得很潇洒。
可是他这句话一说出来，整个房间的温度似乎在瞬间下降了十度以上，沉默的房间里面只剩彼此的呼吸声，静得吓人。
「你想散吗？」沉默过後，令雍只说出这句，他的声音冷冷回盪在空旷的房间里，丞非听在耳里却没有任何感觉。
往往，人总在自己最不经意的时刻表现出心里真正的情感，可是也往往在不经意的时刻忽略了重要的人不小心展现的感情。
「我无所谓。」丞非执起令雍放在他腿边的手掌，把玩著他的手指。
两人十指交错，轻轻摩娑著淡然的依恋，可是他们谁也没感觉到这样不经意的亲腻，太过习惯於这样的动作，所以不会去细想这动作的背後，是否过於亲腻。
「怎麽突然说到这个？」令雍反手扣住丞非的十根手指头，低声质问他，气氛也在瞬间变得暧昧。
「只是突然想到你或许该找个对象稳定下来了，我不想阻碍你。」
「你难道没想过我从头到尾都只想跟你在一起？」玩笑般的语气。
「呵呵呵......广森集团的苏大公子，你要是记得自己的身分就不会干这种事。」丞非的指尖轻柔磨蹭著令雍的指甲。
令雍缓缓微笑，墨黑色的瞳孔闪动著锐利光芒，用指尖回应著丞非手指的抚触：「你在掩饰些什麽？今天你心里有事，平常的你不会故意关机，也不会跟别人出去混到那麽晚，更不会那麽晚还去练球，你发现了什麽吗？」
丞非一愣，几乎要忍不住因为沮丧而呻吟出声，令雍异常的敏锐与直觉常常让他感觉自己是透明人，明明只差两岁，他就是被令雍吃得死死的。他今天的确发现自己似乎有点过於喜欢令雍，也让自己试著挣脱他而独立，可是他发现自己的努力敌不过他两三句话，所以他很沮丧。
令雍从丞非的反应就可以知道自己猜对了，可是他深谙适可而止的道理，不再追问也不再多说什麽，只是将自己的脸埋进丞非颈窝，疲倦的说著：「不说那些了，我今天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