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男男的不幸生活----纪千秋

大妈回到屋里，李家树开始踢门。
半天不见王德川开门，李家树大喊大叫，邻居家一个膘肥男人探出身子吼道："叫什么叫，再叫揍你！"
李家树噤声了。
王德川这一次是铁了秤砣死了心要好好收拾他。
他也不是吃素的。转身跑到楼下打电话。
他找到他好朋友元君，两人吃了碗热气腾腾的面，李家树喝了一杯橙汁，吃饱喝足心满意足了，和元君边说边笑地上楼。
发现王德川抱着胳膊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他笑了："我以为你真的一辈子不让我进屋了。"
王德川看见两个小子搂搂抱抱的，李家树又披着别人的外套，心里有点不好受，嘴上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我以为你一辈子不回来，那我就省心了。"
李家树回到自己房间，像主人一样吩咐着："德川，晚上给我们炒几个菜吧，我们刚刚可怜巴巴的，两个人吃一碗面。"王德川笑脸相迎："好，好，我不会饿着你们的。"
李家树关上房门，和元君在里面嘻嘻哈哈，两个人不知道搞什么鬼，没有了声响。
王德川好奇之下贴在门口听，于是听到图下对话：
元君："就这么一次嘛，我不是好奇吗？"
李家树："不行不行，你正经点，老头子盯着我紧呢，他是死心眼儿，保守得狠。"
一听到"老头子"这字眼，王德川火气立即窜上来，方才正在切菜，手上菜刀还没放下，他就手持菜刀闯了进去。
李家树见状惊呼一声："德川，你想干什么！"
王德川怒气冲冲地吼："你们两个想搞去外面，去大街上也没人管，别在我房间里弄得乌七八糟！"
李家树生气了："搞什么搞啊，他就是想看看片子而已，你疯了吧，拿着菜刀想杀人啊。"
李家树一愣，吞吞吐吐道："我就是来问你们，今晚吃什么菜。"
李家树敷衍："什么都行，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王德川悻悻地走进厨房，狠狠地将刀劈在菜板上。
晚上，三个人其乐融融地围着桌子吃饭，王德川看着两个人卿卿我我眉目传情，气都气饱了。
李家树倒是照顾周到，先给元君加了一块肉，又给王德川夹了一片鸡蛋，王德川抬眼狠狠瞪了他一眼，惊恐地发现，李家树竟然留着鼻血。王德川立即上前扶住他，拿纸巾擦血，李家树感觉眼前晃晃悠悠地，转眼就晕过去了。
等他醒来，四面都是白墙。
李家树第一句话问："元君哪去了？"
王德川埋怨："你都自身难保了，还管元君？我让他回去睡觉了，晚上我看着你。"
"我怎么了？"李家树声音虚弱，楚楚可怜。
王德川看着无辜地睁着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可怜相，还真有些心动。
"你感冒、发烧、血糖低、急性胃肠炎，一起凑热闹。"
李家树有些吃惊："啊，还没死，我真是命大。"随即一拳打在王德川身上："都是你害我的，要不是你把我关在门外，我被大风呼呼直吹，我能感冒，能发烧吗？能染上急性胃肠炎吗？"
王德川这次不再屈服了："你怎么能全怪我？我让你穿着短裤满大街溜达？我让你去外面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让你颠三倒四地生活，天天不正经吃饭，吃一堆垃圾食品，不睡觉，通宵打夜机，看淫秽电影，打飞机，不注意卫生，呼吸的空气里都是细菌，不死得早才怪！"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李家树又露出无辜的眼神："我的职业是游戏策划师，每天要做的就是打游戏，通关，写攻略，写游戏脚本，给杂志写个稿子，画个插画，有时候卖个装备小赚一笔，可能你觉得我很卑微、生活很混乱，可这就是我的职业。"
王德川看来无比心疼和愧疚，他觉得自己话说得过重了。"学校也不用去了？不想拿毕业证？"
"我大四了，没课，不想晚上打扰同学休息，就搬出来了。"
"真的不是因为太邋遢，被同学赶出来？"
"切，我同学都特别好，抢着给我洗衣服，天天帮我打饭，哪像你这样的，跟我斤斤计较。"
王德川拍了拍他的头，两人相视一笑，冰释前嫌。
李家树问："你冷不冷？"
王德川愣愣地回答："不冷。"
"可我冷了，上来抱我一会儿。"
"哦。"王德川听话地点了点头，爬上床去。
李家树警告道："德川，以后对我好点，别让我病了，我病倒了还不得你操心。"
"你长期不注意个人卫生，生活在细菌滋生的环境里，能不生病吗？"
"这还不都是你害得？谁叫你不收拾房间的？"李家树发挥了蛮不讲理的本能。
"我一开始没给你收拾？不到两天就又恢复原貌了。后来我也懒得收拾了，你自生自灭去吧。"
"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你今晚吃饭明天饿不饿？明知道明天会饿今晚还不照样吃？对我也应该一样嘛。"
李家树将强词夺理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
王德川不耐烦地喝道："这是两码事儿！"
"怎么两码事，德川，你也算是有文化的人了，你做人不能双重标准呐，对你一套，对我一套，表面一套，背地一套，这样不公平知道吗。"
王德川已经被气得无话可说，直接把头往李家树的大腿上撞。带着哭腔喊道："老天，饶了我吧，我是好人。"
李家树笑道："老天不会一直欺负好人的，总有一天，你会迎来翻身之日。"
在那天到来之前，你都会被我欺负。
君不见，邪恶的笑容已经挂在李家树的嘴角。
王德川忽然问道："家树，你今年多大？"
"二十一，怎么了？"
"我不过才比你大一岁，真的。不信我给你看身份证。"
"不用不用，我信，你长得不老，不必验明正身。我相信你才二十二，然后呢？"
"以后能不能不要叫我老头子？"
李家树大笑："哈哈，老头子，老头子。我就这么叫你，等你真成了老头子，我还叫你老头子。到时候不就名符其实了吗。"

