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人不下霜月————枫落霜花红

昏昏沉沉之中，只知慕容颜等人是日夜赶路，偶然醒来，便见眼前风光已于汉国不同，便知是入了秦国境内，一切皆成定局，心中更是悲凄绝望，凌霜寒便是在昏睡中，竟也是泪水涟涟，只是不自知。

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被放在软软的地方，似有车轮滚动的声音。亦不知是到了何处，疼痛减轻，只觉很舒服，凌霜寒也懒得睁眼，便沉沉睡去。原来，慕容颜自离了武州后，便只带了几名亲兵去捉拿凌霜寒，其余人等和车驾仍是向大都方向，亦无人知凌霜寒逃脱。所以才会连日赶路，只要在到大都前赶上马驾，待赶上，离大都也只剩一日路程，

慕容颜在车里看着昏睡的凌霜寒，手抚上凌霜寒渐清减消瘦的脸，满眼尽是疼惜。乍听闻凌霜寒的逃跑时自己的震怒，和见到凌霜寒时又控制不住的暴怒，忍不住在其身上发泄，而后见凌霜寒昏迷，而后庭处的伤痕，已让慕容颜后悔不已，却也发现，自己对凌霜寒已是情根深种。

第一次发现凌霜寒因骑马而伤口裂开，心中更是痛悔不已，又何尝不明白凌霜寒的沉默，可不想放手。而不肯将凌霜寒双手的束缚解开，其实是怕凌霜寒会借由双手的自由，夺取马匹，再次逃走，
这几日，又何尝不知凌霜寒身子的不适和内心的煎熬，每次亦是去吻凌霜寒满脸的泪，却不肯用手去抚干，不过是想尝尝其中的苦涩，只是希望能安抚凌霜寒，却也不去想凌霜寒是在昏睡中，根本感觉不到。

慕容颜黯然长叹，心中默道："朕要你的心，可若是留不住人，这心又如何能得到。"却见凌霜寒在沉睡中，亦是眉头紧锁，便伸过手去，想要将那几道愁纹抚平，眼神却是痴痴的。

听见车外有人说话，"启禀皇上，大臣们已在城门外恭候皇上的大驾。"慕容颜方收回思绪，对来人道："就说朕连日车马劳顿，身子不适，不想见人，让他们都散了。"那人道了一声"是"，慕容颜又回过头看了一下仍在沉睡的凌霜寒，，想了一下，叫道"来人"，外面立马有人应声，慕容颜道："你立刻入宫传朕的旨意，让燕柔姑娘把雨晴苑收拾出来，调几个机灵，手脚伶俐的人到里头，让李太医也立刻入宫，在雨晴苑里待命。"就听有人道："是"而后一阵马蹄声，渐行远去。

一睁开眼睛，就发现眼前的事物尽皆陌生，稍稍有些失神，就听一清脆的声音道："哎呦，侯爷可醒了，再不醒，皇上怕是要把太医院的太医都下入大牢呢。"望去，一衣着华丽面，貌姣好的女子，正笑脸盈盈的看着自己，又吩咐道："来人，快去回皇上，就说是侯爷已经醒了。"看出了凌霜寒眼中的疑惑，又道："这是雨晴苑，皇上说了，侯爷就先在宫里住着，等侯爷府盖好了，侯爷再搬出去。"

是秦国的皇宫，回过神来的凌霜寒睁大双眼，坐了起来，已经到大都了，随即，眼神就黯淡下去，又无力的躺下了。

第007章

双眼空洞的望着床幔，侯爷府，那是慕容颜掩人耳目的说法吧，真的会让自己住在侯爷府，难道不怕自己再次逃跑，或许是在慕容颜对自己失去了兴趣后的才会让自己去的地方。失去兴趣，猛然间凌霜寒想到，如果慕容颜对自己没了兴趣，自己不是就可以离开了，可会是什么时候呢，而且，慕容颜是如何对自己产生兴趣的，是容貌，还是其它，如果是容貌，那自己就毁了这张脸，而且，即便不是因为容貌，凌霜寒相信慕容颜对着一张毁了容的人，会提起什么兴趣。

想到这里，凌霜寒立马从床上下来了，一眼就看见了放在桌子上的茶具，想也不想的就拿起了茶碗往地上一摔，只听一声清脆的声音后，碎成了几块，凌霜寒捡起一块大一些的在手上，就要往自己的脸上划去，却听到一声怒喝："你要干什么？"

