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如若不归砚无法带着任无念回到原本的地方去,云舒尘自然也不介意再添多一份罪孽,只盼着若是他与她真的有来世,那么她自会一辈子为他做牛做马,任他驱策差遣。
众人略显怔忪地看着云舒尘一系列的举措,目光多重而复杂,然而云舒尘再也无暇他顾,她已经感觉到自己就快要承受不住洪荒之力在不断地引动着心魔的情况之下对她的心神与魂魄造成的侵蚀与影响了。
云舒尘又闭了闭眼,使劲全力狠狠地压制着内心的躁动,然后她转身朝着白子画的方向看去,无心再去端详白子画的神情,就从墟鼎内取出了十方神器,素手又往白子画的方向轻轻一挥,十方神器顿时化作一道道绚烂的流光,悉数往白子画的墟鼎内飞速而去。
“舒尘……”白子画不明所以地看着云舒尘,可是云舒尘却再没看向他,也再没理会他。
接着,云舒尘又从墟鼎内取出了那块散发着淡淡银辉的聚魂玉,并且在它的身上施了个法术,让它自行飞到了霓漫天的面前。
霓漫天接过聚魂玉,抬起已然泛红的明眸看向云舒尘,不解地问道:“掌门师叔,这一块玉是……”
云舒尘透过密语传音回答霓漫天,眉目隐隐浮现一缕悲伤与怜惜。
“此乃聚魂玉,里头闪烁着的黄色光点,是朔风的一魂一魄。”
“朔风是炎水玉的碎片,他能修炼为人形是他的机缘,到最后炎水玉的归位更是他的造化,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
“身为一个来自三千多年以后的人以及朔风的好友,我所能做的就是在炎水玉归位之前,将那块聚魂玉打入朔风的体内,并强行将他的一魂一魄封印于其中,以期能够为他挣得一线生机。”
“若是想复活朔风,就必须常年以天地灵气与日月精华来滋养聚魂玉,至于他能够在何时重聚其余的二魂六魄,并且再次修炼成人形,这就要看他的机缘了。”
霓漫天万般珍惜地握紧那一块聚魂玉,不由得哽咽地回答道:“漫天知道了。”
至此,云舒尘总算是又了却了一事,那么这最后一事便是自己的了。
……
“斗阑干,半个时辰早已过了,你可准备好了?”
看着情意深浓的斗阑干与蓝羽风,想着他们即将被她给拆散了,云舒尘的内心没来由地感到畅快,凭什么前世妖神花千骨与白子画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斗阑干与蓝羽风还能心无芥蒂地再在一起?
今世的妖神不再是心地慈软的花千骨,而是性子向来睚眦必报的云舒尘。
她云舒尘若是不好过,其他人也别想能好过!
斗阑干缓缓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往后退了又退,只见他划破了食指的指尖,艳红的血液一滴滴地滴落在地……
对此,玉澜山掌门玉亶蓦地浑身微微一颤,忽而想起了昔年之事。
在这之后,斗阑干一边默念着咒语,一边迅速地掐着法诀,直至咒语总算念罢了,却听得他一脸冰冷而决绝地发誓道:
“天道在上,斗阑干在此立誓——”
“我斗阑干永生永世都不会与蓝羽风在一起,否则我将会生生世世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
听完了斗阑干立下的誓言,原以为能与斗阑干再次相守的蓝羽风登时肝肠寸断,不断地仰天大哭大叫,声声凄厉,时而呼喊着斗阑干的名字,又时而诅咒着云舒尘生生世世不得好死,教人心酸又心惊。
面对蓝羽风的诅咒,云舒尘不以为意地恶劣一笑,说:“蓝羽风,现在的你很痛苦,是也不是?——这就对了!”
“你为了解救被流放蛮荒的斗阑干,竟不惜集齐十方神器,再利用花千骨释放妖神出世,天下苍生因你此举所遭受的磨难远非你此刻的痛苦所能比的,本座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在回报你一二罢了。”
“话说回来,其实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妖神出世不过是只会让自成一界的蛮荒陷落到更深层的地方去,也让里头的仙魔是愈加的难以逃出蛮荒罢了。”
“今日,本座之所以会纡尊降贵地前往蛮荒救出斗阑干,就是要在不利用任何刀枪剑戟来伤你分毫的情况之下,让你犹如此刻的心绪般撕心裂肺甚至是痛不欲生,——看来本座的这一招可真是效果显著呢!”
