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说过,你我的缘分不会如此浅薄。"
"......为什么是你?"
"什么?"
"最了解我和隐哥哥的,除了伊昔,就只有你了,可是......"坐起身,指尖扣在天魔戒的细链,"我以为会是一个好不识趣的无理之人,可是......是你......"
没有回答,良久,苏紫轻叹一口气,稍稍别过脸去,"别问,好吗?"
"什么?"
"别问,别问我为什么。"转过身来,慢慢伸出手,慢慢理好我额前凌乱的发,苏紫的声音透着巨大的寂寞与无奈,"小妍,我不会伤害你。不管我曾经做过的,现在正在做的,将来要做的,任何事,不管任何事,请你记得,我一定不会伤害你。"
"......那我该怎么办?"侧脸看向远处,地面上的碎梅悄悄地扬起,巧无尘埃。
"......寄人篱下,终归还是......"
"不。"沉声打断,拂袖的动作带起碎梅少许,"只有这次,不行。"
"......是吗?"
"隐哥哥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谁也抢不去的!"蓦地站起身,我看向苏紫,"你若为难,便由我来!"
"小妍!"
"走开!"
天魔弦瞬间而发,恍若佳人青丝。
堪堪以五灵正法格下攻势,苏紫扬眉,"小妍,方才我便在起疑,你练的,许是皠魄?"
"是又如何?皠魄神功我已练制第八重,看天下何人再敢阻我!"
"皠魄于你是为复仇利器,莫要它用!"
"便是称霸天下又如何?你又何来管我!"
五指蓦张,魔弦既出,势如破竹。
星罗棋布,与心同缄,迷之成兮,中有千千结。
额心恍然滚烫,仿若热浆熔岩。唯一双清凉的眼,温柔不变,长鬓梅见。
"......隐哥哥......"
所有的墨弦刹那怔然。
月下,蓝衣人蹙起的眉心仿佛尖锐的针尖,刺伤了双眼。
"......皠魄......第八重......称霸天下......"
箫冢隐怔怔地走来,蹙起的眉心是被伤害的痛。
"......我们约好了的,要一直在一起,当然就是一直到老。我又怎么会丢下你,独自离开......"
"隐哥哥......"
"......等报了仇,我们就和伊昔一起住在这里,再也不去过问那些乱糟糟的事情,就这样清风明月,安安静静地过完一辈子......"
"......我......"张了张口,却仅是无奈地摇头,心口忽然钝钝地痛。
"......成君以诺,必守一生......原来......这些......都是我一相情愿......"
"不,不对,不是的......你不要乱想,好不好?"抬头,看着他慢慢走近,看着他攥紧的手心。心口的痛尖锐起来,蔓延至四肢百骸。
"......原来......在你心里......竟是己身为大!商岚妍,你......好自私......想来,竟是我错看了你!"
"......"慢慢地摇头,再摇头。悄悄伸出手去,好容易扯住了他的袖子,却是一口完整的气亦提不上来。
琼雪饶香白梅缺。空自许清流。如今憔悴,蛮烟瘴雨,谁肯寻搜?
流年花下月前誓,曾共执纤手。天涯有后,月仍往昔,此心两愁。
"放手。"箫冢隐重重甩袖,转过身去,声音竟是沉重得发抖,"我要一个人静一静,莫来寻我。"
"......好。"仰起脸,努力让自己笑得很好看,"那等你静下来了,我再去找你,好不好?"
没有回答,箫冢隐的背影在月下碎梅里,沉重得可怕。
"隐哥哥!"
忽然站起,忽然跑过去,紧紧地抱起,紧紧地,将自己的身子紧贴着他的。
然后俯身,轻轻地低喃,"我喜欢你,我爱你......只是你......"
感觉怀里的身子狠狠地僵硬,我却是浅浅地笑着,慢慢地松开了手。
慢慢地,看着那温暖的背影,慢慢地,那背影模糊,看不见。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为什么隐哥哥会在这里?!"拼命地扯住随来的雪清崎的衣襟,狠狠地举起拳,却终是摇着头慢慢地放下,"罢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罢。"
"小妍......"
"走开!"猛挥手,天魔弦蓄势而出。
堪堪躲过那要命的利弦,雪清崎方站稳,便眼见那瘦小的身影摘下腕上的天魔戒,似是有深仇大恨般将其狠狠地掷出去。
然后,那小小的身影蓦地倾向一旁梅树,顺势便倒下。
......你仍不明白吗?没有你,我做什么都没有了意义......没有你,我有什么都没有了意义......
......你啊......才是我的所有,才是,我的天下......
......箫冢隐......箫隐......隐哥哥啊......
