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凉的。
这个城市的夏夜特别很凉爽,晚上是最好的消暑时光。
每个夜晚我都出没街头,享受晚风的滋润。家里没有空调,电扇也不常用,在家的时候我总是喜欢把铝合金的窗户移到两边,连纱窗也不例外,留出一片空挡任由风行,包括小虫子和讨厌的蚊子。
我闭着眼睛,捧着西瓜,靠在躺椅上,风吹乱了我的头发,吹散了我的视线,扬起我的思绪,画面无比飘扬和享受。当我看到电费帐单的时候,上面没有因为消暑的关系消耗了过多的能源而出现了超出我心理承受能力的数字,我会很满足,很感谢大自然的力量。
而此时的我依旧是闲逛在街上,皮肤有些瘙痒。每到夏天我的皮肤就很痒,特别是腿的部位。
我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来,开始挠自己的小腿,接着手往上伸,长裤遮住了我的手和我不美观的腿,一块块的红肿让我抓狂。就在我还算很克制自己,比较雅观地挠着痒时,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我对被别人盯着看是很敏感的,特别在这种时候。
我一侧脸,一双眼睛正盯着我的手停留的地方,我慢慢坐起身,也看着那个注意了我很久的人。这个人看上去就是个高中生,白白净净,眼睛还挺大的,一看就知道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知道掩饰自己的好奇心,不知道如何在不被别人发现的情况下观察别人。我正不把他当回事的时候,被他瞪了一眼。
"看什么看,要收钱的。"那个男孩子冷冷地说。
我愣了一下,四周环顾了一下,真希望不是和我说话,明明是他先看我的,现在的孩子真是的。我并不十分在乎,弯下腰去把裤管拉拉好,乘机又从手与腿之间的缝隙处瞄了男孩几眼,男孩原来手里还拿着盒饭,当我收回视线坐好的时候男孩起身向对面走去了。
男孩扔了吃剩下的盒饭,走进了对面的一家店里。啊,原来我竟然不经意间坐在夜店对面的地方休息。
上次经过这里,一个长得蛮标志的男人靠上来,一开口就很直接,我当时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我才莫名地快步离开。我看上去又不像有钱人,也不像空虚的人,怎么会被搭上了呢。
今天想想这店里还有未成年啊,那么嚣张,甚至连个小男生都敢看我不顺眼,虽然我刚才的行为的确不美观。
想着我便站起来,情绪坏了,这时想起了家里还有一个麻烦。
那个女人今天最好不要带男人回家,否则我就杀了她。
我一直是这么说的,可是她总是冷笑着,甚至是嘲笑着继续不把我放在眼里。
因为和某人吵架,所以我找了个女朋友,但是我太傻了,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最傻的其实是怎么就找了个这样的女人。从冒牌女友变成死皮赖脸的"家人",赶都赶不走。这个女人还老带一些不明身份的男人回家风风雨雨,还在我的床上,因为我的床相对她的比较大,给那女人睡的其实就是一张被我用棉花和毯子包装得看上去温暖的木板,反正她也是不经常回家。
我为什么不报警呢,因为她曾经哭着求我。虽然我知道大部分的情感是靠演技,但是我还是留下她了。因为她是个女人,外表再怎么样,内心极其脆弱,万一要死要活的非常麻烦。更重要的是,我也是孤独的人,家里需要一点生气,虽然没有预想中那么温馨。
除了女人的内衣,其他衣物都是我洗,房子是我打扫,饭是我做,虽然经常出去吃饭,女人真的像我的老婆似的,什么事都是我做,虽然我觉得不公平,但是让我有种不是一个人的感觉。
想到女人,不得不想到他,那个大少爷。他曾经也住进过我那平寒的小窝,什么事都是我做,但是我感觉很甜蜜,就如成家之后劳碌的生活一样。
"有钱了不起啊,有种把地球买下来!"
"好,我把地球买下来就第一个处决你!"
"你敢买下来,你要是买下来我就杀了你!"
