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庆系列----雅生

《节庆系列》系列。
四个好友、两对情人，当楼上楼下的室友生活开始，爱情也默默萌芽。
此生我只想与你携手，无论什麽节日，都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庆祝。
这样的话，我们的人生，都会光辉灿烂吧。

愚人节的定时告白(上)

「我爱上你了！」
水悠冷冷地看著眼前面红耳赤的男人。
在听到爆炸性的台词前两分钟，他还好好地躺在床上，前一分钟，他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当他手上的电子表尽责地「哔哔！」两声告知十二点的来临之後，他拉开门，披头就听到这麽一句。
对於一个十一点一定要阖眼睡觉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看见水悠冷著脸，日晖的脸色也刷白了，「悠......？」
「我知道今天是愚人节，但是你也没必要开这种玩笑。」伴著一贯的冷淡语气，水悠「碰」地甩上房门。
「悠！开门！」日晖死命地拍打房门，好不容易看见心爱的人儿再次冷著一张脸将门拉开，他紧张地道：「愚人节是明天！今天是三月三十一日啊！而且我──」
水悠没讲话，只是把手上的表举到日晖面前，那上面很清楚地亮著「００：００」，还真感谢高科技夜光功能。
「可是！」日晖瞠目结舌，举起手上款式一样的电子表，这个表上的数字是「１１：５９」。
水悠白他一眼，「你的表慢一分，请以我的表为准。」说完再次甩上门，丝毫不留情面。
日晖不敢相信他鼓起勇气告白，居然就因为差那麽一分而让水悠以为是愚人节的作弄，说实话他当然要负一半责任，今夜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觉得无论如何要坦白说出来，他已经忍无可忍，再跟水悠待在同一间屋子里而什麽都不能表示，他会崩溃，一想到此他就觉得满心痛楚，左思右想之後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决定要告白，哪有注意到时间......
但是，从一年前他们分租公寓以来，两人已经相处了整整一年欸！一年的同甘共苦、一年的相依相偎，为何水悠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的心情？为何水悠依然是摆著那张冷漠的脸？难道水悠果真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一点点都没有吗......？
心口疼到发酸，但与其这样下去，不如被正式地拒绝，那还比较痛快。
手表「哔哔」地宣告十二点来临，日晖把表调快一分钟，以符合水悠的时间，再次伸手拍门。
水悠开了门，还是那张冷漠的脸，白皙的皮肤像结冻一样冷冷淡淡，深幽的黑色大眼中闪烁著不悦的光彩。
「我是真的爱你！」日晖立刻切入正题。
「我就说不要开这种愚人节玩笑啊。」水悠冷冷回答，表情是终年的寒，「你自己想一想，你平常那麽羞涩的一个人，女同学问你是不是喜欢我你都要支吾半天，鬼才相信你会说爱呢。」说完又要关门。
「不是的！」日晖一脚卡入门缝中，强行把门撑开，脸上挂著惊惶的表情，「我是怕、我是怕你再也不跟我说话，因为我们是同性，我什麽也不敢说......」
「然後偏挑四月一日说？」水悠冷笑一声，「让我去睡吧，不要开这种鬼玩笑。」
「这不是玩笑！还有为什麽四月一日不可以告白！？」日晖也有一点动怒了，「我们是台湾人，过什麽愚人节啊！？我的感情是真的！我一直都──」果然要讲出来还真的有点脸红，但是事到如今根本也没什麽好羞的了，「我一直都爱你啊！」
「你骗谁啊？」水悠给他一个白眼，「我们认识一年，你的『一直都』是什麽时候开始的？」
