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时还差点儿忘记了那扔在别人怀中的乌鞘剑,还是扇子急忙抢过来,抱在怀中替贾赦拿着。
中午的饭食已经凉了,贾赦也看不上这大理寺的午膳,直接带着两个小厮去了附近的酒楼,要了几个菜,又喝了一杯小酒。
不过,刚刚吃饱,饭后的茶水还没喝呢,大理寺的衙役就急急忙忙的找过来。
“什么?嫌犯吴明逃跑了?”贾赦惊讶。
这大理寺的大狱不说堪比天牢,但比什么县衙和府衙里的监狱可看得严格多了,怎么会没一天的功夫,这吴明就逃跑了?!
……
顾庆志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吴明被带下去,他就去了后堂急急忙忙吃了饭食,连口茶水都没喝,就整理案宗,想着下午再审一审,尽快结案,把这案子处理完报告上去,却没想到牢里居然死了两个狱吏——
吴明居然会在暴起伤人,杀死两个衙役,连要是都没搜刮,匆忙就那么带着镣铐逃跑。
“哼,他是有些粗浅功夫的,倒是顾大人小瞧了这人。”贾赦讥讽,明明这吴明,他都说了,他可不是第一次杀人,从前也是累犯,凶恶蛮狠,只是长得好,看似没有危险性,让人戒备心下降,是个棘手的人物。
顾庆志很没脸面,若是让这等穷凶极恶之人逃掉,他这个乌纱帽恐怕都保不住了。
这和之前没抓到吴明可不同,底下的人失职,弄不好会连累他,要知道他也是有不少看他不顺眼的敌手的。
顾庆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面对贾赦的讥讽,他无话可说,贾赦说完看他这副模样,反而到觉得自己像是在欺负他了。
他心里微微也不怎么好受,毕竟他看着吴明也挺不顺眼的。
虽然老爷他不是个什么好人,但跟吴明一想必,老爷他简直善良到没天理了。
顾庆志眼神迷茫,抬眼看了贾赦,倒是贾赦身后的两个小厮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其中一个手里捧着剑。
他也没心思说贾赦上差事,居然还带小厮进来,其实这也算常事,偶尔有些家底的人,都带个顺手的小厮侍候着,但大夏朝真没人带两位啊。
只不过,顾庆志脑筋突然一灵活,他从那乌鞘剑想到贾赦的功夫,眼巴巴的望着贾赦,里面有着恳求:“荣国公神功盖世……这追犯人的事情……就……”
他磕磕巴巴,听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毕竟贾赦的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呢,人家可不是捕快之流。
顾庆志说完,随即就有些后悔,贾赦是武功厉害,还救驾过,但追捕犯人可不是那么容易,首先你要知道这人往哪里跑,要会追踪和判断,否则一个方向错误,就彻底追不上了。
这事还指望不上眼前这位能人了。
贾赦蹙眉,想到凶犯吴明的畏罪潜逃,他心里不怎么舒服。
这等忘恩负义,凶残成性之人,就应该杀之后快!
“拿剑来!”贾赦从铜钱手中接过剑,神情瞬间变得肃然虔诚起来,握了握剑柄,他转身就走。
只留下了一句话:“吴明,五日内,吾杀之!”
两个小厮忙跟过去,剩下的顾庆志望着贾赦的背影,心中感动。
以后谁再说贾赦的不是,他顾庆志就跟他拼命。
贾赦离开大理寺,铜钱和扇子都以为老爷会急忙去追犯人,却没想到老爷直接去了青楼。
艳春楼里,鸨母笑的牙龈都露出来,这荣国公好久没来了,一来就点了四个顶级头牌,今天又能挣下不少,不过这时间是不是“办事”太早些了。
沐浴斋戒三天,第四天的时候,在通县去往关外的必经之路上,吴明骑着一头偷来的驽马,灰头土脸的僵直着身子。
——因为他前面有一人一马。
马上的人白衣胜雪,面容冷峻,连说话时勾起嘴角的弧度也是冷冷的。
贾赦道:“吴明。”
既不是质问,也不是没话找话说,他仿佛只是为了点名一下吴明的名字,今次而已。
吴明喉咙动弹了一下,眼睛仅仅盯着贾赦,注意力丝毫不敢分心。
“国公爷!您做您的国公,何必跟小人过不去呢?”