我们是因为很多次的争吵而关系冷淡的,我们是因为关于买地球的话题而一个月没有见面,感觉就像分手了。只是我们没有说那几个字,这样的话是不是还有机会复合,还是继续折磨?
我是没什么资本的,我所有的资产比钱家大少爷一年的个人零用钱都少那么一点。
上帝是公平的,但造我的时候出了问题。我又不帅,又没钱,也没什么本事,就是肯吃苦,不知道算不算优点。而钱多多却是富豪的儿子,长得又秀气,很讨女孩子喜欢,而且人家家里还养了两个,还有一个比我们小一岁的千金,其实养几个都不是问题。
我是不是也应该改名呢,钱多多,俗的像暴发户的名字却又是多好的一个名字。
在我们的故事没有结束之前,我一直认为多多是个和其他少爷一样高傲,看不起小市民,诸如此类的人。我也知道"富贱"其实没太多可能在一起。
不过我每个星期六都会打电话给多多,每次的内容都是:多多你什么时候出来啊?什么时候有空啊?其实很想你啊......而且我也做好了准备,要是真的没希望了,出来了就谈谈分手的问题也可以掩饰我想见他的真实想法。
不过目前为止,多多都不愿出来,他说天气太热,太阳太厉害......他总是让我去他家玩。
家有什么好玩的,家是用来住的,伤心难过的时候躲起来疗伤,高兴的时候一个人狂欢,寂寞的时候打扫房间,有需要的时候找个人回来激情一番......此时又想到那个女人,没了心情,于是挂了电话。
主要是多多家太华丽,和我格格不入。他们是真正有钱有势的人家,虽然在这个城市还排不上前五位,他们基本的素质是有的,对我很客气,但是我很清楚他们家的人不把我当回事,看我不顺眼的忽略我,对我有意见的只能百般婉转地阻止我。去那种地方不会快乐,那不如不去,不去就见不到多多,他又不愿出来,真是矛盾啊。
要抓住男人,不用非抓住他的心,要抓住他的把柄。
那个女人是这么对我说的。我讽刺她说你只要和他们上床之后就没问题了,把柄也自然会有。
女人脸色大变,在她没有做出任何攻击前我跑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你怎么不对他说‘你不依我就杀了你!'?你不是最会吼的吗?!"女人用拳头敲了一下门喊着。
我又不是逼良为娼,抢民女为妻,来这招?怪不得冤魂那么多。
不过冲动的我居然真的跑到多多家门口,冲着他喊,你不出来我就冲进来杀了你!别墅传来多多的声音,他说不如我们同归于尽。
管家听着有些慌了,他以为我发神经病,急忙"请"我快点离开。
如果我们双双徇情,会不会也是美好的结局?但是我突然就觉得太愚蠢,不是我的风格,而且我们又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事迹。
不知不觉我又经过那家夜店,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出来,是那个女人,她没有看到我,我庆幸。原来她还会去这种地方,不过至少今晚家里能清净些。
女人已经走远,而夜店就在眼前,又有两个男人从里面出来,其中一个有些面熟,他们两个道别后,我和那个面熟的家伙对上了双瞳。
是那个男孩,他又盯着我看,嘴角似有一丝嘲讽。我纳闷我还没指责他的职业,他倒是很挑衅。
"小朋友,你还没成年就来这里做事?"我突然来了情绪对着他说。
"你又知道我没成年了?我做什么了?"男孩反驳得快。
"你说你在这里面能做什么,为什么不好好读书呢?"我就像个居委会的阿伯一样看着他,他的眼睛还是很清澈的,虽然有一些复杂的神情。
"呵,大叔,你想知道我做什么,那何不进来坐坐。"男孩冷笑一声,"我还可以帮你挠痒痒。"他揶揄着看了看我的腿。
"哼,我怕传染给你成为罪人......"我白了下眼睛转身就走,不想和他争吵。
也许是和多多吵多了,没了激情,而且我突然觉得如果不常在多多面前耍嘴皮,耍性格的话也许关系会更好。
可是我就是喜欢这样,其实大多都是玩笑而已,并无恶意。而这世界上也许也只有多多还能坚持和我斗个几回合,之后觉得实在招架不住了便对我生气。
所以,对于刚才眼前的男孩,并不想顶真,而且并不讨厌他。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的是警惕,掩饰,稚气......