话音一落,就在众人为了云舒尘的阴险狠辣而感到遍体生寒之际,蓝羽风的行状变得越发疯癫,原本勾魂摄魄的美眸也越发涣散,看来她的心神就快要彻底崩溃了。
斗阑干不由得目露急切,大声喝道:“云舒尘,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本座记着呢,然而本座已无所畏惧了。”话一言罢,云舒尘双眸一凛,抬手朝着蓝羽风的方向迅速地挥了一道又一道凌厉非常的真气,在蓝羽风的身上划开了一道又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你!”斗阑干气结。
云舒尘乐此不疲地如此折磨着蓝羽风,众人无法阻止也没有能力去阻止已成妖神的云舒尘,就连白子画也无力阻止了,更遑论是花千骨与斗阑干了。
于是乎,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场单方面的折磨,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与此同时,天地再次风云变色!
一团团犹如浓墨般染就的乌云登时聚集在云舒尘的头顶上,天空时不时闪现着耀眼至极的电光,也时不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雷鸣声。
在众人或是惊恐或是愣怔于此时的异象之际,云舒尘仍旧安之若素地专心折磨着蓝羽风。
广阔的天边一直不停地电闪雷鸣,乌云也变得越来越大,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天空赫然出现了一道粗壮的雷电,狠狠地劈在了云舒尘的身上,而她却若无所感似的一声不吭。
见此,白子画立即大惊失色地想要朝着云舒尘的方向飞去,却发现云舒尘早已在众人的周遭设下了一个强大的结界,里面的人根本无法跨出这强大的结界一步。
第一道雷电、第二道雷电、第三道雷电……
白子画只能眼睁睁地一直看着云舒尘被雷电劈得面色苍白,直至第十道雷电一劈在了云舒尘的身上,仿佛已到了极限的云舒尘终是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
历经数次吐血之后,云舒尘渐渐地不再折磨奄奄一息的蓝羽风了,而是徐徐地闭上双眼,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一道道雷电直往她的身上劈——
直到劈得她的脸上再无丝毫的血色……
直到劈得她再无鲜血可以吐出来……
直到劈得她的身体不停地摇摇晃晃……
直到劈得她无力地倒在地面之上……
事已至此,再怎么愚笨的人也知道云舒尘究竟想要做什么了——她企图利用雷霆之威,将自己劈个魂飞魄散。
斗阑干也渐渐地明白为什么云舒尘会出尔反尔了——原来她早就想这么解决已经成为妖神的自己了,同时她也是在用这种方法来告知他,血誓是真的有效的。
在那偌大的结界里,白子画急红了那双向来淡漠的眼眸,他一边尽全力地攻打结界以试图击破,一边不停地呼唤着云舒尘的名字。
此等行径一如适才的蓝羽风一样癫狂,白子画一直隐藏的心意似乎已经昭然若揭,直看得夏紫薰等人一阵心酸,也帮忙白子画一起打破这个结界。
直到劈得她的身躯渐渐地变得透明……
一向讨厌云舒尘的糖宝看见这样的云舒尘,却没忍住难过地背过身去,不愿再看向云舒尘。
曾经也是妖神的花千骨见到云舒尘竟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来摧毁自己的身躯与魂魄,心中既悲痛又悔恨,当即忍不住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直到劈得她再也没有呼吸的迹象……
白子画一干人终于打破了云舒尘设下的结界,正当白子画飞身到云舒尘的身边,意欲怀抱着云舒尘之际,却见云舒尘的身躯顿时化为数不清的青色光点,并随着烈风吹袭,消散于天地间。
传说中的洪荒之力也似乎一并消散于这天地间了……
……
天空不再打雷,乌云逐渐褪去,六界恢复太平。
——原来这是云舒尘所谓的交代。
众人这才渐渐地回过神来。
原以为乌云散去了,定会有光芒万丈的骄阳来拨云相迎,驱散一身的冰冷与寒意,却没想到还是浑身的冷冽与阴凉。
众人一愣,抬头看去。
这才惊觉天色已如墨深,一轮寒月当空照,还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雪。
白子画只来得及抓住几个青色光点,却在摊开手掌之际,那几个青色光点又被仿若无处不在的烈风给吹散了。
“舒尘——”
白子画心魂俱裂,只晓得如是反复地轻声唤着云舒尘的名字,神色深情款款,语调温柔缱绻,仿佛云舒尘还站在自己的眼前。