“拔刀!”贾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看着挂在对方马匹上的一个长条弧度布包,冷声说道。
吴明左手牵着马缰绳,右手下意识地按了按刀,只是他苦笑,他这刀是从农户那里偷来的柴刀,何况就是真的宝刀,他在包子吴隐藏身份的这几年,一直都未再练习过刀法了,岂能是武状元的荣国公的对手。
“拔刀!”贾赦重复道。
吴明额头冒着冷汗,但面对生死之关,他还是不打算放弃,何况他也只是听说这荣国公是武状元,又没亲眼看过荣国公的武功高低,他也未必能杀得了自己。
自己打不过,还可以逃……
不过,吴明看了看自己的驽马,有瞧着对方的宝马,想着如果待会儿重伤对方一下,抢了对方的马匹,这样这国公爷就不能追上自己了。
当吴明拔刀,贾赦的剑只是拿在手里,并未出鞘。
贾赦斋戒三天,只追踪了这吴明一天,到底这人掩饰行踪在贾赦的眼里其实并不高明,他等着对方出手,然后寒光一闪,两人交手——
几个回合,贾赦微微挑高眉毛,神色略显兴奋,这人比在江南的刺客厉害,竟是一手好刀法。
怪不得能逃出大理寺,可惜是无德之人,该杀!
吴明心下骇然,可对方的剑越来越难招架,七招过后,贾赦已经对吴明的刀法不感兴趣了,他刺出最后一剑……
然后,吹了吹剑尖上的血花,眼神露出一丝愉悦,可惜滞缓了一下,因为他感觉下腹突兀的见了这血红色,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贾赦用白帕擦拭了剑,入了剑鞘,也不去看着吴明的尸首,他早就给那些捕快留了讯息,自然有人来领着尸身。
闭目了片刻,压抑下身躯的不适感觉,贾赦的神情终于回归冷冽,策马回京了。
等回到了荣国府,沐浴完毕,头发微微湿润,贾赦开始抚琴静心。
大房的院子里的琴声让小厮和丫鬟们驻足,邢夫人隔着院墙也追着迷的听着,然后跟着王善保家的叹道:“老爷越来越风雅了,竟显得我……”叹息一声,邢夫人知道自己小门小户,也就是识字认账,做不了那知音和□□添香之事。
万幸老爷的姨娘中,她们比自己还不如。
邢夫人笑了笑,只是想到老爷从江南带回来的那寡妇和拖油瓶,她忽然掩去了笑容。
她问:“你说……那刘寡妇她……老爷是打算作何安排?怎么就无缘无故的发善心了?”
邢夫人是不信的,老爷这人可从不是什么好人,一直以来喜新厌旧,声色犬马,那刘寡妇如此美貌,听说还会些诗词文章,连那带回来的拖油瓶小子的功课都比琮儿强上许多……
王善保家的眼珠转了转,还是尽心地安慰自家太太:“太太何必担心,不过是个寡妇,就是老爷相中了,也不过是个玩意儿,上不得台面呢。”
邢夫人听后觉得有理,点点头道:“那倒是。”
言罢,也不再琢磨这事。
只是她心里到底是存了几分醋意,若是老爷纳了这寡妇姨娘,到底姨娘们在自己手底下过活,她虽然“贤惠”,但若是想姨娘们来请安,她们哪个也不得不来,可这寡妇住在府里,好像有些不像话,是不是应该挪到庄子里去。
贾赦抚琴完毕,小厮来通禀说刘寡妇带着儿子来谢恩,求见大老爷。
贾赦出乎小厮意外的说:“让他们进来。”
刘寡妇和儿子贾琋来了大老爷的院子里,俱是磕头。
贾赦面容平静,但周身的气息仍旧似冰雪寒冷,贾琋眨眨眼,倒是心里觉得奇怪。
在金陵的时候,大老爷看着面容慈和,脾气很好,是个顶好的大善人,现在在府内却威严得很。
贾琋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可又说不上19 来,他也不敢多想,自己和母亲是寄人篱下,虽然贾赦是族叔,但毕竟不是一枝了,论起亲戚来未必亲近。
刘寡妇却很是感激,自从她来府内后,贾赦安排了他们母子住在荣宁二府后街的一个小院子,位置虽然不顶好,但到底毗邻两座国公府,他们孤儿寡母的任谁也不敢欺辱。