凌霜寒身子一震，是慕容颜，只是仍紧握了碎瓷片，眼睛一闭，狠狠的就向脸上划去，"不可"是另一人的声音，而凌霜寒就觉着自己的手腕被东西缠住了，再也无法移动半分，身子也软了下来，被点了软麻穴。倒地之前，便被人抱住了。虽未睁眼，可凌霜寒还是知道是何人抱住了自己。不想看，明知道抱着自己的是慕容颜，如果可以，一辈子都不想看到自己最恨的人。

放回了床上，凌霜寒依旧闭着眼，只听慕容颜道："燕柔，谢谢了。""我是皇上派来伺候侯爷，这是应该的，若是有了岔子，倒真是该死了，也不值皇上谢。"是一位女子。却又听人道："启禀皇上，药端来了。""知道了。"

慕容颜见凌霜寒仍是紧闭这眼睛，却也明白，凌霜寒不愿看见自己，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看着众人出去后，方又回过头看凌霜寒，而此时，凌霜寒已是睁开了眼，用恨、怒还有警惕的眼光看着自己，慕容颜心中一叹，冷下心道："朕明白你的想法，你便是毁了这张脸，朕也会寻遍天下名医，用尽偏方，让你恢复如初，所以，朕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便是无法，你也休想朕会放了你。"

说着，又将药端了过来，将凌霜寒扶了起来，却见凌霜寒仍是紧闭双唇，心中又是痛又是恨，更兼着一丝怒，不得不压抑着，道："你若想朕早些离了这里，便将这药乖乖的喝了，若仍犟着性子，别怪朕用强了。"话一完，果见凌霜寒张了嘴，将药喝了。

待凌霜寒将药喝完。慕容颜便将凌霜寒的身子翻了过来，却听凌霜寒惊道："你干什么？"，慕容颜边去撩凌霜寒的衣物，边道："朕看看你那里的伤如何了。"凌霜寒又怒又气又急，道："你?????不、不用看，已?????已、已经好了。"慕容颜道："是吗，怎么好了？""已???已经不疼了，你，不用看了"听凌霜寒结巴急促的语气，慕容颜却是想笑，心道："倒底是开口说话了，真怕就此哑了嘴。"却道："你若不愿朕看，朕就找其它人来看。"凌霜寒倒是不作声了。

虽止了血，可还是有些肿，慕容颜便取了药，又涂了一遍。将凌霜寒的衣物整好后，方解了凌霜寒的穴，凌霜寒却是立马向里翻过深，靠了墙微微坐起，又羞又怒的盯着慕容颜，雪白的脸上泛红，模样甚是诱人，慕容颜只是心中叹气，道："你且休息，朕也不在这儿碍你眼了。"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凌霜寒却仍是不动，只怕慕容颜会转回来，却听见慕容颜在门外道："都好生伺候，若再有个差错，小心你们的脑袋。"只听的一阵参差不齐"是"后，便似有人进了屋子，而凌霜寒却见自己刚醒来就见过的女子到了床前，心方放了下来。

却见那女子道："奴婢燕柔，是皇上派来伺候侯爷的，侯爷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婢。"便是刚刚阻止自己毁容的那位女子，一个禁宫的宫女也会武功，而且功夫不弱，想来是慕容颜专门派来看着自己的，真是费尽心机，凌霜寒看着燕柔的目光也渐渐的冷了起来。道:"你们都出去。"燕柔道:"皇上吩咐过，说是侯爷跟前不能少了人，怕侯爷一是有什么需要，倒不方便了。侯爷若不喜欢眼前有人，倒要先回了皇上。"却见凌霜寒不再说话。

此时，有一人进来道："燕柔姑娘，皇上让咱家传话，说是将这屋里的易碎伤人的对象都搬了出去，怕侯爷不小心伤了自己。"燕柔道："知道了"瞥了一眼凌霜寒，却见凌霜寒一脸怒气的看着来人，心道："皇上对这人倒是有十二分的心，可人家倒不领情。"打发了来人，燕柔便吩咐众人将一些瓷器摆设等物收拾起来，再看凌霜寒却在生着闷气。

