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人不下霜月————枫落霜花红

慕容颜没想到不过片刻功夫，自己只是出去透口气，凌霜寒就会如此，凌霜寒心中的恐惧究竟有多少，忙上前抱住凌霜寒，道："不用怕，没有人，不用怕。"凌霜寒在慕容颜怀中身体仍是不停的抖动，慕容颜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也未必就要收。"。凌霜寒安静下来，看着慕容颜，不知慕容颜意有何指，慕容颜道："找一高僧，做一场法事，化解怨气，便可以了。"

亦在此时，御膳房将晚膳送了过来，照着慕容颜的吩咐，都是一些清淡之食，慕容颜抱着凌霜寒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说道："你先吃，朕去去就来。"又吩咐燕柔好好伺候，就离去了往太后的慈寿宫去了。

慕容颜想到此事还得告诉太后，虽是可以派人前往，可慕容颜觉得还是自己亲自去比较妥当，想来太后也在为自己担忧，慕容颜从一开始便不怀疑太后有其它目的，只是担心有人会借此事而怂恿太后，如今闹成这样，也怕太后心里留下芥蒂，所以，自己去将事情说明较好。

到了慈寿宫，天色虽晚，太后也并未歇息，慕容颜命人通报，接着慈寿宫的大太监就来迎了慕容颜进去。慕容颜将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了太后，太后没想到慕容颜会将事情毫不隐瞒的都告诉了自己，听后，也是唏嘘不已，半天无法言语，最后道："此事，皇上看着办吧，哀家也不插手了，倒也可怜。"

慕容颜闻言，道:"谢过母后，只是颉弟弟那里，还请母后劝劝。"太后道："这是自然，只是哀家也不明白，这颉儿怎么对这孩子有这么大的怨气。如何问，总是不肯说，这可让人纳闷呢，只是皇上放心，哀家自会好好看住他的。"太后竟已接受了凌霜寒。慕容颜一直担忧着凌霜寒，便起身告退了。

回到雨晴苑，未进屋子，就听燕柔道:"侯爷，好歹吃一些吧，总这样，对身子也不好。""燕柔，我真的不想吃，你不要逼我了，吃不吃也没多大关系了。"燕柔叹道："侯爷当时及舍不得皇上，怎么就不肯开口留皇上呢。"燕柔的话，让正欲进去的慕容颜停了下来，也想听听凌霜寒会如何回答，"燕柔，我????你?????"慕容颜没想到凌霜寒结巴起来，只是也未驳燕柔的话。

想到自己明明是说了"去去就来的。"怎么燕柔会说凌霜寒该留住自己的的话，燕柔打断令霜寒的话道："这些日子，皇上每回走时，侯爷不总是舍不得，可总也不肯开口留，今儿也是这样?????"凌霜寒道"我没有，你不要胡说。"只是语气的不肯定，慕容颜也听出是违心之语。，原来燕柔以为自己会和往常一样，晚间离去，便不会再来了，忙进了屋子。

第030章

慕容颜一进屋子，就看见桌上的饭菜分明未动，看来凌霜寒一口也没吃过。凌霜寒神情中慌乱与害怕从眼里一闪而过，慕容颜心中诧然，只是不动声色，燕柔忙上来道:"皇上快来劝劝吧，侯爷不肯吃。"凌霜寒忙辩道："不饿，吃不下。"慕容颜道："即如此就撤了吧，御膳房今儿预备什么点心没有，端了来，朕倒是有些饿了。"燕柔应了声，唤了人，将东西都撤了，亦出去了。

慕容颜携了凌霜寒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道："和朕说会儿话。"凌霜寒问道："皇上想说什么。"慕容颜笑道:"先要说的就是这称呼上，你还是如以前一样，叫朕的名字，朕听习惯了。"正说着，就有人将点心端了上来，却都是慕容颜爱吃的栗子糕，来人将东西摆好，慕容颜挥手让其下去了。

慕容颜又道："告诉朕，为什么习武?"凌霜寒听了一怔，没想到慕容颜会问这么一问，只是不答，陷入沉思之中。当发现弟弟不对劲的时候，抱着弟弟就要到山下村里的大夫家里，没想到走了一半，眼一黑，身子软了下去，再度醒来，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曾经相依为命的弟弟，本应该被自己照顾的弟弟，已经死了。