摩严与笙箫默等人走到了白子画的身边去,夏紫薰轻轻拭去了脸上冰凉的泪水,语气极尽轻柔地唤道:“子画……”
然而白子画仿佛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只是兀自地呢喃着云舒尘的名字。
杀阡陌到底是见不得自己生平又敬又恨的高手变成这么一个样子,飞身来到了白子画的面前,正想说些什么之际,却赫然瞪大了一双漂亮的凤眸,竟是愣了好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花千骨见状哭得更加厉害了,周围之人也纷纷惊呼出声——
只见白子画的一头墨发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地变成了满头银白,那一抹银白比起霜雪还寒凉、比起月华还凄清,却怎么也比不上遍布白子画内心的哀痛与苍凉。
——朝如青丝暮成雪。
这该是要何等的情深入骨与哀痛欲绝才能致此一夜白头?
此时的众人总算是明白了白子画对云舒尘的那点心思,然而云舒尘早已灰飞烟灭,从此徒留白子画一人存活于世,诟病他竟有着这等违背伦常的心思也没什么意义了,更何况原本可以借着妖神之身肆虐天下的云舒尘却选择为了天下苍生而牺牲自己,这并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出的决定。
——众人对于云舒尘的壮烈举动又是敬佩又是慨叹,就连是一名区区七尺男儿也可能做不到犹如云舒尘这般的决绝!
除此之外,那些原以为会在劫难逃的众人尤其是仙界众仙却因为自己仍旧安然无恙地活着,毕竟他们终究是在云舒尘的无意伤人与自我牺牲之下才得以幸存下来,所以他们也不好在这时候说些什么。
白子画怔怔地看向远方,目中再无天地,只余一片空茫,连周遭的万籁也不入耳。
“舒尘——”
天地之间,唯此一句,声声回响。
只是,那一双死寂的黑眸里,终是再无惊鸿照影来。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之所以会安排蓝羽风出场,为的就是在写完结章的时候狠狠地虐她一遍。
→只是,我的结局里没有想要设计出任无念爆出云舒尘是来自三千多年以后的长留掌门这一情节的,总感觉有点多余,奈何前头立下的flag,总要跪着去实现_(:з」∠)_
→我之所以会在第二十二章写了血誓,为的是写完结章的这一幕,其实这是早在我写开头几章的时候就已想好了的情节。
→其实云舒尘会选择死去,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爱天下苍生,也没有众人口中所想的那般伟大,而是她自知妖神一日不死,天下苍生势必多灾多难,她想要守护天下苍生的信仰就无法实现,这等同于信仰尽毁。更何况,这天下多灾多难也有(身为妖神的)她的一部分责任,这便等同于自毁信仰了。既然信仰已经毁了,那么一切业已不重要了,死了又有何妨。
→正文到这里就算是完结了,有一些没提到的事情,我尽可能会在番外里提到的。
→接下来会有番外,番外不定时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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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作者君跪求你们哪个有火眼金睛的小天使帮我捉虫,这一章实在是太多字了,检查起来好痛苦QAQ
☆、公告 有关新坑与番外
一、新坑乃是此文的续篇,名字是《[花千骨同人]坐观鸿雁成双》,我已在专栏里开了坑,你们可预先收藏。
二、续篇更新之日,就是此文番外完结之时,所以不要再问我什么时候会开始写续篇。
三、我预计一下,我大约还有十几章的番外要写,然而目前我的状态是没什么灵感,所以要催我更文的读者,请催我更番外就好。
四、别在此文之下谈论或是问我续篇会有什么情节,我不会给予回复的,在番外还没完结之前,我根本不会有心情写续篇,就算有了大纲,也没有什么心情去构思具体情节。
五、番外里的白子画可能会有些性格、原则与三观上的OOC(个人认为问题不大),在此先给你们排一下雷,免得你们又找我论白子画怎么怎么OOC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说的大概就是这样,若是还有,作者君会再行补充的。
☆、1.1 流风再出,不见回雪。
在云舒尘彻底灰飞烟灭的那一天,也是白子画朝如青丝暮成雪的那一天,相较于云芙蕖与霓漫天的默然哭泣,花千骨无疑是哭得最为悲戚痛苦的那个人,就连糖宝与东方彧卿也不明白花千骨为何会如此,更遑论是只会认为她与云舒尘师姐妹情深的其他人?
