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则要留在这里,因为这里始终都是他的家,正如那时候他回来了一样,我想,这次他也一定会回来,而我要做得,也只能做的,便是给他一个可以回来的家。
第六十七章 (鸣焱篇)
一条长长绸带般的清澈河水闪烁著夕阳的金光缓缓地流向远方,而那个在河边辛勤劳作干著体力活但依然英俊潇洒风度不凡的快乐大夥计,就是鄙人我了。
此时,正可谓绿水潺潺,金鳞闪闪,再加上坐在河边哼了小曲卷了裤腿愉悦的洗著盘子的我,真真好一幅让人陶醉的水墨乡情画阿。
我感叹著,冷不防,‘啪'
‘还偷懒?就这麽几个盘子你竟洗了一个下午?'和贵摇著头在旁边蹲下,啃了一根甘蔗。
这颗凭空跳出来破坏气氛的老鼠屎。。。。唉,世界上美好的事物大多会遇到此种下场。
我看向他,道,‘喂,喂,老兄,你刚刚不是用这个打我的头吧?我不就洗得仔细一点,干净一点,所以花的时间稍稍长了那麽一点,至於这麽深仇大恨的吗?打傻了可怎麽办呢?'
‘切,这可是我要吃的,打你?我嫌脏。再说了,真把你个小子打傻了,你也就不会干活偷懒了。'
‘打傻了还能记著给你干活?你还真是尽想好事。'
‘那就直接扔出去喂狗好了。'
‘呃?喂狗?拜托,有点基本的善根好不好?我这个国家未来之栋梁,社会发展之希望,担负了实现上上下下多少口人所憧憬的美好生活的重大责任,就我这麽颗冉冉升起的灿烂新星,被你这个剥削阶级残酷的压榨著,不得不在这里刷盘子,没想到最後你还要喝我的血,吃我的肉?'
‘嗤,还栋梁呢?'他吐著长舌头拌了个鬼脸,‘就你这样的,夥三,夥三,就冲你这名字也只有给人打下手的份,还谎称读书人,我先警告你,你可别想像那个什麽什麽的,跟我老妹来个什麽什麽花田月下,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哇,这不摆明是在侮辱我吗?我看起来像那麽饥不择食的人?你那老妹,我都怀疑到底是不是个真的女的。虽说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喜欢女的,对男的也敬而远之(那滋味,简直不是人干的,不仅感觉十分的怪异,还疼得要命。),但也不至於就此娶个不男不女的吧。於是我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关於这点,你尽可以放一千万个心。'
他开始皱著眉头看著我道,‘哼,你不要,是你有自知之明,哼,哼,算你还有那麽点自知之明。'
‘切,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不定哪天我还真考了个状元回来,到时你可要後悔莫及了。'
‘哼,我可一点都不担心,你能考状元,母猪都能上树了,哼,连本书都没有。'
‘我不告诉过你我被抢劫了嘛。'
‘还被劫色了吧。'
‘呃?'我一下噎住,脸腾的就红了,‘你这家夥。。。'
‘嘿,大老爷们的,这脸红个什麽劲啊,又没有亏什麽,命能捡回来才是最重要的,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好了。(作者:瞻景乖乖,莫生气,不是我说的,是他个大老粗说的,你先把剑从我脖子上挪开点啊。。。。)当时看到你淋著雨躺在泥里,浑身烫得能烤熟一只鸡。。。'
‘你真试过?'
‘屁,你那时浑身是泥,而且我讨厌吃叫花鸡。'他皱皱眉头,‘不过,我真以为你这家夥肯定是死定了,刚想把你给扔掉,没想到你在昏了六天後竟然还给醒了,真是命硬阿,可是,'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有一件事我还是一直没想通,你说你个大老爷们的,怎麽也能遇到这种事情?难不成是外面的女的越来越少了?'
我瞪看著他,开始很想吐血。
‘那你看我要不要把我老妹带出去转转?她这样老嫁不出去也不是办法啊,著急啊。'
我沈默半天後道:‘你别看我,对你的这个建设性意见你可不要期待我会说出什麽肯定和积极的答案,这种违心的话我可说不出来,但是,作为你手下唯一一个,又是极富有责任心的雇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还是得给你提个醒,在你下决心之前,是不是先把我这半年多的工钱给算一算?'
