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鸡手!"
"罗汉拳!"
"抓鸡手!"
"好像停不下来了耶。"小猪看着在炕上揪成一团的俩人。
"阿爹我困。"武金宝揉眼睛,金宝爹赶快牵她去洗澡。
武金宝在脚桶里面睡着了,金宝爹给她擦干,拿小被子裹好,抱在手上拍。
大块头先掉下地,潘金莲跟着下来,都狂喘粗气。
"打完了吗?"小猪问。
"小鸡鸡一直被捏在人手里,还能坚持到现在,不愧是条汉子。"小黑狼赞叹地说。"过去我低估了他。"
"排队洗澡,时间不超过一柱香,潘丫头先去。"猪肉男拿笤帚扫炕上的灰,金宝爹跟着换干净铺盖。
炕洞里火烧得挺旺。猪肉男抱了几大捆稻草在地上打底,铺了狐狸皮褥子,再上面是新棉花的垫被和盖被。金宝爹怕不够暖,把自己的汤婆子也塞进去。
小狼和小猪躺在自己窝里,小猪抱着狼尾巴。
柳条筐早就装不下他俩了,这个窝是武金宝拿草席搭的,现在也显得有点窄。小狼得侧着睡,脊梁骨贴猪肚皮,一条后腿跷在小猪身上。
他没觉得有啥不舒服,习惯了。
小黑狼听见雪花唰唰落个不停,明早上草荡子该结冰了。他打算去湖边的沟沟里掏丁岁鱼,运气好的话,半天就能掏十多条,够他俩吃的。
妈妈也会去掏鱼吗?
小黑狼在梦里又看到了妈妈的身影,像纯黑的箭一样,在一千座大山顶上奔跑,耳朵尖儿的茸毛比雪还要冷,比月光还要白。
武金宝趴在潘金莲怀里,大块头在打鼾。猪肉男和金宝爹还没睡,说悄悄话。
"往后梳掉的头发别扔了,留着我做网巾。"
"我剪给你。"
"我没鞋垫了,你给我做。"
"买吧,我针线不行。"
"不管,要大红的。还要条红汗巾。"
"嗯。"
"后天我和潘丫头下趟通州。"
"诶?"
"押一批军马,顺路捎点私货。"
"啥时回?"
"赶在小年前吧。"
"北边又有事?"
"不怕,每年都这样,小打小闹。"
"小心点。"
"嗯。"
"别在野店子里吃。"
"嗯。"
"明天我给你洗头。"
"嗯。"
小黑狼在半硬的淤泥里努力挖,等再下几场雪,湖岸会整个儿冻成硬梆梆的,到时就没法掏鱼了。
"猪头,叫臭小娘别在冰面上晃悠,淹死不管。"要不是被韭菜羊肉煎饼引诱,鬼才带她出来。
"小狼小狼,过来看,好多好漂亮的冰花。"
"切,少见多怪!"
他边挖边吃,连鱼骨头也不剩下。冬眠的丁岁鱼又肥又嫩,小黑狼口水一个劲流。
小狼打了两三个悠长的嗝,从鱼堆上抬起头。
"猪头!吃鱼。"
"来了来了。"小猪乐颠颠凑上来。"好多诶,我去叫金宝儿。"
"臭小娘不吃生鱼,留下几条整的就得。对了,她人呐?"
"刚才还在的。"小猪四下张望,"我去找她。"
"拉倒吧你,肚皮比山大,跑路慢过牛。"小黑狼叭地吐掉一片儿鱼腮,"我去。"
他鼻头在地上蹭两蹭,利索地蹿进灌木丛里。
武金宝蹲在地上,像个红红的小棉球。
小黑狼咬她裤子。
"叫你别乱跑,你丢了我可麻烦。"
"没事,我捡乌拉草呢,回去给阿爹做鞋垫用。"
"走了。"小黑狼咬住武金宝,很轻松地拖走。
"臭小娘,你吃那么多,咋就不长个儿呢?"
