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挡不了母亲执意回家的决心,祁浩熙默默跟在身后将她送到门口,他知道母亲除了需要冷静更多的是去选择是否接受这件事,但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怪她,因为天下为人母的出发点只有自己的孩子。而他的母亲已经达到了极限的包容。
"快回去吧,那孩子脸色不太好,先去照顾他吧,我一个人能回去。"刘怡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赶快回去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妈......"不舍却又不知要如何面对,也许母子没有闹得很僵算是令人庆幸的事了。
叹着不知第几次的气,无奈地摆了摆头,刚要转身离去突然想起了什么,"你的事是浩扬告诉我的,那孩子不单纯。"说完,刘怡担心地望了儿子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浩扬?是他告诉母亲的?祁浩熙皱了皱眉头,这个人还要闹多久的别扭,消息给媒体的话自己的麻烦不是会更大些嘛。怏怏地爬回三楼的个人病房,一开门看到个更大的麻烦。也不知他于永京是不是会穿墙术,自己下去这么一会儿工夫,人已经坐在了病床边。
"总算把你给逮住了,你什么时候回去工作?"收起方才和颜尹轩交谈的和悦神色,横着眉看向刚进门的人,"我可不同意你前几天的提议。"
紧张地走过去拽了拽于永京的袖子,用眼神示意他出去谈,这件事他暂时不想让颜尹轩知道。偏偏老天不帮他,从被子里伸出的手也同时拉住了他,看着眸间的固执祁浩熙读懂了颜尹轩的意思: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松手,淡然地看向心有怒气的人,"我要退出歌坛,这个想法无论你问几次都不会变的。"生怕病床上刚挣开伤口的人再次激动,祁浩熙边说边握住了那支想支起身子的手,"我只想和尹轩过平静的生活,可以多些时间陪着我爱的人。"
等一下,他刚才说什么?和尹轩?他爱的人?于永京一时没反应过来祁浩熙话中的意思,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羞红脸的颜尹轩。
"好了,这个决定我想了很久,你们谁都不要劝我了。退出歌坛并不代表我不作音乐啊,我想在幕后做音乐制作人。"向病床上想要劝诱的人解释说,"尹轩,我想要和你一起过稳定的生活,做歌手的话三天两头都回不了家......"
"浩熙,你的意思是说你爱的人是颜尹轩!"打断了他的话,于永京惊讶地大声说出自己推测的想法。
"是的。"脱口而出的肯定,柔情的四目对望,两颗心贴得很近。
天!被事实惊住的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张着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明明在来之前反复想过让这小子收回城命的种种说辞。不过,毕竟是历经大风大浪的人,不稍片刻于永京便让自己镇定了下来,收起了夸张的表情。
"我尊重你的决定。"郑重地看着坐在病床边的人,从出道到现在他一直是这小子的经济人,几乎是在眼皮低下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祁浩熙,脸上除了为情所动的柔美表情,更多的是一种破茧而出的成熟,那是只有爱才能带来的坚定。"不过,我要提醒你,违约金的数目可不小。"
"没事,就当是尹轩的嫁妆,他之前不是也投了一大笔吗?那是我的嫁妆。"皮笑还未保持十秒钟,便被手上的一阵的疼破坏了,抓着那两个罪魁祸首的细若手指,祁浩熙不满地瞅了一眼满脸通红的人,"受伤了还这么大劲儿。"
于永京并不觉着反感而是感到一种恋人间的甜蜜,而他也知道祁浩熙从未把他当过外人,在他的面前一向是最真实的自己,虽然这个"孩子"年龄比较大但在他眼中仍是孩子。喜欢一个人不是就该这样吗,没有负担没有所谓的责任,只是纯粹地依靠内心去感知对方。在自己看来那是不可多得的。
"死小子,在我面前显,是吧,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用力拍了一下祁浩熙的背,他大声笑了出来。