日晖整张脸都红起来了，他搔搔头，「那个......其实我有一点一见锺情......後来我们生活在一起，越认识你，那份感情也就越深刻，其实我一开始没有发现，但是最後终於发现没你不可......」
「这就是你明明跟我认识不深却吵著要一起分租公寓的原因啊？」水悠看起来有一点点诧异，虽然那张脸仍然冷漠，但跟他相处一年而且无时无刻不在关心他、注意他的日晖却能从很细小的情绪反应中察觉水悠的心情。
「对，因为我实在是......」日晖的脸已经红透了，「我知道你不一定可以接受我的感情，可是我实在是......没办法克制自己......」
「不会啦，忍一年了不起。」水悠随性地摆摆手，还是冷淡地道：「好了，我知道了，去睡吧。」
「等等！」日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你、你就这样打发我走？你不给个回应？」
「我不是称赞你了不起了吗？」水悠不耐烦地道。
「那个哪算回应啦！」日晖大声抗议，「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还是认为那是个愚人节玩笑！」
水悠没回答，一副默认的样子。
「我不是在开玩笑！」日晖暴走了，「我是很认真的心情！你就算不喜欢我也要给个乾脆的拒绝好让我死心啊！」
「你就会在一些小地方固执......」水悠翻了个白眼，「很晚了去睡啦，四月二号再谈......如果你的演技可以撑到四月二号啦......当然那时候再来开玩笑我可是会揍你的。」说完伸手去推日晖，又打算关门。
「我要说多少遍才能让你相信这跟愚人节没有关系！？」日晖抓住他的手，牢牢握著，「我没有在小地方固执，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欸！」
「好了，我去睡了。」水悠乾脆把门打开，手抽走之後就走回床边，躺下。
「水悠！」日晖跟过去，蹲到他的床边，一脸认真，「那我决定了，今天一整天，我每个小时都要跟你告白一次。」
「你说什麽？」水悠睁开眼，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颤声道：「你是说我今晚不用睡了吗？」
「我要让你相信我是真心的！」日晖大喊，「我的告白和愚人节根本没有关系！我要让你知道我是真的爱你！再怎麽样你都要给我一个正经答案！就算不爱我也要让我知道啊！」
「好好随便你，横竖这是我们认识一年来你第二次任性而已......」水悠头痛地闭上眼睛，「在一点之前我还有五十分钟可以睡，愿神保佑你也睡著，这样我就不用被吵醒......」
「第一次是什麽时候？」日晖楞楞地问。
「是我们四个说要分两组买房子的时候，你和千帆吵著要和我住，搞得白苹很沮丧，说是不是他人缘太差，最後千帆没吵赢你。」水悠淡淡地回答，「那时候我还想说『这个人实在任性到不行』，结果我们一起住了一年，你对什麽事都随和，个性更是羞涩得很，和我争吵没两句就认输，靠你近一点就会脸红......」
「只有你啊......因为我好喜欢你......」日晖的脸又泛红了，「随和表示我不是很在意，可是只有你，我从头到尾都是认真的。」
「是是，麻烦你一点再告白，我还有四十五分钟可以睡。」水悠道，接下来整个房间就陷入一片静默。
日晖睁著眼，倔强地要撑到一点，脑海中想的是水悠跟他相处一年的点点滴滴，一开始水悠完全不习惯他，戒心很重，冷漠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直到慢慢发现他似乎无害，才肯跟他近一些，後来，水悠会对他笑──虽然次数跟七级地震的数量一样少，但是每次都让他震撼，当然，那是幸福的震撼。还有，水悠也愿意跟他窝在同一张沙发上看电视，或者在出去逛街的时候让他以免得走丢的名义牵著，或者跟他吃同一盘东西──水悠有点洁癖，他可是不愿意和任何人分享食物的，千帆是他死党，但是千帆吃过的东西他死都不肯吃。
他还记得第一次水悠跟他一起吃的东西是可丽饼，那时候两个肚子饿的人只有他有带钱，水悠虽然嘴里说著不用，却一直盯著他吃一半的可丽饼，最後终於忍不了，一把抢过去就咬。
