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姥看逐月谈及原随云时含情带笑又担心的样子,不觉想起了她年轻时钟情师弟的那些时光,神色更加温和了。可一想到无崖子最后选择了李秋水那个贱人在一起,她就满心的恨意。冷哼一声,童姥斜眼看向逐月道:“你那个原随云想必也是少年才俊,武功好家世也好,如今双眼康复了,身边又怎么少得了爱慕的女子呢?指不定没几天就将你忘记了。”
逐月摇头瞪了童姥一眼,自信说道:“随云才不是这样的人呢,他现在一定在四处找我的。”
童姥却道:“你个小丫头涉世未深,不知世上男子的劣性最是贪花好色,负心薄情。你那个原随云又岂能是例外?你还傻乎乎的与他驱除火毒弄得武功也没了。幸好命大遇到了我灵鹫宫弟子,不然死在荒郊野外都是运气好了。”
童姥语音一顿,又道:“好了,说回正事,你五岁被你师父师娘捡到之时,你师父年约四十?等到你和原随云一道再入那方时空时,却是约百年之后,这么说还是会两次掉入同一时空,不过早晚却难确定了……”
逐月点头,好奇地看着童姥道:“姥姥可是想到了什么?我自己也想了想,每次突然出现在另一个时空,仿佛都是注定一般,都是有所收获的。就是不知此次来此又会有什么机遇呢?”
童姥看了看逐月,便是她也有些嫉妒这小姑娘的好命,道:“也许你此次来此是为了遇见姥姥我呢。手拿来,姥姥就做做好事替你瞧瞧,运功替人疗伤驱毒却弄得自己武功暂失的功夫,多半是半桶水的功夫。”
逐月依言伸出手,见童姥替自己把脉,随即感受到一股炽热的真气沿着童姥的指尖进入体内,四处流动之后汇入丹田之中。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一股暖流给包围了一般。
“姥姥当真厉害。随云也输真气与我疏通经脉,可感觉都没有姥姥这般让人舒畅呢。”逐月眨了眨眼笑道。
“姥姥是什么人?那个什么原随云如何与姥姥相比?”童姥自傲说道,配上她那女童的面孔,莫名地喜感。“你能遇上姥姥那真是你这小娃娃的好运道,你之所以暂时没了武功,乃是因为那什么指驱毒时榨干了你全部的内力不止,还将蕴藏在奇经八脉的气力全部用了,经脉和丹田都受了损伤。姥姥就好事做到底,帮你这娃娃将经脉和丹田都修复好。你就想像怎么谢谢姥姥吧。”
逐月谢过了童姥,当真托腮想了片刻,却没想出合适的,只得实话说道:“我真想不到拿什么来谢姥姥呢。姥姥的武功只怕天下无人能及,又是这灵鹫宫的主人,奇珍异宝大约也不缺的……还是姥姥您自己说说,你看我能为您做什么好啦。”
童姥哈哈一笑,片刻后才正色盯着逐月一字一顿地道:“你离开此间世界时,带着姥姥我一道!”
逐月顿时愣住了,她惊奇地道:“可是什么时候离开我也不知,离开此间再去往哪里我也不知,姥姥岂不是要成天地和我在一起?”
她又歪头稍微靠近了些童姥低声说道:“姥姥你是不是想去见什么人啊?可是一个人怎么能在同一地方同一时候里遇见另一个自己呢?你看,就算是师父那儿,我也从未看见过我自己啊!”
童姥还真未想到这一点,她神色变幻不定,片刻后才有些失落地喟叹了一声,“你说得有道理,一个人不可能在同一时空里遇见另一个自己的。姥姥活了近百岁,竟还是放不下……无崖子,李秋水……”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神色一会儿甜蜜一会儿狰狞,逐月就是看着都替她难受了。
“姥姥,不如将你想见的人和遗憾告知与我呀。指不定哪天我就落到了姥姥您年轻的时候,到时候我定想法子替你弥补遗憾。您看可好呢?”