第 5 章
出了院，李家树又活蹦乱跳了，完全不能和医院里的打蔫的李家树联系起来。
这天下午，李家树浑浑噩噩地起床，发现肚子空空如也，不幸的是冰箱里也空空如也。李家树穿上外套去肯德基抱回来鸡翅鸡腿薯条鸡米花可乐回来。
坐在床上打开电脑，刚想享受美餐，王德川回来了。一见李家树正拿起薯条往嘴巴里塞就恼火了，他一把夺来袋子，喝道："你不知道自己容易犯急性胃肠炎，还好赖不知地乱吃东西？"
李家树又露出一双人畜无害的纯洁无比的大眼睛："我有什么办法，家里一点饭菜都没有，你难道让我啃白菜？"
李家树的肚子又恰到好处地咕噜咕噜直叫唤，王德川有些心疼了。
都把他饿成什么样了？饥不择食的。
"不是告诉你别吃肯德基这些垃圾食品么？再吃就不给你做饭。"
"我错了，我不吃。我现在饿了，你去给我做饭吧。"
见李家树勇于承认错误，王德川语气也软下来："要吃点什么？"
"简单点就行，盐焗虾、口水鸡、鱼香肉丝、雪棉豆沙......"
王德川打断道："你当我是保姆还是厨师？"
"德川，你这么说我可就伤心了。我什么时候把你当成保姆了，请保姆可是要花钱的啊。"
"好，你给我等着。"王德川咬牙切齿。
饭做好了，王德川叫李家树吃饭，发现肯德基的袋子只剩下骨头。
"李家树！这里面全是苏丹红，你要吃死是不是？"
李家树一边赔笑一边赔罪："我错了，我错了。"道歉完又反悔："什么？我错了？谁叫你做饭那么慢，我饿了啊！"
王德川愤怒地盛了一大碗米饭，清炒土豆丝，黄瓜肉片，西兰花炒肉各一盘横在李家树面前，王德川发狠了："你要是不把这些东西吃光......"
李家树抢答："你就替我收拾残局？"
王德川瞪着他，双目炯炯有神。
"瞪我干什么？你又不是第一次吃我的剩饭。"
"你要是不把这些东西吃光，我就替你收尸！"
李家树突然沉声叹气，表情不胜悲伤。
"德川，我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随便。"王德川被他气得够呛，懒得理他。
"我得了食道癌，你以后都不用给我做饭了。"
王德川脸色突变，说不出是难过还是惊讶。"怎么回事？"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就是刚才的坏消息是假的。"
"你吓唬我啊，小心把你嘴巴抽歪了。"
"嘴巴歪了你怎么亲我啊？"
"你还油嘴滑舌？赶快吃饭！"王德川心里却莫名的感到有些--甜蜜？
"我就是想告诉你，能照顾我的时候尽量照顾好我，等到你没机会给我做饭的时候你找谁哭去啊。"多少东西也塞不住李家树的嘴。
"吃吧吃吧吃饭的时候别说话别噎死你噎死你我更没处哭去明明好心做饭给你吃怎么就害死噎死呢全国人民都会替你谴责我我下辈子都洗不清了。"王德川再不一口气说出来，他肯定是要憋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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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王德川告诉李家树，他爸爸得知李家树大病初愈，让他们两人回家吃饭，专门给李家树炖了人参鸡汤进补。
李家树嘴一撇："鸿门宴！我不去我不去我真的不去，你把鸡汤带回来就行了，喝坏了我自己负责。"
王德川一把拽住他的衣服不依不饶："这次你不去也得去，让我爸彻底看清楚你油嘴滑舌好吃懒做的嘴脸。"
李家树一笑："哈哈，彻底看清楚我之后，你爸只能越来越讨厌你这个儿子，以后会常常抱怨你，为什么他儿子是你不是我？到时候你别找我哭啊。"
第二日日上三竿，李家树不肯起床。王德川掀开他被子，李家树迷迷瞪瞪地说："你这个没良心的，不知道我早晨八点才开始睡觉？别折磨我了。"说完了翻个身继续睡。
"既然你不爱去，我一个人去了，东西打包回来给你吃，你继续睡吧。"李家树懒懒地应了声。
王德川只好叹气，出门。在门口转悠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李家树打电话。
李家树睡了一觉，迷迷糊糊地接电话，电话那头王德川说："家树，给我开门吧，我钥匙忘带了，手里拿着盐焗虾和口水鸡，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李家树一听着两样东西，精神不由得一振，再也不犯困了。一路小跑给李家树开门，结果看见李家树双手空空。"你骗我呢？"
"不骗你你能起床吗？别惦记着你的盐焗虾和口水鸡了，我妈准备了一桌子的好东西。"李家树懒懒散散地刷牙洗脸，很不情愿地跟着王德川"回家"了。
饭桌上，王德川的妈妈一直对他不冷不热，有时候还用眼神来"伤害"他，他爸爸倒是很开明的一个人，和和气气、轻轻松松地说笑。不停地给李家树夹菜，李家树眉开眼笑地看着王德川，向他炫耀，故意挑衅。
吃完了饭，王德川很勤劳地帮他妈妈刷碗，他爸爸和李家树一起坐在阳台。
他爸爸递给李家树一支烟，李家树说了句谢谢，不客气地接过来。
他爸爸问："你现在是一个人？"
李家树点了点头："是一个人。"
"你年纪也不小了，没谈女朋友？没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李家树笑了："有时候想，有个女朋友多好啊，有个老婆多好啊，当然这只是在没有人给我做饭、没有人给我洗衣服我才发出这种感慨。大部分时候我还是喜欢一个人，单身多好啊，结了婚拖家带口的多麻烦。"
王德川的爸爸叹道："结婚不仅仅是拖家带口，结婚意味着责任。"
"所以嘛，我连自己对自己都负责不了，更别提对别人负责了。"
"如果不想结婚，如果觉得一个人......辛苦，你就经常和小川回来吃饭吧。我待你会像待亲儿子一样。你总不能一辈子，只是一个人。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想摆脱父母的束缚，喜欢做浪子，但是上了年纪，也希望有个家。"
李家树听了越来越不是滋味，眼中竟然湿润了。