"谁说没长,阿爹天天给我量。"武金宝单手比划。"春天到现在我长了一寸,比白寿官高半个脑袋。"
"我呸,跟没长一样。"
小黑狼已经不能算"小"。今早潘金莲拉他去肉铺过秤,五十八斤,连尾近六尺。不过比不上小猪,小猪都一百二了,比金宝爹还重。白老板娘看到小猪,两眼放光问啥时杀,被武金宝抗议了很多遍。
"富贵儿会帮阿爹翻地、会数数、会驮人。它是我家伙计,不是养来吃肉的。"
老板娘听到阿爹俩字,就很郁闷的样子,连着砍坏了两块排骨。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如果男人能跟男人,猪能种地,那我一定能找到合适的,一定!"出了肉铺,潘金莲捏紧拳头向天嘟囔。
武金宝把乌拉草打成一捆系在小猪背上,剩下的鱼拿树枝穿了,提在手里。
"小串,回家了。"
小黑狼围着灌木丛跳来跳去,练腿。
"肚子又不饿,回去干嘛。"
"阿爹和大爹二爹在家等咱们呢。"
"有啥好等的,整天粘一块不烦?"小黑狼一个空中大滚翻,唰地跳过武金宝的头。"有空不如学学怎么搞食物。要是哪天他们嗝屁,你就惨了。这可是良心建议。"
武金宝两手拽住他尾巴,起脚踢屁股。
"不许咒我爹,快道歉!"
小狼呲牙咧嘴跟她拔河。"烂小娘,背后偷袭不算好汉,有本事单挑!"
武金宝立马扭住狼鸡鸡。
"猪头,你帮哪边啊,快动手!"小狼要害被制,单挑改群殴。
小猪从善如流,亮出法宝粉鼻子,跟武金宝蹭蹭蹭。
"金宝金宝,鸡鸡被捏很疼的,你轻轻捏一下就好了嘛。"
"妈的臭猪头,什么叫轻轻捏,老子的命根是人能捏的吗!拿獠牙戳她,快点!"
"可是你最多三天就被捏一遍耶。"小猪认真地指出。
小狼眼睛燃起仇恨之火。"肥猪瘟猪八蛋猪,背信弃义不是东西,老子一定要吃掉你吃掉你!"
"不吃可不可以?"
"那快去戳臭小娘。"
小猪没办法,用獠牙尖儿轻轻顶了武金宝几次。
"戳过了。"
"猪--"小狼气得快要断气。
一群红胸鸟扑啦啦飞起,有刀光划破天空。
"小姑姑发鱼冻,鼠鼠拿酒捏!"
"阿爹呀!"武金宝吓得抱头蹲地。
凭着英俊少狼敏锐的视力,小黑狼发誓他既没有看见鱼冻,也没有看见酒。
也就是说,挥着大刀从天而降的那厮铁定是个疯子。
也就是说,可以不必承担任何责任,尽情咬之。
狼眼绿森森,小黑狼要吃人。
他嗷嗷叫着扑上去,跟大刀客斗在一起。
小猪挡在武金宝前面,在地上磨牙。
大刀客武艺不咋的,小狼觉得,还不如臭小娘那招抓鸡手。
大刀客唰唰唰连砍三刀,全部落空。
小黑狼噌噌噌连扑三下,也全部落空。
砍啊扑啊砍啊扑啊......
高手过招,天空中总会有一些烘托气氛的东西,比如剑影,比如桃花。
所以,现在他俩身边飞舞着很多黑毛和破布。
黑毛来自小狼尾巴,破布来自刀客的腿。
这和小黑狼想的不一样,本来该一口搞定的。
他有点郁闷。
刀客往武金宝那瞅瞅,继续嚷"发鱼冻发鱼冻",往小黑狼头上出力猛砍。
小猪好几次要助拳,又找不着空档,急得在地上钻来钻去。
小黑狼有点累了,他趴下身子,等刀客露破绽。
刀客也立刻收招,目光炯炯瞪着小黑狼。
..................
