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织老爷进到内堂,榻上坐著一位中年人,那中年人身形瘦削、脸色苍白,看著锦织老爷进来只是冷冷的笑著。
「启志,那就是你儿子了。」锦织老爷笑道:「我没骗你吧!是个又俊又能干的小子。」
「哼!」被唤作启志的中年人冷冷说道:「正彦,你玩这种把戏不觉老套?!我的儿子?!不过是自我身上遗失的几个细胞罢了!」
「哎呀呀!怎麽说的这麽绝情呢?! 对於你儿子,我可是费尽心思栽培呢!」锦织正彦走到千叶启志的身边,将他拥进怀里。
千叶撇过头去明显表现出厌恶,但却没有抗拒锦织正彦的动作。当然知道他对自己感觉,锦织正彦故意把他的脸扳过来对著自己。
「栽培他什麽?!」千叶冷笑道:「成为男人的玩物吗?!别说血缘关系对我毫无意义,那付没骨气的下贱样子更是我最瞧不起的,你打算拿他要胁我...劝你趁早死了心。」
「我的启志一向是嘴硬心软的,看他多跪一会儿你就心疼了。」
冷冷地扫了外面一眼,再冷冷的瞅著锦织正彦,千叶没带丝毫感情:「那便试试,试试我对一个不屑的陌生人能有多心软。」说完拿起一旁的茶盏慢慢啜了一口。
锦织正彦在他额角厮磨了一下,笑道:「启志尽量试,那孩子虽然不讨你喜欢却很有耐力,光刻苦这点倒是少人能及。」接著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死活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但你儿子对我儿子却是言听计从、百般讨好呢!」说完得意的笑了起来。
千叶像要杀人似的眼光盯著锦织正彦,寒声说道:「这便是你的目的!?折辱不了我便折辱我儿子?!真是幼稚愚蠢。」
锦织正彦站起身来拍拍启志的脸,若有所感的微微笑道:「启志,你误会我了,我只是希望我们俩人不能在一起的遗憾能在他们身上得到补偿,所以,总有一方身段要柔软些是不是?!」
「那一方永远不会是你们锦织家的人是吗?!」千叶说这话时,不知为何意有股恨意。
「别生气了。」锦织正彦拍拍千叶的脸,柔声说道:「这样对身体不好,在他还未定型之时便让他习惯弯著腰,总比成长之後太硬折断好,是不是?!对於你的儿子,我可是一样的心疼呢!」
千叶冷冷盯著他,不发一语,锦织正彦对他冷眼视若无睹,仍是笑得柔和:「你儿子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你不心疼我去瞧瞧另一个人心不心疼。」说完留下千叶一个人便自走了。
锦织正彦进到餐厅时,锦已经自己在用餐,看样子已经吃了不短时间,也就是说,这小子根本没打算等他一起用餐。
锦看到就他父亲一个人过来,没见到东,不免奇怪:「东呢?!没跟你一起?!」
「做错了事,让我罚跪去了。」锦织正彦坐了下来,让下人上餐前交待了句:「给千叶先生送餐过去。」
「东做错什麽事了?!千叶先生又是谁?!怎麽不一起吃饭?!」锦问道。
「千叶是我的老朋友,他身体不好,油腻的东西不能碰。」说完千叶,锦织正彦的话题才回到东身上:「东做错什麽事你心里明白,他遭的罪向来因你而起。」
「我喜欢小翔干他什麽事!」锦懒懒说道:「父亲,你这招代人受过实在够封建的了。难道我会因为东遭罪就不喜欢小翔了吗?!」
弃子 30
「我喜欢小翔干他什麽事!」锦懒懒说道:「父亲,你这招代人受过实在够封建的了。难道我会因为东遭罪就不喜欢小翔了吗?!」
「那就看在你心里孰重孰轻了!」锦织正彦挑著眉道:「你若是答应和那小戏子断绝往来,东就不必罚了。」
「笑话!」锦嗤笑一声:「我会因为东受你威胁?!父亲,你也把小翔看得太轻了。」
「看来是我把东看得太重了吧!」锦织正彦嘴角微撇,淡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锦眼睛眯了起来,随即笑道:「小翔我是不会放弃的,至於东,随你怎麽处置。」
「东跟了你十几年就这麽点地位?!」
「他可是父亲您签下的,是您送给儿子的礼物,要说地位当然有,但要说有多重...」锦抿嘴笑了两声,而後无所谓的说道:「就跟寻常的生日礼物没什麽两样。」
「我明白了。」锦织正彦点点头,淡淡说道:「那便让他跪上几个小时反省一下,放任你胡混的帐我还是要跟他算的。」
「随便你了。」锦说的甚是随意,吃饭的速度也没落下。
虽然先吃饱了,锦还是留在餐桌上陪著他父亲,这次除了小翔的事倒是没罗唆太多,即便如此,锦也觉得大大的不耐烦。
