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知道这个大郎被人称为保定一虎,不知他是何用意。
大郎笑嘻嘻地说:"在下与宁公子有同窗之谊,大人若是免不了这顿板子,不如让陈某替他领受如何?"
宁间非吃了一惊,正要说话,大郎附在他耳边说:"放心,早打点好了,不会有事。"
话虽如此说,衙门的差官们虽然得了陈家的好处,却也不敢十分作假,前十板还是打得分量不轻,四十板打下来,大郎面上笑嘻嘻地,却还是连路也走不得了。
陈家派人用软轿接大郎回去,宁间非跟在轿旁,一路走到陈府。
夫人带了丫头家人在大门上候着,看到大郎回来,便一涌而上,围着问长问短,片刻簇拥着大郎进了门,将宁间非一人留在门外,陈夫人不但没与宁间非说过一个字,由始自终只瞧了他一眼,只这一眼,间非便知在她眼中自己与妖孽并无二致。
他也不以为意,在陈府的石狮子边站了一会,转身独自去了。
大郎虽生得壮实,到底是富家的公子哥儿,生来没曾受过这种苦,回到房中不多时便睡去了。夫人通令全家,谁也不准放大郎出去,这一个月只拘得大郎眼冒火星,想着间非不知怎么样了,屡次问春儿,春儿只说夫人不准他出门。其实他伤好得差不多时,夫人便教训过他,休得和那妖精一般的男人再相往来,陈家是保定府第一富豪,可不能落下什么笑话在人手里。
大郎自小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惧老母三分。再加上棒疮作疼,行动不得,只得按捺了性子养伤,好得差不多之时,便成天寻思想要逃出家去。无奈家人看守得严,三番两次地不成,夫人连睡觉都睁着眼一般。
这一日好容易打听到母亲回娘家去了,家里只留了春儿守着他,他便央求春儿放他出去,春儿却不肯。"公子,你怕夫人的板子,你以为春儿不怕?"那小奴才说。
大郎无论怎么说春儿只是不应他,没奈何躺在床上生闷气。
春儿见他发闷,便笑道:"公子,我讲个笑话跟你听。前儿,青头去买线,路上遇着个算命的,嘻嘻,你猜他说什么?"
大郎朝他翻了个白眼不理他。
春儿说:"呵呵,他说青头将来要当娘娘。公子,你说是不是笑死人了?"
大郎想起青头一付风骚样儿要当娘娘,不由地好笑,嘴上却说"那有什么好笑?青头生得有两分标致,当娘娘也不是不成的啊!"
春儿急了:"呸,她可是我的人,还当什么娘娘!"
大郎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春儿,你不是想她做媳妇儿哪?"
"是啊。"
"可我听夫人说,后街那卖油的老黄要央媒人来说,要替他家小黄娶青头呢。"
春儿一下子跳起来,骂道:"怪不得那老货天天往咱们家跑呢,我去打烂了他家的门!"
大郎说:"这事也不难,你放我出去,你和青头的事便包在我身上。"
大郎刚跑出城门外,那城门便关了。好说歹说春儿总算放他出来,只是天色有些晚了,闷热难耐,一个接一个的雷在天边炸响,眼见得是要下雨了,果然走到半道上,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大雨倾盆而至,再加上道路泥泞,股上棒疮淋了雨,隐隐作疼。走到宁间非门口时,浑身上下没有一根干纱了,他啪啪地拍着大门,过了一会儿,玉娘撑着伞来给他开门,一见了他就叫出声来:"我的公子,这是做什么?下这样大雨,你这是从哪里来啊。"
大郎不及回答他,便见宁间非披衣站在屋檐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嘿嘿一笑:"玉娘,没事你歇着去吧。"说着话,眼睛可一刻没离了宁间非,三两步走到他面前,间非呢喃般地说:"你怎么来了?"
大郎不说话,反手将他一把拉进了屋,扑地一声掩上门,瞧着间非嘻嘻地傻笑。
间非呆立着,目光痴痴地不知在想什么,屋外的闪电一道道白光在他脸上晃过,半日伸出皓玉般的手指,轻轻抚过大郎的脸,大郎一把捉住冰冰凉的手指,纤细的指尖往回缩了一下,又不动了,由大郎死死地抓在手心里。
屋外的雨下得越发密了,叮叮咚咚地敲在青瓦上,清清脆脆地响声敲得人心慌,屋里的两个人依然没说话,更显得外面风急雨骤,声声催人肝肠。
一道闪电晃过,间非说道:"把湿衣服脱了罢!"
