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王说谎玄宗疑
叶孟秋烦躁的走来走去,看着座位上老神神在的伯父不禁皱眉:“伯父,你身为叶氏族长,倒是说句话啊,这件事,侄子不方便出面,你总是有理由的吧?自古婚姻,哪个不讲究门当户对的?”
胡须全白的老人淡笑了一声,摇摇头道:“那姑娘有什么不好的,气质上佳,脾气够硬,胆子够大,配得上做我叶家的媳妇儿!真不知道你干什么这么反对人家,如果仅仅因为家世的话,人家说的也对啊,公孙楼主的弟子们不也大多是孤儿,你叫那些宁愿倾家荡产也想娶忆盈楼的姑娘做媳妇儿的人怎么想,叫公孙楼主她怎么想?”
叶孟秋叹了口气,道:“伯父,你不懂,这里头的文章大着呢,你要是真不愿意出面,我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也绝对不能叫我最寄予厚望的儿子娶这么一个祸水!”
老人一脸莫名其妙:“祸水?长得稍微好看些就祸水了?你这想法也未免太……”
叶孟秋看着伯父不赞同的眼神,心中哀叹之极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忽而一个侍女匆匆赶来,禀报道:“老庄主不好了,老夫人她晕过去了!”
老人连忙站起来,退了把愣住的叶孟秋:“愣着干什么,你还不去看看你夫人!”
叶孟秋无奈只好跟着侍女离去。
到了夫人的院子里,却见她好好的端坐在那里,淡淡的看着他:“你来了。”
叶孟秋皱眉:“不是说你晕过去了?”
叶夫人冷笑了一声:“我若不晕过去,哪里见得着人,哪里会知道我的儿子和阿云已经回来了?”
叶孟秋一听这话就火冒三丈,怒视着叶夫人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那个叶云,她长得和薛棠那个祸水一模一样,你明明知道,你还敢把人往你儿子身边推,你是想害死他,害死全家吗?”
叶夫人却不理会他的怒气,只漠然道:“别给我扣这么大帽子,还有,棠姐姐不是你说的什么祸水,你又知道什么,就胡乱评价?”
叶孟秋怒极而笑:“我又知道什么?好,我们不说她,说说那个叶云,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有朝一日她的容颜传入宫中,会引起什么样的祸事,当年发生在薛棠身上的事情,难道不会重演?到时候你的儿子会是个什么下场你想过吗?”
叶夫人冰冷的容颜有一丝轻微的动容,迟疑道:“可是,阿云她远在杭州,岂会这般容易被皇帝知道?”
“这世上,什么事情不会发生,”叶孟秋见她似乎有一点儿动摇,便放软了语调,劝道,“夫人,你就听为夫一言,为英儿另择佳妇,为了藏剑山庄,为了我们的儿子,不能发生任何意外,不是吗?”
叶夫人长叹一声,摇头道:“晚了,你根本不了解你自己的儿子,不是我一开始就因为棠姐姐的缘故喜欢那孩子,而是英儿……他认准的人,认准的事,任谁去劝都不会发生改变的。”
-----------------------------------
长安平康坊
“喝花酒,还是要去西边那家找安娘子,那小腰细的,啧啧啧……”
“算了吧,照我说,还是胡姬风流浪荡,而且不矫情,该做就做,从来不缠着人。”
“哧,你们两个没出息的,要知道平康坊里最红的姑娘是谁,那不是楼芊芊楼娘子吗,楼娘子这一笑,抵得过这平康坊里多少妓户……”
武聆泉醒过来的时候,耳边就全是这些污言秽语,他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压根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只记得他昨天还和天策府的某个校尉吵了一架,然后出去散心,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生性清高,从来都是宁可在书本中消磨时光也不愿意出门和人“鬼混”的,至于平康坊这种红灯区,他别说来了,简直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所以一时间找不着方向也是可以理解的,可……
这群莫名其妙将他包围起来的羽林卫是怎么回事?
武聆泉表示他的脑子有点儿不够用了。
为首那个看了他一眼,道:“没错,就是他,御史台侍御史武聆泉,来呀,把人给我抓起来,带回宫交圣上处置!”