‘阿,工钱?呃,呃,说到工钱,你看你看,我这下又被你小子浪费了这麽多时间胡扯,你还好意思向我提工钱?呀,呀,这可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阿,你还不快点给我干活,快点,真是的。。。'他一边用叫人插不进嘴的速度唠叨著,一边抱了洗干净的盘子飞快的起身。
‘喂,我说,你别一提到这个话题又想跑。。。。'我吼了一声,可惜他这家夥已经窜不见人影了。
‘跑得还真快,'我摇著头有些疑惑,‘这就是所谓的动力?'
不过,从怀里摸出一小把铜板,幸好还有小费可捞,我笑著想到,嘿嘿,等哪天我筹够了路费,就可以去我的神仙洞当我的世外一高人罗。
一个个接住被我高高抛起的那些制钱,我数著,‘一,二,三,。。。。'
又是一个好美的夕阳,我想。
第六十八章 (朱瞻景篇)
我以为我第一次见他,是在那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小路上。虽然偶而不经意的一眼,我心中竟隐隐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但,随著他站出来的那一个风轻云淡的微笑,我想我不认识他;在他说他是瑞华的情人的时候,我想他真是个地地道道的混蛋;而在他扔了我一身石灰粉後,我就认定他是个卑鄙无耻道貌悍然的奸诈小人了。
所以,当再次在申明亭见到他,我很有些沮丧,我今年怎麽就这麽背运,好不容易从皇城中偷得闲出来,还不得不面对他这个灾星。不明白为什麽,他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挑起我从来都能收放自如的情绪。而我则常常像小孩子一样被他气到哑口无言,却还毫无办法,也不能动硬的。
我告诉我自己,他是瑞华的师弟,所以我忍。
於是这样忍的时间久了,我就发觉其实与他相处,还不算那麽难过,真正的他活泼乐观,也很细心,无论怎麽,从来都会在触及底线之前适可而止。
而这样相处的久了,在我的眼里,他还会稍稍有那麽一点点的可爱,即便在他扮著怪相把我气到半死。。。
再接著,我便有些惊慌,曾几何时,我的视线中竟满满的都是他的身影了,瑞华呢?
我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得把这个搞怪的家夥从我和瑞华身边踢得越远越好。
但在看到他偷偷冲我一吐舌头,笑著趴在瑞华身上离开去蜀王府的北院时,我极为无奈。盯著瑞华扶在他腰间的手,我一边不受控制的想,他的腰还蛮纤细的,一边又对他怒火冲天。
而第二天,我在一旁作画,他却在另一旁跟那个极有可能是我此趟要解决的危险对象的儿子那麽亲近,我更是奇怪的气不打一处来。
‘怎麽样?'当他好奇的挤到我身边看画时,我恨恨的对他低声道,‘呃,糟了,不该问你的,一看你这样的,和瑞华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茅坑,就知道是不懂了,问了也是白问。'
‘你就尽管自我安慰去吧,'他一别嘴,趁其他人不注意,斜过头来凑近我耳边道,‘看到你在这麽多人面前丢脸,我也不好再打击你了,省得你一个想不开就要去跳河,我们的工钱还没领呢。'
我霎的呆了,当然不是因为他的话,早差不多快习惯了他吐不出象牙的狗嘴。
只不过,他吐在我耳边的那一阵阵温湿的气息,那种微痒得直渗到心底的感觉,竟让我稍稍起了反应,我愣在那里。
‘喂,你怎麽了?'他离开了些,疑惑的看向我。
‘没怎麽?'我强稳定下心神,硬邦邦的丢过去一句话,转身就走,同时对自己有些恼火,刚刚怎麽会这样的。。。。
难不成。。。?
不过,虽然心中翻腾如潮,我却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因为还有王熹这干人等要解决。
到了晚上,他领了王焕去北院休息,再次踱到厅中时,我已大致分排完他们这些天要监视注意的事情。
他看了看钱指挥他们离去的背影,待我对瑞华说完,走过来搔搔头道:‘那我要做什麽呢?'