那次之後水悠就不忌讳他的口水，千帆直说好神奇，他没发表感想，只是在心底偷偷高兴。
老实说他一直吃千帆的醋，毕竟千帆比他早认识水悠，两人的感情也更好，但是当水悠介意千帆的口水却不介意他的时候，他觉得他赢了。
很幼稚，但是有什麽关系？成熟一斤值多少钱？他可是恋爱中的男人，他有权幼稚。

愚人节的定时告白(下)

胡思乱想到了一点，日晖还真的摇醒水悠，水悠醒过来，嘴里喃喃骂著神没保佑他。
「我是真的爱你，我想要跟你交往，我想要牵你的手，我想要在夏天的午後雨中帮你撑伞，我想要在冬天的寒风中帮你披外套，我想要每天一早睁开眼睛就看到你，我想要跟你继续这样过一辈子，如果你愿意把你的手交给我，我保证会呵护你一辈子。」日晖认真地把想了二十分钟的台词说出来，「拜托，悠，请你给我一个答案。」
水悠把右手伸给他，闭上眼咕哝道：「没有答案可是有手，要就拿去，离两点还有五十八分钟。」说完就继续睡。
又再次被当成开玩笑了，日晖有些丧气，还是握住水悠白皙的手，忍不住道：「我一直都觉得你的手好漂亮......你知道吗，每次你做粗活，我都不舍......」
「我哪有做粗活？」水悠懒声回应，「家事都是你在做，我只要躺著等吃东西就好。」
日晖缓缓笑了，「因为我真的舍不得。」
「笨，像你这种温柔到白痴的人，早晚被整死。」水悠嗤笑一声，「好了别吵我，我要睡了。」
「嗯。」日晖帮水悠拉好被子，牵著他的手，沉默地看著他的睡脸。
一开始也许有机会放弃，只要离水悠远一点，就可以慢慢忘掉，但是现在，他已经无法忍受去假设如果水悠身边是别的人，他根本想也没办法想，要是水悠不在他怎麽过活。
冷漠的水悠其实很有正义感，但是他的正义感只发挥在他的朋友身上，日晖就是那种滥好人型的朋友，常常受到恶意欺骗，那种状况，水悠都会冷著脸出面解决。
水悠就是摆著一副「只有我可以欺负他，哪轮得到你」的态度，那种态度令他砰然心动，就像在昭告他们有非比寻常的关系，他是乐於被水悠欺负的，虽然水悠很少欺负他，最常是水悠拧著他的脸问说他怎麽又被别人欺负了，那种质问也是他乐於接受的，那代表水悠在乎，在乎他，因为水悠在这方面和他有一点像，都是对於不在乎的事物，就完全不放心力的。
而对於在乎的事物，就会完全投注心力。
他想要让水悠在乎他，想要水悠的在乎全都放在他身上，那当然不可能，所以至少......比起在乎任何人，都更在乎他，那也就够了。
接下来的每个小时他都真的把水悠摇起来告白，一直到早上九点他摇起水悠，水悠迷迷糊糊问说：「几点了？我觉得我都没睡......」
「九点了，没睡的是我。」认真回完话，日晖开始告白：「你也许会质疑男人怎麽能爱上男人，但是爱本来就很奇怪，没有理由可循，我也一直以为我会爱上女人，普普通通地结婚生子，直到我遇上你，我才发现我一直以为的爱有多肤浅，我愿意为了你付出一切，只要你肯对我笑，就像周幽王一样，亡国我都不在乎，因为我只在乎你！一开始我有想过也许只做朋友也可以，但是现在我只想要一辈子缠著你，这麽说也许很自私，但只要有一点希望，我就绝对不会放弃！」
「喔，不错，一次比一次肉麻了。」水悠抽回被他握了一夜的手，看了一眼表，翻身下床，「对了，要是我不爱你，却打算一直给你希望，你要怎麽办？」
日晖露出一抹苦笑，「那我还是要坚持下去。」
「所以说你笨。」水悠白他一眼，「那要是我嫁给别人咧？」
日晖的笑容更涩，呐呐道：「那我就只好放弃了......我是希望你笑的，如果缠著你只让你讨厌，那我就放弃好了......」
「所以说你笨。」水悠点点头，「出去做早餐，我要更衣了。」
「噢。」日晖乖乖地站起来，转身出去做早餐了。
早餐完，两人过著普通的礼拜日，唯有日晖非常坚持整点一定要告白，手表一「哔哔」地响，他就冲到水悠旁边长篇大论地吐露爱语，而且越说越流利越不害臊，一次比一次肉麻。
「千帆和白苹要是听了你的告白，一定会震惊一小时都无法恢复。」听完晚上九点的那一场，水悠忍不住认真地发表感言。
「那他们不就要一直石化了？我每个小时都会告白一次啊......」日晖也认真地蹙著眉。