武聆泉就这么被绑起来摔上马,一颠一颠的去了大明宫。
玄宗坐在龙椅上,看着被压着跪在地上的武聆泉,侧头对着身边的高力士道:“你说,是泉儿把十八郎带出宫的?”
高力士低眉顺眼道:“照守门禁军的口供,却是武御使无疑。”
玄宗招招手,示意那些禁军暂时放开被压得动弹不得的武聆泉,讶异道:“你带十八郎出宫做什么?”
武聆泉总算获得了说话的机会,脑子里却一片的胀痛,他不知高力士为何无端端“陷害”他带寿王出宫,但他的反应并不算慢,立即拜倒在地,一脸正色道:“圣上明鉴,臣奉旨监军跟随天策府将士去往吐蕃,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就被小人陷害,醒来之时,居然身处陌生之地,臣与寿王虽名分上是表兄弟,私下却并无接触,还请圣上为臣做主!”
玄宗听他这么一番沉重的自陈,不禁皱眉不语。
奉旨监军?多久之前的事了,怎么好似对他而言,才发生一样?
“武御使,你不记得,自己被册封为御史台台院侍御史的事情了?”高力士问。
武聆泉更是一头雾水,气愤道:“高公公,武某敬你是三品大员,可你也不要胡编乱造,信口开河,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高力士眉毛一挑,亦不说话了。
玄宗道:“传寿王。”
“不必传了,妾带清儿过来了。”殿外,一抹高挑的,浅紫色身影缓缓步入,与上回阿云见到的朴素完全相反,这次的惠妃装扮的格外雍容,长袍上挑了略深的丝线绣了凤凰形状的暗纹,在灯光下明灭不定,衣襟袍角处缘以银色滚边,青丝高高盘起,挽以一根尺来长的金簪,尾部雕以凤喙,吐着一串长长的璎珞,衬得她本就冷艳的外貌愈加贵气令人不可逼视。
“娘子来了。”玄宗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罕见的温柔,他指着自己身边道,“娘子过来坐,朕恰好有一事,要问问清儿。”
寿王没有跟着母亲走上御阶,而是站在离武聆泉不远的地方,打量着他,不料被武聆泉不屑的“哼”了一声,遂撇撇嘴,收回了目光。
“清儿,泉儿说他没有带你出宫,那么,是谁这么大胆子,把你拐出去的?”玄宗问。
李瑁转身,像个乖乖孩子一样朝父母作揖后,道:“就是表哥带我出去的,不是很多人都瞧见了?”
武聆泉听他那句“表哥”就一阵阵的别扭,连忙道:“圣上,臣并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玄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么说,你们两个各执一词,朕该信谁呢?”
惠妃淡淡扫了跪在地上的武聆泉一眼,道:“孰是孰非,只需要找那些当值的禁军问问不就好了,泉儿,这件事情不过是件小事,你就是承认了,姑母也不会怪罪你,何必死不悔改?”
武聆泉却丝毫不领情,道:“娘娘这话错了,这天底下的事,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就算是皇子,也不能随便诬陷别人!”
惠妃被他这么一顶撞,蛾眉一凝,面上带了几分不悦,正待斥责于他,忽而被李瑁拉了下袖子,面色就缓和了几分:“清儿,怎么了?”
李瑁正色道:“这件事情,娘你不要怪表哥了,是我非要他带我出去的,终归,我是王爷,他也拗不过我的。”
惠妃眉皱的更紧,却不好当众斥责自己的亲儿子,只得瞪了武聆泉一眼,淡淡道:“虽然如此,可他毕竟是堂堂的命官,六品的御使,这般不懂事,岂能与你这孩子一并论之。”
武聆泉并不服气,还要说什么,玄宗忽然抬手,道:“好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既然十八郎没什么闪失,就不要再计较了,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都退出之后,玄宗的目光落到案几上一本奏折之上,那是一本密奏,由御史台呈上,上面记录着霍国公王毛仲自开元初年始非同寻常的调兵之事,不得不说,李林甫这本密奏上的非常及时,刚刚好,在高力士状告王毛仲以小儿封官不及三品之事怨望,惹的他雷霆大怒之后,及时到,若非深知高力士为人,他甚至怀疑自己身边这个心腹中的心腹,已然与李林甫相互勾结。
寿王的事情,其实并不是件大事,他本也懒得去管,可巧就巧在,那些刺杀寿王的刺客,居然被裴耀卿查出,是出自龙武禁军的,而王毛仲最后一次私自调兵,也在那一天。
作为一个帝王,玄宗的政治敏感性一下子被点醒,而且很自然的,就联系到了某些阴谋之中,这便是,他非要将武聆泉抓来的原因——如果惠妃的亲侄子都暗中投靠了太子或者王毛仲,意欲杀死寿王,那么东宫的势力,究竟大道了怎样的程度?
