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变之地阙剑 ———— 云灭 [下]

作者: 云灭 [下]  录入:12-23

"是,上神成全,靳怀铭记在心。"靳怀顺着他话意而言,不轻不重,不急不缓,一时倒答得镇坤接不下话去。

 

语塞了半晌,镇坤这才轻咳道:"地阙剑易毁难铸,此剑于建国有助,少不得要重铸。龙族小子因其而亡,又因其而生,若要重铸此剑,少不得要龙族小子襄助。靳怀,这天下,我可交于你,但龙族小子,要暂且借我一用。"

 

听得要方化同去铸剑,靳怀正待拒绝,方化已开了口:"承蒙上神器重,方化受宠若惊。"

 

"方......"靳怀正待劝阻,扭头间却已瞧见方化狡黠的双眸,心下顿悟。他这是报复自己强制他留在屋内休息,又不告知当下形势。

 

"既然龙族小子也同意了,那事不宜迟,这就上路吧。"镇坤一扬手,那与坤玉安置在一处的两截地阙剑已至他手中。

 

方化也不多言,作势起身,却被靳怀拽住了手臂。

 

"回来再找你算这笔帐!"狠狠的话语贴着方化的耳传入,低低的,透着威胁。方化一笑,轻轻挣开他的钳制,随镇坤、冷寒而去。

 

"少主......"目送他三人离去,鸩不确定地唤着靳怀。

 

"嘿,看来此战势在必得,咱们可不能辜负了上神一番好意!"靳怀道得咬牙,方才起身,外头已来了快报。

 

"嶂磐大人传回快报,阵已成,待少主至。"传话的小官垂首道,这番快报来得及时非常。

 

"来得好!鸩,即刻起程,是该收拾那些残兵败将的时候了!"锐利之气顿时凝于靳怀双眸,此刻的他正如盯着猎物的猛兽,享受着捕猎前,那令血脉沸腾的亢奋。


四十三

 

当最后一束暖阳为高山掩去时,渗入骨髓的凉风也开始席卷,肆无忌惮地卷起人们御寒的衣物,划刺着人们裸露的脸颊。

 

这是入秋后的第一个艳阳天,虽有阳光万丈,却也寒意不减,没有了艳阳的夜晚更是如此。为这冷秋更添寒意的,正是那势如破竹的蛟军。

 

月余前,靳怀率着大军围住了郭城,却久久不能夺下。只因此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乔正便借着此处优势,阻住了蛟军势头。

 

龙蛟二族善变化者所剩无几,故而如今的人族之人早已将飞天巨龙奉作神兽,有神兽襄助,郭城军民自是士气大振,即便城中粮食所剩无几,仍旧不显败相。不消说,替乔正守着郭城的,自是那走头无路下投奔了他的谢真。

 

与人族交战不比对待龙族,靳怀收敛了煞气,用兵布阵间多了份冷静,更显睿智。也由此,他才未急于夺下郭城。他要让郭城的军民甘心情愿地臣服,要让他们相信,蛟军才是顺应天命,众望所归。为此,他当先要做的,便是动摇人心,要令城中百姓怀疑谢真。一月来,靳怀一边同谢真周旋,一边暗派人手混入城中,散布起不利谢真的谣言来。谣言一起,原本坚定不移的人心渐起波澜。数日前,靳怀设下巧计,引了谢真入套,打得他大败而归,狼狈而逃,郭城守军也因此折损不少。城中暗探传回话来,说百姓、守军已是怨声载道,叫苦连天,又因前日里叫一道天雷劈了军旗,城中已起了谢真并非神兽,却是妖邪,专来迷惑众人的说法。

 

眼看时机成熟,靳怀却又犯起愁来。若要神兽,蛟军中不乏善变化的龙族将领,然而若非蛟军全军与神兽一同现身,便无法达到收服人心的目的。为此,无论是他自己,抑或辰晓、封阙等人,都不能离了大军化作原身。何况众将皆有战事在身,分身乏术。神兽一职,眼下能胜任的只有一人,可却不知此人何时能归,却要如何襄助?