话音刚落,便是惊天动地一个霹雳打下来,大郎也吓了一跳,间非却连眼都没眨一下,手轻轻从大郎掌中抽出来,默默地将那湿透了的衣衫替他一点点地往下脱,冰凉的指头触及大郎祼露的肌肤,心内顿时痒将起来,拉住间非的手往自己怀中一拥,间非没有挣扎,闭上了眼,大郎便将他整个搂入怀里。
间非身子突然颤栗起来,大郎鼻中嗅到一股淡香,他手兜在间非臀部,将他整个托了起来,他身材纤细,大郎这么一托便整个身子均倚在了大郎身上。大郎哪里还能抵得住,下面涨起来,胸膛里的气息一声比一声粗重,渐渐听不到风雨之声,只听得间非轻柔的鼻息声在耳边作响。
夏天里本就没两层衣裳,片刻间两人都脱得不着一缕,到此时大郎才见着间非的身子,光洁如玉,骨肉匀停,腰肢纤细,柔韧有力, 四肢修长,手臂绕在大郎颈间,双腿却盘在他腰间,眼睛半睁半闭,红唇微张,稍稍露出一点米粒般的牙齿,粉色的舌尖引逗地在大郎唇上点着,真是万种风情,绮丽无尽。
大郎一生也不曾见过这等风情,那些他曾睡过的女人便如木头一般。他的手依然托在间非赤裸的后臀,手指无意中却触到私密所在,但觉穴口一紧,脸上顿时火灼般地烧,而五脏内也如油煎般地滚热,再看间非脸色绯红,不仅脸,裸在外面的皮肤也微呈淡粉之色,夹在他腰间的腿蓦地收紧,头颈朝后仰去,长发披散下来,丝缎般落在褥上。
大郎吸了口气,将他向上举了举,对准了穴口插进去,然后轻轻放落,坐在自己股上,自己轻轻地抽送了两下, 间非便笑了下,自己用起力来,只上下得十来下,大郎便觉得要泄,连忙抽出来,喘着气摇了摇头,间非又是笑,低下头来,口唇与他相接,手抚在他胸前轻轻地揉搓着,缠绵得一会,大郎重又弄起来,看看抽送百十下,终于泄了。
间非看他泄了,从他身上下来,双手还搂着他,一下下地舔他耳根边,听得外面的雨似乎又下得大了些,刷刷声不绝于耳,大郎给他引得又竖起来,看间非的东西居然也挺起来了,他府在间非耳边道:"我给你也弄一弄吧?"
间非蓦地脸红得犹如要滴出血来,却还是摇头。大郎不理他,埋头在他两股间给他弄起来,间非显然不惯人弄,来不及推开他便射了,好些便射在大郎口里,他轻轻地吐出来,笑道:"好啊,这般给我使坏。看我怎么收拾你。"
于是便让他仰躺着,将他两条腿举了起来,就势儿又送了进去,缠绵到四更天了,间非是再也不能了,大郎见后庭处已经红了起来,流出来的精液已经有了血丝,便不敢再弄,两个人搂着睡了。
那雨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四下里一片寂静。
第五章
天微亮时,不知何故大郎便早早醒了,侧眼看间非安稳合目而睡,一只手搁在枕边,手指修长纤细,指甲呈淡极的粉色,微微蜷着,玉洁可爱。他看了半日,轻轻下床,穿了衣服,便在此时听得有人拍门,他匆匆束好衣衫,转头看了一眼宁间非,轻轻开门出去。
听到人声渐去,大门关上的声音,宁间非缓缓张开眼,明知身边已经无人,仍是伸手出去轻轻摸索着尚有余温的被褥,良久叹了一口气,看着素青色的帐顶发怔,脑中念头纷至沓来,心中茫然若失,那天却一点点亮了,水洗般地蓝,一丝云彩也无,他瞪着窗外那一方明净的天空,渐渐又闭上眼,慢慢睡去。
午后,大郎仍是没有踪影,他拿了书坐在廊下,但觉心烦意乱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抬眼见树上的桃子已经有酒杯大小,有的桃尖已经有了一抹淡红。想起大郎趴在墙头满面通红的样子,嘴角边不自禁地挂起笑来,他容颜极美,平时总是冷冰冰的神色,此时这恍若无意的笑靥竟如美玉生晕般炫目,正自恍惚,听得那院墙边似乎有人声,过得片刻便听得有人叮叮当当地似乎在凿墙,他抬起眼来看着那院墙不解何意,突然枝叶簌簌作响,抬头看时,只见大郎趴在墙头上,正笑嘻嘻地瞧着他。