祁浩熙都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除了感激还是感激,能得到理解比什么都重要。
"呃,你们两个这是什么表情,"注视着自己的四目闪着光,一时让于永京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恼地避开目光,"行了行了,要哭就哭,要笑就笑,我可受不了你们这种临界状态。"
很多事都不是绝对的,就像天空中飞过的大雁,有落群的,但它并不孤单,因为总会有与它结伴而行的雁子来到身边,一同度过寒冷的冬季。
25
风多少带了些刺骨的味道,席卷着秃无一物的枝头摩擦出阵阵低鸣。关上窗,玻璃上传来敲击的声响,这风是一天比一天大了,不知他有没有多穿件衣服。纤细的手拉开仅剩下的一个行李包,将衣物重新叠好放进衣柜下的抽屉里。眼光触到手中的一件小衣服不由笑了出来,那是祁浩熙出生时穿的一件小外套,淡蓝色的底带着点点碎花,好可爱,颜尹轩脸上的笑意加深了。
因为伤口的关系,直到前两天他才出院,在医院呆了快二个月的时间人都有些木了,一踏到外面的街道居然有种放风的感觉,祁浩熙笑称这是"坐牢"坐久了。快要出院的时候,祁浩熙告诉他他们将有一个自己的家,那是一套远离喧嚣城市的小别墅,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扬着嘴角看着眼前的人不停地流泪。从未想过自己会再次拥有一个家,而且是和最爱的人住在一起,禁不住的感动和愉悦让颜尹轩的脸上一直挂着笑,总感觉怎么笑也笑不够。
是的,这一路他走得很辛苦,但就算没有得到如今这样好的结果他也不后悔爱上了祁浩熙。
"尹轩,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我回来了都不知道。"祁浩熙边说边脱下厚重的大衣,将它挂在一旁的衣架上,看看他还没有收拾完,便走过去帮忙。
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都办完了吗?
看着眼前的红鼻头,纤细的手伸过去摸了摸有些冰凉的脸,对方撒娇般地笑着蹭了蹭。
"差不多都办完了,对了,今天郑乔给我打了个电话,问你要不要回去工作?"将最后一件衣服放进抽屉,祁浩熙拍拍手,微笑地环视了一下四周,终于收拾完了。
还是不要了,我可以接一些私活在家做的,再说那边要是一办秀我就会很忙的。
纤细的手打着手语,摇了摇头。不想再引起外界的关注,只想静静地品味自己的幸福。
拉过颜尹轩让他面对着自己坐在腿上,修长的双臂环住他的腰,"怎么,怕很忙而见不到我。"黑亮的眼睛开心地直盯着眼前的眸子。
红着脸点点头,灵动的眼睛垂着眉睫,半掩着心中的羞涩。
这样不是可以多一些时间两个人在一起吗?
会意地笑着将他揽入怀中,修长的手捧着清秀的脸庞落下一吻,祁浩熙喃喃地说着"谢谢,谢谢你爱上了我,不然这一辈子我都体会不到这种幸福。"
贴着温暖的胸膛,听着耳边的心跳声,颜尹轩紧紧地抱了他一下,抬起手问:我没有在做梦吗?
"当然不是梦了,"看进那双眸间的润泽,他温柔地笑了,这个爱哭鬼不论开心还是伤心都是大把大把的眼泪,让人无法不为之动心。低下唇吻去了眼角呼之欲出的泪滴,"感觉得到我吧,看看这里,是我们一起生活的家。"
笑着点点头,抽了抽鼻子将哭咽了下去。靠在坚实的臂弯,他拉过修长的手握在自己手心。
"尹轩,伤口还会有刺痒的感觉吗?昨天晚上睡觉发现你翻来翻去的。"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此刻正玩着自己的手指玩得不亦乐乎。
只有一点点,你不用担心,过不了多久就好了。打搅你睡觉了吧。指腹轻抚了一下祁浩熙有些发青的眼圈。
"我没事,只是你不舒服一定要说啊,毕竟以前身体也不是很好。"
纤细的手环住他的脖子坐起来,小鸡啄米式的点着头。浩熙,吃饭的问题怎么解决啊,我们两个都不怎么会做饭。
这倒是的,颜尹轩做做面条什么的还比自己强呢,这以后总不能天天买外卖吃啊,再说这一把小骨头他还想好好调理一下呢,如果母亲在就好了,至少可以学些简单的菜式。一想到母亲,祁浩熙的心里升起一股内疚,自从那次医院相见以后就没再见过母亲,期间只是打了两三通问候的电话,他听得出母亲的心情还是很低落。
"先靠着你的面对付几天,我研究一下食谱自己学学。"嘴角的笑意不经意放了下来,祁浩熙想了一下说:"尹轩,我想过两天我们去看下我妈,好吗?"