厨房又将晚膳送了过来，燕柔来请凌霜寒进食，凌霜寒只说了句"不想吃"，就让人将东西撤了，燕柔只得摇头，却道："侯爷若是不吃，只怕皇上待会儿就要过来呢，皇上说了，每日侯爷的饮食起居都要向禀报，侯爷如今身子还弱，太医也吩咐了，若醒了，饮食倒要好好调理，侯爷若是不吃，皇上只会是怪我们不会伺候，侯爷倒是体谅我们这些下人的好。"一席话，说的凌霜寒怒视着燕柔，只是过了会儿，却也还是去吃了。燕柔见凌霜寒勉强的吃了一些，也就不肯再吃，心道也不好太逼狠了，以后再慢慢劝吧。

一个是恨极，一个是爱极，可也不知何时能了。

第008章

用过晚饭后，凌霜寒只是呆呆的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一湖绿水，天色已暗沉下来，绿色深沉，湖水更显深邃。燕柔吩咐人将残羹剩炙撤下。却取了一件披风，走到凌霜寒面前道，"侯爷身子还未大好，还是不要在窗子前吹风的好，只怕又添病。"说着，便要将披风给凌霜寒披上，却见凌霜寒"嗖"的一起身，坐到了床上，靠着床栏，仰着面，呆望着床帐。

燕柔放下披风，便将窗户关上了。心中却是直叹气，"皇上这回怎么看上这么个性子的人，可也不知用了些什么手段，这样子，可也不知能不能劝过来，以后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了。"想着，便让人将屋里的灯播亮一些，又吩咐人去打听，皇上晚上在那里就寝，得人回报说，皇上没翻任何人的牌子，只说是晚上要批折子。

听见院子里一阵嘈杂声，跟着就有人来报说，德妃、丽妃、谨妃并几位贵人正在外面，说是听说侯爷醒了，要来看看侯爷。燕柔心道，来的还真是快，若不是慕容颜有令，说是无论是谁，进来都要通传，这人怕是早已经站在这里了，却见凌霜寒似未闻一般，仍一动不动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只得道："就说侯爷已经睡了，请她们先回去吧。"

"燕柔妹妹放心，我们不过是来看看，只一会便走。"说话的是德妃，倒底是没拦住，燕柔叹道，正想该如何圆刚才的话，就见凌霜寒站了起来，满脸怒气，道"看过了，可以走了。"燕柔听了一怔，话说的太直接了，见德妃的脸变了几变，忙道："娘娘，侯爷才醒呢，这规矩也还不知，娘娘先担待些。"德妃虽明知不过是推脱之词，可也知此人目前在慕容颜心里的地位，压抑着怒气，道："侯爷身子倒像是大好了，本宫也就放心了，也就不打扰侯爷休息了。"一甩袖子，便离去了，而其它几位也跟着走了，凌霜寒又气呼呼的坐在了床上。

凌霜寒刚才的话，却让燕柔想笑，可又不好笑，话太直接了，全然不顾不管是否会得罪人，又一想，这人是连皇上也恨着的，只怕连带着也恨着这后宫的每一个人，那里会有什么好话。

御医院将晚上的药送了过来，燕柔正担心凌霜寒不肯轻易就把药喝了，没想到凌霜寒竟没闹，一口气就喝了，然后放下碗，边道"困了。"燕柔忙命人去打水，伺候着凌霜寒洗漱完毕，又在香炉里添了些安息香，见凌霜寒沉沉睡去，熄了灯，就命两个平素较机灵的公公在屋里，待自己回来，才可离去，就出了院门，便往御书房去了。