啪嗒,一坨鸟粪掉在对峙的二人中间。
武金宝打了个哈欠。
"他们要站多久啊?"
"到那家伙饿倒为止。"小猪严肃地说。"小串没问题,他特别会等。而且我们还有吃的。"
武金宝看看小猪,又看看手里的鱼,充满了信心。
"小串加油,回去给你做双份肉饼。"武金宝把鱼当成花环摇来摇去。
"发鱼吧发鱼吧,"刀客大声嚷。"有鼠鼠在。"
"才不发鱼给你这种坏人。"武金宝嚷回去。"等着瞧,我大爹二爹能揍扁你。"
刀客莫名其妙地耸耸肩膀,摘下背上的短弓。
"小串快跑!!"武金宝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吼。
武家墙上就挂着一把大弓,可小黑狼并不知道那是干啥用的。
刀客正在搭箭,小黑狼还在看。
武金宝大叫一声,和小猪一起冲上去。
刀客没来得及出手,就被武金宝在胳膊上咬了一大口,然后又被小猪撞了个五体投地。
小猪结结实实骑在刀客身上,刀客在地上乱抓一阵,抓起很多烂泥,然后就不动了。
"死掉了耶。"小猪吃惊地往屁股下面看。
小狼上前闻了闻。
"没死。这个算我的猎物。臭小娘,把他带回去,加点大酱腌着慢慢吃。"
他翻了个白眼给小猪。
"你们钻出来干嘛,添乱!"
第 10 章
武家后院搭起简易木板秤,一头站小猪,一头搁刀客,刀客那头沉在地下。
大块头在小猪边上放了十斤米,木板晃悠几下,慢慢升到两边一般平。
"八尺五寸长,一百三十斤。"大块头宣布。
"还成,够吃五六天。"小黑狼跟小猪说。"前腿是我的,谁也别抢。"
"二爹二爹,我们真的要吃掉他吗?"武金宝缠着问。
大块头抱着胳膊,眼睛转转打算盘。
"不吃,留着送人。"
武金宝松了口气。
小黑狼不高兴。
"凭啥?那是我辛苦打来的!臭小娘,叫你傻爹当心点,别以为熟人老子就不敢咬!"
武金宝举起一根胡萝卜似的胖手指,"嘘,人不能吃。吃人的要变妖怪,还要被猴行者打死的,阿爹说的。"
"呸,猴子敢跟狼斗吗!" c
"猴行者可厉害了。他会变成小虫飞到你肚子里,他还有这么老长老粗的金箍棒,比房子还粗。他有顺风耳和千里眼,有坏人他都知道。"武金宝两眼亮亮的,"我想要他的毛,可以变好多好多肉饼。"
小黑狼很不甘心,可是又怕猴行者真钻他肚里,只好恨恨啐唾沫。
大块土兴冲冲去叫潘金莲。
"喂,泼妇,给你找了个老公。"
潘金莲打量刀客半秒,转身拧大块头耳朵。
"分明是个爹!"
大块头挡住她的尖指甲,继续热情推销。
"哪里,剃掉胡子还能看。再拿胰子格支格支洗一回,保证卖相好。对男人我比你有经验。"
潘金莲凑近瞅瞅。
"臭死了,一股子馊味!"
"胡人当然得有点胡臭,洗干净再用嘛。"
"放屁!当老娘什么人!"
"这么多年交情我坑谁也不能坑你。"大块头左手庄严指天。"奸杀随便,又不要你出钱。实在看不上,插根稻草卖了他!"