还用商量吗,早就该去看看她了。不用过两天,明天不是没什么事吗,我们明天就去。
投过一个安慰的笑容,颜尹轩不想因为他而破坏了那对母子的感情,那次的医院见面看得出祁浩熙的母亲是个明事理的人,如果可以,他还是很想取得她的承认。
刘怡像往常一样拿着点心和酒来到墓地,只是与以前不同的是她远远就看到一个身穿黑风衣的金发男子站在丈夫的墓碑前,不由加快了脚步。走近了才看清,那个人是祁浩扬,她不由皱了皱眉头。
"来看父亲吗?"
中年妇女并不大的声音让祁浩扬惊得打了个激灵,一反平常,他抬起迷惑的双眼看着她,毫无掩饰地说出了这些天缠绕自己的疑问:"他真的是我的父亲吗?"
听到这一开口的问题,刘怡有阵短暂的心惊。他这是表达自己的不满,还是他知道了什么?再次看向那双犀利的眼眸时,她发现那种不驯和张扬已经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是一个无助孩子的迷茫。
"你怎么会这样说?"轻声的责备,她慢慢从包里拿出点心摆了上去。
"那这个人是谁?"将一直拿在手中的照片递到蹲下的妇人面前。
刘怡的心头一紧,压住没来由的心悸,将眼光移到面前的照片上。在看到黑白照片上两个一模一样的笑脸时,她闭了闭眼睛,心头空了一块,不知是放下了还是悬着。
"这照片你是哪儿来的?"
"在我爸的像册里发现的......"不小心透露了自己的心思,祁浩扬收起照片偏过脸去。
这孩子还是很重感情的,就是嘴硬。温和地看着那头耀眼的金发,那过去的事如果说出来的话,他应当可以接受吧。淡笑着站起身看向墓碑上的笑脸。
"他们两个都是你的父亲。"
祁浩扬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疑惑地看着她。
"建勋啊,我还决定把以前的事说出来,而且孩子都这么大了,应该会理解我们的吧。"对着墓碑轻声说完话,转过身拍拍身边愣住的大个子,"走吧,回家我慢慢说给你听。"
没有反抗也没有拒绝,祁浩扬顺从地跟在刘怡的身后往回家的方向走。
抬手敲了好几次门都不见有人来应,祁浩熙只好掏出钥匙开门,准备在家里等母亲回来。
颜尹轩踱着步子看着这七十平米的房子,没有华丽的装饰和多么漂亮的家具,却干净朴实得让人觉得很温馨,这就是祁浩熙长大的地方啊。
"在看什么呢?"从身后环住他的腰,祁浩熙将下巴靠在细弱的肩头。
颜尹轩微笑着抬起手说:这就是你以前生活的地方啊,感觉很温暖。知道嘛,从房子里的摆设和装饰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内心,你母亲很感性。
"你这是设计师的第六感吗?"松开双臂,拉着那双纤细的手,黑亮的眼睛郑重地对上那双眸子,"会怕吗?不担心我们被扫地出门吗?"