师傅救了自己，只是因为弟弟中毒太深，已无法挽救。原以为的一顿美味，却成了弟弟夺命的祸首，本以为的好意的相让，成了罪魁。一看见食物，就会想起弟弟塞满肉的嘴鼓鼓的，嘟哝着让自己也吃，满脸的开心，怎么会想到这是他最后的一顿，眼泪会忍不住的下来，无法咽下任何东西，晚上也无法入睡，一闭上眼，娘的眼睛，带着幽怨责怪，浮现在眼前。

慕容颜将一块栗子糕递给了凌霜寒，道："怎么不说话。"凌霜寒接了过来，放入口中，只待将糕咽下去，方道："师傅说，如果不是秦国贪得无厌，爹也就不会死，还有娘和弟弟也是。"话到了这里，凌霜寒不敢再说下去了，所以，当时一心要习武从军，不让秦国凭借武力索取贡赋。

慕容颜也不追问，道："只是你师父可知道你不适合习武？"凌霜寒点点头，道"知道，师傅原本不愿意教，是我求师傅的，师傅才肯教。"想当日，师傅不愿意教，说是跟着他学医，到时去军中效力，救治伤员，也是可以的，可自己不愿意，依旧是不吃不喝的跪在师傅的草屋外，师傅无法只得教其武功，不适合习武，每天要喝大量的药，喝到一闻药味几乎要反胃，练习时，也要比平常人多费功夫，每天累倒不想动，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一到头就睡，耳边不会想起弟弟临死前的声音，眼里不会出现母亲那双含怨的眼睛。

一直到十四岁，师傅说必须去找一样东西，这样，自己的功力会大进，师傅走了，只是让自己等他回来，可是，一等两年，师傅也没有回来，凌霜寒下了山，遇上招兵，便报了名，当日武功虽未大成，但是在军中杀敌却是绰绰有余，到了军中，凌霜寒才知道，朝廷有多腐败，只是，入了军营，，只是做一个小兵，战场杀人，凌霜寒认为还远远不够，拼命的学兵法，一直做到守将。

到自己大败秦军，秦国派人求和，没想到朝廷依然要输出贡赋，而不是将以前的议和条件取消，凌霜寒才明白朝廷是多腐败无能。只是因为抗秦杀敌是当初支持他唯一活下来的理由，这么多年唯一一个能减轻心中自责的理由，如果放弃了这一想法，凌霜寒不知道，将来死了，如何面对死去的亲人，可事与愿违，遇上了慕容颜，一切都变了，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又回到食不下咽，夜不敢寐的日子。

慕容颜见凌霜寒黯然沉思着，依旧问道："你师傅如何肯让你出来？"，凌霜寒道："师傅走了，说要寻一样东西，能提升我的功力，只是我等了两年，也未等到师傅，便自己下山了。"其实后来，才得知，不是师傅不回来了，而是师傅因为那样东西丧了命，无法回来了，自己又害了一个人，如果自己一意孤行的要练武，师傅或许不会去寻那样东西，也不会因此丧命了，从那时起，凌霜寒就认为自己是一个不详的人，这一生，都要孤独的度过。

凌霜寒方才醒来时，也曾提过，凌霜寒师傅寻的这样东西，也许就是可以将凌霜寒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灵丹妙药，慕容颜思道，问："是什么东西，既是为了你去寻的，却不带上你，到让你等，莫不是骗人的，想来无法让你武功大成，编出来的，只是害你空等罢了。"

凌霜寒闻言，激动道："师傅不会骗我的，只是那东西不易得，一般人只是将它当作宝贝般的收起来，却不知道它另一用途。"慕容颜笑道："到不知是什么宝贝，倒有这种用途？"慕容颜趁着凌霜寒说话的时候，不停的将栗子糕递给凌霜寒，凌霜寒也不拒绝，一碟糕点，凌霜寒就这么吃了大半。

第031章

凌霜寒沉吟不语，慕容颜又道："怎么不说话了，难不成你师傅未曾告诉你，若果真如此，可见是你师傅在骗你了。"虽然不愿说出来，可是凌霜寒更无法容忍师傅被人污蔑，急道："是龟珠，万年的乌龟才有的，平常人带着它，可以延年益寿，师傅没有骗我。"慕容颜讶然道："善魑国的国宝。"凌霜寒更是一惊，道："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慕容颜心一沉，道："你一直都知道，你一直都知道。"慕容颜脸色惨白道："你宁愿下辈子还朕的情，也不愿意今世陪朕。"慕容颜心中莫可名状的抽搐着，眼中的伤痛无法遮抑。凌霜寒面色亦白，紧抿双唇，低头不答。