见御书房亮着灯，明白慕容颜还未睡，到了门口便让人通传，不想慕容颜已经听见了，忙命进来。燕柔就进去了，见慕容颜在御案前批御折，只道了声"万安"，也未行大礼，便在一排椅子上坐下了。只等慕容颜看完折子，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慕容颜方抬起头问道："睡了？""是，若不睡，也不敢离开。"燕柔回道，"没再闹？""没呢，德妃、丽妃和谨妃来看了，只是把人给得罪了。"慕容颜一听，皱了皱眉，道："怎么回事儿？"燕柔便把经过一说，慕容颜听了，也是无奈道："话也太直接了，唉。"燕柔也道："是呢，别人还可，可这德妃却是太后喜欢的人，若是在太后面前说些不好的话，可就难办了。"慕容颜"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燕柔好奇的问道："皇上，这侯爷倒像是恨极了您，可不知皇上做了什么，让侯爷这么恨？"慕容颜道："燕柔，你不像是个爱理会是非的人，怎么今日倒也说这样的话。"燕柔道："皇上，这可无法，当日这消息传来，这宫里可都好奇呢，只说连赫连将军还为封爵呢，怎么这汉国的一个降将可就封了侯了，都好奇是什么样的人，才高八斗，能让皇上如此，可等回来了，皇上这几日的样子，只怕这宫里宫外现在都在议论着，燕柔虽也好奇，可若是不明白这其中的一些事情，这人可也难伺候，皇上若不愿说，就把燕柔还是调回皇上身边伺候，燕柔可不敢接这差事。"

"燕柔，你倒是敢威胁朕了。"慕容颜却也不恼。"皇上只说燕柔的话在不在理，若说威胁皇上，燕柔便再有十个胆也是不敢。"燕柔却是笑道，慕容颜叹了一口气，道："只是这事也是朕做的的太过了，一时也不好说。""罢，这只有皇上不想说的，可没皇上不好说的。"燕柔却是笑盈盈的看着慕容颜，只等慕容颜开口。

"其实凌霜寒根本不愿归降，是朕用了些手段，逼着归降的，还逼着他做朕的人，只是他中途逃脱了，却是被朕给抓了回来，当时气极，伤了他，朕因急着赶路，这伤未好好处理，所以，回到宫里，就病成了这个样子。"慕容颜面色凝重，后悔之情溢于言表。

却见燕柔仍是好奇的看着他，问道："那皇上，是先爱才呢，还是先爱人呢，才要使些手段？"慕容颜却被燕柔的这一句话逗乐了，笑道："这可有分别？"燕柔道："哼，皇上若是先爱人，只怕一开始就会温温柔柔的，若是先爱才，才会不小心伤了人。"慕容颜一听，便怔住了。

燕柔也不看慕容颜，继续道："如今是不管那个先，那个后，现在却是没了分别。只是，皇上，这人的性子左着呢，不是个好相劝的，这宫里多少人要巴着皇上，唯恐有错，莫不是小心翼翼的，可这人现在是恨不得能离皇上远远的，只怕到时候会故意做错事，不好收场呢。"说完，却看慕容颜呆呆的，也不知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忙叫道："皇上"。

只见慕容颜一把拽住自己的袖子，道："燕柔，朕如今是没了他，便活不下去了，朕便是一想到他要离朕而去，朕心里就揪着疼，当时珍儿死的时候，朕也是这感觉，燕柔，你说朕该怎么办。"

慕容颜的话，把燕柔吓了一跳，慕容颜所说的珍儿，却是慕容颜的结发妻子，二人感情甚好，却在慕容颜当皇帝前，难产死了，慕容颜当了皇帝，便将其追封为皇后，而至今也未立皇后，而皇后死的头三天，慕容颜是悲痛的不吃不喝，是太后出面，慕容颜才开始进食。

燕柔见慕容颜眼巴巴的，怔怔的望着自己，从未见过慕容颜有这种神情，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便也望着慕容颜，不说话，半饷，却是慕容颜回过神来，道："你陪朕去看看吧。"说着，松了手，便向门外走去，燕柔赶紧跟上，只是寻思着这半下午的情景。

也不知为何，心里涌现一句话来，不是冤家不聚头。

第009章

慕容颜一路上也不言语，只是往前走，燕柔便好不作声，只是跟着慕容颜，猛然间，就听到有人高声叫道，"不好了，有人投湖了。"燕柔"啊"了一声，，可又觉着不是，立马放下心来，这声音传来的地方，和雨晴苑不是一个方向。

没想到慕容颜一听燕柔的叫声，心里也猛然间想到了，施展轻功，就向来声的方向奔去，却见一些人在湖边围着，慕容颜道："什么人投湖？"声音竟有些颤抖，众人见是皇帝，立马跪下了，其中有一人回答道："回皇上，是储秀宫的小丫头呤儿，已经没事了。"而此时，慕容颜已看到一个宫女浑身湿透了躺在地上，慕容颜心放了一半，说道："先让御医看看，明日问问是为什么投湖，来回朕。"众人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