"我说,你该不会就是这样把秀才搞到手的吧?"潘金莲挑起两片儿柳叶眉。
"切,老子明聘正娶!"大块头往门那边看看,小声补充。"我哥才是先奸后婚。"
潘金莲晒笑。
"上梁不正下梁歪,大狗撒尿小狗跟。"
大块头闪电般掏出胰子和鬃刷。
"闲话少说,要就快下手。不然我处理给白寡妇了。"
潘金莲踢踢刀客的腿,从破裤子上落下一些毛球。她捡起看了看。
"鬼针草。鞋底还有羊驼粪。打契丹人地界过来的。"
"探子?"大块头紧张了,"我寻大哥去。"
"先搜身,你负责扒裤子。"
"我正经男人有家有口,不干这事。"
"就别提溜着腌鸡充新鲜货了。"潘金莲作势掏裆,"怎么,不敢跟人比?"
大块头很不屑。
"懒得跟你说。包子有肉不在褶上,老二管用不在嘴上,基本上这是个技术活。--何况我尺寸标准得很,主要是怕老婆误会。懂不?"
"秀才那头我去说。"
"不干。"
"哎,武大哥!"潘金莲扬声大叫,"给你介绍一本年度畅销书--"
大块头光速冲过去堵嘴。
"不要每次都拿这说事!有本事换个来!"
"一招鲜,吃遍天。"潘金莲笑眯眯。
大块头无奈,发给武金宝几个铜板,哄她出去买糖葫芦。
"金宝金宝,等我们一下。"小猪拿鼻子拱小狼,"一起嘛。"
小黑狼留恋地望望那百多斤的一大坨肉,吸溜口唾沫,一步三回头离开了伤心地。
潘金莲捂着鼻子翻看刀客衣裳。
"火镰火石和火绒各一件、金枪药一小盒、地图一张、罗刹文《圣经》一本,碎银子和银币若干。雕花小镜子一面,我恶!喂,他那半边还有点啥?"
"裤带一根,破裤子一条。等等,裤带是夹层的,里边塞着东西。"大块头递过张二指宽的羊皮纸。"你看看认得不?"
潘金莲眯细眼。
"三天三夜......碰到你,白头的月亮......走过来。三天三夜......肚子饿,热情抱住......这一刻。"
大块头的眼神很复杂,怀疑、怜悯、同情和理解,千丝万缕兜兜转转。
"别担心,我说处理给白寡妇是开玩笑的,"他温柔摸潘金莲肩膀。"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激动,来,深呼吸,放轻松点。"
潘金莲一掌盖面,大块头立仆。
"是这家伙写得乱七八糟,关老娘屁事!"
一瓢凉水被泼到刀客脸上,他动了动,睁开眼。
潘金莲开始盘问。
"blablabla?"
刀客有气无力哼哼。
"blablablabla......"
"blablablabla?!"
"blabla......bla........."
"blablablablablabla??????!!!!!"
".........................................."
"我日,又昏了。"潘金莲抱着胳膊往外走。"连太监都不如!"
"那拿他咋办?"大块头爬起来问。
"你,负责拿胰子咯吱咯吱把他洗干净,再换条裤子,我去叫武大哥。"
"没空。"
"难道你想让秀才看别的男人光腚?"
大块头认命地抓起鬃刷忙活起来。
"体力消耗过度,还有点营养不良。我去弄点肉汤。"金宝爹把过刀客的脉,说。
"你这样当大夫会穷死。"潘金莲摇头。"稀米粥就够对得起他了。"
大块头拿了一个板凳,正气凛然坐守在厨房门口。
"我要进去。"
"不许进。"
"那你把昨天炖汤的罐子拿出来给我。"
"没有汤,都喂猪了。"
"柜子里剩的那碗猪蹄?"
"喂狗了。"
"还有鸡蛋羹呢。"
"我喝掉了。"
"那剩的锅巴饭总有吧?"
"泼妇吃光了。"
"武老二,你当老娘叫化呐?"潘金莲冒火。
金宝爹想了想,把大块头拖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