"哈哈，好，很好，哈哈"凌霜寒抬头，惊讶的看着大笑的慕容颜，慕容颜脸上的神色惨痛之极，凌霜寒忽觉心痛，看着慕容颜愤然起身离去，门亦被慕容颜狠狠的带上，凌霜寒无力的滑下椅子，捂住胸口，心痛的厉害，痛的无法呼吸，痛的无法思考，好痛，泪水滴在地上。

"将军"蓦闻此呼，凌霜寒抬眼望向来人，只见来人满身湿透，穿着太监的衣服，凌霜寒惊道"贺坔"，凌霜寒疑惑，贺坔小声道："将军随贺坔离了这里，到了楚将军府再说。"一把拉起凌霜寒，就到了窗前，凌霜寒这才明白，贺坔是从湖里游过来，爬窗子进来的。

到了楚清秋的府邸，安顿下来后，贺坔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了凌霜寒，汉国已经忘了，最后一位君主被部下杀死，而那位部下自立为帝，欲和秦国抗衡，在上个月兵败身亡。

楚清秋被封为了忠王，并负责皇宫的守卫，这座府邸是御赐的，贺坔在仗打完后，就找到了楚清秋，要他带自己上大都，想要再见凌霜寒一面，贺坔对凌霜寒的归降始终有疑问，没想到，楚清秋和贺坔到大都的第一天就听说凌霜寒刺伤了瑞王，一直想办法要将凌霜寒救出。

这几日，楚清秋已经将皇宫的情况弄清楚了，今夜是楚清秋当值，乘着这个便利，楚清秋将贺坔带入了宫，救出凌霜寒，如无皇帝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在晚上出城，无法将凌霜寒连夜送走，只能先到楚清秋的府邸。

贺坔本是一个多话之人，以前在武州的时候，嘴巴未曾停过，不待凌霜寒问武州众人的情况，贺坔已自是将这些说了出来，阵亡的，伤残的，因勇敢而受到升奖的，有不愿为官拿了朝廷的奖赐回故土的，一晚上，就在贺坔的讲述中过去了。

天明，城门大开之时，贺坔正准备同凌霜寒离去，不想管家来告知，昨天半夜，宫里的人来传话，说是皇帝派楚清秋连夜出城办事，而楚清秋不在的这几天，为了保护王府，皇帝已派人将王府围住，无皇帝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凌霜寒闻言，身子一震，难道慕容颜已知道自己的藏身之处。

不一会儿，管家又来请贺坔，说是有一位太医，奉皇帝的命令，要见贺坔，见贺坔满脸疑惑的离开，凌霜寒脸霎时惨白，慕容颜知道，昨天夜里，自己走的时候，慕容颜就在门外，否则，慕容颜就算知道，自己会藏身在楚清秋这里，也未必会知道是贺坔来救的自己，是慕容颜放自己离开的。可既然当时放了，为什么不放自己真正的离开。凌霜寒心中惨笑，不是放，只是了换一个地方，关着。

慕容颜伤心欲绝的离去，凌霜寒以为慕容颜会放手的，虽然心很痛，可是，这样对两人更好，真的没有办法接受慕容颜，在宫里，只能在慕容颜的怀里安然入睡的时候，可是一醒来，心也会痛，似乎谴责自己忘记了父母的惨死，弟弟的夭亡。慕容颜夜不留宿，转身离开的时候，看着那落寞的背影，心也会痛。凌霜寒觉得自己的心被分成了两半，无论做什么，总有一半的心会痛。

凌霜寒见愁容满面的贺坔，后面跟着李太医。李太医先是给凌霜寒号脉，开了药，让贺坔拿出去，说是给外面的守卫，他们自会将药抓来，而后，便给凌霜寒施针，说是以后每日都会如此，看能否止住凌霜寒的吐血。

太医走后，贺坔忧愁的看着凌霜寒，道："将军，太医说的都是真的，贺坔不信，你只是小病，你只是小病，不会死的。"凌霜寒不答，只是道："贺坔，只怕是连累你和显甫了。"慕容颜的这一番举动，不是现表明，一切在他的掌握中，也许，楚清秋不是被派去办事，是被慕容颜扣押了。