 

盯着帐内摇曳烛光,靳怀紧锁着眉头。时机已至,若不趁胜追击,势必难再成事。届时,郭城免不了有一场腥风血雨。

 

正自思索间,右手掌心忽传来一阵炙热,烧得靳怀右手大颤。低头望去,一抹笑意便浮上唇角。展了眉头,靳怀唤了嶂磐入帐,布置起对策来。这一布置便是一宿。

 

 

拂晓时分,靳怀已领了蛟军围在城下。守备不足,加之数日前才吃了大亏,谢真不敢再贸然出城迎战,任凭蛟军前锋在底下如何叫骂,只紧闭城门,忍着一肚子火气。其实谢真肚明,郭城被破只在旦夕。城中储粮早已见底,乔正又因数地城池遭袭,分不出兵力来救。如今唯有拖得一时是一时。才这般思量着,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却骤起阴云,霎时狂风大作,直刮得城头众将士站不稳脚,一面军旗猎猎作响。

 

郭城守军原就人心惶惶,此刻见得这场狂风,更是乱了阵脚。猛地里一道天雷击下,那才换了桅杆的军旗再度应声而倒,直坠下城去。莫非今日当真大势已去?眼见得军旗折断,守军一片哗然。不由得谢真不作此番想。

 

天雷大作,伴随而至的,是掩着阴云若隐若现的灰绿巨龙。乍见神兽现身,郭城守军更是惊恐万分。生怕自己是违了天道,会遭神兽惩罚。谢真却是又惊又恨。惊的是,那本该丧命的人竟又活生生地出现。恨的是,为何每次走头无路之时,他都会再补上一下,将他仅存的一点希望彻底毁灭。

 

灰绿巨龙盘旋而下,落于靳怀身前,口中吐出一物来,豁然便是重铸的地阙剑。神兵重铸,光芒更胜昔日,锐利剑气咄咄逼人。靳怀取了剑,神兵应着他那一握,竟绽放耀眼光芒,引得在场兵刃纷纷颤抖不止,纷纷离了手,拜服于地。

 

眼见神兽臣服于靳怀,更献上神兵利器,又见地阙剑显现神威,郭城守军已是乱作一团,无人再听谢真调配。

 

谢真恨得咬牙,正待化了原身同那灰绿巨龙较量,却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惊得他呆立当地。

 

"谢真狗贼,拿命来!"怒喝的话音未落,已有一人挺剑而至,直贯入谢真胸膛。来者却是那消声匿迹的原谋,谢真料定早已命丧九泉的无用之人。未曾料到自己竟会命丧其手,谢真瞪着眼,不可置信地盯着血流不止的胸口,复将视线转向近在咫尺的原谋。

 

"嘿嘿,我拼着一口气不死,等得就是今日,等得就是手刃你这狗贼!可恨我当日错信了你,才得了今日这般下场!龙族,便是毁在你这狗贼手上!"原谋虽面色憔悴,双眸却盈满怨恨,那一剑刺得毫不留情。

 

咳出喉间淤血,谢真猛地提劲,一掌击向原谋心口,直将他打飞出去。侧靠在城墙之上喘着气,谢真冷笑:"你......有何资格恨我?怪只怪你......自己太笨......嘿嘿,到头来,你我不过都是愚人......"

 

拼劲拔出胸口长剑,谢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就算死......我也不要死在你手上!"语毕,挥剑抹向自己颈项,那失去了生命的身躯顿时跌下城墙。

 

原谋方才爬起身,见他竟割喉自尽,哈哈大笑三声,复又扑到在地,那凭着一股子怨气硬吊起的气,就此散了去。

 

这番骤变,直叫郭城守军没了方向,又乱了一阵,守城的副将这才领了人大开城门,弃械投降。

 

谢真坠下城墙时,靳怀已止了攻势,并号令三军,进城后不得滋扰百姓,又派了人手返回营地,运了军粮来准备救济城中百姓。

 

不曾料到蛟军竟会拿军粮来救济,郭城军民顿时欢声四起,直把靳怀奉作神明,又说若早知如此,月余前便该开了城门相迎,何苦拖至今日,劳民伤财不说,还白白牺牲了那许多兵士。