心脏的痛终于极致,在狠狠地将那劳什子天魔戒掷得远远的后,终是一股腥甜汹涌而上冲出口外,眼前黑暗而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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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过了很久很久,等我再次睁开眼,日已至西。
房内没有人,只有奚奴,歪着小小的脑袋,蹲坐在床头。
伸出手去,轻轻地在它的脖颈下搔弄,然后顺势将其抱来怀里。
床边的地板在薄薄的夕阳里有一种异样妖娆的红。奚奴小小的影子在地板上被拉得很长很长,几至门外。
伸出左手,做着怪异的姿势,看它们投在地上的影子。
漆黑的,怪异却扭曲着,好似是古老的始祖图腾。
"你醒了。"紧闭的门被推开,发出沉重的"嘎吱"声。
"我躺了多久?"
"十个时辰了。"
"......是吗。"
十个时辰,一天。
可是,他没有来......
在你心里,我真的就是变得那般不堪么?
你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小妍!"雪清崎蓦地握住我的手,"箫兄他......是有事在身,很忙。"
"不必安慰我。"瞥一眼他握住我手的手,我笑,"不会有任何事比我还重要的,以前......他都是守在床边,直到亲眼看见我醒,才会稍稍歇息一会儿......"
以前......每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手心里,一定会有熟悉的温暖......
张开手,再握起。手心里却是冰凉。
温暖在流失。
"小崎,我想出岛。"
"什么?"
"便是并蒂莲,亦会有风吹分离相争之时。许是在一起太久了罢,我想离开他一阵子。"戳戳雪清崎的手背,我浅浅地笑,"放心,只是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就回来。"
"那我和你一起......"
"不。"摇头打断他,我笑,"让我一个人好吗,一个人?"
"可是......"
"没关系。看,我有奚奴呢。"举起奚奴小小的爪子挥了挥,我笑得很开心的样子,"可不要小看他哦,便连钥牙先生都要忌惮他几分呢。"
"那......"
"......所以,让我一个人走罢,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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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公子,你在找什么,让奴婢帮你一起找罢?"
没有回答。
箫冢隐双膝跪地,每一寸每一寸都不放过地摸索着。
满地的落梅被拢起,再铺开,拢起,再铺开......反反复复,仿佛永不知疲倦。
......在哪里......
天魔戒......在哪里......
那是他的梦想,是他的愿望啊......
在哪里......我要找出来......我一定会找出来......
"怎么了,怎的都聚在这里?"
"少爷。"小丫鬟低头施礼,言语间颇有些无奈,"箫公子从昨夜起就一直在这里,似乎在找什么,可是奴婢问他什么他都不回答。也不说话,早膳午饭都没有用呢,这梅园的落梅都快被他数出个仔细数儿来了。少爷,这可怎么办呀?"
是为了他么?
寻找天魔戒,为了他,为了他的愿望?
......箫冢隐......商岚妍......
......其实......你们是永远永远,永远永远都不可能分开的......
......对不对......
心下忽然莫名的哀伤。
是为了自己么,还是,为了这本不该出现的罅隙?
"你们先退下罢。"雪清崎挥手,示意下人们离开。
"是,少爷。"抬头颇有些担心地看了那仍跪在地上浑然无人的背影一眼,小丫鬟摇了摇头,走了。
弯腰,将袖中的天魔戒轻轻放在地上,取少许落梅掩盖,再站起。
"天魔戒在这里。"
求施:
施主们若是有礼,请施舍在下少许回帖可否?在下欲知晓文章究竟好或坏?有无不懂之处,不尽逻辑之处?
还望诸位慷慨解囊,在下再次先行谢过
第十二章 两情罅隙,骄饶影断
"天魔戒在这里。"
下一刻,箫冢隐身形一顿,便已出现在面前。
好快!
绕是与其朝夕相处四年之久,绕是知晓其速度步法之快,却亦仍是被其此时的速度所震慑。
仅仅......是因为听得"天魔戒"三字......
弯腰捡拾起天魔戒,小心地拢入袖中。箫冢隐方才抬眼,稍稍揖礼,"多谢。"
只道此一句,便转身,匆匆离开。
"箫兄。"雪清崎蓦地出声。
身形顿住,稍稍侧转过身来,箫冢隐轻问,"有事?"
"......小妍他......已经出岛......"
"我知道。"
"什么?"
"......我这里,空落落的,模模糊糊地疼。"箫冢隐指着自己的胸口,神情是一种说不出的落寞,黯淡得了无神气,"我想,是因为失去了什么罢......"
手指在袖中收紧,嵌进天魔戒的锁链里。
"你觉得......除了他,我还有什么,是可以失去的?"
"......"
"没有,对不对?"箫冢隐轻笑,"因为......我活着,就是为了他......我就是为了他而生的啊......"
雪清崎狠狠怔愣。
"......我就是为了他而生的啊......"
这是需要怎样深的羁绊才能够产生的誓言,不老不灭,永徊天地间。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我了解。"
忽而翘起唇角,眼角上扬,浅浅地笑。
从怀中取出一只香铃,递过去。
"红线香的子香,主香在他身上。"
怔忪地看着那拢在掌心的小小香铃,箫冢隐迟疑地看着他,"你......"