童姥自绝望的爱恋与刻骨铭心的仇恨中回过神,看回逐月,看出她眼里的关切是发自内心的,并无半分做假。冷硬的心肠竟有些触动了,想到这女娃娃说起原随云时的神态,她突然想将那些藏在心间七十多年的爱恨情仇说一说了。
“你可知道,我本不是天生这幅女童模样的?之所以终此一生不能长大,还得从姥姥我六岁起修炼得一门功夫——八荒*唯我独尊功说起……”
童姥嘶哑苍老的声音说着数十年前的往事,逐月只听着也觉得跌宕起伏,惊心动魄。听她说二十六岁那年本可将大损的手少阳三焦经脉复原,然后与常人一般长大,可经李秋水背后大声恐吓而走火入魔,从此永远都是女童的模样和身材后,也不禁气恨万分,“这个李秋水真是恶毒!她若是故意的,那真是死不足惜啦。姥姥,你后来可有杀了这李秋水报仇”
童姥满身恨意摇了摇头,道:“李秋水这贱人是我师妹,师父逍遥子传我们的功夫虽不尽相同,但都是逍遥派至上的武学,我杀不了她。更别提,师弟无崖子竟也护着李秋水这贱人!我永远长不大,哪怕心中喜欢无崖子师弟,他也半分没看在眼里,反和李秋水那贱人走到了一起。我与李秋水仇怨难解,争斗不止,但是突然有一天,无崖子和李秋水都不见了。我四处寻找终没有找到,直到二十年后,我才听说李秋水做了西夏国国主的妃子,便偷偷潜入西夏皇宫之中,毁了这贱人的容貌……”
逐月看着明明年过九十却女童模样的童姥,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同情来,难怪童姥这么憎恨男人,无崖子长得最好,但若非是他,怎么弄得童姥一生惨痛?逐月不由得伸出手抱住了童姥,“姥姥你一人杀不了李秋水,我帮你想法子!我师父精通奇门异术,我也学到了一点儿,我还跟着毒仙王难姑姐姐学了点毒术,到时候帮你报仇。”
多少年了,哪怕灵鹫宫所有人都敬她若神明,却从不曾被人如此亲近过、拥抱过的童姥,在逐月的怀中先是僵硬,再听得逐月的话,竟是放松下来,任由温热将自己包围,好一会儿才推开逐月,点了点她的额头高傲道:“哼,小娃娃将姥姥我当做孩子了么?李秋水那贱人,我自会收拾的。哪里用得着小娃娃你帮忙?好啦,你先回去歇息吧。明日起我就帮你运功疗伤,不出七日你的武功就该回来了。”
逐月笑着应了,离去前却突然回头眨了眨眼道:“姥姥您不用不好意思的,早些杀了李秋水报仇,姥姥你也快活些呀!”
童姥看着跑远的逐月,慢慢地笑出声了,却是多年未有过的轻快的笑容。
第三十章 云月各自得际遇
且说自见过童姥那日起,童姥便一连七日运功与逐月疗伤,还时不时指点些她功夫,逐月每每听了只觉得童姥的功夫真是深不可测,颇为受益。然而童姥每次说起桃花岛的功夫时,却时不时挑刺鄙夷,什么招式太过花哨忘了克敌啦,什么转折起腾太慢啦,什么出剑太过拖泥带水啦,便是逐月好脾气,也觉得有些不满了。
“童姥,你再说我师门的功夫不好,我就不往你这儿来啦!我师父在他那儿可是天下五大高手之一呢,我若是学到我师父的九成本事,就足够厉害了。”
童姥哼了声道:“小娃娃不知好歹,除了灵鹫宫中的人,姥姥何时这般费心指点过谁?你师门的功夫练到最高时还算过得去,但是若同我逍遥派的功夫相比,那可差远为了。看好了,姥姥现在用的这门掌法叫做天山六阳掌。”
只见童姥身形跃起,犹如云中燕雀飞舞,每招每式都极为优雅美丽,宛如神仙起舞,然而却又招招凶险至极,让人避无可避,绝难躲开。逐月看得心潮彭拜,暗道:难怪姥姥挑剔她桃花岛的功夫,同姥姥这路掌法相比,确实逊色许多呢。
童姥使完整套掌法,打量逐月的神色,笑道:“姥姥这套掌法可比你那桃花岛的功夫厉害许多吧。这套天山六阳掌随着人的内里加深,其威力也愈大。这灵鹫宫里弟子众多,但多是我随手搭救的落难女子以及后代,便是四个侍婢自小随着我习武,但资质有限,也就是堪堪自保罢了。小娃娃的资质不错,姥姥很是欢喜,就传你这套掌法。还不跪下给姥姥我磕头!”