贾赦态度淡淡的,眼里倒没别的意思,虽然是在院子里,刘寡妇也不好多留,她应当还去大太太那里一下,毕竟拜见了大老爷,也得去大太太那里见礼。
贾赦把贾琋单独留下了,贾琋站立了许久,可大老爷不说话,偶尔还勾几下琴弦,他也不好主动打扰大老爷的思绪,只是站立的腿酸。
半晌后,贾赦抬眸,发现贾琋虽然表情倦怠,但身子纹丝不动,倒是个很精怪听话的孩子。
这根骨也好,贾赦让他过来,摸了摸他的骨骼,忽然说了一句让贾琋惊愕的话:“以后你就住在府里。”
贾琋眨眨眼,不知道大老爷什么意思。
“你资质尚可……还有一双适合练剑的手。”贾赦瞅了一眼贾琋的那双尚且稚嫩的双手。
贾琋跪下,拒绝道:“大老爷,侄儿不放心母亲一人独居……”
贾赦垂下眸子,“不必担心,我会派两个婆子汝母。”
……贾琋嚅动嘴巴,抬眸望去,面对贾赦淡漠的双眼,他不再反抗。
贾赦目送贾琋离开,还有一事他尚未处理,他需要一个大管家,以来处理身后的杂事。
至于现在荣国府的大管家赖大,贾赦略皱眉,这等不忠不义的贪婪蛀虫,更是该杀!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老爷我的霹雳手段……
等休沐之日,大老爷还想着找管家的事情,他这日又兴起去摆摊摸骨算命的瘾头了。
这回他要去大相国寺那里,听说有个活神仙跟他媲美哼。
贾赦觉得自己是第一人,大相国寺那里人也多,如果摸到好骨头,适合做自家的管家,他不介意利诱或者威逼……
等到老爷他揽到人才,府内管事他看都要动上一动。
只有贾母还以为原来的大管家赖大一家是完全对她忠心耿耿的,实则赖家早就暗地里倾向于二房了,贾母可以装作老糊涂,他们大房眼睛可不瞎,容不得满府关键的管事们都是二房的人,毕竟这王氏虽然一时倒下了,但也只是禁足。
至于怎样达成目的,贾赦认为这事不太难,他还不至于成日里和娘们用阴谋诡计,老爷他才干非凡,用的堂堂正正的阳谋就妥妥了。
大相国寺。
等贾赦几人到这里正是好时候,熙熙攘攘,街上热热闹闹的。因为今日是官员的休沐之日,虽然不年不节,来这里全家礼佛的人还是很多。
贾赦带着儿子贾琏,外带拖油瓶贾琋,后面跟着几个小厮,一行人是坐着软轿来的,和贾赦前几日骑马利落的风格略微不同。
老爷他今日不喜骑马啦,还就喜欢坐着轿子享福,一路上还能闭目养神呢。
贾琏觉得今日的老爷还算脾气好些,早晨也没考他文武功课,贾琏心里觉得有点儿小幸福。
只不过,他怎么觉得这一路上,仿佛一双双眼睛盯着自己呢。
贾赦之前知道有几个“虫子”跟踪自己,但今日他更是懒得理会,老爷他不过是逛逛街,愿意跟着就跟着呗嘿。
贾琏不自在的晃晃头,瞅了瞅四周,没发现可疑人物。他抬头看前面的父亲,心想他是多心了,老爷这个高手都感觉到,他才练功几日啊,何况自己的资质又不好,年岁也大了,半路起家,在老爷口中他,他的进度马上就要被小贾琋这个族弟赶上进度了。
贾琏也不妒忌,他根本不介意贾琋拜师学艺,他心里还觉得有贾琋在,他这亲爹能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挪开。
贾琋是看什么都稀奇,这是他第一次出门到这么热闹的地方,以往在金陵城,他住在乡下,从未跟母亲去过城内,唯一的一次也是被大老爷接走那回,根本没时间去逛。
金陵城更是不能和京城的热闹想必,他眼花缭乱,根本就看不过来,还是贾琏牵着他的手,两人年纪相差十几岁,有的人家贾琏这个岁数有贾琋这么大的孩子都不稀奇,可惜到现在他只有一个大姐儿。
贾赦摆摊,这回贾琏亲眼看到了,上次只是听说过,没现在来的震撼。
老爷摸骨真是厉害!