「是啊，今年愚人节真是不同凡响。」水悠捧起书，刚好遮住脸，但想也知道他的表情大概还是一片冷。
「这不是愚人节玩笑，我要说几次？」日晖低叹著，「不要不把我的爱当一回事，那很伤人。」
「如果你最後跟我说『哈，我是开玩笑的，愚人节快乐！』那才伤人。」水悠冷冷地道，照样看他的书，「快去想台词吧，我期待十点那一场。」
「那十一点你要去睡吗？」日晖蹙著眉，视线像是穿透了书，定在水悠脸上，也像要穿透那层寒冰，看入他心中。
「不，我十二点听完最後一场再睡吧。」水悠没有把书拿下来，像冰，依旧不融。
日晖点头，叹气。
十点的那场果然很精采，十一点的又更肉麻，水悠从头到尾却也很不给面子地冷著脸，对於那种掏心挖肺的炽热像是充耳不闻，十一点过後，他打著哈欠，频频看表。
日晖也在看表，直到手表「哔哔」地宣告四月二日的来临，他认真地牵起水悠的手，沉沉地道：「我知道，如果接受我的爱，可能会给你很大的负担，但是无论是什麽困难，我都愿意和你一起面对，十二点了，这是新的一天的开始，我依然要告诉你，我是真的很爱你，无论是圣诞节、情人节，甚至是愚人节，这份感情都没有任何虚假，悠，我爱你，你可以和我交往吗？」
水悠沉默了两秒，对日晖来说，这令他屏息的两秒，无疑是最沉重最冗长的两秒，然後，水悠低下头来，肩膀微微颤抖，语音带著一丝经过压抑的哭音，「所以......你是认真的......」
日晖的脸色整个刷白，脑海中一片空，心如堕冰窖，「对你......我一直都是认真的......」心很冷，而且冷到有点疼痛，那份痛楚令他觉得窒息，他想要闭上眼，就这样昏过去。
水悠没抬头，握紧日晖的手，「对不起......晖......对不起......我对你只有朋友的感情......我以为，你只是想开一个别出心裁的愚人节玩笑，晖，对不起......」
原来明白地被拒绝竟然是这麽痛，日晖闭了闭眼，想要痛痛快快地哭。
忽然，「哔哔！」那是他很熟悉的电子表的报时声。
「哎呀。」水悠迅速抬起那张没什麽表情的小脸，翻手看表，「糟，时间没抓好......」懊恼地蹙了蹙眉，他一脸抱歉地对日晖道：「对不起，现在补说啊，愚人节快乐！」
「什、什麽？」日晖瞪大眼，一脸震惊，「你、你刚是在开愚人节玩笑？可、可是我明明把表调快一分钟......」
「所以说你笨嘛！我把表调慢了一分钟，结果又落差了啦！」水悠白他一眼，两人对看了几秒，他实在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那笑容美得太过火，像是盛开在雪地里的芙蓉花，「你真的不是笨而已欸！还很迟钝啊！我等了一年，你选那什麽烂日子告白？」
「我、我......」日晖呆呆地看著他，「你是说你也喜欢我？」
「白痴！是爱啦爱啦！」水悠笑著轻敲他的头，「哎呦！我对你一见锺情啊！可是你看起来像是正常的好男人，我怎麽想都觉得不该把你拖进这个世界，但你又一直那麽温柔，而且一副把我当情人呵护的样子，我真的好烦恼你知道吗......烦恼一年你选那种日子告白，还在我睡得正好的时候，我好想甩门......」
「等等，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认真的？」日晖瞠目结舌。
「知道啊，你不会开那种玩笑。」水悠偏了偏头，唇畔勾上笑，那是沾了蜜的芙蓉花，不但美，还很甜，「我想多听几次告白，不行吗？」
「我、我痛苦了整整一年，最後还被你整......」日晖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我是造了什麽孽......」现在呢？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攀下这朵芙蓉？这朵他觊觎了很久，却只敢战战兢兢地缩在角落，偷偷呵护的芙蓉？是否只要他一伸手，就可以把这朵太耀眼的芙蓉花，攀折入自己的怀中，从此属於他，一生一世都不用放开？欣喜来得太突然，他如梦似幻，呆看著水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