逐月抿唇笑了会儿,爽快地磕了头,站起来拍了拍衣袖竟半抱着童姥的胳膊,亲亲热热地笑道:“我知道姥姥喜欢我呀,不过只一路掌法就够了吗?我听姥姥一说就觉得外头的江湖好凶险呢,姥姥再多传我套功夫嘛,这样我就不会被人欺负了。以后和随云重逢,说不得他就不是我的对手了。姥姥你不总是担心他负心吗?我比他厉害了,若他敢变心,我就让他好看!”
说实话,童姥活了九十多岁,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亲近,竟是难得生出了一点羞涩来,说话都有点小结巴了,“你,你这丫头总算,总算还有脑子,可不能一心只想着依靠男人。姥姥我还有套功夫,叫做天山折梅手,细想起来却比那套六阳掌更适合你……罢了,姥姥先传口诀于你吧,正好看看你到底是聪慧还是蠢笨的。”
“谢谢姥姥,姥姥你真好!”逐月抱着童姥的胳膊,都快亲到她脸上去了。不过看童姥难得粉面含霞的样子,逐月心里却是开心极了——童姥童姥,其实性子和小孩子差不多的嘛。
不说逐月跟着童姥学功夫的细节,却说原随云那边,冯默风做打铁匠多年,终是想出真法子取出了倚天剑中藏着的东西,原随云展开看起内容,见其上书着“九阴真经”四字,暗道果然是郭靖和黄蓉所藏的武功了,就是不知那屠龙刀中藏有的是什么,敢称号令天下。
虽则不足千字的真经,原随云试着修炼,他才惊觉此功夫的高明之处,难怪逐月的师父当年也曾生出过想法来。虽则只修炼了两日功夫,却饶是让他寻到了从前没有的武道法门,比之他从前的内力功夫奥妙甚多。待熟记了真经的内容,他随手就将那牛皮卷丢入了火中烧了。
冯默风重新将倚天剑打磨好,稍微收拾了下东西,就与原随云一道启程南下,不过五日后到了襄阳城,只见到了程陆两位姑娘,却不见杨过。原随云本就是因为杨过才来襄阳城的,便去寻了程陆两位姑娘相问。
程英却是不好开口,一个是她心生仰慕的少年英侠,一个是她师父的独女,自己的师姐,怎么说都不合适。还是陆无双开口道:“傻姑,哎呀,就是表姐师兄曲灵风的女儿,她看见傻蛋想起了是表姐的师姐,也就是黄帮主杀了傻蛋的爹爹。傻蛋就不告而别,没有和我们一道开襄阳城。”
原随云挑了下眉,这张三丰口中的神雕大侠杨过和郭靖夫妻俩可真是恩怨纠结不清。他问明了杨过离开的时辰和可能去的方向,与冯默风道别之后,便一路追着杨过的足迹寻过去。七天后,他找到杨过时,杨过正和金轮法王几个人混在一处,还欲往忽必烈的蒙古军营而去。
“杨过,你可寻到你姑姑龙姑娘了?”原随云扬声叫住了杨过,神态淡然地走近。
杨过本是被金轮法王说动,借金轮法王之手向郭靖、黄蓉报仇,一时间倒将寻找小龙女之事忘在一边了。此时见了原随云,方才记起,顿时又羞又愧。心里暗道:想找郭靖、黄蓉报得家仇一时之间怕是难以达成,反倒是姑姑,一日不寻到她,就一日难以放下。姑姑天真单纯,不知外间人心险恶,也不知是否遇到了危险了。当即就与金轮法王道:“大师,对不住了,我就不随你去蒙古王帐了。”
金轮法王却是看了看原随云,笑与杨过道:“杨过,这位公子不知怎么称呼?贫僧瞧他器宇不凡,也该是少年英雄人物才是。不如一道去见我们四王爷,相信定会被四王爷视若上宾的。至于说寻找龙姑娘,天下之大单凭你一人,要找到什么时候呢?如今我蒙古大势将成,在天下也是耳目众多,打听龙姑娘的消息那是轻而易举之事呢。”
杨过还在犹豫,原随云先开口了,“我姓原名随云,大师既然说能尽快寻到龙姑娘,我们便随大师走一趟也无不可的。杨兄弟,你意下如何?”