贾琏见到贾赦为各色人等,快速摸骨,说起大小事情,每个都一副被说中了的表情,他都不禁心痒痒起来了。
“老爷也跟儿子摸摸呗?”贾琏期期艾艾的说道。怪道那薛呆子有一阵子成日里缠着老爷不放……
贾赦扒开眼缝,很给面子的睨了他一眼:“给你摸?如果你还惧内,将来是个无子的命哼。”
“……无子?”贾琏张嘴,磕巴道:“怎么会无子?!”
他年纪才二十郎当岁,膝下先又一个女儿,正式年轻力壮火气旺的时候,怎么会无子呢?
早晚他会有儿子的!儿子——
贾琏惊悚。
难道是凤儿不能生了,却瞒着自己?想要自己一生血脉断绝?!
……
不能啊!就是将来生了庶子,还不是得敬着嫡母,姨娘算个甚么。
“你媳妇若是还这么折腾,成日里操心管家的事情,你唯一有儿子的机缘便会断绝,这一生将来生儿子不容易。除非——休妻另娶!”贾赦摸把贾琏的手骨,然后上下打量着贾琏。
贾琏脸色不怎么好看。
想着自从大姐儿生来就不好的身子,其实也是跟他的那位争强好胜的好二奶奶孕中操劳过度有关,将来若是再坐胎,说不准会半道落胎,将来他们两口子没个指望。
至于庶子,贾琏甚至国法,这爵位是要传给嫡子的,庶子是不可能有继承权的,除非有皇家天大的恩典,否则断断不可能有例外。
这就是大夏朝固有的嫡庶之分,即使是皇帝也不能动这习俗和规矩,轻易不会给这种恩典。
贾赦摸骨的准,他的话令贾琏沮丧,不说深信不疑,也是信了九成九,他一时脑袋空空,心里乱腾腾的。
贾赦完全没良心的继续自己的摸骨,来寻找将来替他做苦力的大管事人才。
大相国寺这里的人还是平民百姓居多,嗯,也有一些看起来不错的,但都对算命摸骨不怎么感兴趣。
贾赦不想当妇女之友,让小厮拦截非要来摸骨的一些大妈,恕老爷不接待她们。
一个衣着落魄神情灰败的中年男人路过老爷的摊子,贾赦咳嗽一声,示意小厮去拉人揽客。
铜钱和扇子极为熟悉这业务,忙堵住了那人脚下的路。
罗远祖辈五代从商,从前祖上的家财势力也是不输于大夏朝最大几家的皇商,可富不过三代,早在祖父那代,他们罗家的生意就逐渐没落。
其实这也不奇怪,一开始他们起家是跟有权势的人家联姻,但家里的子弟没有考上功名的,大夏朝并不禁止商人出身的子弟考功名,但因为富商家生活靡费奢华,加上底蕴不足,若是有那刻苦攻读的也是幸运事,但就连罗远自己,他都不是那读书的料子,根本静不下心来。
罗家逐渐没落,三个月前,他的产业还被人联合下套,一纸合约兑现不了,只好把祖产连着祖宅都让了出去,罗远生生的呕出了血。
家里没做官的,就是他做生意再精明,没有实力庇佑,正生意就是兴旺不起来,好容易有个挣钱的行道,还被人……被人巧取豪夺谋取了!
产业度没了,宅子也没了,罗远无颜待在家乡,无颜面对祖宗,漫步目的的落魄来带京城,现在怀里就剩下了十两银子了。
“我没钱算命。”见被人拦住,又看到贾赦这人,罗远没好声气。
“不要钱。”贾赦笑眯眯,他这笑容端的有阴谋的感觉,让罗远敬而远之。
天上可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罗远是受过大骗的人,根本不敢掉以轻心,看着贾赦心中由衷升起一股厌恶之情。
“我是真没钱,你找别人算去。”
“我算命不用八字,也不主动问你话看,就是摸下手骨,知你过往未来……”贾赦睁眼挑眉,反讽道:“难道你怕了?我就摸下你手骨,这么多人还能讹上你不成?!”
“……后生,你快从了大老爷吧。这是活神仙,比大相国寺门前摆摊的赵神仙厉害多了,一说一个准。”
“……后生,看你情形,你就是个倒霉蛋。赶紧的罢,你以为谁都骗你啊,告诉你,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