 

守城的副将把那一番原委道于靳怀知,又引着他们看了原谋尸首。想着原谋虽糊涂一世,但郭城得破,到底也有他功劳一份。靳怀便着那副将好生安葬了他。那副将领命而去,心下已佩服起靳怀为人来。

 

安顿好了守将,靳怀将余下事宜统统交给嶂磐,便匆匆出了城,望城郊密林而去。只因先前那灰绿巨龙献了剑后,便飞至密林,隐了身形。

 

方赶至密林口,靳怀便瞧见一人倚树而立,一身青色短衫长裤,一头灰绿长发束在头顶,随风而动,清秀的脸上那对闪烁光芒的灰绿眼眸正迎上自己,带着难掩的笑意。

 

"抱歉,重铸神兵比想象中难着许多,耽搁了。幸好及时......"带着歉意的话语未尽,修长的身形已被拥入对方怀中,紧紧的,生怕他再度消失般。

 

怔了怔,正待再言,不由分说拥住他的靳怀已稍稍退开了身,伸手托了他下颚,道得邪魅:"还道你吓得不敢回来了,看来胆儿还是不小。还是说,其实你心底很是期待?"

 

复怔,灰绿的眼眸有些茫然地瞧着靳怀,一时竟不明他话中意义。

 

左手改托为扣,靳怀凑了上去:"我说过等你回来好好算帐。"唇,随着此话欺了上去,尝着那因呆茫而微启的唇,吸吮着久未品尝的滋味。

 

一吻之后,靳怀抬眼瞧他,惊讶于他的顺从:"怎么,当真胆小了不成,这般顺从。"

 

微微一笑,灰绿的眼眸又恢复了冷静,牵起唇角的双唇吐着轻叹:"果真不像我的做法,看来还是得还手才对!"话音未落,他已出了手,快如疾电。

 

靳怀早有准备,一闪身已避了过去。两人就这般动起了手。比拳脚,到底是靳怀技高一筹。二十来招的工夫,他已擒了对方双手,扣于身后,深灰的眼眸透着欲望。

 

"还是这样才对,这样尝起来才够滋味。"刻意贴着他耳朵道得暧昧,惹得被擒之人一阵战栗。

 

靳怀一笑,追着他避开的唇吻了下去,一路吻至颈项。心底才满意于他渐失理智的神情,煞风景的声音却远远传了过来。

 

"方化大哥,方化大哥!"语带兴奋的,是好不容易脱了军务的白卓。

 

一皱眉,靳怀只得怏怏地撒手,放瞬间恢复理智的他自由。

 

稍稍整了衣衫,方化迎了上去,心底已是暗笑不已。

 

"方化大哥,你可回来了!快瞧,这是谁?"白卓虽跑得气喘,却兴奋不减,迫不及待地侧身比着身后之人。

 

乍见跟随而来之人,方化喜形于色,扬声唤着那人:"默儿!"

 

"方......方将军。"犹豫片刻,默儿终是恭敬地唤了声将军。

 

方化却不见外,靠了过去,道得欣慰:"那日一别,曾以为无缘再见,幸好你未死。"

 

"多亏蛟王鼎立相救,默儿才得以留得命在,又蒙不弃,编入军中效命。默儿能以带罪之身再见方......将军,已是万幸。"默儿却道得拘谨,垂着眼不敢看方化。

 

"往事休提,当初你也是迫于无奈,我并不怪你。如今既身在蛟军,那就好好效命,莫辱了你军士身份。"方化一番话直把默儿说得热泪盈眶,连声称着是。

 

见他二人尽释前嫌,一旁白卓这才插了嘴:"月余前,我便想拖她来看大哥你。可一来她抵死不肯,二来又重伤未愈,只得作罢。后来大哥又去了铸剑,一直拖到今日。我就说大哥不会怪你吧,瞧把你吓得。"语毕,嘿嘿而笑,逗的默儿破涕为笑。顿了顿,白卓复道,"大哥今日可威风啊!又是狂风又是落雷的,可把郭城守军吓得不轻。待会儿回城,准叫他们围上拜服。"

 

方化一笑,正待接口,靳怀却已抢了先:"不,方化不能进城。"

 

靳怀此言,听得白卓、默儿面面相觑,不明他意欲何为。方化却已大致明了他的目的:"神兽只需以龙形示人,这样才能灭了对方士气。"

 

"不错,所以他不能进城。"靳怀同他相视而笑,赞许他看透了自己意愿,"你们二人还有军务要忙吧?还不快回营!"