不置可否地笑笑,颜尹轩抽出手说:不怕,因为有你在。不担心,因为那是你母亲,她不会这样做的。
"都快成哲学家了,现在说话越来越精辟。"祁浩熙说完话的同时,听到了门锁的声响,想必是母亲回来了。一开门才发现,回来的不止一个人而是二个,虽然有些诧异,但他还是觉得很高兴,"妈,浩扬。"
一进门就听到儿子的喊声,刘怡不由怔了怔,看着眼前紧牵着手的两人多少也明白了来意,冲颜尹轩礼貌地点了一下头,让祁浩扬进了屋,"你们来了。"
反倒是刘怡身后的祁浩扬有些无措,一看到祁浩熙,骨子里的那股倔强劲儿就上来了,方才神伤的脸孔上浮起了戏谑,"来认错的,还是来请罪的?"大步走向祁浩熙身旁的颜尹轩,冷哼着说:"你小子命挺硬的啊。"
还没等到祁浩熙开口表达不满,一边的刘怡已经看不下去了,一把拽过祁浩扬让他坐在沙发上,"你的嘴就不会积点儿德。"对方倒是很听话,闭上嘴也不再说什么了。
"正好你也在,这事儿我就一并说了吧。你们也到那边坐着。浩扬,把那张照片拿出来吧。"
满是疑问地看向母亲的严肃表情,祁浩熙拉着颜尹轩坐在沙发上,眼光触到桌子上的黑白照片,不由心惊。为什么会有人和父亲长得一模一样?
"你们都很惊讶了吧,"刘怡缓缓地说着,脸上并没有很大的波动,"他们是双胞胎兄弟,哥哥是祁建勋,也就是我的丈夫,浩熙的父亲;弟弟是祁建成,是浩扬的父亲。"看着一排惊讶的目光,她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问什么,继续听下去。"在浩扬一岁时,你父亲和建勋一起去钓鱼,结果当时建勋脚下一滑落到了深塘中,由于是秋天的关系本来习水性的他脚因为抽筋而溺水了,浩扬的父亲救起了他却被开闸的急水给冲了下去没能救上来,后来你妈受不了打击就疯了。"
祁浩扬呆呆地看着刘怡,他并不知道母亲在他一岁的时候就疯了。
"我们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们家,便带着你母亲去治病,所以她的病情一直是时好时坏,有时会将建勋看成建成。后来你又出了车祸,建勋说是因为他的自私救了自己的儿子而断送了你的前途,于是为了赎罪他便和我离婚,去照顾你们母子。"
平静地说完不知脑海中想过几遍的事情,刘怡也松了口气。这事虽然算不上秘密,可也在心中压了几十年,并不是不想说而是无力说,过重的负罪感一直让他们没有办法去面对那个孩子。纵使是让他恨他们也觉得是理所应当的。
"你们是傻子吗?和我说父亲去世了不就行了?干嘛要这样做!为什么不说出来!"几乎是咆哮地说出这些话,祁浩扬咬着牙,嘴唇不停地颤抖。他之前都做了什么?他这些年的恨算什么?
猛地站起身,祁浩扬拉开门冲了出去。
"浩扬!浩扬!"
祁浩熙快步追着前方几近于疯跑的人。自己也很难相信,这种事母亲一直瞒到现在,原本对父亲的那层不善隔膜也消失无踪,原来父亲没有不忠。向前伸长了手,一把拽住了好不容易接近的人。
"你做什么!"祁浩扬挣扎地想甩开他的手,却怎么也甩不掉,"放手!"
"你跑什么,是在逃避还是在生气?"修长的手仍死死拽住他不放,"你冷静一下,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是大不了的事情吗?我天天晚回家故意让他去找我,在学校打架让他在众人面前丢脸,在别人面前不断地奚落他,让他连父亲的尊严都没有,天天低着头求我上学......到去世,我都没给过他一个笑脸......"激动地揪住祁浩熙的领子,发红的眼框证明着内心的懊悔。
祁浩熙脸上浮起一丝安慰,他正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内心并不坏。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这么远的路你要跑也跑不回去了,觉着对不起爸的话,就回家去。"
懵懂地抬眼看着他,已经停止了大叫,手的力道也松了些。
"回家吧。"拉下祁浩扬的手,让他和自己肩并肩地往回走,"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你仍是我的弟弟,我们仍是你的亲人。不要让负担过重,试着轻松一些。"
侧过头看着身旁的英俊脸庞,那是一种释然的微笑,这种笑他在父亲的脸上也看到过,当他答应学钢琴时,当他上了一整天课按时回家时,当他出现在医院的门口时......。回过头仰望了一下天空,第一次发现蓝色竟是那样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