杨过见状,自无不可的,便同原随云简单说了下他与金轮法王碰到一块儿的缘由,至于为何没有去襄阳报信,却是只字未提。原随云心知肚明杨过内心的纠结,也不多言。金轮法王走在两人身后,不时打量着原随云的举动,心里暗自生疑:中原武林什么时候有姓原的少年高手了?瞧着他的言行举止,与江湖草莽截然不同,应该是出身大家之中才是。
金轮法王纠结了一路,到了蒙古王帐后,便将两人都引见给了四王爷忽必烈。忽必烈此时还是在拼命刷贤名的时候,便是杨过和原随云两人的态度都不怎么恭敬、热烈,他也“大度”地一笑而过,并未摆王爷的架子,还让设宴为金轮法王几个接风洗尘。
“本王为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湘西名宿潇湘子,这一位是来自的天竺的尼摩星,这位是来自西域回疆的麻光佐,这一位是波斯大贾祖上数代在长安、汴梁、太原贩卖珠宝,他的中原名为尹克西。这位是我大蒙古帝国御封的国师金轮法王,而这位杨兄弟和原公子,是法王带来的少年英雄。今日我等能相聚于此,真是让本王帐下熠熠生辉呀。诸位请!”
若撇开忽必烈蒙古人的身份,他的气度确实极好,便是身在众多武林高手面前,那气势也好不逊色的。
原随云只看了两眼这位蒙元时代极为有名的帝王,就托着酒杯泰然自饮,与杨过一般冷眼看着尼摩星、潇湘子与金轮法王相争。
几人斗得不亦乐乎时,周伯通突然冒了出来,一番鸡飞狗跳之后,金轮法师等人却拿周伯通半点法子也没有,正气恼之时,却见一张渔网从天而降,将周伯通给拿住了,原来是捉拿周伯通的绝情谷弟子们出现了。
杨过和周伯通毕竟有几分交情,便与原随云道:“我去帮周伯通,原兄是留在这儿还是?”原随云起身道:“我随杨兄弟你一道。”他是担心杨过也被绝情谷的人给抓了。
杨过原随云提出告辞,金轮法王几个得了忽必烈的命令,也在后跟随去想去探探这绝情谷的底。进谷之后,众人才发现这绝情谷虽名“绝情”,然草木青翠欲滴,繁花似锦,景色宜人,一片清池的另一端,却是数间房舍自路上延伸于水上,若想过去,须得以轻功飞越水池方行。
在场众人的功夫都不错,顷刻间就闯进了屋舍之中,本被一众弟子给围住了,却被一绿衣少女给阻止了:“明日便是谷主大喜之日,不易与人争斗。我们谷中鲜少有外客到来,这几位既已来了,正好留下来吃杯喜酒,也好喜宴更热闹些。想来谷主那也会允许的。”
杨过见这绿衣少女言行温柔可亲,便上前询问周伯通的消息。少女也不隐瞒,笑道:“少侠放心吧,谷主,也就是家父新婚在即,他虽恼怒周伯通在谷中捣乱,然却不会此时拿他怎么样的。”
少女说完,招呼婢女上了饭食后便离去了,留下尹克西、麻光佐几人对着满桌的素菜、清水抱怨不休。原随云端着瓷碗神态优雅地浅饮,若非听说是绝情谷的谷主要成亲,他已经动手去救下周伯通,让杨过离开了。本因逐月不在一起而心中时常不宁的原随云,听见几人的喋喋不休,极为不耐,压住心底的躁动,冷眼看去道:“闭嘴,吵死了!”
尹克西、潇湘子几人的吵闹微顿,便颇为不善地看向原随云,尼摩星更是眯着眼叫嚣着要动手了。金轮法王没有出言阻止几人,他也想看看原随云到底有几分本事。
原随云神色不动,淡然道:“我不喜欢在不相干的人家中动手,明日里离开绝情谷后,你们四个一起上吧。”他又举起瓷碗朝着金轮法王微微点头,“大师是要同他们一起呢,还是只作旁观者?”
金轮法王哈哈一笑道:“原公子当真是出生牛犊不怕虎,豪气干云。贫僧却不喜以多欺少,明日就只作旁观者了。”
杨过虽知原随云武功高强,但以一敌四胜算难料。便扬声道:“你们几个还是江湖前辈呢,不会真的以多欺少吧?”
潇湘子冷笑道:“怎么比斗可是姓原的小子自己说的,明日你若看不眼,你大可出手帮姓原的。不过伤了残了可别怪我们手辣无情!”
杨过还待再说,却被原随云拦住了,他淡笑与杨过道:“我最近自觉武功有些长进,正好想寻人练练手的。他们四个一起上,最好不过了。”
杨过看着原随云自若的样子,只得闭口不再相劝了。金轮法王听得这话,心里也更是期待次日的比斗了。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次日第一个死在原随云手中的,竟是绝情谷主公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