他并不是把我当大灰狼看待。他一定是怕别人指点他的工作,他的为人,急于地掩饰,顾虑太多便不由得说了些不动听的,也不管对方什么眼神什么想法,也许是习惯了不信任,习惯了自我保护。
因为小时侯的我就是和男孩很相似的。在别人没有作任何反应前,先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而往往让别人误以为自己不是好孩子,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钱多多却是在我先出手前便逆转了局势的人。
第一次遇到他,在我没开口之前,他迅速地掏出钞票对我说,你陪我去修车然后去吃饭。我当时纳闷,难道这些钱和这些事就是我恶作剧把他轮胎弄得没气而得到的"报应"?
果然有钱人就是和我合得来,我本就憧憬过着"上层社会"的生活,而他们只要用钱便轻松搞定一切。
可是有一些事确实是钱买不来的,比如感情,比如地球。
于是我几乎快要放弃了感情,也只能放弃了金钱。
回到家的时候,我还在思索着,以至于忽略了家里的动静。等我回神之后,我冲向自己的房间,门却锁了,我急忙找钥匙却不见踪影,我骂了一句脏话,明白了那女人早有准备。原以为她今夜会太平的,谁知仍旧在我房间里和男人逍遥快活,而我只能忍耐。
最可气是那男人出来之后还抱怨连空调都没有,我看到那电扇开到最大,浪费地运动着,心在滴血。女人早习惯了我的"吝啬",她要是真的热得受不了定会另寻凉荫庇护。
"以为我这里是宾馆啊,怕热就别来!你......"
我破口大骂,差点和男人发生冲突,女人劝阻我们,把男人往外推。我们都压抑着情绪不敢完全发泄,因为毕竟周围是有邻居的,太张扬了大家都没面子。
我照旧指责了那女人一番,加上对刚才那男人的一痛批斗,倒在电扇前,很累。
"呵呵,你呀真是喜欢自作孽,这电扇比你还轻松。"女人并不生气,反正已经是老油条,"瞧瞧你的皮肤,还是去医院看看,小命最重要。"她的话里应该是有些关心的。
看病,反正夏天过了就好,何必破费。我拿来花露水,抹了抹便觉轻松很多。
虽然不屑于女人的劝告,但是还是没有必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经过一天一夜的思索挣扎,最后决定去医院看看。
不管怎么样,先听听医生怎么说,我采取什么行动,扔多少钱都是以后的打算。
我背了个斜挎的运动包出门了。我本来想等阴天或是下雨天去的,可是貌似没什么希望,而且又必须是工作日外。
到了医院必须挂号,还要排队。看皮肤的今天上午就两个人,我等另一个消失了之后才让医生给我诊断。
医生让我脱了裤子,看着我的皮肤很镇定,却叹了口气。再不堪入目的病情他都见过,所以不足为奇,只是他怪我拖延病情。
我除了大腿最严重,臀部还好,不过手臂最近也有些痒。医生说再不当回事就会传染身体其他地方,而严重起来可能会有得皮肤癌的几率。
我惊讶地看着医生,不会是吓吓我吧,皮肤癌的几率不会太大,我一定会更加重视,不用"威胁"我。
医生先配了外用的药膏,让我用着,如果好转了就没什么事,否则要进行检查,皮肤样本提取什么的,还让我有时间来复诊。我舍不得我的钱啊,希望这药膏能药到病除,至于复诊就再议了。
说起来我这个人也许很看重钱,多多以前也让我去看医生的,我编了些看过了没什么的等等一些话便蒙混过去。后来一次多多给我钱去看,我也没去,用在其他地方然后再骗他一次。
我这样的人不讨人喜欢吧,可是多多要和我在一起。他曾经很认真地告诉我他喜欢我,我说我是男的,我们"地位悬殊"等等,后来他搬到我家来,还是说喜欢我,我看他那么认真还有那么多钱就答应了和他交往。表面上看,多多从来没有抱怨过我家的设备,我的吝啬,有天我回家他请人装了空调,我并不高兴,因为以后的电费怎么办,在多多走了之后我把空调卖了,就是这样。