‘你?'我脑海中当即浮现出王焕的面容,他是王熹的儿子,如果留他在王府中,难免会发现我们的调查,不如。。。。
可。。。。
说不清缘由,我又瞬间换了个主意,往椅子里舒展的一坐,泯了一口茶道:‘别来捣乱就可以了。'
‘咦,你这麽舍不得我操劳阿,还是想我天天留守在这里等你回来呢?'他皱了皱眉头,有些被忽视後的不爽。
‘嗯?'我怔了好一会儿,难道真是这个原因,难道我对他。。。。我惊骇不已,却也有种突然被人看穿似的恼羞成怒,‘随便你怎麽自作多情吧。'我站起身来拂袖而去,走到门口,他既然那麽想做事,我停了下来,愤愤地转身对他道,‘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了,'最好离我越远越好,我想,‘你既然这麽想做事,就负责把那个王焕引开好了。'
‘算你拜托我的?'
‘愿干不干。'我恼怒的走掉,可让我更加恼怒的是,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在恼怒些什麽。
可,第二天,我便隐隐明白了。
他一早瞟都不瞟我一眼的携了王焕出去,中午没有回来,下午也不见人影,甚而至於吃晚饭的时候还不在。
‘鸣焱和王焕怎麽还没有回来?'瑞华担心的道,‘叫厨子给他们留些吃的吧。'
‘哼,看来他们在外面玩得太好了,不过,有王焕在,怕什麽,他们肯定是吃过了才会回来的。'我语气很不善。
牛护卫他们有些诧异的看了看我,毕竟我以前很少在众人面前流露过情绪。
‘这样啊。'瑞华想了想,便也不再说什麽。
这样,戌时过去了,甚至都到了亥时,他们竟还没有回来。
我心神不宁的放下手中的卷轴,踱步到厨房。
‘王爷,'那个主厨连忙诚惶诚恐的迎了过来道,‘王爷有什麽吩咐,随便差人来招呼一声奴才就好了,这种地方,王爷这麽身份尊贵的人。。。'
‘唉,'我一挥袖子止住他的话,‘没这多讲究了,对了,秦鸣焱他们回来了没有。'
‘好像还没有吧。'
‘那你给他们做几样小菜留在厨房里吧。'
‘是,王爷。'
我随口报了几个菜名,说出了口才蓦的发现,这竟都是他平日里夹得最多的,而他从来不碰的菜色我竟也知道的清清楚楚,我是什麽时候注意到的?
难道我真的是。。。?
‘算了算了,你随便做一些便罢了,他们还不一定要吃呢,做多了也是浪费。'
‘是,王爷。'
我转身离开,在心中却不由得对自己异常的失望,那麽多年的坚持,竟说变,就变了?
同样,我对瑞华也很失望。
其实,在京城的街上认出那块玉佩的时候,我是那样的惊喜,而且瑞华还很漂亮,试问在这个世间上,谁又不喜欢漂亮的东西呢?可这麽久的相处下来,我发觉他完全不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了,他变了,不是说他变坏了或者其他什麽,他很温柔,也很正直,只是,我竟完全无法对他唤起当初的那种感觉。
原来,人的感情,真是那麽容易变的。
以前的我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过我。
在我们皇家,互相之间,连亲情的给予都显得是那麽的奢侈,又更何谈什麽感情呢?身为皇长孙的皇兄都只能奉命娶了那两个连面都未曾见过的妃子,此後也未见他在她们身上放有什麽过多的宠爱和感情,而面对我的坚持,他也只是淡淡的一笑,不置可否,却掩不住的有些唏嘘之意。
可我不愿这样,即便我无法掌控太多的东西,但,我想,至少对於我的感情,我的幸福,我要自己抓住。所以,这麽多年来,我才一直都没有放弃,我也一直以为,我将永远都不会放弃。
可没有料到,才出来这麽些日子,一切却都变得如此的不成模样。
那些所谓的坚持,那些在佛主面前的祈祷,那些几千个日日夜夜的白日梦,竟全都不过是个笑话。
我还以为我会与别人有什麽不同,到头来,也不过如此。
我看看大门,他们还没有回来,我既矛盾又极为落寞的刚想返回西院,就听得几声门环响。门房挑了灯笼去开门,果然是他们。
平安无事就好,我叹口气,心中却压抑不住的觉得王焕提著一只怪异的草蚱蜢回来时那种安静的笑容有些碍眼。
‘哼,有玩得那麽高兴吗?'
回到西院,我一边努力重新静下心来看那些文书,而另一边竟开始後悔让鸣焱去引开王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