到最后,花千骨连自己是怎么回到的长留山,又为什么会被关在了长留仙牢里,这个中缘由自然是落十一与糖宝一同前来探望她的时候告诉她的。
……
由于她在当时哭得整个人都昏厥了过去,是笙箫默亲自下令,由糖宝与舞青萝扶着她回到长留去。
在糖宝与舞青萝正要送她回到长留的时候,一直痴痴唤着云舒尘的白子画终是回过神来,然而他所说出口的话,却反而像是入了魔障。
“将花千骨押入仙牢,三日后,长留殿外三尊会审。”
听见了这个决定,与花千骨相熟的人纷纷大惊,有的人如杀阡陌冷冷地警告白子画,有的人如孟玄朗、轻水与云隐低声下气地恳求白子画,有的人如糖宝、舞青萝与火夕则跪下来祈求白子画……
夏紫薰、无垢与檀凡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头,这么多人在为花千骨求情,如此一来,云舒尘的牺牲又算什么?
素来与云舒尘交情甚好的霓千丈气不过这么多人为了花千骨说话,却是全然忘却了自己之所以能活下来,全都是倚仗云舒尘无意于以妖神之力肆虐天下苍生,也是……也是……
于是,霓千丈就在云芙蕖与霓漫天正欲开口为云舒尘说话之际,率先站出来为云舒尘打抱不平了——
“尽管妖神出世并非花千骨所致,然而花千骨却是难逃其帮凶之罪责,尊上乃是长留掌门,又是我蓬莱一派的客卿,我霓千丈誓要为尊上讨一个公道!”
“凭什么花千骨不过是接受一场三尊会审罢了就有那么多人求情,就好像子画上仙仅凭一场三尊会审就会要了她的命似的,那么尊上以其一人之死换来天下众生的安宁又算什么?”
霓千丈此言一出,无数人纷纷附和。
话语顿了一顿,霓千丈不禁微微红了眼眶,却依旧声如洪钟地说道:
“犹记得尊上拜入长留不久,小女霓漫天有幸与她结识为友,她对小女霓漫天曾出此言——‘在面临灾厄之际,弱者不该被牺牲,强者就该赴死吗?’”
“适才的尊上已是身负洪荒之力的妖神,她比所有人还要强大,可是她就这么赴死了……在这之前,她又可曾想过要赴死,还是以那样壮烈的方式赴死?”
“这一切,除了是为了天下苍生之外,更是因为她不想活下去了。——堂堂一代……不对,堂堂两代长留掌门居然成为了妖神,你们教她怎么活下去?”
“我霓千丈先在此把话说绝了——若是长留无法妥善地处理蓝羽风与花千骨一事给死去的尊上一个交代,我蓬莱从此与长留誓不两立!”
语毕,在场的蓬莱弟子无一不语调激昂地高呼着‘誓不两立’,直听得摩严与笙箫默的脸色一片凝重,适才为花千骨求情的那些人更是蓦地脸色青白交错。
唯有白衣白发的白子画静默地动了一动,然而他的动作迟滞得好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他悠缓地站起身来,其身姿依旧是秀逸出尘,而其面色却是冷酷至极,双眸毫无波澜地瞥了在场的众人一眼,直看得众人不禁在心里打了个激灵,顿时双唇紧闭,不敢再言只字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