第032(完)章

七天后，楚清秋拿着一个盒子出现在面前时，满脸的疑惑，第一句话不是问候，"霜寒，皇上时不时知道你在这里。"凌霜寒点点头，楚清秋叹道："这一趟差事派的有些奇，皇上命我到善魑国送一封信，说是极为重要，当即就让我出城，善魑国主，见了信，交给我一个盒子，说是里面是皇上要的东西，我日夜赶了回来，可皇上竟看也不看，就将东西给了我，说是给我府上的一位故人，从皇上派我差事起，我心里就不安，总觉得皇上似乎已经知道了。"

楚清秋不知盒子里是什么东西，慕容颜让他将东西交给自己的故人的时候，楚清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凌霜寒，心中暗思，慕容颜已经知道凌霜寒在自己的府里，而一回府，围在外面的御林军，让楚清秋更加相信凌霜寒没有逃离，一进门，管家就把这几日的情况告诉了他，楚清秋明白了，慕容颜一开始就知道了一切，只是，不明白慕容颜这么做的用意，

慕容颜竟然是让楚清秋去拿龟珠，难道慕容颜想通过这么一个方法，让自己服用龟珠，如果自己不服，慕容颜一定会降罪楚清秋的，凌霜寒叹道，难怪会放自己离开，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凌霜寒不明白，慕容颜对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执着。

管家来报，说是慕容颜在大厅，是来接人的。楚清秋大惊，看着凌霜寒，慕容颜居然会自己来，凌霜寒听了，默然不语，只是接过楚清秋手上的盒子，向外走去，到了门口，却停下来，道："显甫，你就当武州一别，便是你我二人的永诀，这世上已无你认识的凌霜寒了。"楚清秋愕然，道："霜寒，你?????"只是话到嘴边，却无法说出口了，这些日子听了一些传闻，也曾想从凌霜寒的口中得到验证，只是，见了面，又无法问了，不知该如何问。

凌霜寒继续，道："显甫，你也不用出去了。"凌霜寒不想让楚清秋看见自己面对慕容颜的情形，事实上，凌霜寒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慕容颜，贺坔去煎药了，凌霜寒想早些离去，否则，不知该如何想贺坔道别，楚清秋不在场，也可以免掉一些繁文缛节，尽快离开。

凌霜寒来到前厅，慕容颜正负手而立，面向大门，想来是听到了凌霜寒的脚步声，慕容颜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凌霜寒手中的东西，淡淡道："走吧。"说完，便转身离去，似乎也不担心凌霜寒会不跟上来。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出了王府。

出的府来，王府门前停了两匹马，慕容颜将一匹马的缰绳递给了凌霜寒，接着就上了另一匹马，凌霜寒也上了马，二人并行在大街上，已经是晚上了，街上空无一人，只有马踏地的声音，愈发显得大街道的冷清与寂寥，凌霜寒到了大都，一直待在皇宫，对大都的街道并不熟悉，亦分不清这里东南西北，只是跟着慕容颜，慕容颜也未扬鞭，任由马缓缓前行，不发一语。

凌霜寒逃走的那一刻，慕容颜就站在门外，当时并未进来，慕容颜心中有一丝渴望，希望凌霜寒不会走，可静闻水声响起，慕容颜在门外仍是立了半天，不敢进去，虽然希望凌霜寒会留下，可是，如果一进去，也是希望破灭之时，推开门，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子，开着的窗户透进阵阵凉风，慕容颜失望到极点，慕容颜没有进去，关了门，离开了。

即使这样，慕容颜仍是无法让凌霜寒离去，修书一封给善魑国，并让楚清秋送去，派兵围了王府。善魑国本是秦国的附庸国，书中慕容颜清楚明白的写到如果善魑国不将龟珠献上，自己一定会铲平善魑国，所以，慕容颜不担心善魑国会不献上龟珠。

而在这几日里，慕容颜想了很多，想起武州外，凌霜寒带领几千精兵将自己的大军杀的节节败退，身上那股盎然斗志，武州将军府里的清雅淡隽的身姿，寝宫中安然睡于身旁的睡容，雨晴苑里淡漠的面庞，和无助忧伤的表情，一一闪现眼前，此刻，慕容颜也分不清自己是先爱才，还是先爱人，也许是先爱人，只是当时不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