大郎竟是唤了工匠来打通了两院的隔墙,筑起了一道月洞门,这光景竟是全然不避人言了。宁间非是个心性极淡之人,对此不发一词。大郎却是率性而为,想做便要做,日常起居竟是全在间非这边,春儿也只好时常跟了过来侍候。
这一日一早,大郎便起身去保定,留下春儿侍候宁间非。
宁间非话语甚少,春儿是个眼色伶俐之人,焚香上茶,手脚甚勤。闲下来偷眼看宁间非,只是疑惑这宁相公到底是不是人,神色淡得似乎一手便能抹个干净,却让人不自禁地敬畏,他这样想着就不住地偷眼看间非,不留意地正好对上目光,间非一笑,春儿红了脸,只听间非道:"春儿,你侍候你家公子多久了?"
"小的八岁卖到陈家,今年已经整整八年了。"春儿忙应道。
"他的脾性从小便是这样?"
春儿点点头,把他们主仆从小儿如何在保定府横行,一桩桩数落给宁间非听。说到兴起处更是口沫横飞,一两点便溅上了宁间非的脸,宁间非也不作声,抬袖拭去,春儿察觉到不由地脸红了起来,嗫嚅着道:"宁公子,小人失礼了。"
间非轻描淡写地道:"不要紧的,你接着说,我听得怪有趣的。"
春儿想了一想,突然问道:"宁相公,什么叫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宁间非跟他说了意思,春儿想了一想又说:"宁相公,我家公子将来还真能做将军上阵杀敌么,就像那霍大将军一般?"
宁间非不知他何意,仍是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但是他,就是春儿你,一样地能建功立业的。"
春儿嘻嘻一笑,道:"宁相公可高看小人了,春儿只想一辈子跟着公子爷,他要上阵杀敌,小人便跟着去做马夫。他要考状元,小人便是他的书僮。"
宁间非不由地笑出声来:"你家公子,中个进士不难,要当状元的话,却不容易。"
春儿脑筋转得极快,脱口道:"我家公子中不了状元,宁相公你准会中状元的,我家公子说的,你的文章好得很,天下第一。"
转眼便到了九月,他们收拾了行李,带上春儿一路进京去了。行前,陈夫人亲自来送行,谆谆叮嘱,对站在一边的宁间非却似若无睹,大郎虽然畏惧母亲却仍是牢牢地拉住宁间非的手。陈夫人似乎视若无睹,并无一句多话,对宁间非却始终不愿意多看一眼。
看看天色不早,春儿已经套好车,大郎别了母亲,同宁间非上车去了。一路晓行夜宿,不日到了京郊大镇丰台,因嫌城中吵闹,不少举子便在当地寻客栈住下。他们主仆三人也找了客栈要了两间上房住下,晚饭毕,大郎便同了宁间非一起到城中各处游玩。
走到西门外,只见一条大路从脚下一直向东,俱是青石铺就,气派非常,原来此路通向开国皇帝起事的庄园。
当今皇帝是本朝第三代天子,而当朝第一代天子便是在这京西丰台起事,前朝末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太祖皇帝长年盘距冀东,以三百子弟起事,西联贺兰,南盟越东,终于成就一番雄业,至开国已历经三代,四十余年,海内臣服,正值天朝兴旺之时。
大郎站在城门边,眼前是一大片开阔地,一条毕直的大路向东而去,远处几骑飞驰而去,扬起漫天烟尘,西边天空夕阳如血,心中不由起了慷慨激昂之意,转头对宁间非道:"间非,但愿此次你我均得高中,那时候咱们兄弟同朝伺君,也成立一番伟业,你说可好?"