好不容易吃完这带著教训的二小时家宴,锦便打算走人了,偏偏他父亲还不放过他,竟然拿出一大叠世家女子的照片给他看说是要相亲,锦气得头顶生烟,一把抓过来全丢了垃圾桶。
「刚刚说了半天是白说了吗?!」锦没好气道:「我喜欢的人是小翔。」
「我管你喜欢谁,总之锦织太太的位置不能是个男人,你要喜欢那小戏子就把他留下,跟东一样,那是我能容忍的极限了。」
「小翔怎麽能跟东比?!」锦实在火了:「小翔可是我的情人,父亲,我警告你,不准你拿当年对付东那套来对付小翔。」
「警告我?!」锦织正彦低低笑了起来:「看来那小戏子倒有几分本事,能让你来"警告"我!」
「父亲,我是说真的。」锦脸上严正,口吻也十分认真:「如若你让小翔变成像东那样,我不会原谅你的。」
「东那样不好吗?!事事以你为主,对你言听计从、体贴温顺...」
「我的下人已经够多了!」截掉他父亲的话,锦只觉胸口一股气闷。
父子两人瞪著对方好一会儿,锦才忿忿甩了门往书房走去,一面走、一面喊道:「东,走了,我们回去了。」
锦打开门没看到东,心里怪道怎麽回事,在屋子里四处张望也没见到人。
「东...东...」锦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没听到回应正打算返回正厅找他父亲问个明白,却听到书房连著的庭院里发出声响。
锦拉开拉门只见东跪在庭院的池子里,那池子并不深,但东跪在里面也给浸到了下颔,池子里的人脸色青白,嘴唇发紫,整个人瑟瑟抖著,锦知道那池子为养北国的鱼,池里的水温比常温低很多。
东跪在里面...也就是整整受冻了两个小时! 光想到这里,锦的心彷佛也跟著冷冻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便匆匆跑了过去。
看到是锦,东勉强扯了笑,问道:「要回去了吗?!」
东脸上僵硬根本做不出表情,只勉勉强强牵动嘴角,锦看了心里一窒,点头说道:「是,我们回家了,快起来。」
东撑著自己要站起来,但他跪得太久,腿早麻了,身体也冻得全无知觉,才起来一点点便整个人往水里栽了进去。
弃子 31
东撑著自己要站起来,但他跪得太久,腿早麻了,身体也冻得全无知觉,才起来一点点便整个人往水里栽了进去。
锦想也没想便跳下水,急忙将东扶起来,在水里感受不到他一点儿力气,只偎著自己浑身不住打颤,锦见他意识已失,乾脆将他打横抱起,上了岸隐隐觉得不对,怀里的身体根本没有一点温度,伸手探他鼻息,竟是低浅到几乎没有。
「东...东...醒醒...」锦用力拍著东的脸,不住喊道。
东给他打急了,微微张开眼睛,低声说道:「别吵,让我睡一会儿了。」
「别睡...你不能睡...」锦抱著他飞快走著,不住喊道:「叫医生,快叫医生...算了,快备车...」
锦织正彦这时看了也觉不妙,跟在锦身边,问道:「怎麽回事?!」
锦又急又气,怒吼一句:「他身上有伤,禁得起你这麽折腾?!罚他跪也就算了,干嘛跪到池子里去?!」
锦织正彦往地上一看才发现二人一路上落下的水渍带著粉色的血迹。
「先保暖要紧,带他到房间去。」
锦刚才也是急昏头了,这下回过神来自然明白如何急救,到了房间,连忙脱掉东全身的湿衣物,看到他背上才结好的痂全给浸烂了,露出整片还未长好的粉红色嫩肉,还不住流著血水。
锦暗叫声不好,伤口浸在污浊的池子里这麽久,肯定感染了,拿过下人送来的伏特加,半瓶灌进东的嘴里,剩下半瓶全倒在他的背上。
「啊...」东痛喊一声,整个身躯强烈痉癴起来。
锦用身体压制著他,安抚道:「忍著点,一会儿就不痛了。」
握著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东虽然没再喊出声,但咬得血迹斑驳的双唇和不住挣动颤抖的身体看得出他正承受著多大的痛楚。
一般人痛的受不了时,要不呼天抢地,要不喊爹叫妈,东却是除去一声惊痛呼喊外再无声息。
锦看他压抑的样子有些不忍,在他耳边说道:「痛就喊出来吧!」
微微睁开眼睛看了锦一眼,东说道:「喊给谁听?」
那眼睛里根本没一点神采,连焦距也对不上,锦知道东神智未明,刚才那一句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再想起他之前在医院背上伤的厉害无法行动时也不曾要人照顾,心不知怎麽整个揪了起来。
不是他不肯说,而是知道说了也没人理会...就像叫喊声一般,小孩儿都知道只有在心疼自己的大人面前喊才有用...所以,即使痛到忍受不了,也不愿意喊出来让人看笑话...