 

叫靳怀一喝,白卓、默儿不敢逗留,只得望驻营而去。

 

将方化拽至身侧,靳怀附耳低语:"子夜,城西主营。"语毕,也不等方化回答便回了城。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方化浅笑。是时候把话挑明了,于他、于己,这都是最初,也是最后的机会。若是错过了此时,自己恐怕不会再有说出口的勇气。


四十四

 

冷秋的清晨格外寒冷,渗入骨髓的冷风刮起了布帘,直钻入帐中,刺得熟睡中的人们不自觉直往被中缩。


靳怀便于这般阴冷的清晨醒来。帐外,依旧漆黑一片,只有星星点点的营火若隐若现。身旁之人稍稍挪了挪,显是觉着冷,整个身子都靠在了靳怀身上。若是换了平时,他怕是抵死也不会主动这般靠着自己。这般想着,靳怀伸了手,掬起一缕同自己的发纠缠在一起的灰绿长发,贴着唇吻着。心思则飘回了四日前。


"我有话同你说。"依约前来的方化,方踏入帐中,便丢下这句话。见他神情严肃,靳怀也搁下手头兵书,静候下文。


"铸剑时,地神镇坤曾言,若我无求生意愿,即便水神咒术何等了得,也救不回命来。我会回来,会不甘于这般丧命,是因为我尚有未完成之事。我想要助你夺天下,固天下。这无关族类之分,或是天下苍生,只是我方化想要助你。"这是方化第一次将深埋心底的话道于靳怀。此刻的他,双眸中闪烁着坚定,甚至带着些不顾一切。


听着这一番肺腑之言,靳怀凝眸,复抬眼时,也已定了决心。起身,他缓缓迈向方化,同样道着心底话:"我......曾说过的吧,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我想要你的一切,无论你的人,你的心,你的才智,只要是属于你的,我都想要。你还不明白吗?除了天下,我最想得到的就是你。曾经,有龙族横亘中间,我曾想过用强硬的手段夺你回来,但那么做只会毁了你,我不乐见。我只问你,你同我定下誓忠契约,可是真心?经过这番生死离别,你可已属于我?"


紧攥着藏于袖内之物,方化深吸口气,道得肯定:"是。所以我要你做出选择。你是希望我抹杀一切,只屈就你身下,还是希望从此不再碰我,让我跟随身边辅佐于你?"


"无论我选择什么,你都会照作?"盯着他灰绿的眼眸,靳怀问。心底有些诧异于他给出的选择。


"是。"迎视着他,方化下着赌注。自己的赌运向来不佳,唯有这次,他真心希望自己能赌赢。


"那么......"沉默片刻,靳怀才给了答案,"夺了天下后我再给你答复吧。但这之前,希望你能让我好好感受你的一切,记住拥抱你的感觉。"


方化瞠目,继而眯了眼,心底暂时松了口气。感受着靳怀冰凉的唇带来的战栗,感受着他拥着自己时传来的温暖,感受着他埋入体内的激情律动,方化轻叹着。其实,自己何尝不想拥着他,何尝舍得放弃他沉醉的吻?但是若只凭着心性贪恋他的拥抱,他的味道,日子久了只会令自己产生,他想要的只是自己的身子,他总有一日会忽视自己的错觉。若真到了这一步,自己恐怕会再度选择离开他吧。想要证明,自己于他是有用的,他要的,欣赏的是自己的才智。方化承认自己是胆小的,所以他选择了放弃,放弃他的拥抱,放弃独享他的体温。这是他的执着,这是他唯一想得到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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