稍稍偏一下头,雪清崎笑着转过身去,"千里姻缘一线牵。红线香可是最好的追踪香,子香在三千里内必可寻得主香。"
"......你......多谢。"
"呵。"雪清崎轻笑出声,"哪里的话,我们是朋友呢。"
"......多谢。"
"......快些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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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倚着梅树坐下,看满地的落梅被风吹乱,恍如漫天细雪。
再仰起头,便有一瓣梅花扬扬而歇,正落在眼下。
晨乳初曦梅蕊绽。迭影相和,俏妍穿花转。睡起夕阳迷醉眼。新愁长向东风乱。
瘦觉玉肌罗带缓。偏地碎雪,晚冬心俱寒。望极不来数红线。相见若真如不见。
"哼,痴儿。"
"你!"蓦站起身,指含暗夜琼花,雪清崎怒视倚在树干上之人,转瞬间利镖飞射而出。
仰身轻巧躲过,钥牙乜斜他一眼,眼中颇是不屑。
"四年不见便如此嚣张,莫忘了你这一身功夫是谁所授!"
"我从未曾将你当作师父!"
"我亦未曾视你为徒。"
"那阁下何苦纠缠于我?"
"嗤。"钥牙冷笑,蓦地身形一顿,便已出现在雪清崎面前。
雪清崎即刻出手,奈何手肘被制,暗夜琼花收亦不是,发亦不是。
便在此一瞬,手腕蓦地被擒,越过头顶紧扣在身后树干上。
下巴骤然被捏起,连同手腕一起,痛入骨髓。
钥牙的眼近在咫尺,红眸仿若赤炎。
他不说话,只是无声地,漠然地看着那双赤红的眸。
近在咫尺,怒火盎然。
钥牙冷笑,手下加劲,不期便听得一声闷哼。
"你以为你斗得过我么?"眯起眼,钥牙轻扬唇角,冷傲凌然,"你只需照我说的话去做,照我说的话卑微地活下去。其它的事情,不容,亦不需你置喙。"
"......呜......"手腕与下巴上加重的痛楚令他轻声低吟,眼神却是愈发凌厉起来,狠狠一眼便向钥牙剜去,"......你......唔!"
"很不错的眼神。"钥牙轻赞着,提膝再次重重击在雪清崎的小腹。然后松开手,看着他勉力以单膝支地,语音愈发冷漠高傲,"可惜,用错了地方。"
"......"
垂首。
地面的落梅被方才瞬间的争斗打散,凌乱不堪。
寂静无语,惟风相依。
"......小崎,你长大了。"恍若幻象,钥牙的声音蓦地温柔。
仿佛被这突然的温柔所惊吓,雪清崎骤然抬头,死死地看着他。
钥牙慢慢蹲下身子,小心地将雪清崎拥入怀里,小心地抚摩着他的发。
他轻轻地开口,声音温柔低喃,仿佛是在暖声哄着小小的婴孩入睡。
"你小的时候,很小很小的,总是喜欢跟在大人的屁股后面要糖吃。那时候的你,好听话......"
略略怔愣,心底里的最深处,有一个柔软的东西解开了束缚,悄悄地缠绵了他的心。
第一次见到钥牙,第一次唤他钥牙,第一次射出暗夜琼花,第一次月下的对酌......
雪清崎记得,钥牙笑起来的时候,总是会将眼睛眯起来,弯弯的,就像是一双月牙儿......
他记得,钥牙最爱喝的,是麻咂酒。开了坛子先灌开水,过半个时辰,用竹管插进坛子吸着喝才最有味道......
他记得,梅花树下,落梅漫天,他教他医术病理......
他记得,他惧水畏寒,总是想着法儿骗自己陪他走几百里路,只为泡一泡温泉......
他记得......
暖暖的声音晕染在耳边,就像是四年前一般的温柔,仿佛从未曾变过。
"......你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笨笨的总是管人要糖吃的小孩子了,你变聪明了呢......"
......钥牙......
......你回来了吗......
心下低唤着,垂睫,慢慢地伸出手。
"......知道故意将箫冢隐引来梅园,再故意令他听见了我和江离的对话......"
手臂骤然僵硬,双眸因惊愕而蓦地睁大。
雪清崎的声音轻轻地颤抖,"......你......"
"仅凭你,以为能在我的面前掩住气息?"钥牙冷笑,声音重又恢复冷漠与霸傲,"我不过是配合着你,故意问出那些话来罢了。"
"你!"
"原本你便是想让箫冢隐撞见江离修炼皠魄,我不过是推波助澜,助你让他们之间产生罅隙,好让你早日得成所愿。"
得成所愿?!
仿佛是最尖锐的细针,这四个字深深地刺痛了他。
"......可惜,你却将天魔戒交还的机会拱手让与箫冢隐,又将红线香交付与他,助他与江离相见。小崎,你仍是太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