可是,以前看了也没什麽感觉的景像,怎麽现在觉得好痛心...
管家拿来毯子,锦连忙将东整个人包了起来,就著手臂、腿脚、胸腹不住搓揉,背腰锦不敢碰,还好刚才一阵剧痛刺激,东身上也回温了许多。
见东眼睛半开,眼底虽然仍然黯淡但已经勉强有了焦距,锦想他应该恢复意识了,便问道:「还冷吗?!」
对於眼前的景像似乎有些疑惑,东问道:「怎麽了?」
「你冻的差点休克。」
「嗯。」东轻轻应了一声,眼睛又要闭上。
锦连忙拍拍他的脸,喊道:「别睡。」
东听话的张开眼睛,里面却无半分神采,一双眼睛才微微闭閤便又努力张开,连要保持清醒都是一项痛苦挣扎。
锦看了实在不忍,但在这种情又不敢放任东睡去,见他实在撑不住了,便在他背上用力一搓,未长好的嫰肉哪里禁得起粗毯子搓磨,生生的又给痛醒过来。
虽然没说话,但东看著锦的狭长眼眸里氤氲著因为生理上的疼痛而泛出的泪雾,迷蒙的眼神、紧蹙的眉头和每次随著锦动手不由阵阵剧颤的身躯彷佛都是控诉,控诉他的狠心折磨。
锦不敢再看,抱著东在他耳边低诉:「别放弃,我不准你放弃...」
东低低笑了出来:「不会的,我不能比妈妈早死,还有...自由等著我呢!」
锦听了却是如遭电殛,抱著东时,他只有一个念头,这一生就这麽紧紧的拥著,永远也不要放开...
他是怎麽了?!怎会生出这般可笑念头?!
但更讽刺的是,被他紧紧拥在怀里的人,响往的...却是没有他的自由!
弃子 32
「对不起,启志,我差点害死你的孩子。」另一个房间里锦织正彦握著千叶的手,低声忏悔。
千叶抽出了手,转过头去,没有感情的说道:「我看到了,你留我在这里不就是要让我看的吗?!从他背上泛出了血迹,几次撑不住了几乎溺水...都看得清清楚楚呢! 正彦,你的苦肉计确实用的不错。」
锦织正彦顺著窗外望去,入目的正好是那一方东刚才跪著的小水池,没错,他是故意留千叶在这里,正是要他看了不忍,不过他以为千叶故意不看所以才不知道东几乎死在池里,没想到他却是眼睁睁的看著,如果锦晚一点寻来,他难道就这麽冷眼看著东死去?