然而,事情的答案却远远比他想象的复杂,他脑海中不断回忆着记忆里的武聆泉,却惊恐的发现,那个从吐蕃归来的,气度自如,浑然若脱胎换骨的武聆泉,和现在的这个比起来,确实一点儿也不像从前的那个武聆泉。
而寿王……他很明显,是在说谎,说谎的原因,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害怕,还是,想要保护什么人?
“力士,今天晚上,寿王熟睡后,着暗卫带到昭阳宫见朕,记得,不要惊动惠妃。”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两位亲的霸王票,(*  ̄3)(ε ̄ *):
染指红颜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13 00:24:51
血月琉璃扔了一个浅水炸弹投掷时间:2015-04-13 19:47:10
QAQ,我以后再也不吃路边摊了,居然挂点滴去了,亲们千万千万要吸取我的教训……
其实叶老头吧,他的理由也?2 艹浞值模髂钦帕常皇腔实鄣呐匏姑埂?br /> ☆、受命寻人承恩惊
夜深人静,李瑁正睡的好,忽而被人轻轻摇醒,他伸手揉了揉朦胧的睡颜,咕哝了两句正要继续睡,忽而被一声轻笑声惊醒。
他恍惚起身,竟然发现自己正躺着的软椅被摆放在一个从未见过的精致而华丽的庭院里,身侧有九曲回廊,廊下遍植海棠,微风拂过,带起阵阵清香,那一片花海就如活了一般,细微的声音,恍然听着好似美人浅笑盈盈,而他的父皇,就站在不远处,面上带着温和慈爱眼底却深邃复杂的看着他。
“父皇?”他李瑁不明所以,缓缓的打量着周遭的环境,“这里,是何处?”
玄宗缓缓踱步到他身边,道:“这里,是昭阳宫。”
昭阳宫?李瑁面上虽好奇,心底却忍不住奇怪,昭阳宫,是整个大明宫后宫中最华丽的宫殿,据说沿袭了汉宫的旧俗,能住在里面的,必得是倾国倾城的女子,譬如汉武之李夫人,汉成帝之赵飞燕,他的母亲虽宠冠六宫,父皇却从未提出要将昭阳宫赏赐给她,而母亲,似乎也并不在意。
“十八郎,你随阿爹来。”玄宗拍拍他的头,温言道。
李瑁乖巧的点点头,穿好鞋子跟在玄宗后面。
“吱呀”一声,朱红的门被推开,夜风吹得里面数百幅画卷同时沙沙作响,而李瑁在刚刚看清楚那画卷中的一副时,惊的叫了一声。
玄宗没有回头,目光落在那些出自他一笔一画细细描摹的一嗔一笑中,恍惚间似乎也看到了棠儿对他的殷切期待中的回应,浑不似曾经的冰冷与漠然,在寿王的莫名中回神,抬手将其中一副给拿了下来。
画上的女子,英姿飒然,浅笑回眸,骄若昭阳,艳压海棠,分明就是……
李瑁脸色唰的一下雪白,玄宗却似乎压根没有留意到一般,淡淡道:“据裴耀卿带去的侍从说,最后和你在一起的,是个姑娘,不是武聆泉,那位姑娘……是不是长得,很像这个样子?”