宁间非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缕夕照映红他半边脸蛋,长长的睫毛涂着一层金色,整个人便如镀上一层黄金般夺目,那目光却沉静如水,看不出半点情绪来。良久,方转开脸,看着夕阳晚照说:"王图霸业,无不是血海铸就,就是在朝伺君一样的步步惊心,建功立业,哪里有这么容易?大郎,其实你真不如就在保定府做你的富家公子,凭你家的财势,说不定比你出仕为官要快活得多。"
大郎手一挥道:"话不是这样说,男儿志在四方,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而且即如此说,间非,你又为何千里迢迢地来到京城求取功名?"
宁间非呆了一呆,摇了摇头,不再说话,看那夕阳一点点沉入西山,暮色四合,两个人方慢慢走回客栈。
此时离会试方有七八日时间,此地到京里只消半日。两个人商量了,不如就在此间温席,到最后三日再进京去。陆陆续续不断有举子住进来,一间客栈渐渐地住满了人。
这一日在堂下吃饭,那天气有些变了,嗖嗖地吹起风来,客栈老板正要放下帘子,但听得外面有人道:"老板,可还有上房么?"随着声音进来两个人。
说话之人年纪三十来岁,面白无须,身材略胖,说起话来语音尖锐,拖着柔媚的尾音,大郎听这声音古怪,不由地看了过去。
这人身后跟着一位年轻公子,二十四五岁年纪,身穿宝蓝衣衫,腰间束着同色玉带,正中镶着一块蓝莹莹的玉石。剑眉薄唇,目若朗星,气度十分尊贵。
那老板迎上去笑道:"这位公子,小店的上房已经没有了,别说上房便是空房也没一间,公子请别处看看去吧。"
那年轻公子却不作声,眼睛不住地打量着店堂里用餐的人,座无虚席,尽皆是住在店中的应试举子,这公子一一看过,嘴角带上几分微笑,并不理会老板的说话,径直走到大郎他们桌前,问道:"敢问两位公子可也是进京应试的?"
大郎点头说是,这人笑道:"鄙姓夏,赶路至此。不知可行个方便与两位同坐?"
大郎与宁间非对视一眼,转头道:"公子请坐。"
只见他的从人忙忙上前,怀里掏出一块丝帕来在长凳上拂拭一番,那夏公子这才落座。
那老板跟在后面说:"这位公子,用餐是无妨的,只是小店实是没了空房。公子是尊贵人,总不能住柴房吧?趁天色尚早不如去别家问问?"
那夏公子转过脸来,目光在老板脸上一扫,那老板顿时低了头嗫嚅道:"要不,小人使人替公子城东问问?"
大郎见这人相貌堂堂,气度不凡,起了惺惺相惜之心,便对老板说自己兄弟二人可以匀一间上房给这位公子,如今天色已经晚哪有赶客人走的道理?
说得老板诺诺称是,忙忙地准备酒菜去了。
这位夏公子甚是健谈,天文地理与大郎言谈甚欢,宁间非神色始终淡淡地,间或插上一两句话,却往往切中要点,一针见血。这夏公子频频注目,到得晚间,宁间非素不饮酒先行回房,大郎却与这夏公子酒逢知己,竟一直喝到夜半,大郎再也撑不住了,说了一声得罪,推开酒盏便仆在桌上睡了。
待他一觉醒了,却天已经大亮了,窗外红日高升,自己却是睡在床上,他起身问春儿那位夏公子呢?
春儿笑道:"一早便走了,说是要进京去,他留下话说是后会有期。那公子真是好酒量。公子你可从没遇着这般海量之人吧?"
大郎连呼可惜,不得多说一会。宁间非在旁边道:"有缘便会再见,咱们和这位夏公子早晚会再见的。"
第六章
殿前那株枫树轻轻地飘下一片叶子来,红色的枫叶落在青色的石阶上分外醒目,夏侯醇躬身拾起那片红叶,转头对跟在身边的太监良方笑道:"良方啊,今年这红叶可红得比往年早啊,偏在秋试的时候红。"