我曾经怀疑钱少爷只是像过农家乐一样想体验一下我的生活,而且是自由的生活,没有保膘,没有长辈的溺爱......所以他没有嫌弃什么,看不顺眼什么。倒是我,有几次要面对上门造访的长辈很不自然。多多的母亲,她也许是知道多多铁心要在我家待着,所以只是给了钱,参杂一些让我劝说多多回家的话,不十分明显,可能怕我绑架他儿子。而且总是有什么人或暗或明跟踪我们,说是保护,但是却像监视和偷窥般令人不爽。
不知不觉感觉汗流浃背,太阳火辣辣地穿透了我的身体。
去看病的时候还没这么热呢,我感觉皮肤又开始瘙痒。
仿佛几千只小得看不见的虫子在我的皮肤上爬来爬去,还可能从毛孔里进进出出,现在又是被汗水滋润,实在是让我想自杀。
我找了个隐蔽的花坛,掏出一包纸巾,这包只剩三张纸的纸巾放了很久的样子,也不记得是何时买的,抽出一张把大腿上的汗水擦了去,也不管擦不擦得干净,先止痒再说,用手抓了抓,有了刺痛,想起有药膏,便急忙拿出来,涂抹了一些,在光天化日之下先随便了事再说,我按摩了几下,朝周围看看,似乎大家都很忙没有工夫看我。我快速整理好一切,准备把包的拉链拉上。
猛得,我的手停住了,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包里的钱包呢?
我其实不喜欢用钱包的,什么东西往包里一扔便是,可是有些东西这么处理,乱了,找不到了更不好,所以随便买个口袋多多的钱包,把卡啊,证件啊,钱啊都放好,像一个小储物,拿出来,扔到哪里都是一个整体,觉得很方便。
可是这下可方便了小偷,要拿什么都拿走了。我的钱包不见了,我不敢相信。
我的呼吸很紧张,我茫然地环顾四周,一切都和我无关,每个人都不像小偷,每个人又都很可疑,我的表情是扭曲的,汗水不知道是冷是热溢满了无助悲哀的脸和这愚蠢的脑袋。
我感觉身上的虫子越来越多,他们肆虐在我身上行动,我抓着头发几乎疯狂,烈日让我头晕。我有些踉跄地向前走着,我的钱包里还有唯一一张小时候和妈妈的照片,很多人在钱包里放张照片用来装饰或者表明身份,怀念,显示独一无二性等等。而我本不想,却也这么做了,真是后悔了。我所有的回忆仅一张照片而已,所以十分容易失去,虽然妈妈早已离去......
"小宇宙燃烧吧......"
耳边是熟悉的台词,能清楚意识到周围很安静,但那个声音所在的环境却很激烈。
我睁开眼,果然一片安详,顿时有在家里睡大觉,做白日梦的错觉。
有些陌生的环境刺激我突然地从床上支撑起来,坐着,看见一个脑袋在床尾。床的对面是电视机,里面正在放的是"青铜小强五人组"的热血故事,我再熟悉不过,暂时被电视里的情节所吸引,但是马上,我才意识到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我觉得诡异,这个人在别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坐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俏无声息,表情认真,像个孩子,这样的情景实在诡异。比起放你不管,和伏在床边等待都来得奇妙。
我已经站在多多身边,而他也抬头看我,我担心他要说我什么,比如嘲笑我在街上晕倒之类的,或许有更尴尬的,我先开口说话,不给他机会,也想转移他的思想。
"现在电视还在放《圣斗士星失》啊,都那么多年了......"
"《圣斗士星失》?"多多疑惑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