「启志...他真的是你的孩子...」
「哼!」千叶冷笑一声:「那又怎样?!我说过,他对我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况且这种人活著还不如去死,卑躬屈膝比一只狗都不如的生命又有什麽值得珍惜!」
锦织正彦看著千叶,知道他是认真的,他确实没把东放在心上,一点点都没有,更别说把他当儿子了,没想到对朋友重情重义的他,对亲情却是如此淡薄。
叹了一口气,锦织正彦说道:「我知道你气的是我,气我不该把他教养成那样...」忍不住又深深叹了口气:「东其实是个好孩子。」
「正彦,你也未免太可笑了,明明故意养条狗来羞辱我,现在知道没用了,自己倒吹捧起来,再好又怎麽样?!仍然是你锦织家的狗啊!」千叶又讽又嘲,话里哪有半点父子亲情,连对陌生人的怜悯都没有。
「我没想故意折辱他,只是想他和一清好好过一辈子...」
「训练我儿子像个女人一样伺候你儿子,你的主意打的真好!」千叶讽笑出声。
「这点我确实是偏心了,但我跟一清提出的条件是把东留到他结婚为止,也就是说,只要他和东在一起,便不准和其他人在一起,也是保障了东的地位,但没想到...」
「没想到你儿子还是喜欢上别人?!」千叶嗤笑出来:「这有什麽奇怪,谁会喜欢这麽个没骨气的下贱东西!」
「启志,你错了,是你儿子太聪明...」他知道怎样能让锦讨厌他,他存心不让锦喜欢上他。
一声冷笑打断了锦织正彦未竟的话语,千叶脸上满是鄙夷。
「罢了,即然你儿子也胁迫不了你,我想我是怎麽也留不住你了。」锦织正彦怅然又失望的说道。
千叶只冷冷看著他,一声不出。
锦织正彦继续说道:「我唯有一个要求,每个礼拜和东见一次面,一年之後,我放你自由。」
「想培养我和他的感情,再拿他来胁迫我?!」千叶哼笑一声,绝决说道:「别浪费彼此的时间了,你尽管关到我死,那恬不知耻的东西我不想再见。」
锦织正彦看著千叶,坚定的说道:「不行,这是我唯一的要求,也是我欠他的。我不会向东透露你们之间的关系,见面时就算你不理他我也不管,但五十二次面你得见足了才行。」
「无聊。」千叶冷冷落下二个字。
锦织正彦笑了出来:「不会无聊的,东很能干,什麽都会,到时你尽可以让他...」
「让他干嘛?!」千叶讥诮道:「好提醒我他不过是条你教养出来的好狗吗?!」
锦织正彦一下收了声,看著千叶,再次叹息:「你恨的是我,别把气带给自己儿子。」
「他不是我儿子!」千叶再次重申。
看著千叶毫无感情的眼神,锦织正彦深深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弃子 33
东从加护病房转到一般病房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後的事了。上次受伤正好是长假之中,假期结束他刚好开始上班,所以受伤的事并未惊动别人,但这次却瞒不住了,尤其是堂本光一,缠著锦尽问,锦给他闹的没办法,虽然不愿意还是把医院告诉他了。
东在加护病房的那几日,堂本光一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守在他身边,直到东清醒後劝了他几句,那小子才改成下班後过来几个小时。
锦主要还是陪著小翔,偶尔还是会去探探东,每次去不是遇到光一在侧就是东在睡觉,他不想和光一说话也不舍扰了东休息,所以几天下来,二人竟是连一面也没见到,东自然不觉什麽,但锦就有些急了,但为什麽著急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这次锦记得派人照顾东,膳饮也交代家里特别准备,想得到的都做了,但就是觉得还不够,想跟东面对面说几句话的欲望也愈来愈强烈。
轻手轻脚的打开病房门,锦完全没发出一点儿声息,入门後看到的景像,却让他脚步一滞,再也无法前进。
光一今天提早到了,坐在东床边的椅子上,东仍然是半卧半趴的睡姿,光一握著他的一只手,专注地看著他,因为角度的关系,东半侧仰的睡容好像也正回望著光一,二个人这付模样就像一对多情缱绻的情人一般。
光一另一只手轻轻拂著东额前的发丝,并不时拿起一旁的棉签沾水湿润他的嘴唇,因为呼吸不顺而微启的双唇映著水光看来特别诱人,原本拂著发丝的手也开始流涟在那丰润的唇瓣上,抚带出几许暧昧。
似乎是不好受,东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唇里吐出一串轻咳,光一连忙跪在他身前,避过伤处,在他肩背上不住轻拍,待那阵咳嗽过後,光一才呼出口气,爱怜的凝视著东,接著在他还皱著的眉间轻轻落下一吻。
胸口好像被锤子重重锤了一下,那...应该是自己的位置...与东最亲近的人是自己,陪著他、凝视著他、安抚著他、亲吻著他的也应该是自己才对...锦不知自己为什麽会闪过这种意念,以前从没想过的事,现在却认为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