晚上，两个人一起坐车回家。李家树炫耀道："你知不知道你爸今晚和我谈了什么？"
王德川摇摇头。
"他说，让你经常带我回家吃饭，待我就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你明白他的意思了吗？"
王德川依旧摇头。
"笨！你爸的意思是，把我当成自己人了，你以后还敢欺负我？"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李家树突然抱住王德川眼泪直流。
"怎么了怎么了？"王德川觉得他哭得莫名其妙。
"你爸爸真好，我想家了，我一个人在外太孤单了，死的心都有。"
"别难过了，你不是还有我吗？"
"你以后不准欺负我，不准训斥我，不准对我吆三喝四，不准让我干这干那，我吃薯片吃汉堡包你不准一把抢过去......"
"我以前这样对你的？"
"当然。"
"那也真不象话，我知道我错了，以后都不会了。你别哭了啊。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
李家树一抬眼，眉开眼笑。"谁说我哭了？我眼里进沙子而已。"

第 6 章
这几天李家树有点反常，见到王德川也闷声不吭的，简单打个招呼就进屋了，一头扎进被子里。
王德川坐在他床边，关心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最近发生不好的事儿了？"
李家树笑了笑，仍是笑得那么没心没肺。"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发生什么了？"
"我要出国了。"
王德川先是一愣，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对我来说还真是天大的好消息，真该开香槟庆祝。"
"这样一来你以后就不必帮我扔垃圾洗衣服做饭了。我真替你感到高兴啊。"
李家树呵呵傻笑，王德川笑不出来了。"去那个国家？英法德意日，美澳加拿大？"
"马来西亚。"
"那么远啊。"王德川觉得心中有点失魂落魄的滋味。
"没办法啊，谁叫咱们不幸生在中国这个地大物博的地方呢，这要是在欧洲，已经跨越好几十个国家了。"
"去了之后做什么？"
"不知道，公司派我去的，大概是做游戏软件、游戏硬件、游戏商务这一块吧。"
"什么时候走？"
"下个礼拜一。"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公司也是才决定的，早告诉你有用吗？你买张机票跟我去？"
"谁跟你去？去了之后给你洗衣服做饭？别做美梦了。"
王德川摔门就走。

晚上王德川醉得一塌糊涂，李家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江华扶他进门的时候，他愣是死死抓住大门，怎么劝怎么哄也不进门，一个劲儿说要再拼三百杯。
好不容易把他弄上床，江华临走还遭到他的拳打脚踢。
江华指着李家树吩咐："小子，好好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