“父皇……你不要责怪于别人,出宫都是我的错。”李瑁深知自己方才已经露出马脚,断无继续欺瞒之理,只得泄了气。
他知道裴耀卿的为人,光风霁月,答应了的事总不至于出尔反尔,可却没想到,京兆尹府衙上的那些老油条,都是些钻营惯了的人,见那天与寿王关系不凡的女子长相出众,甚至世所罕见,其中一个人就打了歪主意,跑到高力士府上报信,将此女之貌说的浑似只应天上有,希望能借此邀些选美之功。
而向来“为皇帝着想”的高力士就跑去皇帝跟前说了这事,然而,在玄宗的心目中,所谓“天人之貌”,寻遍世间不过只一个薛棠,原先还不屑一顾,想起自己那“下落不明”的上仙公主,心中忽然就生出了些大胆的猜测。
李瑁见父亲半天不说话,便又仔细看了一眼画像,道:“其实,也不完全一样的。”
“怎么?”
“仙子姐姐的眼睛不像这画上的人。”
“那,像谁呢?”
“像……”李瑁手指抵着下巴似乎在努力的思考,眼珠子转了转忽而转道眼前玄衣玉冠的父亲身上,“有点儿像父皇你。”
“是……吗?”玄宗眼底的神色愈加复杂。
------------------------------------
天策府
“李府主,宫中有急事相召,陛下传您立刻入宫。”
正在秉烛和朱剑秋讨论天策兵制改革的李承恩闻言不禁愕然:“什么时辰了,陛下居然会召我入宫?”
更奇怪的是,来宣召的居然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北门禁军,手持进入宫门的鱼符,名无表情,目露精光,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
“等一下,你是何人?”朱剑秋显然发现了问题,狐疑道。
“臣不过区区暗卫,李府主不必多知道,还请快快随臣入宫。”他手掌一翻,上面的玉牌俨然是皇帝身边极少的人才能拥有的,如今大名鼎鼎的高力士有一块,他李承恩有一块,大将陈玄礼有一块,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因着那玉牌,李承恩再不生疑,便随着那人骑上马,朝着大明宫去了。
“臣,天策府李承恩,见过圣上。”李承恩低头拱手,眼角余光却扫过站在一边忧心忡忡的裴耀卿身上,不禁讶异。
这位出身门阀的京兆尹,他是早有耳闻,对其为人也是颇为赞许,却从未想到,在这样一个诡异的深夜,会和他一起来面圣。
“承恩不必多礼。”玄宗示意他近前来,“朕找你来,是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做的。”
“但凭陛下吩咐!”
玄宗满意的点点头:“江湖上的事情,你比朝中任何一个人,都知道最合适的解决方法,朕也是没有办法,才叫你去做这件事。”
李承恩原本等着皇帝下旨让他去打什么突厥吐蕃之类的,再不济去踹个黑帮,却不料皇帝绕来绕去不说正事,不由一头雾水,偷眼看了下裴耀卿,却见对方脸色黑如锅底,心里不由一个咯噔。
什么事情,连这个自幼被称作“神童”的京兆尹都这般为难?
正在他心中各种猜测奇怪之时,皇帝身后的高力士递上一卷画卷。
“朕命你,去为朕寻回画上之女子。”
……李承恩的脸色也有些挂不住了,他也总算明白为何裴耀卿方才是那副样子了,和着大半夜的叫他来,就为了喊他去找美人儿?怎么才没过多久,皇帝就这么昏了?
正在他各种脑补的时候,玄宗的声音再次响起:“听说承恩你有一个儿子,可惜,为人所掳?”
李承恩不知他思维为何跳的如此之快,却也忍不住伤感:“不错,陛下还记得?”
“何止记得,朕是感同身受啊,”玄宗叹息了一声,“朕的女儿,也是小小的年纪就失去了踪迹,如果长这么大了,也应当是时候嫁人了,朕不知道她究竟身在何方,却……”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声,“朕的宰相,朕的妃子,都无法真正的相信,这个事情,只能由你和焕之去做,找到她,带她回来,无论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朕都会为她做主。”
李承恩和裴耀卿这才意识到,事情并非他们两个想象的那样,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出几分非同寻常的意味。
就在他们二人领命退下的那一刻,一直闷声不说话的高力士,忽然跪了下来:“臣该死,有一件事,臣隐瞒不报,已然十余年。”未待玄宗说话,高力士继续道,“开元五年,北门禁军被秘密调遣,追杀一个不过三岁的女婴,而那个女婴,就在裴相夫人当初下榻之处附近。据说……据说,裴夫人与其幼女失散,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